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回来干什么？昨天孩子发高烧，你死哪去了？我一个人抱着孩子在医院里，连个排队缴费的人都没有。”
“你天天加班，天天忙，你说你这个月回过几次家？你这么爱工作还结婚干什么？”妻子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把李彦明推出门外。
“滚！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你永远都不要回来了！”隔着厚重冰冷的防盗门，李彦明一颗心如坠冰窟。
他不怪妻子，因为她说的没错。昨晚孩子发高烧，他正在追一个嫌疑人。今天早上刚一抓到人，他就赶回来了。
被赶出家门的李彦明，只好回了局里。一夜没合眼的他，靠在椅子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手段十分残忍，性质非常恶劣。”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彦明被讲话声吵醒。睁开眼就看见局长，赶紧坐了起来。
“彦明啊，不是叫你回家休息吗？你怎么又来了。”局长发现李彦明后说道。
“我没事，局长你继续说。”李彦明刚刚隐约听见“残忍”、“恶劣”等字眼，知道是大案。
死者身体呈跪姿，喉咙被利器割开，嘴部被红线缝死。考虑是被利刃挟持至死亡地点，在受害者不知情下，从背后割喉杀害，再用红线缝口泄愤，考虑为仇杀。
“报告局长，死者身份已经查明：张媛慧，28岁，女，永发超市收银员。”负责档案管理的小王，打开了一个页面说道。
“这里还有个比较有价值的信息。十年前，她曾因为散播他人隐私被我们局里调查过。因为尚未成年就只进行了批评教育。”
“什么隐私？”局长问。
“是她当时的班主任与校长的不雅视频，后来那个女班主任还跳楼自杀了。”
听到这里，李彦明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当时张媛慧被查出是散播视频的主要源头，除了她还有一个一起散播的同学，叫马云萍。”
腾地一下，李彦明站了起来，脸色煞白。就在大家错愕之间，他已经冲了出去。
2马云萍正是李彦明的妻子。
如果凶手真的在为当年自杀的女教师复仇的话，那么下一个受害人就会是马云萍。
不在家里！
“会不会生气回娘家了？”李彦明又给岳父家里打了电话，也不在！
超市，公园，游乐场，就在李彦明无头苍蝇般乱找时，医院打来了电话。
说他儿子在这接受治疗，孩子妈妈出去买东西托她照看，可是一直没回来。
李彦明这才一拍脑袋，骂自己蠢。昨天还发烧，今天肯定是接着去治疗了。
“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啊？”等了太久的小家伙看见爸爸，就抱怨到：“我说想吃菠萝，妈妈就去买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你放心，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爸爸这就去找妈妈。”李彦明像是安慰自己一样说完，就给孩子奶奶打电话，让她来医院照顾，自己去继续寻找妻子。
李彦明去了附近所有的水果摊，从手机里翻出妻子照片，一家一家的询问。结果这几家店员都说没看见。
“妻子把孩子交给护士照看，说明她没打算离开太久。而现在还没有回来，很可能是被绑架了。”想到此处，李彦明已是六神无主。
“根据受害人手机财物没有丢失，也没有性侵痕迹，以及死时呈跪姿，被红线缝口。可以断定是仇杀了。”心急如焚的李彦明立即回到了局里，局长正在分析案情。
“人找到了吗？”局长已经知道马云萍就是李彦明的妻子了。
局长拍拍李彦明的肩膀，说道：“老李，你做刑侦也有些年头了，我想你应该知道，解救你妻子的最好办法就是马上破案，找出凶手。先冷静下来，你来带队。”
李彦明作为队长，正式接手了这个案子。这是他第一次接手与自己家人有关的案子。他努力冷静下来，恢复成往常那个思维缜密又敏锐的李队。
简单分析之后，他决定派人先对死者家属进行调查，看看死者是否有什么仇家。
自己则直接去排查女教师身边的人，因为马云萍的失踪，让这起案件直指十年前的教师自杀事件。
3“我们是警察，请配合调查一下。”李彦明向门缝后的男人亮出警官证，并表明了自己的来意。男人听闻是关于秦淑梅的事，一脸厌恶。
“那贱女人和校长鬼混的视频一出来，我就被恶心到了。那段时间没在家里待，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男人冷漠地回答着问题，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仿佛秦淑梅的死，与外面死了只狗也没什么不同。主观上李彦明排除了前夫复仇的可能，接下来就是秦淑梅寡居的盲母。
“你们想知道什么？为什么又提起这事儿？”防盗门后，老人探出头，一双眼睛灰白无关。
“当年散播秦淑梅隐私的一个学生死了，您知道吗？”李彦明试探地说。
“什么！死了，哈哈哈！太好了，一定是淑梅显灵了。”老太太突然有些疯狂，之后神色一变，又凶恶地说：
“只死了一个？造谣的不是两个吗？另一个呢？”老太太突然瞪着灰白的眼睛，竟像在盯着李彦明。显然另一个，指的就是马云萍。
继续询问了一会，老人除了狂笑就是咒骂，神智也不大清楚。而且听语气，她始终认为女儿是被污蔑的。
或许，有时看不见反而更好吧。
接连走访了几个与秦淑梅有关系的人之后，依然一无所获。就在李彦明准备把目标转向学校的时候，局里发来消息。
嫌疑人抓到了！陆永，28岁，某上市企业高级主管，曾经在育贤高中读书，而且就在秦淑梅的班级里，还是学习委员。
陆永杀死张惠媛的手法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没有做任何处理，而且也并没有躲避摄像头，所以才会这么快就落网。
同时，医院附近的摄像头里也拍到了他，失踪的马云萍应该也是被他绑架的。
他自己也对此供认不讳。
4“马云萍在哪？”李彦明冲进去，揪着陆永的衣领大吼。对方却嘴角微微扬起，一言不发，眼神轻蔑地看着他。
最终，漫长的审讯也没能让他开口。李彦明依旧没日没夜地搜索着，吃住都在局里，生怕错过一点新线索。
自知难逃一死的陆永，根本就不想配合。李彦明软硬兼施，他也只玩弄般地说道：“在她应该在的地方。”除此之外一句话都没有。
李彦明颓然地坐在办公桌前，回忆着与妻子见的最后一面。她对自己失望透顶，她生气地咆哮，她把他推出门外，叫他滚。
可是从前她不是这个样子的，从前的马云萍漂亮年轻。笑起来有好看的酒窝，撒起娇来像一只调皮的小猫。
是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得疲惫不堪，不在乎形象，脾气火爆了呢？是儿子出生之后？还是在他当上刑侦队长之后？记不清了，他真的很久没关心过她了。
刚认识那会，妻子崇拜他。虽然他只是刑侦专业的学生，在妻子眼中却如同福尔摩斯一般。
也许是还没有毕业，两人有大把的时间腻歪在一起。亲密无间，知无不言。当然也包括那起女教师自杀事件。
马云萍与死去的张媛慧是闺蜜，学渣二人组。时常被女班主任秦淑梅冷嘲热讽，言语奚落。考试临近，突然听说老师电脑里有考题，就动了歪脑筋。
“结果你们就发现了视频？但并没有考题。”李彦明问道。
“对啊，你怎么知道？”马云萍看着料事如神的彦明，一脸崇拜。
“是谁告诉你们考试题在电脑里的？”年轻的李彦明，那时就已经发现了问题。
“你怀疑……不可能。我们是偷听到的。哎呀别提这事了，我又要做噩梦了。”马云萍草草结束了这次对话。
李彦明此刻回想起来，觉得张媛慧与马云萍真的是被利用了，有人料定了经常被秦淑梅羞辱的她们，会泄露视频。
如果这样，那陆永就是选错了复仇对象。
5审讯室，陆永依旧是嘴角微翘，一副嘲讽的表情。李彦明坐在他对面，全没了当初的气势，显得可怜兮兮。
“他们是被利用的，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说秦淑梅的电脑里有考试题。而偏偏那视频就在秦淑梅电脑里，秦淑梅怎么可能把那种视频放在电脑里！”
“你搞错复仇对象了，真正的幕后黑手不是她们。”李彦明期待着陆永吃惊的表情，然而并没有。
“你还挺聪明的嘛。”陆永竟然露出几分嘉许的表情，继续说：“那什么人说电脑里有考试题，更容易让人相信呢？”
“什么人的话更可信？难道是……学习委员！”李彦明瞪大着眼睛：“不可能，如果是他，那他又为什么要复仇。”李彦明想不通。
“没错，就是身为学习委员的我！”说完，陆永得意地笑起来，继续说：“这视频是我在校长电脑里发现的，我真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
“是你？故意利用那两个女生，散播这段视频？”李彦明彻底懵了，复仇者变成了幕后黑手，这角色切换也太快了。
“我可从没说过，我在给秦淑梅复仇，都是你们自己猜的。我只是承认我杀了张媛惠，嗯，还有马云萍……”
“还有马云萍。”李彦明的呼吸凝住了，他重复着陆永的话。却不敢相信这句话省略的意思。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竟然会有勇气为她复仇。我曾经那么懦弱，谨慎小心地活着。”陆永双目凝视前方，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讲起了自己的过去。
陆永有个酒鬼父亲，打跑了他妈妈，也时常对他拳脚相向。但这并没有使陆永变得暴力，而是让他心墙高筑，城府越来越深。
他计算着自己还有多久能离开家，思考如何在这社会独立生存，他甚至从高中开始就在做职业调研，研究哪种生计更适合自己。
当然这份精明与成熟，使得他与同龄人格格不入。他克制地保持着安全距离，疏远着身边的同学，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原本，他打算就这么小心谨慎地活到毕业，就自己去谋生，逃离父亲，远离这讨厌的地方。
“她叫蓝晓梦，父亲是市厅级的高官，加之她乖巧懂事。刚转过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连老师都抢着巴结她。”陆永回忆着，脸上洋溢着幸福。
6当然，陆永并没有受宠若惊，而是习惯性地敬而远之。可是女孩却“不知趣”地频频“骚扰”他。
终于不胜其烦的陆永，把她堵住，凶恶地恐吓她离自己远一点。结果，蓝晓梦非但没有害怕，还认真地说了一句话：
“你这么撑着，早晚会垮掉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其实并没有人想要伤害你。”
“然后我逃了，因为我被她看穿了。”陆永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
“她的话打碎了我坚硬的外壳，我开始试着与别人沟通。发现真的没有人怀着恶意，纵使我父亲是个酒鬼，可谁又在乎呢？只是我自己自卑罢了。”
蓝晓梦是退学后才自.杀的，所以学校里并没有人知道，除了追到蓝晓梦家里的陆永。
一切变化都太快，但应该是在蓝晓梦的父亲被抓进监狱，她母亲变得疯疯癫癫之后吧。她的衣服开始不那么光鲜，她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光芒消失后的天使，可比凡人还要落魄。曾经堆笑谄媚的老师，把她当作反面典型，时不时地拿来羞辱几句。
平时嫉妒到眼红的女生，残忍地在蓝晓梦身边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地说些难听的话。
“我全都看见了。”
“她们该死！”
“她们该死！”
7“当年我计划周密，本想让她们三个都受到惩罚。谁知秦淑梅竟自杀了，我真是没想到。”头痛平复后，陆永说道。
“不过她俩！带头欺负晓梦的人。竟只是被批评教育，这惩罚也太轻了。”陆永咬牙说道。
“这里。”陆永指了指脑袋：“有个瘤子，已经恶化了。”陆永看了看一边的空地，又转过头看李彦明说道：“蓝晓梦，她现在就站在那，流着泪看着我。”
“医生说是肿瘤影响产生的幻觉。”陆永摇摇头说：“我觉得不是，我觉得是她回来了，来催促我了，我拖了太久。”
“我老婆在哪？”李彦明突然跪在地上，哭着说：“求求你，告诉她在哪，她就是我的蓝晓梦。”
“哈哈哈。”陆永笑后冷冰冰地说：
“你别侮辱晓梦，你根本就不关心马云萍。我可以为晓梦去复仇，你又为她做过什么？你连家都不回，她为你生了孩子，你却一心在破案，你是工作狂，还是没人性，你自己清楚！”
一段寂静之后，陆永才缓缓说道：
“她在她应该在的地方，也是你一直忽略的地方。”李彦明突然站起来，疯了一样地跑出去。
“老公，你回来啦？”熟悉的声音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血腥气。
马云萍，跪在客厅一滩粘稠的红色液体上，嘴上缝着红线，喉咙上一道黑漆漆的口子，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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