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紫苏
近代浙江衢州府,一户潘姓人家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大摆宴席,好不热闹。
这天是潘家长公子潘华的大婚之日,潘府上下喜气洋洋,一派祥和。
酒足饭饱,潘华醉眼朦胧一路跌跌撞撞直奔洞房。掀开红盖头的一刻,他傻了眼了。
忂州府有弟兄二人,哥哥叫王春,乃正室所生。弟弟叫王奉,母亲为二房。但王春却无嫡庶之分,兄弟情深,哥哥很是护着弟弟。
有一次弟弟哭哭啼啼跑来找哥哥,原来从学堂回来路上,被一个孩子将书包抢了去。
王春二话不说带着王奉找到那个孩子一顿暴打,虽然被父亲罚不能吃晚饭,但自那以后,没人敢欺负王奉。
二人渐渐长大,王春敢想敢干,很快赚得盆满钵满。王奉则胆小谨慎,官府里混了个差使。
不久各自娶妻,居然在同一天各生一女。王春的女儿取名琼英。王奉的女儿取名琼真。
娃娃亲在当地很是流行。王春的女儿琼英许配给当地富商潘家公子潘华。王奉的女儿琼真则许配给县令萧别驾的儿子萧雅。
王春家境优渥,自是免不了时常接济王奉一家。好在妻子出身大家闺秀,并无二言。
琼英自幼聪颖,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琼真资质愚钝,不喜读书,胸无大志,只想早日嫁得如意郎君!
天有不测风云,琼英10岁那年,母亲突患重病而亡。次年,王春出门贩货又遇山匪,货物被抢一空,还被砍了一刀。
救回来时,已是奄奄一息,见到王奉艰难叮嘱:“我怕是不行了,我这辈子没有子嗣,唯有琼英一女,你是我的亲弟弟,我就把他托付给你了!”
又道:“等琼英长大成人,你一定要代我将她嫁于潘家,我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说罢他一命呜呼!琼英哭昏过去。
王奉默默流泪:“哥哥放心去吧,我若食言,天打雷劈!”
安葬了哥哥,王奉将琼英接回府上与琼真为伴!
忽然有一天,潘华和萧雅不约而同来王奉府上拜访。
只见潘华面若敷粉,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又锦衣玉服,气度轩昂。再看萧雅生的黑面,一双吊梢三角眼,一身布衣素服。
两人站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间府里众人议论纷纷!琼英也和琼真在屏风后偷看,这一看不要紧,各自怀有心事。
王奉看在眼里心中颇有不悦。
不日传来消息,县令萧别驾因一件案子得罪了朝中权贵,被削官为民。郁郁寡欢竟染疾而亡。
县令本为清官,虽世代为官,并无积蓄,日渐消索,家道中落。而潘姓富商则日进斗金,财源滚滚。
很快,潘家前来提亲。王奉忽然心生他念:反正琼英和琼真,年岁相当,何不偷梁换柱,将自己的女儿琼真嫁与潘华享福呢?
打定主意,王奉立即着手安排。琼英知道叔叔此举,虽然心内叫苦,无奈寄人篱下,只得作罢。
王奉将哥哥王春所留给琼英的丰厚嫁妆一并送给了自己的女儿琼真,出嫁那日,好不风光!
很快,萧雅也上门提亲。王奉草草赔了点嫁妆,将琼英打发了事!
且说琼英被叔叔偷梁换柱嫁与了萧雅,心生郁闷。新婚之夜本是大喜之日,琼英却推脱身体不适,不愿同房!
萧雅只看她一眼,深深一揖:“娘子好生歇息,”便去书房读书去了!此后便一直住在书房。琼英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起年幼便失去的爹娘,想起这些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小心翼翼,委屈求全!
想起那原本属于自己的如意郎君,如今正和妹妹琼真琴瑟和鸣,花前月下!想起势利自私的叔叔,黯然泪下!
嫁鸡随鸡,再哭这日子也得过下去!第二日一大早去拜见婆婆。不料一踏进婆婆房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斜卧于榻,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原来自从公公被贬抑郁身亡后,婆婆便受此打击卧床不起。
见到琼英,妇人眼中猛地一亮,又瞬间黯沉了下来。“你是琼英?好孩子,委屈你了!”
此话一出,勾得琼英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落下。婆婆说着挣扎着要爬起来,被琼英一把摁住:“以后便是一家人了,无须多礼!”
说话间只听窗外院子里有一男子之声甚是嘈杂,中间夹杂着萧雅低低地哀求之声。
琼英好奇来到院中,只见一虬髯壮汉怒气冲冲说道:“萧公子,你欠店家的银两到底何时能还,莫要叫小的为难!”
萧雅一直打躬作揖,琼英闻此言抚门顿足,头晕目眩,几欲晕倒!壮汉看到琼英,嘻皮笑脸凑上来:“小娘子细皮嫩肉,倒是可以给我店家填个二房!”
琼英大惊还未开口,只见一向文弱的萧雅突然冲过来,一把将琼英护在身后大声说:“休得无礼,我家娘子任谁也休想带走!回去告诉店家,月底前我一定还清欠款!”
壮汉讪讪走了。萧雅把目光呆滞失魂落魄的琼英送回房中。“你到底欠店家多少钱?”琼英哑声问。
“你放心,我明日就去找个差使,不会让你挨饿!”
琼英心中既委屈又悲愤无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原来萧雅乃一文弱书生,只知埋头苦读,并无其他技艺!父亲一生清廉,并无积蓄,又染疾身亡,母亲卧床不起,家里立时捉襟见肘。
第二日萧雅便找了个体力活,每日早出晚归,可即便再晚回来,琼英看到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一日琼英为萧雅洗衣,突然发现一片血迹,她吓一跳。晚上萧雅回来更衣时,她偷偷看到他肩膀上一片血痂。
看到他晒的粗黑的脸,肩上的伤,手上磨的老茧,突然心里一疼!父母是天,天塌了,孩子只能硬扛!
琼英每日省吃俭用精打细算,依然是入不敷出。婆婆的药眼看要吃完,买药的钱还不知在哪里?心里暗自悲叹:这日子可该如何过下去?
这天晩上琼英照顾完婆婆,正准备回房。突然看到院子里一个身影坐着,肩膀一抽一抽,走近一看,竟是萧雅。
琼英讶异:“你不睡觉,在这里作甚?”萧雅颓然低下头:“我真没用,除了读书,我什么都不会!”
“眼看到月底了,欠账不知该怎么还?”琼英的心里升起一股绝望,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何况哭死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办法呢?琼英的头一嗡一嗡地疼!突然琼英想起父亲临终前交给叔叔的丰厚嫁妆。第二天她来到了叔叔家,嗫嚅着想求叔叔借些银两渡过难关!
叔叔一脸鄙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连饭都吃不起了,哪里有钱给你!你公公不是县太爷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
阴阳怪气的话语,全然不念手足情深以及当日父亲接济的恩情!世道就是如此现实!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穷,生冷地把这份耻辱印在琼英身上,刻在骨子里。回家路上寒风刺骨,琼英踉踉跄跄边走边哭,风吹乱了头发,落叶枯黄随风乱舞!想着过几日那壮汉又要来讨账,她有点不寒而栗!
琼英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送自己的一对玉镯来。她赶忙回屋取出玉镯。这是一对传家宝,如凝脂般莹光润泽。琼英的妈妈去之前郑重交给她,要她世世代代传下去!
这晚琼英取出玉手镯交于萧雅:“这是我母亲传与我的传家宝,你把它当了,先把欠账还上,但你要保证,将来一定要赎回来!”
萧雅感激涕零,一把抱住琼英:“你放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晚上回来萧雅把一锭银子交给琼英:“欠账已还完,这是余下的钱,你拿着!”
琼英不接,他硬塞到她手里:“我知道嫁给我你委屈,但我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我永远记得你当了传家宝救我,我决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王奉正暗自窃喜自己高明的时候,一天只见女儿琼真哭哭啼啼回娘家来。
原来,那潘华本是纨绔之徒,因家境殷实,自己又生的俊美,到处眠花宿柳,又染上赌搏恶习,琼真是苦不堪言!
不过十年,百万家产挥霍一空。无钱还赌债,竟将琼真抵押为奴!王奉还清赌债将女儿接回,不准潘华上门。最后潘华流落他乡!
王奉想起哥哥对自己的恩恵,不禁流下了悔恨的泪。
这晚琼英突然发起高烧,头疼欲裂,神思恍惚,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在萧雅怀里。
她脸一红,挣扎着要起身,被萧雅一把抱住:“别动,你烧了三天,快吓死我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一抬头,发现萧雅双眼发红,胡子拉碴。原来琼英每日去给婆婆请安,三日前未去,细心的婆婆来看望她,才发现琼英已烧的昏迷。
琼英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好似也不丑,甚至笑起来还有点帅,好累啊,这个男人的怀抱好温暖,不愿再离开!
一晚月圆日,琼英来到书房,萧雅正在埋头苦读,见到琼英很是惊讶:“娘子可是有什么事么?”
琼英笑道:“我看夫君多日辛苦,特备了些酒菜,与夫君举杯邀明月,可好?”
萧雅兴致勃勃随琼英来到房内,只见一对红烛正热烈燃烧,再看琼英,一脸娇羞,欲语还休,被红烛映照的脸分外妩媚!萧雅看得呆了,一口吹熄了红烛,你侬我侬,特煞情多!
忽一日,琼英听得锣鼓喧天,只见门外围观者众,官府公差浩浩荡荡,为首的一人着华服,骑高头大马,正是萧雅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琼英一阵眩晕,她轻轻地笑了,今日竟双喜临门,腹中正有一个崭新的生命等着迎接!
萧雅后官至尚书,琼英封一品夫人!琼英知书识礼,夫妻恩爱,传为佳话!
古语云:人算不如天算。
只计较眼前利益,不做长远考虑!损人还不利己,岂知人有百算,不如天有一算!
所以人在做天在看,平时多多积德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