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的文章末尾我写了一句：写到最后，我竟然又开始怀疑了，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父母吗？
很多读者的答案是有的，留言我也精选了出来，但是有个读者写了很长的一个故事，我就自私地想单独列一篇来写写。
她的朋友努力上大学，到最后依旧没有逃过命运的捉弄，为了方便叙述，我想以她的角度把文章写出来。
12月的某天，山楂约了好几个姐妹出来吃饭，说是帮她想想法子，她家里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山楂介绍那人的时候，我只注意着吃，没注意其他的，当她说，那人的父亲在外面开加工厂，一年有好几百万的收入。
然后其他姐妹一下子都来了兴致，围着山楂问那个富二代的情况，帅不帅，开什么车，山楂的沉默和大家过头的兴奋忽然间就形成了对比，过了会，山楂说，他离过婚，因为家庭暴力，这一次说想找个知书达理的大学生，所以就找上了我家，愿意出100万的彩礼钱。
我马上打断山楂说，叫他滚就好了，这样的人渣适合在监狱里过一辈子，你可千万别傻，家庭暴力只有0次和无数次，也许离婚会有很多缘由，但是家庭暴力是没得洗的，必须一生黑。
其他姐妹也愤怒地说，一个女人一辈子只值100万？这样的王八羔子可以去死了。
但是山楂窝在沙发里没有讲话，窗外面的城市灯火照了进来，等我们渐渐安静下来，山楂说，可是我爸妈一定要我嫁，这几天他们每天打电话给我，还发动了家里的叔叔阿姨，好像我不嫁就是不孝一样，家里人的观念就是嫁谁不是嫁，要是能嫁个有钱人那是求之不得的，何况还有100万可以给我弟弟娶媳妇盖房子。
我说，那是你的一辈子，和你弟弟有什么关系，拿着卖你的钱给你弟弟？
山楂有些烦躁地说，别和我讲道理，道理我都明白，但那是我亲弟弟，要我看着弟弟结不了婚，我怎么忍心，100万真的很多，对我爸妈来讲，他们一年到头在家里种地，挣的也不过两三万，我本来以为上完大学可以有一份好的工作，能挣很多钱，可是现在发现，上了大学只是工作体面了些，银行卡里的数字却永远那么单薄。
我看着山楂说，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多少彩礼，如果我以后嫁人，只要我喜欢，一分钱彩礼没有，我也会嫁。
山楂站起来，走到窗前，然后回头看着我说，我其实很羡慕你这样城里长大的孩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父母也理解你支持你，你们一生所要完成的使命仅仅只是如何让自己幸福，可我不是，我要维护家庭能够向前，像在钢丝上行走，有些时候我得牺牲自己。我的父母没有去过大城市，这一辈子都没有为自己活过，从小到大就看着他们存钱，不舍得对自己好一点，这二十多年都在存钱给弟弟娶媳妇，到现在都没有存好，我这个做姐姐的，做不到不顾。
窗外的风掠过窗台，我知道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是我们一直努力不就是为了改变命运，有钱人有有钱人的改变方式，但是那些一辈子没有走出去的姑娘，努力上学走出去了，为什么又要回到原点，可是我没有说什么，静静地看着山楂，人们的悲欢是不共通的，人类的勇气也差的太远，我知道山楂是懦弱的，就像她看见流浪的小猫总会蹲下去抚摸好久，如果不是房东禁止养宠物，她一定都会带回家。
过年的时候，山楂结婚了，和那个离了婚的会家庭暴力的富二代结婚了，结婚的场面很大，劳斯莱斯作为头车很霸气，山楂的父母很开心，邻居们都跑来祝福，好像乌鸦飞上了高枝成了凤凰，山楂穿着婚纱在风里一定很冷，她的笑容有些僵硬，鞭炮红色的屑末在风里轻轻扬起来。100万的现金堆了厚厚的两层放在山楂父母的身边，那是脸面，是山楂的价钱，是山楂弟弟的幸福，但却要山楂用一辈子去买单。
在送山楂去男方家的时候，想起刚才抢亲撞门的那一刻，男的说，他妈的给老子把门打开，然后没等大家反映过来就用力一脚把门径直踹开，我们都不敢讲话，仿佛是一个魔鬼闯了进来，车窗外下起了雨，新郎坐在副驾驶，我和另一个伴娘坐在山楂的两边，山楂用力捏了捏我的手，好像对未来开始后怕了。
我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是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想，如果实在太难，就别做个乖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