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茅草老房子,老态龙钟
出了家门,别忘记了回家的路!
(三)
如今,茅草老房子它也已经太衰老了,黄泥抹的土墙斑驳脱落的一疙瘩一块的,像一个患了严重皮肤病的老病人的那个样子的难看,被风雨撕裂的窗户纸呼啦呼啦的乌鸣着,乌鸣煽动着人的心里拔凉拔凉的,厚厚的茅草压缩成一整块沉重的压在屋顶上,偶尔还能在阴暗的地方找到新鲜的蘑菇,春风秋雨已经吹残着茅草老房子,老房子被压的东倒西歪了,这么久了,是茅草老房子见证了金川小镇的历史岁月。
茅草老房子坚强地站立,这里蕴含着一种精神,爷爷的三个儿子都说了,茅草老房子在,爷爷的身影就在。一九六六年那个特殊的时期,林然的父亲被造反派批斗打成了走资派,那一年的秋季,林然回到了金川小镇,西屋的大哥说了:
“小八子,听说你爹被革命了,哪一天你们回来,俺就得搬出这两间的房子,这是爷爷留给你爹的房子!”
林然听了眼睛含着泪水,对可怜又有些祈求的大哥说道;
“大哥,你就安心地住吧!我们不会回来的,也不会要这房子的。”
大哥听了半信半疑还在说;
“等老叔回来,俺再问一问他吧。”
大哥的老叔始终没有回来,大哥也就一直的住着老房子的西屋里,大哥他老了,房子也要倒塌了,不过大哥还是担心着老房子继承的事,林然还是记得自己当年说过的话:
“大哥,你是最有资格住在这茅草老房子里的人,盖这座房子的时候,你是出过力气的,现在,我们再困难也比你强的,大哥,你就安心的住吧,将来你和七哥一起把茅草老房子翻新一下。”
听了林然说过的话以后,大哥就再也不担心两间茅草老房子的事情了,大哥还常常地说着:
“还是俺二叔俺老叔好哇!是他们把自己的房子给了俺,让俺要饭都有了搓棍子的地方了。”
大伯父走了以后,东边的房子自然的就归了七哥,一个屋檐下居住久了,大哥和七哥,两个人之间产生了矛盾,好好地五间茅草老房子竟然的分成了不来往的钱姓两家人了,好好的大院子中间愣是夹成一道墙,夹成了两块小院子,各扫各的门前雪,各走各的道,多年不说话成了冤家对头,村头村尾的邻居们也都知道这个情况。林然的父亲最头疼的就是金川小镇钱老大,钱老七,他们哥们的来信,每一次的来信中都是向林然的父亲告状彼此彼此的事情,为难的父亲看着信以后,不知说哪个好与坏,只是叹着气无可奈何的说着:
“清官难断家务事,谁说的都有理,谁讲的都有道,可是,谁又能公平的处理了这些事情呢?”
后来无奈的老叔只好背着老婶的面,常给金川小镇的哥两个,各家邮去五十元钱,算是公平的调解了。这些年来林然父亲的年龄也大了,大哥七哥他们也都有孙子了,这样告状的事情也就此结束了。
林然的七哥,钱守财是一九四七年生人,他还算是赶上了好的时候,新中国成立了后,他读了六年级的小学,后来家里需要劳动力,他再也没有去读书了,当时的社会小学六年毕业在大山沟里就算是镇子里有了文化的人了,他回到生产队里干活去了,因为,能写会算不久就当上了生产队的计分员,一点点后来当了小队的会计了,再后来七哥结婚了,结婚后七哥两口子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加上老爹死后留了一点家底子,七哥的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的,七哥他们两口子生了三个丫头,一个儿子,聪明的七哥知道读书的用处,他让四个孩子都进学校念书,大丫头和儿子都是小学毕业就辍学了,二丫头学习最好,读到梅河市中师专科学校,毕业后在金川小镇上的小学教书,最小的三丫头,正在金川镇读初中呢,也准备考梅河市中师专科学校,大丫头嫁人了,现在,家里剩下的儿子柱子了,他跟着七哥种家里的几十亩地,另外也去山里抬木头赚一些零花钱,七哥家一年到头维持的生活也是可以的。
七哥从小营养不好,得了小儿麻癖症,然而,别小瞧七哥身体不好,人心细仔着呢,又有一些脑瓜,他继承了他父亲种好大蒜的绝门技巧,每年都种一些大蒜卖钱来补贴家里过日子。都知道生活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张罗的事情,七哥,今天能有好过的日子,还是真亏有了七嫂这个女人,两口子天黑就拱在一个被窝里,闷着头一心一意想着自己的小日子,在金川小镇上七哥他们家的生活水平,是比上不行,比下还有余的水平。只是,因为没有和大哥协商明白这茅草老房子的最后归属权,七哥他至今仍然的还住在茅草老房子的东面三间屋里,尽管家里的生活好,一看到那老破的要倒的房子,七哥的心里就不舒服,也因为房子破旧,谁家的姑娘也不肯嫁给七哥的儿子。
如今,因为房子破旧,儿子柱子说媳妇就难了,说起来柱子说媳妇的事情,林然突然的想起来了,有一年,林然回到了金川小镇串门,他倒在热炕头上听着喝多酒的七哥讲着他自己搞对象的经过,那个时候的林然还是一个小光棍,在昏暗的灯光下林然津津有味的听这样烂漫的事情。七哥二十二岁的那一年,已经在生产队当了多年的记工员和会计了,生产队里虽然有不少的年轻的人,可是,大部分的姑娘都愿意嫁给山外的人家,根本没有姑娘来搭理着身体不好的七哥,七哥都二十二岁的人了,大伯家里又缺少持家干活的女人,爹娘发愁七哥也是着急的, 念过书的人,心眼就多了一些,七哥只好把自己眼光放在了那个不漂亮的膀大腰粗的张家二丫头的身上了,目标有了,在生产队里七哥就常常的偏向着张家的二丫头,给她找一些轻巧的活计做,也多给她记一些工分的,这样一来二去张家的二丫头知道了,姑娘大了心里也知道自己长的丑模样,生产队的钱会计能惦记着自己,二丫头这心里也是很高兴的,搁那以后张家的二丫头也常常的偷着煮几个鸡蛋送给七哥,彼此有了想法,他们就处上了对象了。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被爱挑剔穷富的张家老头子发现了,借着酒劲儿张家老头子,跑到茅草老房子的院子里,大骂了几天的功夫,非要要拆散七哥二丫头他们的相好,然而,棒打鸳鸯是散不了的,七哥他们表面上疏远了,但是他们转移去地下了,搞着秘密的恋爱。
好些天,没有发现家里的二丫头和钱家的七小子有什么来往了,张家的老头子以为自己胜利了,就照常的下地干活上山打柴,回家吃饭喝酒睡觉,粗鲁粗心的张家父母怎么能阻挡住热恋中的年轻人哪,明媒正娶不行,他们就想了一个先斩后奏的办法 ,趁着玉米庄稼没有割倒的季节,一有空闲两个人就约会的去了南山的树林子里,两颗滚烫的心交合在一起,脱光衣服赤身裸体,什么事情都给忘个一干二净的,他们流着口水,亟不可待的,贴着光滑柔软的肚皮,两个人就滚到了一起。一来二去日子久了,张家的二丫头更胖了,尤其是肚子也渐渐地大了,好面子的张家老头子,知道了事情后,也晚了,张家老头子不得不低头认可了,为了出这一口恶气,张家老头子还是狠狠地宰了七哥家一顿,很要了许多的彩礼,赌着气才把二丫头嫁给了七哥,做了媳妇的二丫头,真是一心一意的和七哥过起了日子。多拿几个彩礼的钱,七哥嘴上没有嘟囔着,心里可是心疼着那些的钱财,七哥不乐意的话被爹听着后,爹臭骂着七哥说:
“不知好歹,真是没有眼光的,多花了两个钱,咱家里也多了一个持家干活的女人,儿子咱们还是合算的。”
其实,他爹早就看好了张家的二丫头,多拿个百八十块的彩礼钱,算个啥事,二丫头身板壮实,能干活过日子又是好手,咱们还挑剔什么样的长相,找媳妇不就是过日子,生孩子的,看着自己儿子的瘸腿脚,作为爹的心里始终是这么盘算着的,七哥听了老爹这么一说着,心里也宽慰了许多,天天搂着媳妇舒舒服服,也就不再合计多拿出去的那些彩礼钱了。
张家的二丫头过门后,没有几天就下地干活,泥一把,土一把的跟着七哥干活,回到家里又是灶下锅台上不用老婆婆伸手,孝敬公婆贴着心眼和七哥过日子,还一口气生了三个丫头一个儿子,喜欢的公公婆婆合不拢嘴,老爷子常常夸着媳妇说:
“俺家,七媳妇好啊!干活麻溜利整,待老人孝心!”
七嫂结婚前就是膀大腰粗的,这结婚生了孩子之后,体型显得更是胖乎乎的了,活生生的能把弱小的七哥,装进自己的肚子里。七嫂这一点好,娘家住的不远,七嫂从来不往娘家拿什么东西,可能,还是记恨着父亲那张贪财的老脸皮吧,平常七嫂过日子一分钱也舍不得乱花,这正合了七哥的心意,七嫂也早就知道了,七哥是一个有名的‘钱算盘子’!
林然还清楚的记得,在以前的那些年里,他们来往的串亲戚的时候,每一次七哥他们离开小城都是林然的父亲或者是林然给七哥七嫂他们买好了回家的火车票,并且,老叔还有林然的哥们们把自己不穿的衣服,打包都送給了七哥七嫂他们带回家去,这样喜欢七哥七嫂他们高兴的不得了,宁可舍得花大力气的,也要往家里扛着这些大包小裹的,回到金川的家里以后,七嫂又把衣服挑拣一番,好的时髦的七嫂家里自己留下了,旧的不喜欢的才送给大哥以及他的妹妹们。
林然也曾经讥笑过他们,人穷处事就是短浅,后来才一点点的悟出道理,都是穷困害的怕了,才造成了他们的小抠小气,利益分配不均的造成他们哥们姐妹之间的分歧不和,难怪林然的父亲,摇头说过:
“清官也断不了这些家务事呀!”
今天,冷不丁的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林然摇了摇头笑着跟着七嫂走进屋子里,整个的屋里都是空空的,没有见到七哥的人影,林然问了一句:
“七哥,哪里去了?”
七嫂放下水盆,擦着手走了进来,把胖胖抱起来放在了炕沿上说:
“这小胖子,真是够沉的!你七哥去地里了,他不知道你们来的,他得一会儿才能回来的。”
林然问道:
“咱们家的地都在哪里?”
七嫂一边给胖胖脱鞋子,一边说:
“在东边大平地,远着呢,这秋天是庄稼院里最忙活的日子,你们爷两个先坐一会,俺给你们做点饭吃,都过晌午了,胖胖,七大娘给你煮个鸡蛋吃!”
说着七嫂去厨房忙活起来了,林然和胖胖在屋里待了一会没有啥意思,这时候胖胖早已被院子里的鸡鸭鹅的叫唤声吸引去了,尤其,是那两只大白鹅,见到生人来了更是叫唤个不停,还没等胖胖走过去,只见大白鹅煽动着翅膀过来扑向胖胖,吓得胖胖急忙的躲起来,不小心踩了一鞋子的鸭子粪,气的胖胖拿起棍子赶跑了大白鹅,嘴里说道:
“爸爸,这里太臭了!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