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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丁文帝国的读后感大全
日期:2021-04-29 02:44:29 来源:文章吧 阅读:

拉丁文帝国的读后感大全

  《拉丁文帝国》是一本由[法] 瓦克著作,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2.00,页数:2016-8,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拉丁文帝国》读后感(一):书中的小错误

  没有对照原文仔细看译文,只是随手记下碰到的一些小错。

  第13页:Tacites,当作“塔西陀”。又见43页。

  第18页:France,当作“法朗士”。

  第29/31页:《耕作的艺术》,当作“农事诗”。又见43页。

  33页:Gousaz,当写作Crousaz。

  35页:le gerontif没有译对。

  39页:小标题译错。“实习的共同体”,不通。“较少轶事”,生硬。

  60页:哲罗姆,译成拉罗姆,不知为何。

  68页:母音、子音,大陆说的是元音辅音。

  77页:“要求还是很严苛”,译反了。“反与障碍”,不通。

  78页:Quimper,不是Cuimper。“拉丁语文盲”,双关语Palatins没译出。

  94页:“特殊法律规定”,应该是特许。

  107页:John,误写成Jhon。

  134页:illa误作ilia。

  142页:有漏译。

  167页:Thien-chotang,怀疑就是天主堂(而非天浊塘)。

  185页:新小说的Butor,误写成Buter。

  212页:拉丁文有拼错的字。

  235页:mystification译成骗局,恐误。

  267页:nihil写成nibil。

  275页:Sorel的名字写成Et Sorel。

  340页:Valla的名字居然写成Pour Valla。

  总之,译文能看懂,但不能深究。

  《拉丁文帝国》读后感(二):如何优雅的显出自己的傲慢

  最近几天小孩生病,一直没有时间写书评,但是读书还是照读,心中的草稿也打好,就等上班以后能抽空数落数落。

  《拉丁文帝国》这本书是法国人写的,一谈到法国人大多数人会先想到浪漫,其实历史上法国在文化史上比较著名的确实傲慢,比如看不起英语什么的,这个也是法语浪漫的滥觞一个开端,其实我不觉得法语有什么浪漫的,真正提的上桌面的其实是它作为拉丁语系一脉继承的语法和格。

  这本书的作者承袭了法国作家一贯的“”优点“”——Superbia,翻译过来就是“傲慢”,作者从历史到文化,再到教育,再到语言,各个方面都表达出对拉丁语辉煌的崇敬和作为“死语言”的现状的惋惜。其中有法国文人特有的引经据典和咬文嚼字的优越感。如果你以前没有接触过文艺批评类的法国文学,这本书能给你一个正确的“偏见”——原来法国人是这么用文章来表达自己的“情感”的。

  作者首先介绍了拉丁语的使用历史,然后用大半本章节介绍了拉丁文在法国的历史,冲初兴到盛行再到辉煌再到衰落最后再到“死语言”,期间也夹杂了拉丁语在其他欧洲国家,包括美国的发展流行历程。作者在叙述拉丁文的影响时,通过各种名校、名人对拉丁文的见解来叙述自己对拉丁文没落的无限惋惜。

  作为一本科普读物,你不能指望他提供给你更多的关于拉丁文的专业知识,但是里面“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东西却值得一位有志学习拉丁文的朋友珍视,比如古代拉丁文的教育方法,历史名人对拉丁文教学的见解,以及拉丁文对历史、文化的贡献等等。总体来《拉丁文帝国》作为开胃小菜足够让初识拉丁文的朋友继续有信心深入的学习下去,如果你正在学习这门语言,这本书会扩展你的知识面,让你重新审视自己的学习方法。

  《拉丁文帝国》读后感(三):拉丁文的衰落

  曾经欧洲存在1500多年的拉丁语,据悉只有梵蒂冈使用。它曾影响着西方的文化、学术、印刷等将近2000多年,但在现代世界几乎消失,到底是什么使这样悠久的语言衰落,《拉丁文帝国》将恢复一个古老的语言王国,重现拉丁文的兴衰。

  作者法国作家弗朗索瓦•瓦克,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研究主任,专注于欧洲文化。可能因为作者本身为法国人,所以以法国为例,描述着拉丁文的兴衰,本书主要讲述着一种占据欧洲悠久的拉丁语言逐渐消失。从内容上,笔者从拉丁文的表达、含义、成就等多个方面陈述了拉丁文千年来重要的地位,以及它慢慢地衰落。从方式上,文中采用举例论证,插入大量的素材来证明不同层面的拉丁文。

  拉丁语,原为意大利中部拉提姆地方的方言,因为罗马的扩张、基督教的影响,流传至整个欧洲。拉丁文成为天主教会的礼仪语言,而教会也成为了拉丁文的堡垒,就算这样,也没有挽救拉丁文的命运。书中第二章描述了拉丁语的尴尬,16世纪上半叶,宗教改革家发动了对古老语言拉丁文的抨击,伊拉斯谟呼吁将《圣经》翻译成当地方言;为了稳固神职人员依然效忠罗马,1800年召开的外省教务会议上,还是支持传统和拉丁文,天特会议着重神职人员的拉丁教育,但却事与愿违,在法国,神职人员的拉丁文程度在17世纪初特别差。如戈龙堂区有位助理司铎拉丁文读得很糟,甚至也完全不懂自己在诵念什么。教会本应该是拉丁文历史长流的福地,然而它却成为拉丁语消失的原因之一。

  除了宗教,使得拉丁语消失还有很多原因。古老的拉丁文一直是外交上必不可少的语言,普鲁士贵族偏爱法文,但也不得不在教育训练中保留拉丁文。然而这一切也将改变,如,1840年,马扎尔语取代了拉丁文成为匈牙利的国会语言、当局交流语,在与克罗埃西亚发表演说时要求对方必须说马扎尔语,否则视同无效。本国语言逐渐取代了拉丁文的地位,古老的语言逐渐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18世纪的欧洲,拉丁文与拉丁文教育成了一种精英现象,也造成了社会地位的等级之分,西班牙改革家认为,拉丁文对大多数的人民而言是危险的,它给了人们达不到的职业又不切实际的憧憬,最终会造成民族的衰弱,国家经济的困窘。1747年,斐迪南六世正式控制了拉丁文学校的数量,拉丁文教育也被限制;在印刷方面,因为单一的拉丁文著作再也满足不了资本主义需要的利润,使得更多潜在的语言加入进来,冲击拉丁语。

  拉丁文的消失,最根本的原因应该还是罗马帝国的消亡,以及对世界逐渐不具任何意义了。可是我们还是在挽留这古老的语言,因为它代表着一段非常悠久的历史,同时也纪念着一种语言的魔力。

  《拉丁文帝国》读后感(四):现实的巴别塔,缺少的不是“世界语”

  “拉丁文勾勒出无知者的巴别塔和学者的一元化社会之间的分野。”欧洲文化史专家弗朗索瓦·瓦克此言,足以窥见拉丁文自带的优越感。一种死语言,在失去了其主宰地位数百年后依然占据人们视野,当然不只基于实用性,《拉丁文帝国》一书由此而来。

  瓦克由拉丁文盛衰史展开,拥趸也好,争议也罢,拉丁文的独特魅力确定无疑。拉丁文并不适合用作通行语言,除了读音的不统一,对它的毁誉多半集中在其文法的复杂性上:聪明的学生认为,学习拉丁文是智力的挑战,乐趣伴成就感而来;天资平平的大多数人却深受其苦,学习多年仍一知半解,甚或在离开学校后彻底遗忘。

  待欧洲各国的教育改革呼声甚嚣尘上,拉丁文的意义发生了微妙变化。重要的不是掌握了多少拉丁文、能否学以致用,光是“学过”拉丁文,就如同一层镀金的履历,能将不同阶层区分开来。而作为一种只有少数人能理解的语言,拉丁文也用以书写仅供有识之士阅读的著作。岂料,居高临下排除“无知群众”的用意,成为某些人装模作样的工具:记诵常用语词典以免在社交圈出洋相;胡乱涂抹几个拉丁词,赤脚医生显得很专业;用模棱两可的蹩脚拉丁语定契约,骗取无知者信任……“在关系不平等的环境中,只要恰如其分地运用拉丁文,就可作为强制他人的手段”。这些,难道不是人为制造的巴别塔吗?

  或许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很容易洞悉个中真相——倘在现代,我们必会借助一些资源去甄别判断,不会轻易被虚张声势者蒙蔽。可是,人造的巴别塔却并未在我们的世界消失,阶级的偏见、对虚名的追逐,对新概念的盲从,自以为是的我们甚至也会有“学过拉丁文”式的沾沾自喜,怎知没有落入历史的窠臼?

  瓦克提到,历史上屡次有人想用拉丁文解决全人类的沟通问题,抑或发明一种基于拉丁文的改良版“世界语”。各国各行其是,就像旧时说着地方特色、互不相通拉丁语的人一样,终究无法实现设计的初衷,反倒是英语,仅就实用性论,堪称当代拉丁文了。然而,现实的巴别塔需要的不单是易学、易用的统一世界语,理解语言只是最表层的诉求,其次是文化和人性。当被阻隔的人们忘记了修建通天塔的共同目标,语言只是他们的托词,随之凋零的,正是今日我们应当重拾的不为语言所附庸的希望、爱和勇气。

  意大利作家普里莫·莱维从集中营获释,在语言不通的地区,用拉丁文向神父问路,“荒谬且杂乱无章”。美国作家唐纳·塔特的《校园秘史》中却有这样一个桥段:主人公欲加入古典学院派小团体,无果,在某次插话解答希腊文语法难题后,被诚心接纳。巴别塔不是他乡,我们会逾越,因为更好的语言在我们心中。

  ——丙申年读弗朗索瓦·瓦克《拉丁文帝国》

  《拉丁文帝国》读后感(五):一个隐身的欧共体符号

  首先这不是一部完整的拉丁文的语言史,中文名的翻译和简体版封面省略的法文书名部分:XVI-XX siècle 可能会造成一些误导。(Le latine ou L’empire d’un signe:XVI-XX siecle)

  既然定格在十六世纪以降拉丁文的复兴以至最终在20世纪中叶变成一门“死语言”止,那就不会有阅读古罗马共和国晚期至奥古斯都时期,拉丁文学黄金时代那种“人类群星璀璨时”的激越和向往,事实上伴随着罗马帝国的衰亡,拉丁语本身就是欧洲碎片化的见证者。

  伴随着民族语言的崛起和现代文明的冲击,古典人文精神和现代民主的取舍也在欧洲人一代代的纠结和争论中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一个统一的欧洲有可能吗?还能重建起一个共同的文化根源和纽带吗?这种重建的意义在哪里?当然,这是我的疑问,作者只是考察和回应了拉丁文本身的问题。

  而Waquet的这部著作一开始的阅读体验和他探讨的主题一样令人纠结,大量由时间和数字组成的零碎数据充斥其间,导致一开始缺乏阅读的愉悦感,而且这些数据呈现的是以维护拉丁文为传统教育的人文学者和以民族语言为代表的新势力的抗争中一步步消亡的过程,虽然这个论证过程本身是客观的,但对于一个拉丁文爱好者而言,还是蛮沮丧的。从这个角度讲,对拉丁文的初学者的确是一部劝退史。

  但如果有一点拉丁文和法语的基础,从第四章开始,一些鲜活的和学习语言相关材料就逐步带了语言本身的乐趣。

  比如一些学童给严肃的语法谱曲变成可爱的诗:

  Many neuters end in er,

  iler, acer, verber, ver

  tuber, uber, and cadaver

  iper, iter and papaver.

  而教材中为了“保护学生心灵”而删节的古代作家作品,反而激发了他们的好奇心,诱使他们阅读完整的版本,而且是具有限制级内容的作品:

  ‘’。。。激动直达内心深处,直通我的inguinum (下腹部)最深处, /呼吸词典页面上落满灰尘且枯燥的气味/书角因被舔过的手指翻阅而像绒毛般倒竖,寻找发烫的双颊,令人上起不接下气的句子/现在分词相继出现、紧紧挨着、呼吸急促、发热,lacinia remota impatientiam mea momstrans…‘’

  但你各种忍俊不禁,不再排斥这些琐碎的材料时,Waquet逐步呈现了欧洲社会现实中拉丁文作为培育全人的需要,同时也起到了阶级划分的作用,以致成为一种“说和掩盖‘的权力,但在”民主“的大潮下终于成为”死语言“后,面对民族语言崛起导致的碎片化,古典人文学者始终抱有一种“万国的怀古幽情’‘,这是因为我们依然存在着一种信念,就是相信一些与拉丁文连接的价值,而这些价值所具有的普世性,成为对未来的一个保证:世人将再次完全彼此了解,而巴别塔的诅咒终将被解除。

  这种情怀可能只是一厢情愿,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寻找一种属于欧洲共同的文化和记忆,拉丁文也许是唯一的选项。

  《拉丁文帝国》读后感(六):语言秩序的固化与精英教育的迷思

  世界上有很多种语言,其纷繁变化超乎人们的想象。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种语言无声无息地消失。像拉丁文这样历史悠久、影响深远、地位特殊的语种,它为何在如今成了一种渐趋没落的“死语言”呢?这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知其果,究其因。法国文化学者弗朗索瓦•瓦克认为,追溯拉丁文在西方文化中的踪迹,首先要从学校着手。根据他的考察,直到20世纪60年代,欧洲的学校和拉丁文一直紧密相关。拉丁文是小学基础课程,以主人的姿态垄断中学教学用语,在大学里坐享稳固的学术地位,因此瓦克将学校称为“拉丁文的摇篮”。不过,即便是在拉丁文一枝独秀的时间段,它的权威始终遭遇质疑。国家母语和当地方言更加明白晓畅,但却长期不能被教育系统接纳使用,为何如此?花费大量精力学习复杂繁琐的拉丁文语法,实际上却没有几个人能真正掌握这种语言的精髓,有何意义?过度重视拉丁文,因而蔑视本国语的态度,是否可取?

  这一连串问题是瓦克在《拉丁文帝国》里开篇即摆在读者面前的思考。他无意于把这本书写成百科全书式、面面俱到的语言学作品,而是着力探寻造成拉丁文当代命运的原因。但凡读者稍具心思,我们会发现,这个过程并非拉丁文独有,语言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每个民族的文化演进都与其他文化犬牙交错,呈现为交流与融合的错综复杂的过程。

  拉丁文原为意大利中部拉提姆地区的方言,它是怎样变成“欧洲符号”的呢?拉丁文的地位有着人为抬高的迹象,它起初是罗马帝国征服与同化的结果。最初的情形可能类似都德的短篇小说《最后一课》,普鲁士强迫战败割让的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改教德语,或许不一定是暴力方式,就像中国历史上扬鞭中原的少数民族往往被汉族文化悄然同化。语言的更弦易张好比一把钥匙,封锁了一个文化体系的传播渠道,而让另一种文化思想徐徐浸透。随着罗马帝国的衰亡,拉丁文的地位不降反升,则有赖于基督教的认可和传播。瓦克将教会称为“拉丁文的堡垒”。拉丁文直到今天依然是梵蒂冈的官方语言,是天主教会执行弥撒圣祭和施行圣事的礼仪语言。

  《创世纪》讲述了巴别塔的故事:“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融合一体化、超越自然发展的人类社会形态而构建的群体意义上的身份认同,并将这种认同稳固下来形成更全面更具凝聚力和约束力的象征意义体系,这些活动必然需要一种统一的明确的语言意识。仪式促使一个群体记住能够强化他们身份的知识,重复仪式实际上就是传承相关知识的过程。对于基督教而言,拉丁文的难以掌握、无法亲近,恰是它的优点。相比不断变化的活语言,凝滞固结的死语言更适合担当礼仪用语。它是古老的、传统的、崇高的,神圣的信仰可以借助这个媒介得到体现。

  我们还要面对大众教育和精英教育的不同需求。文化并不仅具备凝聚力,它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也起到分层与分裂的效果。拉丁文教育成了精英现象,凡是有分量的学术著作,都默认必须以拉丁文的形式发表。但这其实也是人为设置的障碍,它将高等教育限定为上层社会的权力,各人按照自己的社会地位接受各自的教育。它长期将女性隔离于拉丁文教育之外,并以拉丁文处方制造医生与病人之间的隔断。学习拉丁文更能促进智力、逻辑和抽象思维的发展?这个说法无法得到科学的证明,它引发的学龄儿童的厌学情绪反而是显而易见的。瓦克陈列的这些弊端展示出人文主义者对文化专制的批判。对文化的反思在一个更广阔的层面上成形,这种反思通过拉丁文这个主题而变得发人深省。

  瓦克提醒,20世纪60、70年代是一个重大的顿挫标记。这个时间点正是西方新旧文化交替纷争的时期。作为政治标识和权力表达的拉丁文正在消亡,而作为文化传承、保留和研究旧时代的拉丁文仍有其用途。继承了它的遗产并加以改进的意大利语、西班牙语、法语等,蓬蓬勃勃地活着,国际文化和语言的变化更加开放。

  《拉丁文帝国》读后感(七):【转】高峰枫:拉丁文的社会史

  编者按:历史叙述总难免粗线条化,比如对拉丁文历史的描述“昔日辉煌、今日式微”,往往大略如此。但事实就是如此简单吗?如果深究拉丁文在近代的遭遇,其实会如同一部西方文化史缩编,能看出潮流的改变、文化势力的消长。高峰枫借助《拉丁文帝国》一书,就强调对拉丁文进行社会史考察,可能会发现很多有趣且富意味的知识,对我们今天学习西方古典语言的热潮,也会很有帮助。

  (《读书》2017年6期)

  《鲁滨孙漂流记》中,鲁滨孙和星期五一道,从食人生番手中救下一名欧洲人。这时距小说结尾只有六十页(牛津大学出版社二〇〇七年版),岛上才出现了一个欧洲人。“我的仆人星期五向他们开火,我拔出刀,把捆住这可怜人的旗子砍断,松开他的手脚。我扶他起来,用葡萄牙语问他,他是谁。他用拉丁语回答:基督徒(Christianus)。”原来此人是西班牙人,听不懂鲁滨孙的半吊子葡萄牙语,但看他的面相是欧洲人,便答以欧洲通行的拉丁语。

  英国十八世纪大文豪约翰逊,是个桀骜不驯的人。他到法国访问期间,坚持讲拉丁语,因为他认为说自己掌握不精的语言,是自贬身价。在一次宴会上,别人向他引见法国一位要人,结果约翰逊自顾自讲起了拉丁语。而对方因为他的英式拉丁发音,完全不懂他在讲什么(见鲍斯威尔:《约翰逊传》,一七七五年十一月五日一条)。约翰逊觉得和法国人讲法语,在语言上不免先矮人一头。为了平等交流,也为了自重身份,不如干脆说拉丁语。反正受过教育的欧洲人都学过拉丁文,而且也都讲不好。所以,大家都用自己说得比较烂的外语对谈,就至少实现了形式上的对等。至于彼此能否听懂,这就根本不是心高气傲的约翰逊所关心的问题了。

塞缪尔·约翰逊(1709~1784)

  上面这两个常见的例子,说明一个常见的现象:拉丁文是西方的古文,也是欧洲近代的公共外语。拉丁文教育虽然在现代已急剧衰落,但在学术和宗教领域仍顽强地生存。我十多年前写博士论文时,还读过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荷兰格罗宁根大学两部用拉丁文写成的博士论文,受益良多。拉丁文在近代的遭遇,就如同一部西方文化史缩编,能看出潮流的改变、文化势力的消长。法国学者弗朗索瓦·瓦克在一九九八年出版的一部专著,就详细记录了过去五个世纪中拉丁文在不同领域中的变迁。书的标题直译为《拉丁文:一个符号的帝国》。这部书在出版三年之后,得到了法国文化部的资助,很快有了英译本。如今,三联书店引进了已在台湾出版的中译本,标题浓缩为《拉丁文帝国》。

弗朗索瓦·瓦克:《拉丁文帝国》(陈绮文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6)

  讨论拉丁文之于欧洲的影响,有很多专门书。比如二〇〇五年出版的《绵延无尽:拉丁文传》(Ad Infinitum: Biography of Latin),依时代顺序梳理拉丁文的发展和对于西方社会的贡献。但此类记录拉丁文变迁和影响的书,总免不了采用一种凭吊的口吻,一边记录拉丁文的衰落,一边为之嗟叹不已。这种“悼亡”之作总蕴含有趣的矛盾:一方面认为拉丁文是“永恒的语言”,是永生的、不死的古典代码,存续、传承了欧洲文明和典籍,凝固、冰冻住欧洲的思想方式和语言;另一方面,又承认拉丁文乃是“已死的语言”,因为现今已极少有人用它完成真实、自然的日常交流(专门开办的拉丁文口语班和天主教教会除外)。于是,我们就面临这样一种“不死”的“死语言”。追忆、缅怀拉丁文既往的辉煌,痛心疾首于它在现代的衰落,以拉丁文的式微等同于欧洲文化统一体的没落,这乃是讲述拉丁文历史和文化影响时最常见的思路和腔调。

《绵延无尽:拉丁文传》(Ad Infinitum: Biography of Latin)

  但《拉丁文帝国》一书,却与众不同。作者虽然视拉丁文为欧洲的符号,却并未表露浓烈的怀旧情绪。这部书的时间跨度是十六世纪到二十世纪,所用的材料主要来自法国。当然,作者涉猎极广,欧洲其他各国的材料运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书中资料选取之广泛,实在令人惊骇。既有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克劳德·西蒙的小说,又有从卢梭到瓦雷里法国各界文化名人的自传,更有法国学校的档案和教会内部文件,真可谓材料的海洋和宝库。仅举一例,以窥全豹。比如,作者单辟一节,讨论学生学习拉丁文时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我们来看原书第一七三到一七四页(中译本188—190页),作者就提到并引述了下列作家:法国考古学家雷纳克(Salomon Reinach),英国十八世纪文豪约翰逊,瑞典作家斯特林堡,法国十九世纪作家杜·坎普(Maxime Du Camp),英国小说家乔治·艾略特,法国十八世纪小说家勒萨日,法国作家瓦雷斯(Jules Vallès)、兰波、福楼拜,意大利学者乔达尼(Pietro Giordani),英国小说家特洛普,最终以诗人瓦雷里的感慨结束——“拉丁文和希腊文,四十岁以后方能领会。”仅仅两页之中,就密布这么多引文,作者一点也不担心读者中或许有密集恐惧症患者。

  除了征引浩博之外,作者笔调冷峻,不简单发思古之幽情,不唱挽歌,而是拿数字和材料说话。比如,考察不同历史阶段欧洲各国出版的拉丁文书籍的数量,与各国同期出版的本国语著作进行对比。另外,不完全依赖知识精英的叙述,而是具体入微地考察实际接触拉丁文的人群。特别考察此一历史阶段之内,学生和学者实实在在掌握的拉丁文听、说、读、写的能力,仿佛对拉丁文教育的总体情况做一客观的教学评估。

  第五章和第六章分别考察拉丁文书写和口头表述能力。作者发现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很大。十六世纪,大学课堂上规定要讲拉丁语,学校明令禁止使用本国语来教学。为防止学生偷奸耍滑,校方经常派遣眼线到教室外窥探,生怕大学生自制力差,偷偷讲国语。用拉丁文授课,到十八世纪才慢慢消失。但即使在十六、十七世纪,大学老师和学生果真都咿咿呀呀、毫无障碍地用拉丁语交流吗?考察的结果未免让人寒心。作者发现老师其实讲不好拉丁语,学生更讲不好。堂上说拉丁话,是学校的规定,更像一种礼仪,但实际教学效果不佳。有些人将意大利语加上拉丁词尾,而在十九世纪拉丁语口试中,还经常出现一句话以拉丁语开始,却以法语结束的混搭。特别是各国自有独特的拉丁语发音方式,更造成交流不易。不仅口语不尽如人意,拉丁文写作能力也不如想象中那样高强。作者引述一项研究,有人曾检查十九世纪末研究早期基督教教父的博士论文,发现那时的博士生常常先写出法文稿,再自己译成拉丁文;能力不足者,甚至请人代为翻译(166页)。博士生水平尚且如此,其他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拉丁文在中学教育中占有主导地位。但拉丁文之难学,是所有人公认的。海涅曾有一句诙谐语:“若罗马人先学好拉丁文,他们大概就没多少时间去征服世界了。”不要说一般的“学渣”,即使像西班牙哲学家乌纳穆诺(Miguel de Unamuno)这样有天分的人,在学生时代也会认为古罗马作家先写出正常的人话,然后再将句子拆分,将词序颠倒,变成让人无法理解的天书,目的只是为了折磨后代的学童(183页)。考察拉丁文对于孩童心理的摧残,真可谓罄竹难书。卢梭说,这是最难的一门课,自己从未有多大进步,而且从未学会用拉丁文说话和写作。法国十八世纪作家马蒙泰尔,中学时背拉丁单词,精神高度紧张,晚上睡觉中间像撒癔症一样,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声背诵课文。当然,从奥古斯丁的《忏悔录》开始,抱怨中小学教育的枯燥和折磨,已成为自传的看点之一,所以我们永远不缺对学校生活的怨恨。但处理这类材料时,如何掌握平衡,如何避免让倾泻的苦水淹没页面,这是个关键问题。作者讨论拉丁文之“虐”,基本上是满纸控诉。但这是否反映了拉丁文学习经验的全貌?当然,书中也偶尔举过欢天喜地学拉丁、欲罢不能的例子,但总觉仇恨和热爱的比例有些失衡。

  书中提到丘吉尔的例子,也颇为典型。丘吉尔七岁开始学拉丁文,第一天上课,老师递给他一本语法书,要求他背下第一组名词的变格。小丘吉尔完全摸不着头脑,花了半小时死记硬背。后来他鼓足勇气,要求老师解释一下为什么mensa(桌子)这个词,有时表示“一张桌子”(主格),有时又表示“啊!桌子”(呼格)。小丘吉尔不明白人为何要对桌子说话。但老师不仅不做解释,还瞬间升级到人身威胁:“你要再犯浑,当心我狠狠抽你!”这一则逸事,应该视为对野蛮教学的控诉,不一定关乎拉丁文本身。吉本也曾抱怨过,说自己九岁时就被迫翻译一点儿也不懂的罗马史著,但吉本终归成为大历史学家。所以,对拉丁文的抱怨,有多少是针对粗野蛮横的教学方式,又有多少是针对这种语言本身的枯燥和繁复,这其间应该划分清楚。作者收集了海量的材料,但选择、胪列材料之时,是否稍有偏颇,这还有待读者来鉴别。

爱德华·吉本与其著作《罗马帝国衰亡史》

  拉丁文是文化人的语言,是大学、教会这些显赫的文化机构里流通的语言,所以自然与各国的俗语拉开距离。从前大学里只教授古典语言,民族语言是不能登堂入室的。考较一个人念没念过书,不是看他母语如何,而要看他拉丁文功力怎样。如此一来,拉丁文便成了知识阶层、文化精英的身份象征,成为区分文人雅士和平头百姓的一个标准。也正因为能读通拉丁文的读者只限于知识阶层,所以左翼学者会把它与社会控制和权力运作联系在一起,拉丁文也就被当作控制信息传播的有效手段。英国驻南非的主教科伦索,曾在一八六一年发表著作,指出《摩西五经》中的很多矛盾,引起轩然大波(详见拙文《科伦索主教与摩西五经》,《读书》二〇一二年第八期)。后来,地质学家赖尔(Charles Lyell)评论说,如果科伦索当初选择用拉丁文写书,则整场争议都可以避免。原因在于:“如此一来,争论就限制在小范围。新奇的学说尽可以在此小圈子里放心地探讨,不会有动摇大众信念的危险。”这是一种常见的思路:“异端邪说”最好用拉丁文发表,就像一头怪兽被幽禁在学界内部,只要不出牢笼,就不会造成广泛危害。而一旦被翻译成民族语、俗语,那么就意味着向全体国民开放,就不得不考虑社会影响。按照这样的想法,学者似乎自备天然的免疫系统,百毒不侵,而民众则是头脑简单、易为邪说所俘获的呆傻之人。

  我举一个《拉丁文帝国》未谈到的例子。英国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出版一套《尼西亚会议前教父著作集》(Ante-Nicene Christian Library,1867-1872)。这套丛书共二十四册,将公元三一五年尼西亚会议召开之前的重要教会作家的著作,从希腊文和拉丁文译成英文(这套丛书至今仍多次重印,但最流行的是美国版十卷本)。如果你对早期希腊教父克雷芒(Clement of Alexandria,约150至约215)有特别的兴趣,而你没有学过希腊文,那么这个译本正是了解早期教会史的绝好机会。你找到这套书第四册,翻开克雷芒的著作《训蒙师》(Paedagogus),读到该书第二卷第十章,会突然发现有九页(244—252页)很有些异样。放眼望去,印的都是罗马字母,却绝对不是英文。这册书不是希腊文著作的英译吗?在第二百四十四页,译者出了一个脚注——“出于明显的原因,本章大部分内容,我们只给出拉丁译文。”原来这九页上,除了首尾有三段话是英文,其余真的全是拉丁文。

《尼西亚会议前教父著作集》(Ante-Nicene Christian Library,1867-1872)

  不少读者一定会有被捉弄的感觉。译者像是和我们捉迷藏,他说书里有谜底,可你发现在本应公布谜底的地方,他又放了一条谜语。对普通读者而言,希腊文就是天书、密码(英文中有it’s Greek to me的说法,表示全然不懂),译者已许诺解码,但是我们却从极少有人能明白的天书,被引到另一本较少有人明白的天书。字母虽然从神秘的α、β、γ转换成比较亲切、顺眼的a、b、c,但这一章的文字仍不可解,读者仍被阻隔于文本之外。

  译者所说的“出于明显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其实不难猜到,那就是性。这一章讲的是婚姻与生育问题。克雷芒说,婚姻的目的是生育,凡有悖于这个目的的性行为,都遭教会禁止。所以这一章满是对同性恋、恋童癖的批判,因为按照古代的讲法,虽然撒种,却没有收成。这一章讨论了很多重口味的话题,提到子宫、膀胱、直肠以及性器官等等。克雷芒写成这部书大约在公元一九〇年,他自己对于这些解剖学和生理卫生的话题本来非常坦然,还说:“我们提到生殖器官,并无不妥,上帝也不以其功能为耻。”但一千八百年后的神学家,身处道学气很浓的维多利亚时代,对此就难免感到尴尬和惊惧。有趣的是,丛书的编者并没有采用斩草除根的做法,没有将这不雅的一章尽数删去。如果真要删节,难免会招来更多的问题:正统神学家的著作,不是诲淫诲盗的书,为何还要删节?现在的做法是,保持这一章完整的外观,但是凡触犯维多利亚时代性观念的文字,都要隐藏在一种比希腊文简单,但又没有简单到人人能读得懂的学术语言中。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就是启用拉丁文。这样,凡是犯忌讳的文字一律被加密,只对有学识的圈内好友开放。

  在一部讲述古今希腊文、拉丁文字典的论文集里(Classical Dictionaries: Past, Present and Future, ed. Christopher Stray, 2010),可以找到另一个例子。十八世纪一位英国牧师桑克塞(James Sanxay,1690-1768),他所负责的小镇上只住着二十七户人家,所以他操持的婚丧嫁娶、宗教祭拜的工作应该是很轻省的。桑克塞牧师生性好学,十年时间编纂了一部阿里斯托芬词典,收录了这位雅典喜剧作家用过的所有词,并给出英文释义。阿里斯托芬以谐谑、爆笑著称,喜剧中不乏大量的市井俚语、粗口、荤段子,包含很多鲜活、生猛、不堪的词语。就拿βινεῖν一词为例,意思为发生性关系,而且词义很不委婉。用英文给这样的词下定义,当如何下手?我们的牧师自然想到保险的拉丁文,于是用了ineo、coeo这两个词(57页),屏蔽了粗俗的意思。有趣的是,权威的希腊文—英文大词典(简称Liddell-Scott)直到在一九九六年出版的补编中,才用了更直截了当,也更能反映这个词独特语义色彩的定义,也就是以字母表第六个字母开头的那个著名英文词。

《希腊文—英文大词典》

  瓦克在《拉丁文帝国》中,也讨论了这方面的情况。在医学,特别是解剖学著作中,往往夹杂大量拉丁文专业词。一些身体部位、人体构造在文明人的俗语中,有时难以启齿,但在外文的包裹下,就安全、保险、“科学”得多。在解剖学、妇产科的课本中,关于性病、性犯罪的术语,那些重口味、不想让普通读者了解太详细的细节,都披上拉丁文的外衣,为的就是让该明白的人明白,而不该明白的人则不必明白。

  所有少儿不宜的内容,所有尴尬的话题和粗口,所有不见容于主流价值的、低级的、地下的、见不得人、上不了台面的词语,所有不能直接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不能以“白话”来明确表达、“说不得”的事情,都需要找一件合适的外套,包裹起来。这不是完全的消声和禁言,而是设置一道语言屏障,将无学识者挡在外面,但又不至于完全阻挡少数有学识者。白纸上写满黑字,这就不能算完全的禁止,也不是彻底的藏匿,只是这些词很少有人认识。除了拉丁文,还有哪一种语言能集遮蔽、隐藏、检查、有限度地开放于一身呢?这便是本书第九章标题的意思——“表达和遮蔽的能力”(Le pouvoir de dire et de cacher),因为拉丁文在这种语境中,正是一种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的语言。

  前面说过,《拉丁文帝国》的突出特点,就是史料丰富,可以说是法国从十六世纪以来的教育史和文化史资料的富矿。但中译本不知何故,将原书共计六十三页的注释尽数删去,最令人痛惜。作者从小说、传记、档案、报刊辛辛苦苦积累和爬梳的史料,包括法文、拉丁文、英文、德文、意大利文和西班牙这些多语种材料,本来意在从多视角证明拉丁文的丰富和复杂。但中文读者若仅仅依赖中译本,则根本无法获知所有这些材料的来源,这使得中译本作为资料库的价值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倘若中译本还能再版,建议将所有注释和简明扼要的书目直接影印,附在译本后面,让有心的读者能寻根溯源,进一步探究和充分利用这些丰富的资源。

  《拉丁文帝国》的中译本,若细究译文,会发现很多问题。但若不挑剔,还是能了解不少有用的知识。这本书对于目前中国学习西方古典语言的热潮,或许还有其他的意义。因为它讨论的不仅仅是代表欧洲文化传承绵延不绝的知识分子的拉丁文,更是在多种具体社会关系中出现的活的拉丁文。具体来说,这是十六世纪以来欧洲人学的拉丁文、教的拉丁文、磕磕巴巴讲的拉丁文、焚膏继晷背的拉丁文,是性命攸关时刻为了保命而冲口说出的实用拉丁文,是学生在老师严厉的训斥和劈落的教鞭之下不得不死记硬背的拉丁文,是划分社会阶层和加剧阶级分化的拉丁文,是男童进入成人世界和培养固定性别角色的拉丁文,是穷孩子为跻身上流社会而苦学的拉丁文,是社会为了隐藏社会禁忌和遮蔽难以启口话题而启用的拉丁文。总之,这是不那么古典、不那么神圣、很世俗、很世故的古典语言。这样的拉丁文不见得能让我们回归所谓“古典的心性”,但却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在尘世中摸爬滚打的真实的拉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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