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银河》是一本由宝树 / 阿缺著作,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572图书,本书定价:59,页数:2020-1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七国银河》读后感(一):太空歌剧本土化的开山之作
“太空歌剧”是颇为西方式的一个科幻子类。回忆一下经典太空歌剧里文明组织形式的模板,有雅典式民主、古罗马帝国、中世纪神权,也有代议制民主、独裁者、联邦或邦联,甚至还有无政府主义和共产主义。我曾看到过好几个中国式古风太空歌剧的尝试,但都存在相当大的违和感,一度让我怀疑中华文明与太空歌剧的适配性。
《#七国银河#》消除了我的疑虑。除了讲好了一个屡试不爽的少年热血成长故事外,宝树和阿缺还在世界建构方面做了非常细致的富有开创性的工作。他们很大程度上解决了所谓“违和感”背后的那个根本性逻辑问题——中国古代帝国的组织模式是否可以扩展到银河系那样的宏大尺度?解决这个问题,也就令到读者悬置怀疑,全情投入这个更匹配本土文化基因的宇宙尺度的爱恨情仇的浪漫旅程。
也因此,我们现在称赞《七国银河》是“太空歌剧”本土化的开山之作,这个说法绝不为过!
《七国银河》读后感(二):在善恶之间寻到第三条路
在读《七国银河》的过程中,我同时在读大卫·哈维的《资本社会的17个矛盾》。并读两本书时,我惊异地发现,这样两本看起来完全不搭界的书,竟有很多内容在暗暗呼应。
《资本社会的17个矛盾》里提出,马克思认为,技术创新是阶级斗争的关键武器,而资本采用新技术,许多时候只是为了破坏罢工。在《七国银河》里,其核心线索就是秦国九王子戈兰如何成长为一名同情奴隶的良善领导者。在小说里,技术的进步被特权阶层牢牢掌握,奴隶们总是试图反击而不得,而掌权者有了这些技术,并没在宇宙建设里花费多少心力,多是用来镇压其他势力及更加底层的力量。
《七国银河》的背后,运作的依旧是我们当下能够理解,能够洞察的贪嗔痴恨,无论有多少炫目的科幻设计,它的核心依然是人的欲望及战胜欲望的超脱能力。
由此,这部小说讨论了如果世界已经由人造人(包括克隆人和机器人)所组成,它是否依旧可能往良善的方向运作,这些“人”之间是否还能互相激发出互助、友爱、协同等正向的力量。
书里的多场太空大战着实精彩,更精彩的是主角们细微敏捷的脱逃方式。《七国银河》始终有一些孩童般的天真,作家也把这些理想化的天真赋予了主角戈兰。但戈兰并不扁平,他在故事一开始就不断目睹死亡,只是他不因目睹死亡而麻木,而从众,而屈服。就这一点点“不同”,让他不不同于其他的君王,他的主角光环,三分哪吒三分悟空四分大护法,给人一种虽有神通却悲悯人间的感动。
故事里的女主角,星狐,也是一位血肉丰满的女性,她青春不老的“秘密”是小说中比较触动我的一点。当一个人,拥有无限的“命”,她的选择不是极乐登仙不理世事,而是一次一次拿出命来救助苦难深重的人。戈兰和星狐,注定是一类人。
书里有一些谐音梗,不仅不应该扣钱,还带着荒凉的黑色幽默。戈兰被救回秦国的那一次,他在榻上呼唤“父王”,那一刻秦王误听为了“覆亡”。仿佛在这一刻,作者就暗示了整个秦的结局,虽然那不会是形式上的覆亡,但也注定了这个秦的子嗣,将从内部和根上,改掉旧制。
在《七国银河》里,再先进的科技,也没法对人的狂妄自大纠偏,这可能真是人类的某种本质。大卫·哈维却说,其实人类并非无限贪婪,因为资源的集中和枯竭会立刻反噬人类自身。《七国银河》这个故事,是试图在性本恶与性本善之间,实验出相对均衡的第三条道路。别忘了,《七国银河》是有副标题的,“镐京魅影”或许只是整个未来的冰山一角,更多的缠斗,需要更多的勇士直面恶龙。
《七国银河》读后感(三):《七国银河·镐京魅影》后记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写机器人题材的小说,并幸运地得到了一些认可。而实际上,我在很多地方说过,个人认为真正能体现科幻迷人之处的,是太空歌剧,是人类现在只能用想象力来触及的宇宙深处;而历史,是中华魅力的源头和文化滋养,尤其是战国时期——在我年少读史时,七国角力,群雄纷争的故事总会让我热血沸腾,欲罢不能。当然了,相比教科书上的记载,我更喜欢看不能摆上桌面的野史。
但限于想象力的匮乏,在我近十年的科幻写作生涯中,竟从未想过要将太空歌剧与战国群雄结合在一起。当然,现在我也会为自己找借口——不单单是我,能想到这一点的人,肯定也不多。
因为它要求作者兼具科幻的轻盈和历史的厚重,还要有成熟的社会推演能力。相信我,即使在国内活跃着的一线科幻作家里,这样的人都没有几个。
所以,当我的前辈和好友宝树老师向我讲述他那些关于银河与战国的精妙构思,并邀请我一起撰写时,我几乎是立刻答应了。
一方面,是偶像抛出的橄榄枝,不能也不想拒绝。另一方面,通过宝树老师的讲述,银河星云,文明繁艳,势力纷争浩瀚又诡谲……逐一呈现。那是第一次聊天,他设想的银河战国体系就十分成熟,显然已经在脑中推演多年。
我也写科幻,知道科幻小说跟其他类型文学不一样,是所谓的“点子文学”。一个好的设定,就是它的灵魂。而宝树老师跟我讲述他的设定,这无异于巨龙向地精分享它的多年来搜刮的财宝。
我永远记得,当时是在成都的一间咖啡馆里,我听得如痴如醉。这些新奇的设定比咖啡因更令人振奋。我想,这是一个男人散发魅力的时刻,但这一刻也只是独属于宝树老师。
因为后来我也有样学样,经常跟人在咖啡馆里聊构思,但坐在对面的女科幻迷往往昏昏欲睡,不得不靠频繁啜饮浓咖啡来提神。
我和宝树老师相交多年,这次创作中也受益匪浅。比如我曾想当然地添加了许多官衔称谓,但与史相悖,宝树老师都一一耐心地改正,并对我解释。还有对人物的刻画上,通过讨论,我学习了新的思路。
但在这里,我也不想把这篇后记写成对一位尊敬兄长的彩虹屁(实际上,是宝树老师建议我删掉对他由衷的溢美之词,导致这篇三万字的后记只剩下了一千五百字,是我近年来最惨痛的删改经历)。因此,也说一下在创作中的个人感受。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少女少男们的冒险。
身为作者,有其悲哀,因为在我们年少的时候,总是渴望冒险,而又总是被乏味的生活束缚;但这同时也是幸运,因为我们可以将当初的幻想和遗憾书写出来,呈现给读者看。在我负责撰写的部分里,戈兰辗转星海,见识了许多在他此前人生里不曾出现过的人间疾苦、勾心斗角。当然,他在冒险中遇到了喜欢的女孩,瘦弱的身体因此而变得坚韧。对于我,也在创作中学习了许多,仿佛跟着主角一起蜕变,看到完整的结局时,我连着好些天欣慰不已。
现在想来,创作《七国银河》的日子,真是近些年来少有的福音。那一阵因为一些变动,我个人状况比较混乱,加之成都一直阴雨绵绵,让我总是郁郁寡欢。而自从开始创作这段故事,在窗外彻夜响着淅淅沥沥之声的夜里,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动,脑袋里运转着庞大的银河七国,人物的命运在文档上逐一展开。那时,困扰我的人间俗事便不再重要。是啊,无论发生多么糟糕的事情,银河星辰都永远旋转,七国英杰们仍在科技树上攀爬,巨龟飞船载着少女,万舰之邦在游弋,它没有、也不需要目的地……只要这些伟大的事情在发生,哪怕只在脑海,只在未来,也足以让我抵御生活的烦扰。
所以,我必须再次感谢宝树老师,他抛出的不仅仅是橄榄枝,更是一剂治愈我惨淡生活的良药。
《七国银河》读后感(四):《七国银河·镐京魅影》自序
这个故事——更确切地说,这个“七国银河宇宙”——缘起于多年前我一个突发奇想的脑洞:如果历史的方向在秦的大一统之前被扭转,战国七雄延续至今,中国会是什么样子?
当然,那显然就没有我们今天意义上的中国了。在那个平行时空中,山东和陕西的差别大过日本和韩国,北京到成都如同莫斯科到巴黎,各国风情迥异,价值观念也完全不同。诸国之战很可能也会延续至今,邯郸的坦克集群会出现在郑州,武汉的轰炸机也不时会奇袭济南,江苏和河北的特工在山东进行谍战,北京的刺客在西安潜行狙击……政治军事只是一个方面,更显著的差异是文化艺术,各国的语言文字、诗歌音乐、诸子百家乃至医卜星象也会沿着独立的逻辑和趣味成长,发展出千姿百态的体系。
我一度迷醉于这个当代版的战国故事,胡思乱想之余,不免想要形诸文字,写一些发生在这个世界的故事。但很快发现,这根本行不通。当你真要把古老的战国地图和当代中国版图相重叠,现实的巨大引力会让一切奇妙的想象轰然坠地。各种来自当下现实的联想猜测——从海外鼓吹的分裂言论到南北各省的地域歧视,从千百年的历史沉淀到今天的体制改革——必然会让任何故事都显得居心叵测、面目可疑,而难以找到想象本身的自由与奇趣。即便设想一个平行宇宙中拥有先进技术的战国,也难免存在这类问题。
因此,我放弃了这个点子很长时间。到了2014年,蒙美国幻想小说名家刘宇昆兄惠赠新著《蒲公英王朝:七王之战》,我一口气读下来,受益良多,思路开阔了不少,也想到这样一种可能:将七国故事放在地理环境完全不同的架空世界里重新演绎。但真要这么设定,一则不易找到和现实迥然有别却又结构对应的地理环境,二则珠玉在前,不免东施效颦。
直到2017年底,我在和朋友讨论某一游戏的世界观的时候,忽然之间灵感乍现:战国的故事,作为一种精神原型,可以不止发生在过去或者现在,不止发生在这片大陆上,也不止发生在某个虚构的大陆或群岛,而同样可能发生在一个广袤无垠、古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宏伟舞台。
它可以发生在群星之上,银河之间。
我意识到,古老的战国世界,如果以“太空歌剧”的形式呈现,或许会如涅槃再生的凤凰般迷人。理想与杀戮,爱情与阴谋,将在十万光年的旋臂内外展开;战争的场面,可以宏大壮丽到难以置信;技术的超绝和宇宙的神秘,将增添无数新颖的故事元素;列国制度与文化,固然不能机械照搬,但其精神内蕴和自然科学的法则结合起来,亦可能演绎出远为丰富的形态。
我们可以缔造属于华夏世界的《银河帝国》和《星球大战》!我们熟悉的世界和人物,将在遥远又遥远的另一个银河复活。当然,简单将战国史事塞进一个以宇宙为背景的太空歌剧,肯定既无趣味,也行不通。在乍看相似的背景下,需要能够彰显出宇宙气象的全新传奇。或许一切似曾相识,但又完全不同……
我着手设置这个世界,逐渐想出了基本设定,第一部的故事大纲以及主要人物。我相信这个世界有着无限潜力和海纳百川的开放性,于是在一番畅谈之后,邀请我的好友、知名90后科幻作家阿缺加入了创作。阿缺兄向以机器人和情感题材著称,本书中他大展所长,提供了不计其数的精彩创意,当然不免也给了我很大的压力。我们按照既定的大纲分头完成各自的章节后,由我进行弥合与修订,并统一了全书的体例。这是一次极为愉快而成效显著的合作。当然,本书中如有问题纰漏,责任都在我身上。
书中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平行宇宙中的古老星系,这个星系中也有和我们一样的人类,也有夏、商、周三代以及秦、楚、魏、齐等各个王国,也使用和我们类似的语言——甚至度量衡和时间计量也非常相似——但却是沿着自身的轨迹发展而来,和现实的中国历史没有任何因果联系。同样,书中融入了诸多华夏古老文化的元素:人名、地名、职官、爵位、诗歌、谚语、比喻等等,但其具体内涵和形式相当自由,并不一定和我们的历史相一致。比如历史上先秦嬴、芈诸姓与氏有别,不会以姓+名的形式作为称谓,但本书中没有采纳这些生僻的区分。正如前面所说的,本书并不打算讲述一个旧瓶装新酒的故事,而是希望汲取来自遥远时代的精神原型,缔造一个更“高维”的战国之银河。
从十多年前一个朦胧的点子,到今天这部近三十万字的书稿,“七国银河”的宇宙终于正式问世。这个宇宙无论还有多少稚嫩不足之处,至少已初步成形,在此呈上,供各位读者检阅。本书是“七国银河”系列的第一部,书中,这个奇妙宇宙仅仅揭开了冰山一角。还有更多伏笔和精彩的故事,希望能够在接下来的系列作品中一一和大家见面。
最后要特别感谢张进(叶飘零)、陈俞荣和杨益等友人对本书的大力支持,感谢刘慈欣、马伯庸、梁超先生的拨冗阅读和热情推荐,感谢八光分文化和人民文学出版社,特别是杨枫老师、戴浩然兄和人文社的赵萍老师、涂俊杰老师的厚爱,愿这部作品不至于辜负你们的辛勤工作。
第一稿于2019.08.23
第二稿于2019.09.16
第三稿于2020.03.25
第四稿于2020.08.06
《七国银河》读后感(五):《七国银河》:以过去书写科幻,用幻想打开现实
来想象这样一种场景:
巨大的战舰横亘在星球与星球之间,冰冷的炮筒吸收所有恒星的光亮,铺排在舰船表面的代号不是生涩的字母排列,而变成了头角峥嵘的燕赵韩楚魏齐秦。
再来想象这样一种场景:
神龙借由生物工程再生盘旋,神兽融通航天技术载人跃迁,神话里的姓名与顶级技术技术完美贴合,未来恰似神话般瑰丽,铺陈在浩瀚星海之间。
最后想象这样一种场景:
骑着飞鸟的少女穿越在墨绿的深林,穿着白衣的少年奔跑在楼宇的屋顶,他们信奉着东方的神祗,吟唱着古老的汉字,梦想啊,原来是成为征服银河的霸主,而后看到希望,收获平等和爱的光。
想象的综合,是将战国七雄的故事于茫茫宇宙中开启。那些中华历史中鲜活的名字,从占据一方华夏替换成拥有几十万光年的银河;那些曾经的对立与抗争,阴谋与热情,都在群星之上演绎着难以想象的宏伟传奇。这就是《七国银河》,一切开始的地方。
在阅读《七国银河》的过程中,我一直与小说的责编保持交流,当读完小说楔子之后,我随即与他直言“牛逼”。这个称赞,一来是出于《七国银河》在开篇就埋好了全书的未来走向,在迷雾中提前接引了一个“不能说的名字”,二来则是在科幻的背面,作者还添上了神秘的巫术预言,原先是阴谋下的机器人崛起,转念之间就成为了银河战争的序言。
作者之一的宝树曾编写《科幻中的中国历史》一书,在那本书中,他依照科幻小说刻画的不同历史年代进行分类,回顾那些科幻小说所聚焦的时间节点:秦汉、三国、大明乃至民国。通过那样的编撰整理,我想是他对“历史科幻”迈出的第一步,“科幻中蕴含着更广大更深远的可能性。它仿佛双面的雅努斯神,既朝向未来也回望过去。与其说科幻所想象的是科技本身的发展,倒不如说是其所依托的世界观所揭示出来的诸多神奇世界,这些世界无法被限制在特定的时间维度上,而必然向无垠时空的深处延展。”(《科幻中的中国历史》序言《当科幻遇到历史》)
在我曾经开设的科幻阅读选修课上,我讲解“时间旅行”这一科幻小说创作题材之时,给学生阅读的文本就有宝树的短篇小说《一起去看南湖船》。对中学生而言,让他们理解科幻中的具体历史,首先可以是一种回顾,回顾到历史发生的当时去观看历史,这是借由科幻打开的第一种方式。
后来再读宝树的《成都往事》,他用虚构的小说人物幻化成传说中的历史真实,穿越时间的限制去营造解释现实的另一种可能,缘起就是太白两句“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宝树从观看历史进阶到深入历史,这一次的《七国银河》则是依照历史的名字,运用战国诸子的精神内核,重新演绎自然科学下的幻想故事。
自科幻小说进入中学语文课本以来,我们教师在讲述科幻小说之时,往往会将科幻解释成立足于现实依据的合理想象。那些想象,或是电力诞生后远航的潜水艇,或是勘探技术发展之后的地心飞船,回溯这些想象力发端的源头,都有着自然科学的影子。但读《七国银河》之后,我发现幻想的发端,其实同样可以回溯自我们熟悉的历史文化。
科幻阅读之后其实顺势而为的,就是尝试科幻写作。很多同学会在创作的伊始找一个参照去模仿,其中就有人会去追寻自己了解的文化基因,去给想象的机甲写上神龙的名字,神兽的外号。这一种致敬,正是他们收获熟悉感的具体方式。读《七国银河》时我就会想,《七国银河》选择的历史,恰好是学生进入中学以来,从历史课本中接触的年代。学生们沿着学习的脉络,参考阅读的顺序,可以思考西周、战国乃至秦朝时期的礼制与律法,还可以揣测作者的幻想有着怎样的历史依据。
已知的学习情境可以让中学生更好地进入故事,那继续读下去,自然还是因为故事本身的魅力,或者说是小说中的少年冒险和朦胧心事。那是最纯真最美好的存在。
来看这一处:
“是啊,希望。”福公公嘴唇抖动,眼睛里闪着光,“这个宇宙中最强大的力量,不是反物质炸弹,不是虚粒子武器,而是希望啊。”
再看这一处:
“有的,”赢显把眼睛移开,目光露出神往,“那时候我还是个少年,而冒险是少年的特权。在旅程里,遇见心动的女孩子,也是少年的特权。”
“爱情就是这样的,哪怕你拥有整颗星球,甚至整个银河,都换不回一个女孩子爱你的真心。”
《七国银河》那光年尺度的舞台上,跨越星海的除了战争舰船,还有少年人的纯真爱恋。我想这也正如小说的另一位作者阿缺所言,故事里的冒险和爱恋,其实都是作者在书写当年未尽的幻想和遗憾。而现实之中少年的成长,也因遗憾才对故事更加感同身受。
如果说永恒的光,持续的爱是《七国银河》给到少年人的激励,那战争和死亡,平等和反抗则是作者借由轻盈的幻想去书写厚重的社会现实。我们可以看出宝树和阿缺的用心良苦,克隆人觉醒认知中的“自己”,然后努力呼号出自由的声音;大数据进化出了敌对的意识,超人工智能与人类之间如何找到相处的平衡点;统一国度的先辈章程出了差错,该如何调整才能让这个国度在希望中重生……
《七国银河》的每一个情节都在回顾悠远的华夏历史,然后将现实中的矛盾重重隐含在书写的人物之中,既是用科幻的方式打开历史,同样也是用幻想的方式打开现实,这不仅让少年人收获成长,还能让少年人想象未来的可能模样。
本文原载于《晶报》
《七国银河》读后感(六):令人欣喜的太空歌剧创新之作——读《七国银河—镐京魅影》
记得80年代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本中文版的《星球大战》。读完后感到很震撼,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看的书。可惜当时条件所限,无法看到电影。看到这部电影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后来科幻读得多了,知道科幻的一大类别叫做太空歌剧,《星球大战》可以算作是一部典型的太空歌剧。
根据维基百科,太空歌剧(Space Opera)这个词是由科幻作家Wilson Tucker于1941年提出来的,当时是作为一个贬义词,指的是将那些粗制滥造的西部片情节直接搬到太空的那些冒险故事。二十世纪60年代后太空歌剧由英国科幻作家布莱恩•奥尔迪斯等人重新定义,赋予了正面的意义。2006年,科幻编辑David G. Hartwell和Kathryn Cramer在他们主编的科幻小说集《太空歌剧文艺复兴》(The Space Opera Renaissance)里将太空歌剧定义为“色彩丰富的,戏剧性的,大规模的科幻冒险,文笔流畅,经常还很优美,通常着眼于富有同情心的,英勇的中心人物和情节动作,一般设定在相对遥远的未来,太空或其他世界中,以乐观的基调为特征。它通常涉及战争,海盗,军事道德以及非常大规模的行动和巨大的风险。”
太空歌剧在现代西方科幻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从1982年到1995年这14年的14部雨果奖获奖长篇里有12部都属于太空歌剧。近些年来,随着西方科幻的多元化趋势,雨果奖包括了更多其它类型的科幻/奇幻作品,但是太空歌剧类的科幻仍然不时出现在雨果奖的名单,比如今年的雨果奖长篇《记忆中的帝国》(A Memory Called Empire)就是一部太空歌剧作品。
套用Hartwell和Cramer定义,宝树和阿缺的科幻新作《七国银河—镐京魅影》就是一部典型的太空歌剧。这部别出心裁的作品在太空演绎战国七雄的故事,以银河为背景,以秦王第九子戈兰的成长故事为主线,谱写了一曲波澜壮阔、扣人心弦的太空史诗。读着这部小说,我不禁又一次体验到阅读《星球大战》时那种震撼的感觉。
借鉴古代历史在西方科幻作品里屡见不鲜,阿西莫夫著名的科幻长篇系列《基地》就是借鉴的古罗马帝国的历史。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分分合合,连绵不绝,可借鉴之处众多,为科幻和奇幻提供了丰富的题材。美国华裔作家刘宇昆的长篇奇幻《蒲公英王朝》系列,匡灵秀的奇幻长篇《罂粟战争》都是借鉴的中国历史,在美国出版后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不过,将中国历史借鉴到太空歌剧还比较罕见,《七国银河》可以说在这方面开辟了一条新路。
翻开《七国银河—镐京魅影》,许多带着古风的熟悉名词扑面而来,秦齐楚魏赵燕韩,雍都镐京邯郸,龙漦褒姒鬼谷子……,令人仿佛回到两千年前的战国时代。但是,如果你以为这本书就是将战国故事照搬到太空,那你就错了。这部小说的难能可贵之处是没有拘泥于战国七雄的故事,而是以战国七雄作为框架,完全演绎了一个崭新的故事。所以,虽然作者有意采用了许多令人熟悉的名字,但整个故事给人一种陌生的新鲜感。小说主线是秦王第九子戈兰和他的朋友们在纷乱残酷的太空战争期间的一系列冒险。小说充满各种惊险元素:战争与杀戮,追捕与逃脱,阴谋与谋略、镇压和反抗,传说与秘辛等等,读起来扣人心弦,欲罢不能。作为太空歌剧,怎么少得了科幻和太空的元素?小说里科幻元素比比皆是,机器人大军、克隆人大军、超级宇宙战舰、各种高能武器、超级电脑、赛博人杀手、各种行星、虫洞网络,简直令人目不暇接。实际上,作者充分利用了科幻的优势,将这些科幻元素揉合起来,经过妙手调理,烹调为一道令人眩目的科幻大餐,充分展现了科幻应有的奇观。
科幻小说一大难点是构造一个合理自洽,令人信服的世界,这一点上《七国银河》做得非常成功。小说中刻画的最多的是秦国的克隆人奴隶制。大的方面,从其渊源到现状;小的方面,从奴隶个人的经历感受到贵族和王室人员对奴隶制的态度,作者都有极其细致的描述,使得这样一个奇特的社会结构在这样一个太空战国争雄的年代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很有质感,非常令人信服。而且,这样一个社会制度从头到尾都有机地结合到故事当中,甚至可以说是情节进展的推进力量。除了秦国,小说中还比较详细地描述了魏国、楚国和赵国的社会风俗。魏国的机器人大军,楚国的巫王巫女和生物飞船,赵国的巨舰城市都令人印象深刻,别具一格。尤为可贵的是,虽然故事牵扯到光年尺度的银河大战,但是作者对细节的描写也丝毫不吝笔墨,无论是魏国巨大的飞船,赵国的巨舰首都邯郸,还是星狐的隐秘基地天城寨等,都在作者的生花妙笔之下栩栩如生,读之犹如身入其境,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跟着书里面的人物一起在探险。
人物是长篇小说的灵魂,这部小说的人物刻画也非常成功。小说的主人公戈兰作为秦王九子中最小和最弱的一位自然引起读者的好奇。相比他有勇有谋的大哥和精于算计的二哥,戈兰虽然也贵为王子,但也就是一位除了有点同情心外几乎毫无亮点,无所事事,坐吃等死的角色,就像是我们身边的一位普通人,所以读者也很容易带入他的角色,跟着他一起满星际去冒险。书中他的磨练和成长都很令人信服。他的朋友和伙伴们也都个性鲜明,不仅如此,小说中的次要人物,比如忠心耿耿的福公公,普通的奴隶士兵老歪,赛博杀手魏西弃,甚至连里面的机器人都各具特色,活灵活现。
这部小说给人最大的惊喜大概是其开放的结构,这大概也是作者对于战国七雄这段历史最为成功的借鉴。限于篇幅,这部小说里主要只注重于魏国和秦国,也只写了魏秦的战争,银河七国里的其它几国,小说对楚国和赵国着墨还不是太多,而齐国,燕国和韩国则基本上没有涉及。小说的时间跨度也不是太大,只是写了秦王九子戈兰一生中有限的一段时间,但是随着这部小说故事的展开,银河七国的基本构架已经成形。作为多年前周朝分裂之后形成的战国争雄的局面,小说的历史脉络也已经基本清楚。这部小说的故事可以说只算一个开头,但这是一个令人惊艳的开头。可以想象,在这样一个雄心勃勃的构架之下,将会发生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多少的争雄斗勇,多少的机变权谋,多少的爱恨情仇都将在这七国银河一一上演。我觉得这个系列很有成为《星球大战》或者科幻版的《权力的游戏》的潜力。基于两位作者的实力,我对此抱着很大的希望。宏大而华丽的舞台已经搭好,让我们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吧。
《七国银河》读后感(七):小荷才露尖尖角,披着战国乱世外衣的少年科幻冒险史诗
对于国内广大科幻爱好者来说,《七国银河》这部作品的诞生足以让我们体会到一种由衷的愉悦感,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自豪感。毕竟,长久以来中国科幻界缺少一部足够负担起银河尺度的多集团战争的长篇小说,以前我们只能阅读国外(尤其是欧美)的该类作品,跟着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展开宇宙冒险传奇故事,无论是“银河帝国”系列,还是“星球大战”系列,即使他们的故事多么精彩纷呈,心中仍会缺少了一些自身的代入感。自从我了解了《七国银河》的整体构思后,就迫不及待想看到成品。把中国战国争霸直接扩展到宇宙银河级别的七个帝国之间这种庞大的构思确实非常吸引人,全文中国古风的设定,再加上科幻和奇幻共存的世界观,让我对这部作品充满了期待。
书腰、书签和本体当然,在正式开始阅读之前,我也是充满着不安的,本作中这类将中国战国史移植到宇宙争霸中的设定并不是首创,作者之一宝树在自序里面就坦言本作是受到了刘宇昆《蒲公英王朝》的影响。但《蒲公英王朝》在国内被骂成什么样了?把楚汉相争的故事改头换面就成了《蒲公英王朝》,这对西方读者可能有效,但在所有故事发展都还原了历史(或者评书)之后,对这部分历史有所了解的中国读者自然很难买账。因此,我在看本作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忐忑的,生怕又整出一部还原历史的“太空歌剧”来。
到实际看完全书之后,我上面的那番顾虑一扫而空,因为这一部作品没有重复中国历史,转而让主角们在七国争霸的背景下展开了一段段青春科幻冒险历程。虽然没有如我想象中那样充斥着政治权谋和宏大战争,但故事聚焦于主角冒险更易于现代年轻读者接受。再加上本作中还有着极多硬科幻的细节设定和草蛇灰迹的伏线以及一些作者埋的无关剧情的彩蛋,还是给了我非常畅快的阅读感受。
一般来说,一部太空歌剧,其故事都是偏向幻想小说居多,例如《星球大战》、《银河英雄传说》等,讲究的是宏大的叙事、复杂多变的情节以及对现实社会的宇宙投射,至于科技上的描写完全作为辅助,一般就是对一种新技术或新设备配备一个名词再解释一下作用就完事了,很少有对其工作原理进行描写的。因为一旦触及具体原理描写,会变成硬科幻设定,很多太空歌剧小说作者都没有这么强的技术底蕴,自然能忽略就忽略。但是,本作不一样,在一些关于新科技的细节处理上保持了硬科幻的成分。
例如很多小说中把宇宙中光年尺度间即时信息传输视为理所当然,但实际上不同星系间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如何让信息超过光速进行传输是极度困难的,本作中通过在宇宙不同位置制造微型虫洞来建立类似互联网的宇宙尺度的信息网络来解决这个问题。
又例如如果在宇宙中发生战争,那么所有的战争残骸由于惯性在宇宙真空中的影响,造成这些残骸永远受到行星引力牵引在星球附近横冲直撞。在我看过的宇宙战争级科幻小说中,还没有哪一本会描写如何处理这些战争残骸。但本作非常详细地描写了胜利的一方如何收拾战争残骸。
类似这样的关于新科技原理的解释或者以前没人想到过的细节,都让我对宝树和阿缺两位作者肃然起敬,真的值得好好夸耀一番。而这样的描写,在故事中还都对剧情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更是难能可贵,同时也能让喜欢硬科幻的读者从本书中获得非常强烈的阅读快感。
而在宇宙级别的战争描写上,两位作者的热血内核完全体现在了上面,既有超级地图炮一举击溃一艘数十千米长度星际战舰的爆炸画面,也有小型飞船如蝴蝶在炮火中穿插的轻盈描绘,更有以寡敌众以弱战强的豪壮场面,真的就像是在看一部视效大片,完全刺激了读者的肾上腺素。
也许因为本作是《七国银河》这个庞大故事的第一部作品,本书的故事重点放在了前文提到过的主角少年成长热血冒险模式上。这样的故事构成好坏参半,优点自然是两男两女主角团的设定能够更加方便地展开故事,而且读者的认同感和代入感会更强。本书第三章开始故事就开始正式走少年成长故事线,特别是主角戈兰,直接通过被俘、恋爱、不知情下做错事、下决心帮助爱人管理天城寨、获知周朝灭亡真相、独闯魏国等一系列事件,开启了内政治理才能,以至于在本书结尾登基为秦国国君。既然读者的目光被紧紧捆绑在主角身上,那么主角这种爽文式的遭遇也会让读者跟着他喜怒哀乐,恰好迎合了青少年读者的阅读习惯。
而缺点则是本作中很多剧情的转变太过于儿戏,对于出场的帝国王者的性格描写没有深度可言。例如魏国国君在主角一句话之下断然改变消灭秦国的愿望,还在戈兰登基时归还了以前数百年间占领的秦国城邦,这样的改变不是一国之君应该有的。而戈兰登基后直接强制秦国三百世家全部取消奴隶,这样的做法只能在热血冒险故事中才存在,事实上要取消奴隶制,按照书中的描写,绝不是这样轻描淡写的,真的只有秦国覆灭才有可能实现。如果故事变成秦国先覆灭之后,戈兰在奴隶们的支持下重建秦国,那取消奴隶制则毫无难度了。
在书中,戈兰似乎有着主角光环,楚国巫女芈莎通过巫力察觉到戈兰是拯救银河的英雄,戈兰自身有着治国的能力,且其性格与其他秦国克隆王子有着很大不同。但书中很好地以秦国王子都是克隆体这个设定处理了这些问题。既然戈兰追根溯源就是秦国开国君主的克隆体,有着强大的内政能力也不足为奇,只是他以前在秦国中没有机会表现罢了。而由于在克隆的时候出了问题,有些基因不一样,造成了他性格的不同。而克隆人拥有独立的性格和记忆这个设定也很好地在戈兰身上起到了作用,让他在小时候就觉得在秦国王宫内感到失去了自由,让他自幼就能和不同阶层的人打成一片,也能冒着生命危险拯救秦国奴隶起义领袖星狐。
以上这些可以说都是为了戈兰最后成为拯救并重新统一银河帝国的英雄所做的铺垫,但是本书中还存在着一个关于主角戈兰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直接将以上的大部分原因给反转掉了,而关于这个秘密的蛛丝马迹则早已埋藏在前文之中。至于这个秘密是什么,大家可以自行通过阅读来体会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本作仅仅是拉开了《七国银河》的序幕,算上番外篇,整本书中也只说了五个国家,还有燕国和韩国没有登场。在已登场的五国之中,秦国以人体克隆技术立国;魏国占领了量子计算机和器人军团;楚国是强大的巫术国家,掌握了超绝的生物技术;赵国则是一支星际舰队;齐国拥有反物质引擎等最先进的科技。而这些科技都只是已经陨落的周朝科技的零头,读者肯定会很好奇剩余的两国还拥有什么先进技术,以及整部系列中可能存在的最大敌人“河外星系”又会达到什么境地。
而作者明显不满足以上的天坑,觉得太不过瘾,所以直到最后的番外篇又扔出了一个最强的设定,也为系列后面的主线铺好了路。如果真的按照番外篇的设定,那今后系列的作品就非常值得我们期待,也希望作者能够尽快写出后续剧情。
最后再说一个题外话,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日本漫画家真锅让治就已经完成了《银河战国群雄传》这一部漫画,故事也是以银河中各个帝国之间为统一银河开展的战争为主线,而作品中关于银河里各个国家的设定也是借用了中国古代春秋战国乃至到三国时期的历史,诸如五丈国、智国、明国、孟国、赵国、南蛮、西羌等等。我不知道《七国银河》是否也从中得到了灵感,但不得不说,对于从我国光辉历史中提取科幻灵感素材,国内的作家还可以好好向国外同行学习一下。
《银河战国群雄传》,可以看到里面也有很多中国元素《七国银河》读后感(八):七国银河号,快开车吧!
删节版发表在文艺报上,题为《举重若轻地讲述历史与星空》,参见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AwOTEyODg2NA==&mid=2650168323&idx=1&sn=3b740a98fc996bd4ac25727001d5d04f&chksm=8366a2ccb4112bda7e3f3b07fe6511145d8879fff504dbe599a66818d4f69b2d5028b6e70233&mpshare=1&scene=1&srcid=0119j3ulA16XhlUX7kZNV4Jj&sharer_sharetime=1611035153056&sharer_shareid=c458e4e198e30b437a63d495c6951ff3&key=2e487bed529f3d1c650c090ef058bac5c3222116a46e5e5d26f550c8d587e2c937e36fa29bbd1595c5395c84f0a2ef762905525a7922bfd54592b2f38219feb8d2cb9fda03ca66a65d35f978156c517cc00729dad5efab842ecd38c803812a123aa3a5845ef4aee26b5b16e3255559cfd46d3e31521157d78bf35d3d0fb7ab9d&ascene=1&uin=NzcyNjE2OTQw&devicetype=Windows+10+x64&version=62090523&lang=zh_CN&exportkey=AaEiZYV4gmBR%2FmrY9154SwU%3D&pass_ticket=af2bDyuF0EPrkApTU6VdO6ouDs2CYtZ3ZLJvbANjNav4CCoyjR0c0vEIJEAF6TI6&wx_header=0
因为删去了自己比较看重(但是发在报刊上不太庄重的)部分,所以在这里再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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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熟悉中国历史的读者来说,《七国银河》有一种疗愈作用。我们其实早已不满足于对过往悠长历史故事的简单文学重现,而是在迫切地期待某种更加具有穿透力和想象空间的文本。问题在于,历史固然迷人,但毕竟也有它的困难之处:它太大、太重了,对于我们这些面对着、想象着历史成长起来的后辈,演绎和言说总给人一种轻浮做作的惶恐。
所以这样的空间往往拱手让给了外来者。我到今天都记得初读司马辽太郎《项羽与刘邦》时感受到的不适——在此之前,我已经读过《史记》里的相关的章节,并且在诸多普及性的半学术作品中构建起了对历史本身某种尊讳之感。更进一步的焦虑产生于刘宇昆“丝绸朋克”系列作品出版之际——小刘是我喜爱的作者,但那种无可阻挡的异质与凝视姿态,几乎激发了我面对它者入侵时的惊慌。
这迫使我开始思考,到底什么样的历史想象故事——不是《流血的仕途》或者《万历十五年》那种强调真实和穿透力的非学术性作品——既能捕捉某种自几千年前延续至今的历史精神,又可以避免陷入过于沉重的规律把握与历史普及?其实方向和成功的案例都是有的,并且大体走向两个方向。一个是马伯庸《风起陇西》、钱莉芳《天意》与《天意》、燕垒生《天雷无妄》之类的故事,他们在历史的缝隙中找到了某种言说的空间,姿态是同样厚重温婉且谦逊的,想象成为接近过往魂灵的有效手段;另一个是祝佳音《碧空雄鹰》、阿越《新宋》、吹牛者们的《临高启明》、孙晓《英雄志》,甚至鲁迅《故事新编》式的,它们或跳脱或沉稳,或油滑或坚定,但历史不过是一些借以点染敷衍的因由,我们看见的是作者,只是他们恰好写了些与历史相关的词句。
但是这些都还不够。野心还不够。
这也许是因为我们过于厚重的历史财富逼迫着我们背上了某种包袱。对于过去、传统和先祖的言说,变成了一件太过重要的事情——或者更进一步,历史本身太过有趣,对它的学习和探索本身就让人沉迷:但我们也会被浸没其中,于是我们成为了历史的修习者,而非真正在日常、在今天激活先祖的苦乐。我甚至一度迫使自己接受了这种设定:大概只有么得文化的美国人才能心无障碍、缺乏历史情感地把罗马史、中国史变成那种康州杨基佬式的愣头青们的游冶之地吧。毕竟这里讨论的问题,是漫长的传统、过去之人的未来想象,如何在未来抵达之后的今天重新复活的复杂命题,康有为、梁启超以降的大家伙们就在焦虑忧思了,我又何德何能呢?
直到最最可爱的戴编辑命我一读《七国银河》。
比我高一个头的(有照片为证)宝哥哥在前言里展露的野心,和他的身高是相匹配的。我们已经看够了帝国VS联邦的陈旧对抗模式,也厌倦了把宏大历史进程寄托在玩闹般的死星和更死的……哦不,更大的死星上。是时候来点更有趣、更厚实的故事了。光年尺度的合纵连横,佩六星相印的孱弱青年在各地往来间背负上沉重的时间债,潜伏若干世纪的赛博刺客失手被擒……以上是我在初窥设定的时候脑内翻腾的期待。
为什么可以有这样的期待呢?历史是我们应对未来的最好资源。还不叫鲁迅的周树人,在一百年前构想“冥冥黄族,可以兴矣”,其背景仍旧是“虽地球之大同可期,而星球之战祸又起”。问题在于,即便战争要打,那么按照我们所熟悉的逻辑,星球之间的战争将会如何开展呢?在一百年前,我们其实缺乏足够的话语资源和想象空间来回答这个问题,以致于从现实悲惨境况中搬过来的“殖民”两个字,一度成为中国人对未来战争想象的核心。
这当然是不能让人满意的。但当时又没有什么办法。鸳鸯蝴蝶派作者的科学词汇基本来自报章,不少译者连外语都不通,连梁启超自己也乱用“弗兰金仙之怪物”(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弗兰肯斯坦的怪物)来胡乱比拟中国。至于像鲁迅这种正经学过挖矿,在玛丽·居里获得诺贝尔奖之前就向国内介绍镭元素的,又忘却了少年时对科幻做的梦。这种忘却持续了半个多世纪。大刘甚至在二十一世纪到来之后,仍旧对国内长期没有出现关于“深空”,关于大尺度、大视野的太空故事耿耿于怀。
从这个意义上讲,还是要感谢刘慈欣。《三体》“黑暗森林”构架下给出的宇宙图景,带有某种毁灭、清空的性质,因而可以成为一个全新的起点。这就像是梁启超在《新小说》创刊号上就翻译《世纪末日记》,在中国科幻的起点处,就要把全世界所有可能的人类组织形态——民主的、共和的、封建的、女尊的、宗教的——全都杀灭,然后再给出一点点“爱之花”存在的希望。一百年过去,大刘似乎终于完成了让(科幻小说里的)一切文明冲突走向终结的清场工作,星空从此变得自由。
所以我们可以开始想象和期待了。《七国银河》讨巧的地方,也在这里。两位作者没有像暗藏着宝缺の野望一样,以过早燃烧中二热血的姿态开始这个故事,而是举重若轻地,像《霍比特人》和《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那样,以近乎童话或少年历险记的方式,向我们缓缓展开星图。少男少女故事的皮相之下,可以从个人奋斗的背后窥见星空之中的历史进程,因此后续的故事也值得期待。所谓“YA”,这个倒是近年来的大方向。要写少年人喜欢的东西,毕竟科幻和摇滚一样,青年时候上车了,一辈子就很难下得去。无非是肉体在车上,还是精神在车上。
七国银河号,快开车吧,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