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回想起来,做相册让我感到浑身不适的难为情,但它是年少时才有的天真。
一
我从没问过他为什么来这里,对于军队调度的事情总带有些禁忌和神秘,缄口才是礼貌,但也许根本没那么重要。
总之,他住了下来。
他说那家店是他的私藏,开在这巷末不起眼的拐角,却有最浓最浓的牛油,适合烫新鲜的黄喉、牛肚和鸭肠。
混着滚烫的血色辣汁吞下去,喝上一口山城啤酒,立刻就能缓解跑山的疲惫。
我的胃口很小,夏天总是很热,夹两筷子没了食欲,只能坐着看他吃。
“知道了。”
“小鸟胃。”他常取笑我的外号,我总觉得他是嫉妒,他胃口很大,一口气能吃三碗米饭。
对于手游他近乎痴迷,几乎玩任何游戏都要用力爬到排行的头部,我喜欢他,就陪着他玩,但努力也追不上他的进度。
二
他带着我刷副本,打装备,团战,我们换过好几个游戏,但无论玩什么,我永远都是跟在他后面,常常出错。
他也不骂我,只说:“你随便玩,有我在,带你飞。”
那段时间,每天就玩着游戏,混着课业,盼着放假回重庆见他,他总说,等我回去带我吃吃喝喝。
暑假的时候,我们偶尔会约去奥体游泳馆游泳,那会儿大多是爷爷奶奶和参加夏季游泳班的小孩,我游不了多久,就累了,趴在岸边休息。
他扑腾地钻进水里,猛地能游上几个来回。他最擅长蝶泳,双臂打溅开水花时,能看到肋下结实的肌肉。他游到远一点的地方,对我招招手,让我游过去,我懒得动,摇摇头,他又游回来。总是这样。
我手机里有张他发给我的他小时候穿海军制服的照片,抿着嘴笑,特别开心。在手游里,无论任何游戏,他的昵称永远都是大鲨鱼。
他在重庆哪个军校当教员,我不知道,也从没问过。不过是跑山后一起吃一顿火锅聊上两句的朋友,也只是夏天喝上两瓶啤酒的兄弟。
大二那年国家征兵,所有学生都得在征兵网页填个人信息以及入伍志愿。
我因为他的缘故,就在征兵网页点点看看,对什么都好奇,不小心点进了士官的页面,看到报名成功,怎么也取消不了,后来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暑假回重庆,辅导员突然找我,询问我是不是报名了士官,要入伍,需回校体检。我妈听说我要入伍,害怕得手足无措,看着我单薄的身板又笑着说,该去锻炼锻炼。
那段时间,南方发生了洪涝灾害,负责征兵的官员调去抗洪了,没有时间来处理我的手误,也联系不上负责人,我倒没那么担心,还跑去跟他炫耀,他一脸兴奋地问我,“真的吗?”
“不信?”我把辅导员的聊天记录推给他,“喏,你看,还是士官呢。”
“当兵好。”他很开心的样子,“特别是大学生当兵。”
我吃吃地笑,他才知道被我骗了。
最后,却还是他打电话帮我联系了征兵负责人,说明情况解决了乌龙。
现在想来,他如果私心想要我入伍,可能我不得不去做那个大学生士官。
我偷偷喜欢他,他不知道,也可能知道,但绕来绕去,也不过是玩游戏,很少有时间碰面。
后来,有一天得知他恋爱了,也就把感情放在了心里。
一直等到要彻底离开那座城市前,才决心告诉他。
手机上、相机里存下的他的照片,全部整理在一起。我坐在家里的地板上,慢慢看,仔细排,一张张组合成一本厚厚的相册。
我带着做好的电子档相册,跑遍整个城市去找合意的纸张和印刷机器,对材质挑剔,颜色也总不够满意,反反复复才完成它。
这里面都是他的照片,如果他看得不耐烦了,没关系,翻到最后一页就好,我偷偷在那一页的末尾里透露了心事。
生日那天,递给了他。
三
没过多久,我就出国了。他的身份不能出国,再不能轻易见面,也没了可期盼的假期,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也有了新的生活。
出国后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考试、升学、打工,每天的生活都满满当当,没有空隙让我去想太多,也没有时间停下脚步。
我们不再联系了,我也不再玩那些手游。
现在回想起来,做相册让我感到浑身不适的难为情,但它是年少时才有的天真。
大学时,我在网上看过一篇特别矫情的文章,里面说,你给出的每一颗糖,都到了它该去的地方。我一点都不相信这份温柔。
直到不久前,这场瘟疫突袭,国内疫情稳定的时候,日本的疫情才刚刚开始。那个时候日本还未停课停工,我每天出门都心惊胆战。
新闻上不停刷新的感染数字,社交媒体上铺天盖地的求救讯号,让人心惊。有天我下课后回家,突然收到一个国内寄来的包裹。
硕大无比的纸箱用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我拆开来,里面放着满满的口罩。
我翻啊翻,在包裹的最下面放着两包牛油火锅底料和一张信纸。
纸上简单但工整地写着:我想是你需要的,就寄给你了。别客气。
我想,我曾经给出的这颗糖,应该到了它该去的地方。
作者Cyan,留学生
编辑 | 蒲末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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