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荣和我是同学,小学同学。
如果情况放到现在,我们会一直是同学,小学、初中、大学,也有可能成为同事,甚至或者女朋友。
但我们是朋友,那种哥们儿一样的。
时间一长,我会没心没肺地问她:容呀!你说你这是哪会子事?你爸你妈都是堪称魁梧的大块头,你哥你姐都没啥事,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基因成精华浓缩型了?
她不恼。
手里逮着什么就是什么,一股脑冲我招呼。
兰荣的这种情况叫朱儒症。
这种症状在小学的最后几年愈加明显,兰荣无论是在操场上还是坐在教室里,都很突兀。我一直觉得她不太拿这当回事,总有一群人对她围追堵截,追着喊着叫:兰荣,大高个儿!直到有一天校长给我们全校学生训话:
以后无论谁以兰荣同学的身体原因取笑,后果自负!
她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
当我把这件事有人及我一想,反正我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简直就是生不如死。但她能一直谈笑自如。
我在心里真是服了她。
1
兰荣小学毕业,初中要到镇上去念。班主任把她爹娘叫到学校问他们,让孩子去镇上念书不?要是想念,她怎么去,她自己骑不了车子。
最后,她们一致说:就听孩子自个儿的罢。她念呢,我们就供,她要是自己不想念,也随她,毕竞她……
初中开学了,兰荣没有去。
我拉开架势想去她家看看,娘说:你个傻蛋!人家不让上就是不让了,你去顶啥用?屁用。
2
只是因为兰荣不上学,即便一个村子,我们竟然很长很长时间没见到面。
某一天,我高三的某一天,不!应该是某一个礼拜天!
娘早晨起来和爹说:西头时家三丫头今个儿娶。
我从迷迷糊糊中彻底清醒,蹿到他们面前:娘,你刚才说谁?谁要娶?
娘和爹互相瞧了一眼,奇怪的看着我:西头时家!三丫头!兰荣。
兰荣要结婚?兰荣怎么能结婚!
爹和娘还再说,嘴一张一合忽然变成哑剧。不过最后一句又回转过来,娘走过我面前来说:你们还小学同学那!一会过去看一下,看看能帮忙帮衬一下。
我今天没空!没空!
爹冷不丁地见我一反常态,倒也一反常态地和软了性子问:这是咋的了?
晚上的时候,娘坐到我的床边上,问我:你这一天是怎的啦?要是有事,别憋着。
我撒娇状用手环着娘的脖子,羞涩地看着她说:娘!我也不知怎的啦,就是听见兰荣要娶了不得劲,老难受!
娘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
我说:娘,是真难受!一想心这儿疼的那种难受!
我也有点。娘说。
3
转眼间,我都大学毕业了。
我的那些死党们,开始愁我的职业。担心我这一肚子的才华捂得长白毛毛。
于是他们几个就约饭,下死手的不让我买单。回回都是。
于是,再约我就不去。
他们中的一个,那个立志学医根治朱儒症的三儿说:兰荣一会到。
我就去了。
那次我们都醉了,我醉眼迷离地扶了那个男人的背,看着他说:好好待我荣儿!
他把我扶好,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首长,是!
那天晚上,那个男人滴酒未沾。他一个一个把我们这些浑蛋的送回家,送了12次。
过了几天,兰荣打电话过来说:唉呀!那天我们家那口子没喝酒愣是醉话满篇,人家说可眼馋我们这些铁哥们儿了,想审请加入呢!我不同意,我说,你哪够格!那天,人家说打开你的门,满屋子的书画呀!叨叨着要你给画一张,说要过几天再请你们一次,商量商量入会的事……
我在这边笑得不行。
4
兰荣开始试着做母亲。
她要了她嫂子家的一个姑娘。从生下那天就抱过来,忙得那叫一个天晕地暗,到孩子满月时,我们都结到电话,她男人打的。说都来给孩子过满月,待到给我打时,那个男人忽然扭扭起来。
我提醒他:有事说!
他更干脆:带张画来!
这小子!
满月酒办得别开生面。
兰荣和男人依次敬酒,到她嫂子时,她忽然抱着嫂子说,谢谢嫂子!她嫂子拥着她,给她擦泪说:这个孩子,我原本就是给你怀的!
三儿已微醉,上前说:兰荣,你要咋样都行,只要不犯法,你要咋样,我们都挺你!
对的,你要你自己幸福,除了你自己外,我们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