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杂论》是一本由闻一多著作,中华书局出版的简裝本图书,本书定价:15.00元,页数:163,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唐诗杂论》精选点评:
●第二遍读,比第一遍读时印象和概念都明晰了许多,当时读过只记得英译诗歌的问题了,现在对于比较和纵深的视角都感触颇深,另外,有关年谱的编撰,是考验功夫和视角的大活儿。
●大师严谨的论证。
●回肠荡气
●《春江花月夜》那篇最深得我心。
●在豆瓣上找不到武汉大学出的那个版本。任何一个对唐诗有兴趣的人都应该读一下《唐诗杂论》,读闻一多先生的文艺理论,实在是一种享受。
●期末监考看完,诗人写诗史文采斐然,尤爱《贾岛》一篇,“为责任做诗以自课,为情绪做诗以自遣”(“这像是元和长庆间诗坛动态中的三个较有力的新趋势。这边老年的孟郊,正哼着他那沙涩而带芒刺感的五古,恶毒的咒骂世道人心,夹在咒骂声中的,是卢仝、刘叉的“插科打诨”和韩愈的宏亮的嗓音,向佛老挑衅。那边元稹、张籍、王建等,在白居易的改良社会的大纛下,用律动的乐府调子,对社会泣诉着他们那各阶层中病态的小悲剧。同时远远的,在古老的禅房或一个小县的廨署里,贾岛、姚合领着一群青年人做诗,为各人自己的出路,也为着癖好,做一种阴暗情调的五言律诗,阴黯由于癖好,五律为着出路”)。ps:《少陵先生年谱会笺》槽点甚多
●学校的闭架本一整章贾岛全消失了- -
●语言很美。博闻强识。
●虽然这一版字小了点,但排版反而比武大版和江苏文艺版舒服些
●闻一多,了解唐诗的不错选择。
《唐诗杂论》读后感(一):重新认识唐诗
很薄的一本书,正好放在包里,于是在车上看完。深入浅出,挺有趣的,尤其是对《春江花月夜》的评论真是说到人心坎儿里去了,还有说杜李2人感情的那段,我看得都有点囧了……反正这书对我这个国学白痴来说还蛮受启发的,重新认识了唐诗。
以前知道闻一多是通过中学课文《最后一次讲演》,现在才知道是个大学问家啊,真是可惜,竟然被国民党暗杀了!
《唐诗杂论》读后感(二):幸会闻一多先生的《唐诗杂论》
在写书评之前请允许我说些有的没的,讲讲“幸会”的故事。北图双桂楼1.5层,有整整3架的唐诗论书,不敢说那些是良莠不齐的,但稍稍翻翻,总归有自己选择的倾向、喜欢和不喜欢的类型。为《唐诗格律》课程挑选的阅读书目,好像自己诗有以下几个条件的:薄的,短时间看得完且有成就感的;封面古朴简单,不至于太破太脏的,有些文学样式设计的;看看序言、目录,浏览几行文字,有继续往下看的兴趣的。
于是,我拿了一本《唐诗杂论》,欣喜于它指甲盖的薄、写有“深入浅出的小书”的序、还有起名“宫体诗的自赎”的篇章和“淡到看不见诗了,在是真正孟浩然的诗,不,说是孟浩然的诗,倒不如说是诗的孟浩然”的论断…… 读后想找找这文学功底让人佩服的作者,却在墨色封面中找到了藏着的“闻一多著”的小字,幸甚至哉,我“撞”了一本好书呀!当然这是后话。 “类书与诗”、“少陵先生年谱会笺”、“岑嘉州系年考证”这几篇于我还是有点难度的,但也却是长了见识,开了眼界,除了在看到能够联系已知知识理解的欣喜,还把握了唐代开国后约五十年的文学特征,关于这一问题的论述,本书有以下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论断: “……上官仪伏诛,算是强制地把‘江左余风’收束了,同时新时代地先驱,四杰及杜审言,刚刚走进创作地年华,沈、宋与陈子昂也先后诞生了,唐代文学这才扯开六朝地罩纱,露出自家地面目。所以我们要谈的这五十年,说是唐的头,倒不如说是六朝的尾。” “……太宗所鼓励的诗,是‘类书家’的诗,也便是‘类书式’的诗。总之,太宗毕竟是一个重实际的事业中人;诗的真谛,他并没有,恐怕也不能参透。……这种病症,到了上官仪的‘六对’、‘八对’,便严重到极点,几乎有危害到诗的生命的可能,于是因察觉了险象而愤激的少年‘四杰’,便不得不大声疾呼,抢上来施以针砭了。” 我认为,本书给我树立了一个“什么是杂论”的规矩,即能将学术性知识融会贯通以辅佐自己的见解,用不枯燥、不死板的方式呈现。知识储备是基础,融会贯通是关键,自然地夹杂自己鲜明独特地见解则是最高的要求。 其次,就要说到我最喜欢的几篇,和感触最深的阅读体会。 “孟浩然”篇的论断魅力,我已在前文中提及,这里就说说它开头的奇妙构思。开头,作者“巧扩诗词著华章”。从当年孙润夫家所藏王维画的孟浩然像,整一段貌似是在论画家是谁,实则已悄悄地将“颀而长,崤而瘦”的孟浩然形象写了出来,又一句“无一不与孟浩然的诗境一致”文章便过渡去了孟浩然与襄阳与心境与诗句。“贾岛”篇也有同样的魅力,仅一句“在古老的禅房或一个小县的廨署里”就带读者走进了情境,不像是什么杂论,更像一篇散文,耐人寻味。 “杜甫”篇与“英译李太白诗”篇也同样有让人一读再读的魅力,不仅有上文所说的奇妙构思和散文化笔法,也能代表全本的另一个艺术魅力,就是高度的逻辑思辨,最直接的证明就是,阅读起来酣畅淋漓,读完不禁称赞其结构的安排。“少陵先生年谱会笺”、“岑嘉州系年考证”同样,在阅读时见识了学术研究的方法、样式,也在其中体会了学术考证之严谨和行文逻辑。 一读行云流水,二读为逻辑思辨,三读行文风格。综上所述,闻一多几篇文章汇成的一本小书《唐诗杂论》,让我钦佩其能将腹中的文学知识融会贯通的本领,能够将文章写得引人入胜的文学素养,还有说真话,写真文的洒脱磊落。
《唐诗杂论》读后感(三):《唐诗杂论》随感
其实选这本书也是挺偶然的,当时说要写与唐诗有关的东西,原本第一时间是想到之前有写过的《孟浩然诗集笺注》,但又恰好看到了这本册子。按理说像我这种唐诗也没念过几首的人不应该一来就看这种文学评论,但总说是开卷有益吧,读一下找找感觉也是好的。 这次选的是2003年中华书局出版的版本,之前有在网上阅读过朱自清先生为此写的序,这里倒是没有收录进来。读了这本书整体感觉朱自清对他的概括很是到位,闻一多作为一个诗人学者,评价诗人诗学时确乎是简洁精妙,同时他的斗士身份也在批判类书,宫体诗时显露得非常彻底。他写的这些文字都很清晰的展现了自己的观点,虽然我觉得其中不乏有过激和对现在来说过时的地方,但是这也是一个有学识的先生写的性情之言,他在阅读了这么多文献资料之后有了自己的判断体系,只是偶尔把自己的想法拿出来和大家分享,所以没有什么好批判的。对于这本书的内容我也学识浅薄不敢评论,但是ddl在此,还是赶着抒发一下自己的想法。 说到正文呢,我还是想把关于孟浩然的这一篇放到最前面来写。之前查阅资料时看到不少人对孟浩然的评价都次于王维,概括起来就是他在最擅长的山水田园诗里也排不上第一,而且又仕途不达,隐居于乡,被批的仿佛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但在盛唐诗坛上能够占有一席之地的他又绝不是个平庸之人。在这本杂论里面关于他的篇幅也只有区区六页,在这六页之中还不乏质、量都不高,比不上杜甫又可能稍逊于王维的语句,但是行文之间能感受到闻一多对他还是十分中意的。一提到孟浩然我的脑海中自然就浮现出清淡自然四个字,闻一多也说“淡到看不见诗了,才是真正孟浩然的诗”这里就用他举的诗来分析一下。 垂钓坐盘石,水清心亦闲。鱼行潭树下,猿挂鸟腾间。 游女昔解佩,传闻于此山。求之不可得,沼月櫂歌还。 闻一多举出这首诗的意图在于展现孟浩然“风仪落落,凛然如生”的形象,其实同样是谈话般的自然,孟浩然更著名的《夜归鹿门歌》更能激发我的感触。在我看来文中这首诗要是究其意义就有几分打油诗的感觉,不过在这种格律体制下倒也显得清新旷达。总之它还是有那种山水田园诗的意境在,暂且可以论为“此中有真意”,按照王国维的理论来说像他这种主观的诗人不必多阅世,虽然我总觉得孟浩然因为经历不多而少了点什么,但这也成就了独属于他的平淡。或许是我与孟浩然有缘的原因,看到闻一多给他这么高的评价我倒不觉得有多过誉。 因为之前古代文学课讲到宫体诗时我印象还比较深刻,所以再来谈谈我对《宫体诗的自赎》这篇的感想,这里闻一多可以说把宫体诗批判得一无是处,一来就劈头盖脸的说这是艳情诗,还有“人人眼角里是淫荡,人人心中怀着鬼胎”这类语句。虽然历代文人对宫体诗的批判都不无道理,但是既然它存在就有它存在的意义,正如闻一多推崇的《长安古意》以及《春江花月夜》也免不了承袭前面那些“不堪入目”的宫体诗。我在看到这篇题目的时候顺手借了一本 《初唐宫廷诗风流变考论》,相对于闻一多的论断我更愿意接受这里的一些观点,毕竟经过了这么多年,闻一多那个时期的理论在现在多多少少会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在这里闻一多把它称为“自赎”,我认为还是有些不妥,宫体诗也没有什么罪过,虽然“颂体诗”那一支发展得逐渐失去原则,但“上官体”还是致力于追求诗歌美感形式的改进与完善,它也为格律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说道这里就顺带提一下《类书与诗》这篇,这里他对上官仪和太宗的评价就很低,例如“他追求的只是文藻,是浮华,不,是一种文辞上的浮肿”虽然我对类书很陌生,但他这样的说法在我看来还是挺不顾当时实际情况的,或者说没有两面性的看待问题? 然后是《杜甫》这篇,本来我觉得这么多年的学校教育积累下我对杜甫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但是老师上课时随便提了一句“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的视角问题我便陷入迷茫,想来填鸭式教育还是挺可怕的,回来继续说这本书,就篇幅而言就可以窥见闻一多对杜甫有多么的敬仰,其实一直以来我们就很少看到批判杜甫的言论,至少在公认有学识的学者身上是没有的,所以这篇文章写得也不算多么特别,加之里面的故事之前也几乎都有所耳闻,读完之后也就只想跟着闻一多先生感慨一下杜甫属实厉害。 剩下的几篇因为内容比较陌生更加不敢妄下言论,这次暂且就写到这里了,希望老师批评指正,多多包涵。 2017级汉语言文学班 万珊珊 222017308210115
《唐诗杂论》读后感(四):女性与宫廷诗 ——谈《唐诗杂论》
《唐诗杂论》是闻一多的代表作品,对唐诗研究具有重要影响。朱自清称其“是精彩逼人之作……(作者)将欣赏和考据融化得恰到好处,并且创造了诗样精粹的风格,读起来句句耐人寻味。”虽为杂谈,却有其表达脉络。 据目录: 类书与诗 宫体诗的自赎 四杰 孟浩然 贾岛 少陵先生年谱会笺 岑嘉州系年考证 杜甫 英译李太白诗 为了引导阅读,现一般将该书内容分割为文章体裁,著名诗人,诗人年谱及诗歌翻译,四个平行层面。而我认为,以宫体诗为线,“类书与诗”、“宫体诗的自赎”、“四杰”三章应归为一节;盛唐与中唐的著名诗人“孟浩然”、“贾岛”、“少陵先生年谱会笺”以及“岑嘉州系年考证”四章应归为一节; “杜甫”“英译李太白诗”两章是作者另辟蹊径,用中西“自由体”解读李、杜,应为一节。 将四杰也归入“宫体诗”一线,是因为卢、骆是宫体诗的改造者,他们用铺张扬厉的赋法写诗,用以毒攻毒的方式,带着宫体诗走出宫廷,走到市井,一举摧毁了旧式的“江左遗风”;而王、杨则更为成功,他们用富有张力的五律,让宫体诗从台阁移至江山与塞漠,让诗从一味讲究辞藻,转为注重抒情言志。 闻一多提到了宫体诗,倒是让我想谈谈诗与女性的关系。 “宫体”始自南朝梁简文帝时,风格轻糜绮丽,虽形式上有“清辞巧制”、“雕琢蔓藻”的特点,但是成就乏善可陈,总体上算不得好诗,描绘的内容大多是但不限于祍席与闺情之乐,如萧纲的娈童诗,王胄的《为寒床妇赠夫》等,极尽铺陈感官的放纵。宫廷诗的写作,正应证了闻一多的话,“堕落是没有止境的”,人和物都可以成为被玷污者。病态的人生和变态的心理,从当时的宫体诗中,可见一斑。 唐批判六朝文风,反对“释实求华”,但宫廷诗的影子仍然存在。宫体诗毕竟拓开了文学的女性题材,就难免影响到以后的诗文,将人物化,将物性化。“物化”是指人由自主自觉的主体沦为被动的、消极的客体和追随者,甚至说,将女性物化,就是将女性商品化。一些地位较低的女性也会将自己物化: 驯扰朱门四五年,毛香足净主人怜。无端咬著亲情客,不得红丝毯上眠。 (薛涛《十离诗·犬离主》) 自己和向主人摇尾乞怜的宠物无异。 故人何不返,春华复应晚。(柳恽《江南曲》) 青春虽未逝,可却担心夫君另有新欢,更忧虑以后自己容颜老去,处境会更加艰难。 但是是不是所有对女性身体的描写都是对女性的物化与不尊重,都是色情的,肮脏的,堕落的?并不尽然。姑且不论“温泉水滑洗凝脂”是否是泡了温泉之后,健康美好的感受(蒋勋《说唐诗》),我们结合《长恨歌》讽喻的功能,白居易描写丰腴的贵妃沐浴后的媚态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情色意味的。但是若说含蓄委婉地表达了对妻子的思念的 香雾云鬟湿,清晖玉臂寒(杜甫《月夜》) 的意象选取也是对女性的物化,将其归为艳丽轻薄一类,就有失偏颇了。 这并不是说明结发妻子不可能成为污秽的形象,刘孝威《鄀县寓见人织率尔赠妇》便是一例。 在《第二性》中,波伏娃提到性别是后天塑造的,社会定义男性为某种样子,女性则成为另一种样子。如果用“物化”的观点来看,社会中男女本身就是不相同的,女性是被固化的,男性也同样是被固化的。那么男女在地位上的不同,是应该因为社会需要的不同,是社会塑造的结果,受传统儒学影响的古代中国伦理社会更是如此,而不是因为男性对女性,或者女性对女性的不尊重。唐朝女道士李冶与当时的著名诗人刘长卿等来往酬赠,非但未受歧视,反而很受敬重,晚年容貌衰减却因其才学使其被朝廷征召,这都说明女性,至少是拥有独立人格的女性是能够受到尊重的。 有矛盾才有诗。诗作是否是对女性的不尊重还是要看写诗之人的态度,若是以玩赏的态度而缺乏与女性心灵世界的沟通,那自然是一种物化。男女的绝对平等,在传统伦理社会种是不可能存在的。就像,和真正回归田园的陶渊明的《归园田居》相比,李绅的《悯农》、张籍的《野老歌》对农事生产生活抱有同情的态度,亦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平等。既然我们不曾批判李绅、张籍,那么以女性身体为物象的诗人,只要不是为了性而写性,亦不应该受到抨击。否则所有的代称都将带有情色的意味,无论是带有美感的“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甚至“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还是物中见情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和“想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都逃不脱色情的欲望了。 最后,真的很感谢闻一多先生《唐诗杂论》,它让我感受到了诗歌解读的魅力,我想我以后一定会读更多唐诗,品更多唐诗,去享受唐诗的趣味与奥妙。
《唐诗杂论》读后感(五):《唐诗杂论》随感
这是一本很精瘦的书,小小薄薄的本子,不到150字,却分了九个篇章,每一章的内容都是相对独立的,而又有内在关联性。严格来说它不是一部完整的著作,而是一篇篇关于唐诗发展与对诗人名家生平品评的论文杂议。这本书给了我一种别样的感觉,它不同于过去我读其它文学研究专著时的麻木感和疲倦感,而是一种令人耳目一新、激情油生的自由与奔放。
书中语言通俗流畅,精悍平易,而又不乏高雅的情调,辩证的思维,严谨的考证,犀利的批判,独到的视角,雄浑的气势,乃至悲壮 的舒啸。试想闻先生坐在散发着陈年松香的古旧书桌前,点燃一支烟,深深嘬一口,清远的目光透过柔软缭绕的烟雾,散落在雕花木窗上,又在阳光下汇聚成河,越过窗外现实的硝烟与惨号,潺潺流向遥远的诗乡盛唐。然后他提笔,笔走龙蛇间字字珠玑落玉案,流泻着诗人清灵而深沉的思想之光。
他把传统的诗歌学术研究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历史的高度,即从唐代诗歌的演变发展历程来肯定诗歌成就,品评名家人生,批判文学弊端,针砭当世时弊。他是个有思想有个性的学者,写他所欲写,言他所欲言,骂他所欲骂,爱他所欲爱,毫不留情,毫无顾忌,坦率干脆,一针见血。他说得精到,骂得痛快,赞得火热,评得理性。
在第一章“类书与诗”中,他就尖锐地批判了初唐那种“太像文学的学术和太像学术的文学(《唐诗杂论》P2)”以及文人学者们“用事而忘意”的作学态度。可以看出,他坚决反对那种在诗歌创作中单纯注重词藻的堆砌而淡化诗人精神世界的六朝初唐诗风,指出那种“类书式的诗”所追求的“只是文藻,是浮华,不,是一种文辞上的浮肿,也就是文学的一种皮肤病……严重到极点,几乎有危害到诗的生命的可能(《唐诗杂论》P6)”。这个负重着时代悲情的民主诗人所不懈追求的,是“诗的真谛”、“诗言志”、“修辞立诚”(《唐诗杂论》P5),以诗阐释历史,舒放情怀,呼啸悲情,唤起民众——这正体现了他所处时代对诗人学者和诗歌文学的迫切要求。
第二章是“宫体诗的自赎”,记得当时我对“自赎”这两个字颇感惊异——自古至今学者批判鄙视宫体诗的不少,但鲜有人把这样一种充满争议的诗作形式冠以“自赎”的名号加以研究论述,闻先生颇有点开天辟地独树一帜的气概。当然,他毫不留情地批判了六朝初唐时期那种毫无遮掩、放浪肤浅、奢靡媚俗的情诗艳词,对其深恶痛绝,痛快地骂了一通——“它不是一个空白,而是一个污点”,“我们真要疑心,那是作诗,还是在一种伪装下的无耻中求得满足”……后来骂得更狠了——“那么现在这些人是根本没有羞耻了”,“是作者自身下流意识的口供”(《唐诗杂论》P10-11)。
但是作者并不只停留在批判这个层面上,而是把视角拉长,向卢照邻、骆宾王、刘希夷、张若虚看去,目光的颜色由尖刻的红变成了温和冷静的蓝。宫体诗语言风格和抒情方式的转变及其思想内容的提升丝丝毫毫都被作者捕捉在眼里,欣喜在心上,单看他对卢照邻《长安古意》的赞赏——“这生龙活虎般腾跃的节奏,首先已够教人们大梦初醒而心花怒放了(《唐诗杂论》P11)”,就体现出作者对宫体诗的“自赎”何等的肯定与期待!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全唐诗》)
卢照邻《长安古意》的意境,我认为这几句最能体现。其中包含的已不仅仅是爱情的甜美神圣,而更有的是人生的嬗变,年华的留影,人间的恬适以及精神的纯净、追求的执着,还有一丝忧伤,带着清淡的红袖香,袅袅婷婷地飘出长安古城,散入桑田碧海。
而对于后来的张若虚,作者更是不惜笔墨地加以褒扬,把张若虚雨后月夜般的宁静与爽朗放在宫体诗的顶峰,供读者品玩观赏。当然,比之《长安古意》,《春江花月夜》的意境又深远了许多,其中脂粉香气已淡得可有可无,更多的是对于江河海浪明月春花乃至人生年华、宇宙万物的哲学思考。这里有永恒与变化的辩证,有无情与有意的融合,更有宏观的宇宙视角与微观的江月景象的和谐统一。所以说闻先生说“张若虚的功绩是不可无估量的(《唐诗杂论》P16)”,毕竟他为诗歌创作开辟了一条哲学幽径,把千年来人们眼中人世万物之流变不息与宇宙光华之无私永恒烧制成为铺路的青砖,承受着后世代代智者探索的脚步。
在后来的第四章到第七章,作者分别介绍了初唐四杰、孟浩然、贾岛、杜甫等唐代重要诗人的诗作及生平,并对杜甫及岑参做了年谱会笺。看似是对个人零散的介绍评述,但这些人却处于唐代诗歌不同的发展时期,并深刻影响着那个时期诗歌的发展方向和进程。这些视作诗如生命的大诗人们,把他们的生平遭遇和内心情感融入热血,喷薄出来,绘成鲜丽凄绝的华彩。
初唐四杰挥毫泼墨,风姿艳高,衣袂飏起的初唐黎明涔涔的清风,尚沾染着前夜里齐梁宫体奢靡的霓虹,而又酝酿着新的一天唐诗盛华的开端。他们前无古人,咏五绝之悠悠;后继来者,引舒啸之风骚。他们反对齐梁糜烂的宫体风,用“刚健”、“骨气”的笔戟一扫肉欲与脂粉气息的雾瘴。他们依旧讲铺陈,依旧叙爱情,依旧用丰盛的词藻堆砌女子的容颜、男子的心旌、帝王的烜赫、城府的浩大以及山河的壮阔。然而比之前代的宫体诗人,他们更高尚,更成熟,更有宏远的目光和凝重的思想。看看他们繁华的思想和气魄——
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啼花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
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
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
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
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
看啊,即便是燕歌赵舞的古城花柳夜,亦被描绘得精致华美、雄浑脱俗,令人间的物质享受由齐梁时的猥琐荒淫变幻成了令人向往的欢愉之境,甚至携了政治与历史的厚重。
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唯见青松在。
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
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以上两段诗句皆选自《全唐诗》卢照邻《长安古意》)
这里又有了繁华散尽物是人非的飘摇感。可以看到,作者并不是在铺叙中单单放纵世俗的情欲了,他在“诗言志”,在“修辞立诚”——当红颜落尽、繁华散去之后,昔时的“金阶白玉堂”只剩孤傲的青松凌寒独立,寄予着诗人清高的气节,孤落的生命;寂寥的扬子居,充栋的书本,飞扬的桂花瓣,见证着“桑田碧海”须臾间的湮没和涅槃……那种对人世和生命的哲学思考和历史忧虑,岂是齐梁宫体可以媲美的艺术成就。这也正是诗人卢照邻一生痛苦的浓缩——政治上的失意和长期的痛残折磨,使这个开唐诗先风的诗人自投颍水而死。
对于杨炯,似乎难以把“宫体”二字与他的诗风联系起来。他“愧于卢前,耻为王后”(《唐诗杂论》P18),时人亦以为然,明胡应麟谓“盈川近体,虽神俊输王,而整肃浑雄。究其体裁,实为正始”(《诗薮•内编》卷四),可见其特立独行的人格与雄健的诗风。
美人今何在,灵芝徒有芳。山空夜猿啸,征客泪沾裳。
(《全唐诗》卷50-3 杨炯《巫峡》)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全唐诗》卷50-5 杨炯《从军行》)
卿家本六郡,年长入三秦。白璧酬知己,黄金谢主人。
(《全唐诗》卷50-6 杨炯《刘生》)
多么壮美绝世的诗句!难怪闻先生说宫体诗只有“到了江山与塞漠,才有低回与怅惘,严肃与激昂”(《唐诗杂论》P21),但见杨诗这般白描绘景的大气与豪放洒脱的歌咏,怎不教人荡气回肠!而他儿女情长的宫体诗也写得凄绝无伦,哀情绵长——
秋容凋翠羽,别泪损红颜。望断流星驿,心驰明月关。
(《全唐诗》卷50-11 杨炯《折杨柳》)
晚庭摧玉树,寒帐委金莲。佳人不再得,云日几千年。
(《全唐诗》卷50-25 杨炯《和崔司空伤姬人》)
作者在诗中将思情别泪与景致、时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绘成了一幅诗中有画、画中有情、情中又有诗,泛着淡淡泪痕的古景美人画。
孟浩然,贾岛,闻一多先生都把笔锋落在了他们超然世外、隐居吟诗的隐士生活上。他们都处在唐诗发展的上升阶段,都抛弃了世间的繁华纷然和仕人所谓的责任义理,投诸田园山水的怀抱,放眼澄澈的自然景致。他们的诗都是清淡的,明澈的,高雅的,通透贯底的。太白诗的华美桀骜,乐天诗的气血纵横,岑子诗的黄沙硝烟,子美诗的沉郁顿挫以及李杜诗的儿女情长,这些都太入世太纠结,不是孟浩然和贾岛的世界里所能承受的污染。
而他们二者究竟是不同的。孟浩然比贾岛早了90年,他的时代是开元的清平天下。在那样一个繁华似锦的时代里,孟的选择隐居就令人费解了。温先生的解释是——家乡襄阳的历史地理背景,对作者起了很大的影响;另外,“孟浩然原来是为了隐居而隐居,为着一个浪漫的理想,为着对古人的一个神圣的默契而隐居。(《唐诗杂论》P24)”因而孟诗中体现更多的,是对幽隐生活的赞美和坚持,一种在“江湖与魏阙”中挣扎的矛盾和憾然。
而贾岛,这个以苦吟而闻的诗人,他不幸地生在唐由盛转衰的乱世,又有幸地有一颗古井般阴黯沉郁的心,可以超脱世外,参禅吟诗,为“推敲”二字搔发愁眉,为“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而苦吟二三年。
闻先生称贾岛为“大众诗人”,称他的诗为“动乱中灭毁的前夕的休息”(《唐诗杂论》P31)。也许这不失为摆脱焦躁、养精蓄锐的好法子,毕竟回归自然的本性才是最冷静,最清醒,最明慧的本性。
过去子美给我的印象是个沧桑孤独的老人,艰难苦恨,沉郁哀壮,潦倒而又傲岸,病困而又坚忍。他持着悲悯天下的的心,赋着抚恤苍生的诗,怀着“致君尧舜上,再使民风淳”的壮志,却经营着“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的飘摇人生。
读了闻先生对杜甫的解读之后,我看到了被我忽略的一点,亦是诗圣其人所具有的极重要的一枚品质——傲。骄傲?孤傲?清傲?高傲?我想这些诗圣都是有的。因为他傲,所以他站得高。
《唐诗杂论》中提到他“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诗人“常常以凤凰自比”(见P126),那不是一种人格上伟大的骄傲吗?而书中所提到的他光荣显豪的家世,他忠孝德义的祖辈,不都是这样一个追求精神伟大的诗人骄傲之所恃吗?他“致君尧舜上”的壮言不正是他的傲志所在吗?
孤傲……闻先生说得多。“于是他觉得自己和寻常的少年不同……他和古人的关系比和今人的关系密切多了……他是在时间里,不是在空间里活着……难怪一般的少年,他瞧不上眼……他是一个贵族,不但在族望上,便论德行和智慧,他知道,也该高人一等(《唐诗杂论》P128)”,闻先生把杜甫放在了一股高于凡人的浪尖上,让他“伟大的人格”“伟大的天才”在浪涛汹涌中腾空翻跃。然而这种超脱凡俗的傲,必定带来举世无双的孤——“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我想这大概既是诗人飘零四海身无定所的写照,亦是他对自己志无同道、言无共鸣、行无所伴的孤独处境的慨叹。他太高尚,所以孤独得无以复加。
清傲,体现最多的,乃是在他三十五岁以前。“三十五岁以前,是快意的游览……他的世界是新鲜,是自由,是无垠的希望,和薛雷的云雀一般(《唐诗杂论》129)”,那时他“精粹而丰富”的游览经历使他生活在青春时构筑的完美理想中,所以他的心是清的,纯粹得没有一丝乱世硝烟。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多么清雅明快的调子,俨然是他纯美灵魂的写照!这种清醇纯粹,一直贯彻在他的意志中,只是后来对这种纯净的经营变得极为艰难。
高傲——闻先生把李杜二人的会面写得诙谐细致,从中不难看出子美的清高傲岸——欲学仙出世,又不屑诗仙的风流;最终忍不住回归现实,又悲歌慨然。子美即是子美,他不需要学任何仙,他的一切品质,乃是出于他积极入世、心系民生的责任感。
当时翻到最后一章,一看到标题“英译李太白诗”这几个字,我便没了看下去的兴致。倒不是因为闻先生的原因,而是此“英译”二字。中国古代诗词歌赋特殊的神韵意境哪里是西方文字和西方思想所能诠释和理解的呢!即便是再高超的翻译水平,也还原不了五言七律那工整巧妙的叶韵对仗,诗画相生的高远意境啊!看得出闻先生也是带着一种批判又无奈的态度来作文的罢。不过他依旧是带着热情和希望的,希望英译中国古诗的工作能不断发展繁荣,毕竟这个这个进步的民主斗士希冀的是中国文化的国际化。
《唐诗杂论》的品读历程结束了,我似乎是牵着闻先生的衣角与古人舞蹈了一番,别有回味。此时发现应该如此做学问:精谨,理性,激情,创新,诚实,率直,还有对人类文明无尚的敬畏之情!
完
本文所参考的《唐诗杂论》版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