U.D.O.-Tears Of A Clown

　　插图｜插画师 IAMJOJOJOJO 

　　一直以来都想做一次关于艾滋病人的实录，大部分人都对这个群体有所误解，觉得他们都是因为滥交染上的，但是存在着这么一群人，他们洁身自好，却因为一些意外，而感染上了HIV病毒，这一期的实录主人公，是一位爸爸。

　　我是一名HIV感染者，在我儿子大概一岁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身上长了很多疱疹。开始我没放在心上，以为只是湿疹身上有炎症，所以仅仅把它当小病看待，直到过了一星期发现情况变得严重了才去了我们当地的县医院。

　　那时县医院还比较落后，所以并没有检查出什么，医生只是开了药叫我回去多休息。可当我回到家后吃了几天药，发现情况不但没有好转相反半身甚至开始出现瘫痪的情况，最后转到地级医院重新做了检查，才发现得的是艾滋病。

　　说真的，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彻底懵了，脑袋一片空白，后来好不容易回过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老婆和孩子去做了检查，万幸的是，他们没有被感染。

　　事后回想了下，我之所以被感染上大概就是因为半年前的那场车祸。那次车祸，我连续输了两天400ml的血，而事后的调查也证明了我的猜想是对的。

　　可即使这样，最后法院也只是判决医院赔偿我30w余元。人们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很多时候它和现实却并不完全吻合，我想这也许就是命，躲不掉的。

　　一晃眼，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我35岁了,感染HIV也快有整整7个年头。

　　7年前我渴望活成七年后，七年后我却渴望活成七年前，可人生不会给我第二次重头再开始的机会。

　　记得以前看过一篇短诗，看的时候完全是抱着调侃心情的，现在却是自己真实写照：我爱你，为了爱你我愿意去死，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了，没有人像我这样的爱你。我不是舍不得离开，只是舍不得亲人在我死后受苦。

　　这辈子，我亏欠三个人最多，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老婆，还有一个就是我儿子。

　　以下的这些，是我埋藏在心底一直想对他们说的话。

　　妈妈：

　　你和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我是你带着长大的。那时候，家在农村，所以基本上屋子里的所有活都由你来做，可以说，这个家就是完全由你撑起来的。

　　还记得上初中时，每天早上你五点起来给我做饭，做好了叫我起来吃。那时候有时还挑剔你做得饭不好吃，速度也慢。

　　每天晚上，我放学回到家的时候，你都会给我准备好拖鞋毛巾和一盆用来擦脸的热水。

　　有一次我印象特别深，那天回来的晚，脸盆里的水有些凉，续了热水后，你先用手伸进去试试温度，想了想又拿出来，卷起袖子，用手臂内侧的肉再试温度。

　　原来是你的手因为长期干活，已经长了一层茧。对温度的感觉不灵敏，怕烫到我，所以才决定又用手臂内的肉测温的。

　　那一刻，我便在想，长大了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可一晃近二十年过去了，这个愿望是永远的不能实现了，而我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究竟还能再吃几回你做的饭。

　　妈妈，您这一生太苦了，可不肖的孩子还没来急孝敬你保护你可能有一天就要先行离开了，下辈子，让我再好好孝敬您。

　　老婆：

　　这辈子，我真的欠你很多。

　　那时候我确认患病，一些亲友怂恿你离婚，纷纷劝说你说：“艾滋病是一个无底洞，任你有多大的家产，都要耗光，而且最后还是难逃一死；万一把你也给传染了，就啥都完了……”

　　但是，你却不为所动，还担心会影响到我的情绪骂走了这些他们。

　　患病前，你以前从来没有下过厨，对做饭炒菜一无所知，立刻就从熬稀饭学起，逐步把自己变成家庭主妇。

　　为了战胜艾滋病，你还带着我，先后远赴北京、武汉和上海等地治疗。一直劝说我，只要积极治疗，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生命还是能延长很久的，甚至可能存活几十年。

　　有时候我就在想，我这个人是何德何能能娶到像你这样的妻子，虽然我平时甜言蜜语说的很少，嘴也很笨，但有句话我很想对你说，那就是：

　　“我是真的真的好爱你，下辈子，一定要换我来照顾你。”

　　儿子：

　　之前我看过一条微博，问说你听过最悲伤的话是什么？

　　有个回答我印象很深，说听过最悲伤的话来自于一个患艾滋的爸爸。

　　他的儿子今年4岁，生下来就没有妈妈喂养，是奶奶用奶粉把他养大，他日日担心儿子不够健康，担心他会被人嘲笑，可是他最担心的是他不能陪他长大。四岁的儿子，白白胖胖，很好动，不开心的时会在地上打滚，开心时会索要拥抱。可他却不敢，哪怕知道生活拥抱不会传播HIV。

　　我想，他的话真的是我们所有感染HIV爸爸们的内心独白。

　　和他相似的是，在我确诊为艾滋病时候起，我也就再没有抱过你。为了确保你的健康，你所有的餐具、寝具等都是专用，洗涤也严格区分。小时候你也喜欢黏着我亲亲、抱抱，我尽管心里很想，但永远只能躲避。

　　我一直认为，作为一个艾滋父亲，和你保持适当的距离，让你拥有一个健康身体，一个不被艾滋病病毒侵害的正常身体，才是我对你最大的爱。

　　每一年，我都会给你写信，在信里我尽可能的会把成长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问题都写出来。有时候，我会问你妈妈，你长大会恨我吗？你妈妈每次都会回答我，不会。可我自己知道，我这辈子做的太差，就是一个不称职的，不负责任的父亲，下辈子，我再好好弥补你再好好抱抱你好不好？

　　我常常会说我这辈子是知足的，即使我患了HIV，身边却仍有陪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的人，他们对我的好，我想我这辈子估计都偿还不来了，只能等到下辈子我再加倍的一一奉还。

　　以前健康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告别世界，因为死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遥不可及的事。活着的时候总觉得没有意思，到死了的时候却又舍不得。

　　是啊，多舍不得，舍不得三月的春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舍不得小河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泡，舍不得路两边的柳树开始发芽，舍不得妈妈烧的香喷喷的红烧肉，舍不得老婆为我一针一针打的温暖毛衣，舍不得儿子为我做的父亲节贺卡，舍不得这个令人眷恋的世界。

　　所以啊，即使真的知道那一天会来，为了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在此之前我也要勇敢的、坚定并执着的走下去不是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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