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雅翻了个身,将身子侧向丈夫明蒙,然后瞪着眼睛,看着丈夫熟睡的样子。
往事一幕幕在她脑子里闪过,尤其是近两天突发的事……
不知不觉中,两行泪水慢慢溢出她的眼眶,落到枕巾上。
她怕自己悲伤的情绪会蔓延开来,惊醒明蒙,于是悄悄起床,蹑手蹑脚到客厅的沙发椅上坐下。
她还没将自己被诊断为肝癌这个痛彻心扉的消息告诉明蒙,自己已经默默难受了十几个小时,临睡前是欲言又止。
其实,对于自己患有恶疾,她早有预感,近二年不明不白的消瘦和各种异常现象,让她隐隐觉得自己可能会有病,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医生告诉她已经不是早期,必须立即手术治疗。
可明天是周末,也是原先约定同学聚会的日子,她想熬过这两天,再跟明蒙说。
她起身走进书房,拿出自己一本上锁的笔记本,轻轻打开,里面夹着一封信,一封情书,一封明蒙写给另一名女子的情书。这封信已被她保存了近十年,她曾经想过销毁,但因为明蒙表示对她的尊重,说不看她上锁的笔记本,说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私密空间,她才保留了下来。
明天下午,这封信的主人茜茜就会过来聚会,这是他们高中毕业后的第二次见面。她想,也许明天上午该将这一份久藏的秘密,和深深的内疚向明蒙坦白了。
2.
她和明蒙、茜茜都是高中同班同学,三人关系甚为要好。毕业前夕,明蒙给她和茜茜各送了一本一模一样的书,眼尖的她看到明蒙送茜茜的那本书里夹有东西,敏感的她立即猜出是情书。平常三个人在一起,她已明显感觉到明蒙对茜茜的暗恋,但自己对于明蒙的那一份情,明蒙不知是读不到还是故作糊涂,就像茜茜对于明蒙。总之,三个人看起来很要好,但各怀心事。
一向反应敏捷,动作迅速的她,很快用自己的身子稍稍一挡,快速调换了两本书,并当着明蒙的面,很夸张地代茜茜将明蒙送的书装进书包。然后,又拿眼角偷偷瞟了明蒙一眼,只见他一脸的不自在。
看来明蒙没有发现,一丝窃喜掠过小雅的心,但随即,她又被一种不可言状的隐痛所操控,闷闷不乐的。
小雅回到家,赶紧掏出明蒙送茜茜的那本书,果不其然,里面夹着明蒙的表白情书。
小雅读着读着,禁不住哭了。
她没有撕毁,而是含泪拿出自己一本上锁的笔记本,将信轻轻夹了进去,然后锁住。这本笔记本里,记录着小雅高中阶段的少女情怀,记录着她对明蒙的爱慕之情,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于是,连同这封信,她将它压到抽屉的最下层,然后又给抽屉上了锁。
大学录取通知下来,她和明蒙、茜茜三人分别考取三所不同的大学,不过她和明蒙在同一座城市,而茜茜去了遥远的另一个城市。
也许是明蒙等不到茜茜的回音,也许是客观的异地关系。茜茜渐渐淡出了他俩的视线,而她和明蒙则越走越近,后来成了恋人,再后来结了婚。
因为拦截和藏起明蒙对茜茜的表白情书,小雅一直心存不安,她下意识阻拦三人的晤面。刚好茜茜一家在茜茜外出读大学后又搬离了原来居住的城市,所以,大学四年他们不曾相见,尽管其中有一、两次提及利用假期一起外出旅游,以便大家见见面、聊一聊,但都被小雅用借口给阻拦了。
在小雅和明蒙结婚的时候,茜茜来过一趟,但很匆忙,也只是说着祝福的话语,大家没有深聊。不知为何,茜茜一直没有找男朋友,这让小雅在不安中又添上一点内疚。
3.
这个周末,是他们高中同学毕业后的首次聚会,不少在外地工作的同学都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其中也包括茜茜。
小雅心中很忐忑,但更多的是悲伤,自己可能不久就要告别人世,这个秘密不该在自己离世后爆出,她不想被他们永远怨恨。她觉得是该主动说出的时候了,毕竟自己的生命所剩无几,毕竟明蒙曾经爱过茜茜,而茜茜至今没有结婚,甚至连男朋友都没有。
“他们应该走到一起,他们可能原本就是一对……这是老天在惩罚我,是老天有意要撮合他们?”一个个念头在小雅的脑子里快速闪现,她感到自己的心很痛很疼,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她拿起笔记本,掩面哭泣。
不知是小雅的哭声惊动了明蒙,还是明蒙刚好一觉醒来,当他发现身边少了小雅时,他立即起身走了出来。
看到哭泣中的小雅,他惊慌又心疼地抱住她,连连问她:“你怎么了?怎么了?”
小雅啜泣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的,我在呢。”明蒙安抚着她。
小雅低头打开笔记本,拿出明蒙写给茜茜的那封信,又一叠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明蒙接过来一看,什么都明白了,他沉吟一下,说:“都过去了,销毁吧。”
“不!你要去找她。”小雅忽然仰起脸,大声说道。
“你疯啦?”明蒙一把推开她。
“你去找她!去找她!”小雅继续提高声调,吼了两声,然后沉下声音说:“让她陪伴你,我陪不了你了,我患上肝癌了……”
“你说什么?”明蒙一听,吃惊地握住她的双肩。
“真的,你去我的包里看看,里面有我的诊断书。”小雅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明蒙狂奔进卧室,快速打开她的包包……
小雅跟了进去。
明蒙匆匆看了几眼,转身抱住小雅,颤声说道:“你应该立即告诉我的,明天,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我们马上治疗!”
“那封信……”小雅还记挂着这一件事。
明蒙走向客厅,拿起信,撕了个粉粹。
小雅呆呆地看着,从明蒙撕信的动作中,小雅读到了他对她的包容和深深的爱,感受到一份爱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