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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之家》经典读后感10篇
日期:2018-09-16 03:17:01 作者:文章吧 阅读:

《末世之家》经典读后感10篇

  《末世之家》是一本由(美)迈克尔·坎宁安著作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368图书,本书定价:28.00元,页数:2012-7,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末世之家》读后感(一):我的书

  当克莱尔驾着车,准备离开曾经幻想生活,离开这两个脆弱害怕有谁会突然离去自己受不了男人时,我心里好难过

  这就是戏剧。可这就是生活。没有人会永远留在原地总会有人需要离去。被动或者主动

  每个人渴望有一个归处。一个有温度的家。可以让肉体心灵都得到安歇。当然这种地方几乎是不存在的。

  可这个念头是那么执着困扰着所有人。

  就像每个人都随时准备着要去爱一样可爱谁呢?有谁要我们的爱呢?

  这本书全部用了第一人称,我,每个角色都从我的视角来讲这个故事。Cunningham惊人地把这故事里所有的人都用第一人称写了一遍。他需要住进这么多的人的心里,用这么多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这需要很多的经验甚至勇气。当然也不见得每个人,他都写得特别令人信服。但他总归写出那些让人心碎的时刻,让人沉默情节。它无疑已经成功了。

  不过那几段GAY做爱的情节,Cunningham没有写出令人真实场景。有些文字真需要真实的体验才能写得出来。

  这是我的书。哈哈。有些书真的就是这种感觉,你会觉得它是你的,它属于你。

  《末世之家》读后感(二):离装模作样就差一点点

  坎宁安的处女作好的让人妒忌,出版《末世之家》的时候他38岁,对于大多数小说家而言是最好的年纪,不会太担心幼稚。那惯有的,会在年轻作家身上出现的,诸如生活,体验,认识之类的混乱无措也一定会少很多。

  于是只需要展示才华本身即可,于是即使是这样的题材,这种故事,这些不着地的人物,坎宁安行文中所体现出的娴熟,让人感觉不到作者哪怕一点点的不自信。(反正就是很动人,即使我个人非常不喜欢全书的第二部分,也觉得第三部分有些仓促,但因为那个足够好的结尾又弥补了这中间因为仓促而流露出的虚假。)信手捏来的描述结论都异为准确,而这份准确也一点不像是硬挤出来的,这真的是了不起的才华,一语中的频率相当高。对情绪细节把握让人惊呼:坎宁安文字是活的,情感是有气味的,人物都足够优雅。但也有那么一点问题,坎宁安好像和笔下角色走得太近,使得本应该是三个迥异的人,却由于作者过分着笔于内心刻画(这些内心描写虽然细腻动人毫不刻板却未免有些大同小异)而让人会怀疑小说本身的某种可信度,以及坎宁安的虚构能力实际上只是一种自我满足

  抛开这些不谈,我是真的喜欢坎宁安的文字,他感受世界的方式足够细致,书中最让我动容的部分是全书第一部,也即博比和乔纳森小时候分别同家人一起的那些片段,尤其是乔纳森对父亲复杂情感,以及博比和乔纳森相识时的那些部分,坎宁安洗练地写出了那些最细微的情绪,而那些情绪,实际上是很容易写的装模作样,坎宁安每次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是那种你觉得行了,到此为止的时候,他也真的就到此为止了。

  可惜的是,在第二部和第三部就没这么漂亮,第二部冗长以及刻意,第三部仓促,不过结尾又瞬间拉回分数。我真是喜欢书中所有描写冬泳的文字,所以当结尾坎宁安笔锋一转,让年龄上三个已经中年的“少年”站在冰冷的湖水中央(呃,好像听我这么一描述又有点。。。。但相信我,坎宁安写的相当妙!)我是真的有被打动。其实读罢后想起托宾,坎宁安和托宾有一些类似气质,但我一直觉得托宾的长篇不够好,而坎宁安又好像没怎么写短篇。

  应该还会再读几本他的小说。

  《末世之家》读后感(三):记下的一些句子

  他似乎很相信从那些面粉、起酥油以及一层层酵母之类微不足道、毫无生气东西中,生命本身可以被制造出来

  相信未来是一种差劲美德,有点像闭门造车,精神可嘉,但方式却不敢让人恭维

  我不愿去想任何一种选择------动荡危险的生活或挣钱糊口的舒适生活------最终都会导致一种相同模糊不清的热望,都会使我相信下一代人必须要改善自己的命运

  在这世界上你不一定要认识很多人,特别是当你总沉浸在听音乐和消磨时光中时。

  他是她的一次冒险。她再也没有要过第二次

  二十岁我曾怀疑过如果你剥去我的外表习惯和五六个有点分量观点,你会发现本来还有自我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

  赤条条地站在万物中间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有一种兴奋和既刺激愉快的恐惧

  我们总在计划着什么。我们以此来释放情感上的危机,否则它就会越积越多。两个人相爱却无肌肤之亲是很奇怪

  我们寄希望于一种不同的爱,一种能理解宽容我们人类弱点,却不贬低我们关于自身更崇高想法的爱。这似乎是可能的。如果我们不横冲直撞,不巧取豪夺,如果我们不慌不忙的话,一种既考验人又能滋养人的爱就有可能会出现。

  我第一次明白了人原来可以用新名字陌生的都市里找一份工作和一间屋子,毫无恐惧和羞惭地走在这个城市的街上。

  如果我曾想象过追悼的仪式,那便是一种不受约束交换过程,像自来水一样在人群自由流淌,那些人要么是毫无保留地相爱着,要么在痛失亲人哀伤中捐弃了前嫌。

  求你别对我这么小心。我想最后再被人不那么谨小慎微拥抱一次

  也许我们不能完全从自己的初恋中走出来。也许,在可以肆意挥霍青春的时候,我们轻易且几乎是随意付出自己的感情,因为我们错误地以为我们总是有更多的情感可以付出。

  我开始能理解年少的和年长之间真正的区别年轻人有时间去计划、想新点子。年纪大一些的得用全部的气力去跟上已经在运转的生活节拍

  三是个奇数。当有三个人时,通常有一个要给挤出去。

  我们俩都依恋人世界以外的东西。那就是把我们和克莱尔和其他人分开的原因;那就是按常理我们应该长大成人各奔东西时我们还抱成一团的原因。

  《末世之家》读后感(四):用不同频率一块儿成长

  乔纳森,克莱尔,博比三个人用不同的速度在不同频率成长着。几乎像在一个家庭中,可是他们成熟度又还不至于让他们像一个正常家庭中的爸妈小孩

  博比早熟,早就知道生活的意义根本不是一场折腾,充其量不过是煮菜,一起看电视以及开个餐厅养活家人。他爱乔纳森和博比,所以对他们有无底限的耐心

  克莱尔像我们很多人一样,在成长时希望她的爱情故事能赋予她尊严,为她指引方向。可是啊,在二十岁的时候,以为青春和感情是用不完的,向爱人们献出了所有柔顺甜美态度,再也变不成那些一本正经追逐名利中产阶级成功女人。四十岁终于来临的时候,异类孤独压过了一切。对在更大的自我中发展出一种更博大骄傲感的渴望逐渐把克莱尔变成笑一切鸡毛蒜皮讨厌事情的怪人。她在青春结束的那一刻就知道再无法容忍自己一生这样的荒唐可笑

  完全衰老之前丽贝卡从她腹中出生,新生命带给了她,他,他毫不犹豫亲情,克莱尔温暖而带香水味的气息平稳下来,再也不把适应生活等价为世俗安逸。故事结尾,克莱尔终于为自己和自己女儿的未来生活做出了最初的选择。因为此刻的生活是有意义的,所以没有理由放任它保持让自己不能安心状态。要知道命运的安排少有完全不如人意的,总给我们留了个哪怕蹩脚可怕的选择。

  那么乔纳森呢?

  我跟艾利斯一样,想抓住他肩膀说:你得更拼命地去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你要更固执些,更苛刻些,否则你永远休想缔造一个能发挥才干的生活!除了克莱尔和博比,乔纳森对其他人疏远而谦恭,他从没准备跟谁要成为爱人,正相反,他总是躲在性关系中,让性伙伴漂浮着,自己则一个人等待真爱,等待自己眼中真正的生活。

  痛苦了一遍有一遍,才意识到:“我想我们在等待真正的生活开始,我想我们大概错了。” 以后还会这么不习惯失去吗?还相信生活会越来越美满吗?再也不了。因为我们除了此刻以外,什么都没有呀。

  裸体立在冰水中让某种东西突然在乔纳森心中爆裂,这个奇特家庭中最后一个不肯变老的中年人终于明白自己拥有的只有此刻,细微而无所不在空虚早就占领了我们荒唐可笑的一生。于是一场持久爱情愤怒与受挫的期望风暴归于平息。

  坎宁安让书中所有角色都完成成长之后才结尾,没让几个完成救赎,几个被永远关在幸福的门外,是我这个夜晚最欣慰的事情。

  《末世之家》读后感(五):陪伴温柔

  怎么会知道在图书馆里随意找到的一本书会让人如此喜欢,在最开始读时以为这本书会和之前那些经过自己手里的书一样,放置很久,然后在快到归还日期的时候还回去。读的时候会觉得得到了一个老朋友,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明白我,就好像有个异域之外的陌生人冥冥之中和自己产生联系,在某个孤独得恰到好处的时候,来安慰你。

  要怎样精简地概括这本书呢?大概就是记录了两个人,从男孩到男人的过程。再精准一点的话,就是两个男孩近三十年的岁月里匆匆流过的人和事,这些人和事,伴着情欲理智梦想而逐渐由新鲜变为日常。

  尽管这本成书于1990年,2001年才在中国出版,但它里面所包含的那种深刻的对生活的质疑和前卫思想在现在看来都似乎显得十分出格。光是里面暧昧同性描写都已经会让人觉得尴尬,怎么能想象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号称彼此相爱并可以组成一个家庭,永远地生活在一起(虽然作者用一个人的离开给了我们否定答案)这样的设定呢?但好像,坎宁安并不是要表达这种非主流的“爱”,他所做的,是把生活的细节缓缓地像堆积木一样的建造起来,你知道这当中的虚妄和不真实,但你不可否认在这样的过程中倒映出自己的欲望和情感。

  因为是多视角,几个主角分别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叙述,所以几乎能体会到作者想给我们描述的那种性格差异。但读到一半的时候,大概就又明白,这本书里所有人物,都是一个人。坎宁安没有刻意地去塑造几个人物有怎样的不同,每一次对话,他们的每一个想法好像并没有多大的性格差异。作者大概是想告诉我们“孤独总是相似的”。

  这本书和它的题名一样,带着一种温柔的沉默。主角们缓慢走向中年,不确定性和不安全感却缓慢地增加。在对抗这些不确定中他们相依为命,互相给与慰藉和陪伴,不管是怎样的一种捉襟见肘的生活似乎都可以在庞大绝望中慢慢地发出些光。书里让我记忆最深的情节是博比和乔纳森在天台不带任何情色的相互抚摸,还有在大峡谷观景同时震撼时的相互依偎。那些琐碎的温暖感总是让人着迷的。

  当然,这本书让人着迷的还有它所透露出的时代感,时间从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末,狂放的日子到达尾声,一切又将被归入新的秩序中。纽约和克利夫兰的都住着生活在琐碎的平凡与绝望中的人,有人创业,有人潦倒。艾滋病开始被视作对同性恋的惩罚迅速扩张开来并持续制造恐惧……这些某个特定时代才有的景致琥珀,不管里面有什么样的昆虫,都值得被人大量一番。有批评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本书怎样地透露了资本主义下造成人的堕落和空虚,随他们去吧。但我知道,它和时代若有若无地那种距离造就了独特的美——时代是变幻的,孤独是永恒的——哈德良建造了古罗马壮观的长城和浴场,在抱着情人安提诺乌斯的那一刻,也是孤独的吧。

  关于亘古不变的永恒的对孤独的排斥敬畏,那些琐碎生活里默默的绝望和欣喜。人类恨自己不能控制的一切,但也正是这才造就所谓人性中的美好,人类取得种种,总有一份功劳属于贪婪。我们贪婪地汲取着身边的人能给予的温柔和陪伴,然后在某个时刻发现无边的孤独感可以不动声色的一瞬间吞噬掉一个人。我们贪婪地给予爱人温暖的怀抱,然后再某个时刻发现那种难以言说的陌生。

  这些沉默而绝望的时刻像是神,俯瞰着众生,操控着万物,嘲笑着一切,然后不可救药地爱着世人——因为它们总是会在某刻送上一些温柔作为漫长岁月里如星光点缀。坎宁安是那个窥见这些的人,然后用笔,刻下这些我们普通人无法言说的时刻。

  《末世之家》读后感(六):生,死之废墟;活,向死而生

  本书具有迷离艺术感和近乎病态美感,大量引入音乐,阅读时并未亲耳听见,却感到文字的背景仿佛萦绕着民谣寂寥深情,时而变幻为摇滚喧嚣,带着绝望的哭腔。坎宁安用细腻得近乎粘稠的文字,让伤感与温暖交织,如同耳语低诉,充盈在篇章之中,极具审美价值

  《末世之家》给出一种后嬉皮士式的爱情定义。乔纳森、博比、克莱尔,在这个三角结构中,每一个人都把爱均等分给其他两个人。每个人都在肉体与精神的维度上分离了爱情,像分发圣诞节礼物一样交付给彼此,依恋着彼此的温度。坎宁安成功地塑造出这场奇异的“三角恋”,丝毫不耸人听闻,甚至我认为这种关系瑰丽而完美无缺。年轻的人有太多爱了,我们似乎认为心田是取之不尽的源泉,能够不断滋养我们的爱。但我们真正爱的人,并且能得到对等回报的人,可能屈指可数。所以不必急着去爱遇到的所有人,只需要走近其中的一、两个人,对他们付出爱就可以了。

  博比和乔纳森,像是肩并肩地从男孩直接跳到成人世界,尽管都爱上克莱尔,隔阂却并未出现。博比的介入,一开始亦并没使乔纳森和克莱尔“异性闺蜜”的关系分崩离析,”亨德森一家“是他们三人的第一个黄金时期,是后来建立在伍德斯托克的那个四口之家的雏形。然而,三人之间的爱情还是装不下一个家庭,首先出走的是性格敏感的乔纳森,这让克莱尔近乎崩溃,而博比更多感受到的挫败感来自于家庭的衰灭,如同他曾经经历过的家庭灾难的回放。这种感觉一定让他恐惧无比。

  内德的离世给了三人一次团圆的契机。经历葬礼的洗礼,从沙漠回到纽约的路途上,在博比的积极倡导下,三人达成了关于幸福的允诺,他们决定建立家庭。依靠克莱尔的信托基金,他们在摇滚青年的圣地——伍德斯托克,一砖一瓦地搭建起属于他们仨的永恒家园。社会学家所设想的后现代主义的家庭——不婚主义,非契约式家庭关系得到现实实践。这样的家庭乌托邦,不仅是躲避孤独的温柔避风港,更能让人的内心自由得到最大程度的尊重,近乎完美,近乎梦幻。三人如同普通家庭那样,柴米油盐,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甜甜蜜蜜,升级添丁。这是他们的第二段黄金时期。不可捉摸如博比,叛逆桀骜如克莱尔,以及乔纳森这样的悲观者,他们的共同点在于:都孜孜以求地热爱着生活。即使现实芜杂,他们仍渴望未来的美好,如同嘴唇希冀亲吻,清晨与黄昏永不停息的更迭交替,身体每个细胞都需要五月阳光的抚慰。

  在定义“爱”之一字上,坎宁安作了模糊的处理。爱与家庭在他的笔下都是“失焦”的幻象:博比和乔纳森是不上床的爱人,乔纳森和克莱尔是深深相爱的挚友,克莱尔和博比是共享生活但并不相爱的情人。他们不能世俗地结合,这样的结合是爱的不归路,牢固程度甚至不及博比和乔纳森的友谊。人人都会变成貌合神离的搭伙夫妇,区别是方式不同和早晚先后。

  新生命的诞生,馈赠给他们一段金子般的岁月,也暂时屏蔽了三人间紧张的关系。然而克莱尔还是带着女孩儿走了,她无法免俗地让母性上升到狭隘的地步,无法容忍让女儿最初的生命记忆印刻下死亡的阴影。梦幻的时光戛然而止。克莱尔也许爱博比,但她始终不懂博比内心深处的姿态、那个向死而生的姿态——如同墓园里伫立坟头的那座万物回春的天使雕像——博比始终住在坟墓里,偶尔来人间闲逛,到舞会上喝一杯酒,然后缩回永夜似的坟墓。他的家,曾经是一个不断滑入死亡的废墟,亲人的相继离世,使他成熟得太早,疯狂蚕食音乐,极力伪装麻木的模样,以至于看上去像是智力停止了发育。过早离世的哥哥留给博比的不仅仅是一件缝了蓝眼睛的皮夹克,更是死亡所不能阻挡的生命轨迹,博比沿循着这条生命轨迹,不断前行,十岁,二十岁,三十岁。他宽厚得就像大地一样,将所遇到的人都纳入怀抱:曾经的内德夫妇,乔纳森,克莱尔和女儿,甚至垂垂欲死的埃里克。他建立起家园,他有了丽贝卡,他抵达伍德斯托克,他拥有乔纳森——即使乔的生命也有很大可能走向死亡,博比并没有对他的人生显露出野心,可他确确实实步步为营,成了“人生赢家”。与本书改编的电影不同,坎宁安含糊处理了乔纳森的病情(电影里博比在浴室看到了乔皮肤上显现的艾滋病病征),我想书中的博比是猜到了大概,他比看上去要聪明。他一定在无数个咽下眼泪的夜晚劝自己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然后在白天起床,修葺生的家园,敲打岁月的瓦片,擦拭墓碑上的铭文,迎接死的到来。

  读罢全书,不显露声色的博比最让我倾心,他倾其所有创造和维系的家,虽然不断在变动和失去,却没有磨损他的执着,家是世界尽头他仍在追寻的所在。他所付出的慷慨到近乎不真实的爱,宗教式地普度众生,散发光和热,他是书中这群人所构成的太阳系的核心。我想起一句话:英雄主义只有一种,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它。

  《末世之家》读后感(七):(转)与迈克尔•坎宁安对话

  与迈克尔•坎宁安对话

  ————麦克.马什/ 沈媛译

  地点:布拉格市立图书馆

  时间:2006年12月

  迈克尔•坎宁安简介:

  迈克尔.坎宁安生于美国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市,在加州长大,本科毕业于斯坦福大学,后在衣阿华大学著名的文学创作专业取得硕士学位。他创作的小说有《家在天涯》(A Home at the End of the World)、《骨肉情深》(Flesh and Blood )、《时时刻刻》(Hours)等;其中《时时刻刻》使他获得1999年普利策文学奖。2002年《时时刻刻》被好莱坞搬上银屏,荣获2003年的金球最佳影片奖。他曾说过“我可能是在世美国作家中唯一一个对好莱坞的所作所为心存好感的”。 迈克尔•坎宁安现居住美国纽约市。

  麦克.马什(以下简称麦):(对观众)请想象这是一个舞台。(转向迈克尔•坎宁安)1952年你出生在辛辛那提,哪个词儿你更不喜欢?“辛辛”还是“那提”?

  迈克尔•坎宁安(以下简称坎)(大笑):这两个词儿放在一起挺好。因为“辛辛”听上去有“特别光滑,容易摔倒”的感觉,所以你读“辛辛”的时候,就在觉得仿佛要滑倒了的一瞬间,幸好还有“那提”两个字儿把你挡住了。

  麦:所以你还是喜欢“辛辛”?

  坎:我觉得“辛辛”和“那提”合起来十分完美,这两个音节听上去棒极了。

  麦:我则选择“那提”,是因为这个词让我想起了我的继父,他一点也不聪明。我们各取所需吧。

  坎:没错。

  麦:你的青年时代有什么可圈可点的事情吗?

  坎:嗯,我的青年时代实在是乏善可陈。所以我才喜欢伍尔芙的《戴洛维夫人》。孩提时代我住在洛杉矶的郊区:如果你开车路过那样的地方,可能会从车窗里向外瞟一眼,然后跟自己说:谢天谢地我不住在这里。然而在我眼里,那个地方充满魔幻和奇异,如此复杂而又与众不同,尽管它其实和美国的任何地方看上去都没什么两样。后来我读《戴洛维夫人》的时候,才明白有一个叫弗吉尼亚.伍尔芙的人写了这样一部史诗般的作品,讲述一个叫克莱雷莎戴洛维的普通人生活中的平常一天;我就想:啊,我也想写!我想试试看我自己有没有这样的禀赋来描绘我的故乡的奇异和魔幻,以及它非传统的美,描绘那里人们的生活,尽管他们的生活未必多姿多彩。

  麦:这实属不易啊。

  坎:当我真正发心开始认真写作的时候,二字头的年华已经虚掷一空了------我想告诫在座的年轻人,一定要从我这里吸取教训,不要像我一样,让二字头的年华付之东流。我再次醒悟的时候已经快五十四岁了,对那十年真是追悔莫及啊。我写作的时候,正值爱滋病毒肆虐整个非洲,我觉得我必须要写一部小说;结果,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第二部小说是关于经历了这场灾难的活着的和死去的人们。

  麦:你的身上有很多浪漫的特质:敏感、极具观察力;仿佛是在高高的塔顶,如幽灵般俯视众生。

  坎:的确如此。我一直深味于时间的流逝。我想小说注定是要把时间留存下来的:修饰,把持,使它恒久,所以我们才热爱小说。比如《包法利夫人》,尽管时间流逝,她的世界仍岿然未动。在写作中,当我们写完一个句子时,它就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我不知我们是否有现在,因为我们一直都恨不得以撞破头的速度冲向未来;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我们就只有书写过去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的故事都是幽灵故事。

  麦:昨天我们吃带骨牛排的时候谈到希望----也像是幽灵一样。 希望是庸俗的,是虚无的。希望其实就是对我们的惩罚。

  坎:也许我自己也有一些这样庸俗的希望,我不害怕庸俗,我也不害怕希望。别人告诉我说,我的书基调十分灰暗,然而结局却是“大团圆”,书的结尾尽管不是所有的人物都能活下来,但生活仍然继续流转而下。总会有未来的,而且,总有一天,会发生些什么,也许还是最理想的情况。这一点是必然的。

  麦:另外一个深刻的命题就是:希望渐渐淡薄,变成爱。

  坎:爱拯救了我们,它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力量。人类有这样的能力去爱另一个人,一切先考虑那个人的而不是自己的利益,这使我们如同天使,让我们卓尔不群;所以他们才会被我们书写。我们(人类)这个族群会冲进燃烧的大楼里看是否有陌生人身处危难。至于我们的缺点,你怎么说都可以,我们日渐臃肿、懒惰成性,对鞋子的品位很差------哦,我觉得自己的品位还可以-------但是我们的确有这种神秘的人类本能:那就是对他人深切的关心。这就是我们的伟大之所在,所以外星人才打不败我们,我们必须要勇往直前。

  麦:如果爱情和地理合二为一,那么在《爱经》里是否也能找到欧盟?

  坎(笑):《爱经》包含天地万物,当然包括欧盟!

  坎:说这句话的小男孩儿疯疯癫癫,从小说谎成性。谋杀就是谋杀,不管是为了爱,还是别的什么。没有任何原因可以夺去另一个人的生命,这一点千真万确,我从不置疑。

  麦:根据牛顿定律,上升的事物必定会下降;然而对于我们,拉链就已经超越了这一点:拉上去,它就不会掉下来。

  坎:是啊,人类的力量的确神奇无比。

  麦:圣人奥古斯丁说:“我们从这里重新开始。”

  坎:我喜欢“重新开始”。我喜欢开始创作新的作品,因为每一次我动笔写一篇新的小说,我都觉得之前的那些小说都没能完全顺应我的初衷。情节的发展错综复杂,却总有种种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是我相信这篇新的一定会是完美无缺的。它会成为一本伟大的作品。然而,在写到-----哦,大概是第七十五页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这本书同样难免遗珠之憾。在和翻译家谈的时候,我意识到我自己的原作本身就像是一个蹩脚的翻译作品。因为(写作的时候)在你头顶似乎有一只卡通气球,里面漂浮着的那本小说比你最终写出来的要更大气、更智慧、更有趣,也许更明快,也许更灰暗。你就这样行走在这个世界中,头顶上永远盘桓着这个巍峨的圣物,仿佛幽灵。你几乎可以嗅到它,可以伸手拽住它。

  麦:你的语言可以被译成电影语言吗?

  坎:我并不觉得我的作品有多了不起,它不是圣言,不是圣人的指纹,不需要放在圣物盒里保存。如果有人来找你,如果这个人你也心存敬意,认为他/她是有天赋的、睿智的,而且借你的书进行某种创作,这合情合理;因此我唯一的回答就是:没问题,请便,你可以对它进行改动。

  《末世之家》读后感(八):迈克尔·坎宁安:一个时代的旁观者

  当我第三次看完《百年孤独》之后,常常扼腕叹息。因为认为再没有这样一本书了。一个文学的梦想刚刚萌芽,一个文学的偶像已经将它直接埋葬。那样宏篇巨制、包罗万象地去创造和描摹一个世界,无疑正是文学的最高理想和最大成就。

  直到看到《末世之家》,这个迷信才“意外”地被打破。

  说是意外,因为这两本书并不完全等量级;但奇就奇在,《末世之家》在很多层面上接近和变革了前者。比如一个家族的爱恨情仇,在精神和肉体上两两分离的爱情,不甘于平静而苦苦寻找自己家园的内心狂热,不同成长经历对人心的影响,以及怀着内心创痛的人们是怎样寻求精神的归宿……两者故事并不相同、人物并不类似,但对命运的探索和对文本结构的独特锻造,却带来同样的震撼。而后者所走的路不同,却奇兵突出,另有一番成就。可见,要超越加西亚·马尔克斯不一定容易,要寻找另一个高峰并非不可能。

  从此之后,我又翻过了一座文学大山,看到了更远的风景。

  《末世之家》——这就是美国作家迈克尔·坎宁安的处女作。

  迈克尔·坎宁安(Michael Cunningham),1952年生于俄亥俄州,曾先后在斯坦福大学和爱荷华大学学习文学和写作。1989年,他创作了第一部小说《末世之家》(A Home at the End of World),使他一举成名,从此蜚声美国文坛。1995年出版第二部长篇小说《血与肉》(Flesh & Blood);1998年出版第三部小说《时时刻刻》(The Hours);2005年推出第四部长篇力作《试验年代》;2011年新作《夜幕降临》问世,长居《洛杉矶时报》畅销书榜。坎宁安现居纽约,埋首创作,同时担任耶鲁大学创造性写作课程教授。

  坎宁安的作品,可谓本本都是佳作;而且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还都得到评论界和读者的一致认可。这和他长期的学习、创作,和对自己每一部作品的精雕细琢分不开。实际上,在爱荷华大学作家坊学习期间,他已开始在《大西洋月刊》和《巴黎评论》上发表短篇小说。且在《末世之家》出版前一年,他取出其中一章,命名为《白天使》(White Angel),发表在《纽约客杂志》上,后被收录入“1989年度美国最佳短篇小说”。

  从小说出版时间上可看出,坎宁安是一位慢工出细活的作家。平均六、七年才创作出一部长篇小说。而在每部作品中,他都力求突破,不断探索新的写作领域和手法。难怪他先后得到诸多文学奖项的肯定(怀廷作家奖、欧·亨利短篇小说奖、普利策奖等),并被《洛杉矶时报》誉为“我们时代最杰出的作家之一”。

  内地年轻读者接触迈克尔·坎宁安,大多是从《时时刻刻》开始的。这也是他大获成功的作品,不仅登上了《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同时获得“普利策小说奖”(The Pulitzer Prize)和笔会/福克纳奖(The PEN/Faulkner Award)的双奖殊荣。当然,更有趣的是被改编成同名电影后,帮助遭受婚变打击的妮可·基德曼凭借该片摘得人生中第一座奥斯卡影后奖杯,实现了书中对女性主题的现实探讨。

  不同于他前两本作品,《时时刻刻》开启了坎宁安的一次大胆尝试。他把目光对准了另一位文学大家——英国著名意识流小说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作为一位美国现代作家。却要描写英国近代作家及其小说代表作《达洛维夫人》(又译《达洛维太太》),诚然是一次冒险。而且伍尔夫其人其文在现代文坛上都非常特殊,她传奇性的一生、她与当时诸多文豪的交往,以及她充满杂乱无序的思维活动的创作风格,都不是让人可以轻易接近的。即使在今天看来,坎宁安的选择仍然充满了冒险性。不过他创新还更加大胆——只是把伍尔夫作为三位女主角之一,并通过三代女性的情感和经历建立起文本内在的联系。这一精心选取的独特角度,和奇妙的表现手法,赋予了这种实验主题崭新的意义,焕发出无与伦比的感召力量。其创作实践证明了在超越母体文本方面,坎宁安具有的非同小可的前瞻性和独创性。

  本书还以其富有诗性的、极为微妙的语言特色而广泛赞誉。并不复杂简单的故事,几乎完全是依靠似有魔力的文字,将伍尔夫敏感、脆弱和孤傲的心灵表现得惟妙惟肖。其实三代女主人公的内心世界都非常充盈和细腻,使读者能领略到外部世界是如何投射进人物内心,从而影响着她们的行为。借助这本书,坎宁安构建了一部20世纪的女性精神史,并将自己以小见大、精微聚焦的写作才华进一步提升。

  迈克尔·坎宁安所写的,或可看作典型的知识分子式小说。他虽然以小说的形式进行创作,却从来没有止步于故事、情节或者人物的塑造,而是复调式地对人类精神世界与社会交互影响进行不断地挖掘。他通过20世纪不同时期角色的精神风貌,来反映整个20世纪西方的精神特征,构成了作品不同凡响的品质。每一次遐想式的探询论证,每一次可能性的叙述延伸,都借助艺术上重塑、颠覆、组合,带给读者深层次的体验和思考。所以它们不仅是文学上的成就,更是人类学、社会学的收获。这一点,在近期的《试验年代》和《夜幕降临》又有新的表现。

  坎宁安在出版《试验年代》时曾表示,此小说会彻底打破《时时刻刻》和《末世之家》予人的印象。果然,《试验年代》不管从故事、人物还是结构,都称得上先声夺人。

  坎宁安再次采用了三段式的笔法,来采写三个时代的心灵线索。这次的跨度从19世纪60年代,到9·11事件之后,再到2155年。他进一步展示了对结构的把握,技巧精湛、效果繁复。而且这次还更上一层楼,笔触从古典主义、现实主义,一直探伸到未来主义,披上了科幻的色彩和外衣。第三段人物已经过度成机器人与外星生物,主题变成人工智能与万物有情的角力……

  初读《试验年代》,读者会为其迷蒙而清澈的语调所蒙蔽,种种意象式碎片、人物瞬间的意识流动和蒙太奇手法,令人如堕迷雾。然而看完全书,便会理解坎宁安的双眼仍然关注人性和社会母题,关心人类寻求和平与精神归宿的努力。这本融合魔幻、写实、推理的三段式小说,借用“愚人村”纽约作为试验场,表现了美国从工业化时代到现代科技时代以至未来虚拟时代的变革及其社会弊端,展示了当代人类遭遇科技全面渗透入生活的无奈与抗争,可谓是他对现代工业文明的深刻反思。

  本书同样找到了一位文豪作为其灵魂人物——“草叶诗人”惠特曼。相比《时时刻刻》里的伍尔夫,同是19世纪中晚期的文坛大家,同为世人留下了大量的美文佳作,但这次诗人惠特曼本人并未现身,而是用他的诗句牵引起三个关键人物的宿命,为《试验年代》提供了似有若无的人文参照。当试验终结,故事使逐渐褪色的19世纪和具有无限发展空间的人类未来建立起联系,此时再咀嚼惠特曼的诗句,尤其回味深长。坎宁安再一次大显身手,运用擅长的借古喻今手法,纠结不同时期的人物精神生活、交织不同状态的社会发展难题,多重式地安排在同一文本中,表现出一种万花筒式的世界观和时空观。

  坎宁安用自己的文学实践,探讨着人们和这个世界的无序,通过人物精神上的暗连,揭示着社会的宏观走向,对于人类“最后的黄金时代”作着挽歌式的预言。他对女性、男性、人性、兽性的心理揣摩是如此透彻,使得同时代的作家必须对其刮目相看。难得的是他的写作是一种清醒的写作——直面生活中无以计数的陷阱,不回避不美化,更不出手搭救,同时也不表现得更加阴郁、绝望或者忧伤。犹如一位冷静的旁观者,对周遭世界进行着最具体和无情的书写。而这其中,有着对于人类命运的巨大关怀和无限深情。

  正如惠特曼的诗句所言:

  我该怎么回答?我跟他一样,

  对这个问题一无所知。

  ——本文节选发表于上海《时代报》、《文艺生活周刊》

  http://newspaper.jfdaily.com/isdb/html/2012-08/01/content_853984.htm

  《末世之家》读后感(九):本书译者:韦清琦——沐浴在美和沉思之中

  沐浴在美和沉思之中

  韦清琦

  迈克尔•坎宁安(Michael Cunningham)一九五二年出生在美国俄亥俄州,毕业于斯坦福大学;他的创作不算太多,却都掷地有声。

  《末世之家》便是他的成名作。该书出版之前,坎宁安就把第二章拿出来,取名为《白天使》单独发表,并一举成为一九八九年全美最佳短篇小说。一九九五年他出版了第二个长篇《血与肉》(Flesh&Blood),接下来便是一九九八年的《时时刻刻》(The Hours)。

  本书的翻译接近尾声时,传来了作者坎宁安凭借《时时刻刻》荣获一九九九年度普利策小说奖的消息(另外该书还获得了一九九八年的笔会/福克纳奖);虽然获奖的不是《末世之家》,两本小说的风格也迥然不同,但这仍然使我觉得,一直在心中蓄积着的感慨找到了共鸣。这位小说家以他对生活的敏锐观察和描写,对人物心理深刻而精确的探究,对当代美国家庭观乃至生存理念进行了上下求索,他简约诙谐的文风和感人肺腑的语言,必将放射出越来越亮丽的光芒。

  读完《末世之家》后的感觉是:读一遍根本不够。这不是因为你弄不清它的来龙去脉———小说的情节实在不算很复杂,可以概括为一个母亲、两个少年和他们的情人的故事———而是你感到难以解释情节发展的内在动因:为什么博比的哥哥会横死,他的父母也不得善终?为什么乔纳森会发展成同性恋者,又不甘心于此而苦苦寻找着自己的家园?为什么克莱尔的爱情会在精神和肉体两个层面上分离,最后又逃离自己的爱情?为什么艾丽斯将儿子看得那么透彻,却始终不能给他和自己以帮助?为什么故事的结局是没有结局,只是三个赤裸的男人站在早春刺骨的湖水中?这些费解的问题也是小说的耐人寻味之处。

  我在翻译的过程中曾和坎宁安有过几次通信,除了请教他语言上的问题外,还和他讨论过小说主题和情节的安排。我把有关内容编成一段简短的访谈,也许可以为理解这个故事提供一些线索。

  以下为对话内容:(译者简称译;作者简称坎)

  译:首先想请您谈谈书名的意义,我把A Home At The End Of The World翻译成《天涯之家》,意思是地处遥远偏僻的家;这个翻译不仅契合英文的原意,也与乔纳森、博比和克莱尔最后在偏远的山村找到家园这一情节相符。不过我觉得“at the end of the world”也可以指时间而非空间上的概念,或两者兼而有之;不知您本来的意思是什么?

  坎:不少语种的译者在翻译这个标题时都遇到了类似的困难。英语里的“end”一词,特别是我在标题中用到的,有两个略微不同的意思。这个标题既有从地域上说的“世界之边缘”的意义,也指“在世界完结时的家”,文明世界崩溃时仍然能赖以生存的一块庇护地。我更倾向于第二个含义———这种时间上的概念比起直接指涉实际空间的概念更符合小说本身想说明的意思。这一点很重要。

  译:根据您的解释,我将把标题改为《末世之家》。意为“世界末日之家”。依我理解,这是一本描写人为寻求平和生活而经历内心斗争的小说。我最喜爱并寄予深切同情的人物是博比。在我看来,尽管他总是负荷着各种各样残酷的压力,但始终走在通向真正生活的道路上,而且走在最前列。不过总的说来,所有人都接近了他们的幸福,可是谁也没有得到。

  坎:的确,这本书讲的是对和平、对真正的家的寻求(在一个这两者都很匮乏的世界上)。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的人物都是难民,虽然他们谁也没离开过美国。与您的理解不同的是,对于我,在追求幸福的众人中,艾丽斯是最接近她的目标的。只有她将过去抛在了后面,继续生活着,在守寡之后有了新的情人,开了饭店,走向了未来;博比虽然是个不幸的人,但也可以说成功了,因为他为埃里克、乔纳森和他自己建起了一个家园,一个可以让乔纳森埋葬他父亲的地方。

  译:谈到博比我还有一点感受:我注意到音乐贯穿在整个情节之中,而对音乐进行描述的大都是博比;这个不算聪明的孩子却对音乐有着准确的理解和狂热的喜爱。我觉得,音乐在您的故事中有着特殊的含义,它就是真正的生活,博比在伍德斯托克这个音乐爱好者的小镇建起的家园就是人应当寻找的真正的精神归宿。可是,您提到的歌手和他们的作品对大部分中国读者来说比较陌生,恐怕难以像在美国读者中那样引起共鸣,这是一个巨大的缺憾。

  坎:您的观点我非常赞成。老实说我真不知道您将怎样把博比热爱音乐的深刻意义传达给中国读者。在美国,特别是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流行音乐的重要性在于,它是集体革命意识的一面旗帜。那时美利坚是个广阔而绝望的国家,所有的叛逆者似乎一夜之间熟悉了相同的歌曲。所以像鲍勃•迪伦、范•莫里森之类的歌手已超越了艺术家的身份,成为文化革命的英雄。老一代人不知道也不喜欢这些歌,这反倒促使年轻人更加青睐它们。

  译:我个人估计我们这里的读者对同性恋行为是能理解的,但对于同性恋与异性恋的混合,对于三人两两相爱、组建家庭的方式也许不大容易适应。大概克莱尔最终也无法接受,因此才做了懦夫逃离出来。我想知道一般的美国读者认为这种家庭模式是可以接受的吗?

  坎:乔纳森、克莱尔和博比之间的关系即使在美国也是极为离经叛道的,不过并不鲜为人知,因为同性恋者也尝试着各种家庭模式。我认为,美国读者会认为这种家庭很不寻常,但不会感到太震惊。许多人无法原谅克莱尔的出走,但我想她主要不是因为害怕这种生活,而是因为她意识到这个家即将成为死亡之家———埃里克正在死去,乔纳森也有染上艾滋病的危险。她不愿让女儿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更多地是在为女儿着想。

  至此,我和坎宁安的通信因他的出游而暂告结束。虽然语言上的困难大都得以解决,但我心里仍留存着不少疑问。比如对同性恋的态度,以及艾滋病是否是对同性恋的必然诅咒。坎宁安故意没有道出艾滋病的名字,只称之为“这种病”、“那种病”,无形中增添了人们对它的恐惧。再比如克莱尔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如果她认为那个“死亡之家”不适合丽贝卡,那她能为丽贝卡提供什么样的家?归根结底的疑问是:什么是幸福的家?也许对此并不需要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因为我觉得作者本人对此也没有定论。这本就是一场作者、主人公和读者都在参与的研讨会,或是一首由多声部构成的不大不小的合唱。

  小说的复调性可以说体现在两个层面上。首先,每个人物自身就缺乏统一的声音,或者说每个人物都是矛盾的统一体。博比热烈地爱着音乐,爱着生活,他对食品的关注和浓厚兴趣是求生愿望的体现;然而死亡的意象始终包围着他———他在克利夫兰的家紧靠着坟地,死神贪婪地吞噬着他的亲人,而他坚信哥哥(一个怀着同样的热忱追逐生活的人)的阴魂一直寄居在他体内。我之所以赞颂博比,就是因为他能在死亡的阴影下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乔纳森在畸形的母爱下发展成同性恋,却在内心里鄙视埃里克。他爱博比和克莱尔,但不能与他们达成正常的爱。艾丽斯不满足平庸的婚姻生活,却又隐约地意识到能给她以宁静的正是平平淡淡的生活:“我总在想:‘要是我走了,这就不再是我的厨房了。我不会再把我的盘子搁在这只角柜里,光线也不会正好从这个角度射进来。’……似乎我舍不得的都是那些日常的小事情。”她殷切地希望儿子幸福,却总让自己的意志挤掉乔纳森自己的生活,这在如何处理内德的骨灰这件事情上便能看得很清楚。

  而克莱尔呢,这个放荡了半生的老嬉皮士把自己的爱情分裂成两半,寄托在两个男人身上,可以说她的精神状态始终是矛盾的:她在欣赏博比的单纯时竟暗自感叹道:“乔纳森,你为什么不这样直截了当呢?”坎宁安并不认为她的出走是怯懦的行为,而是要保护丽贝卡的健康成长。但我仍觉得,如果人物的性格成为了情节发展的内在逻辑性,那么情节的走向以及对它的解释也并不一定要受作者———人物的创造者———的支配,特别是当作者本人也不能以单一的声音说话时。克莱尔在孩子出生、得知埃里克染病之前就萌发了离去的念头。她在不惑之年已没有勇气面对那个末世之家,无法弥合分裂的心态。她希望能带女儿回到普通的生活中从而也结束自己的痛苦。我问过作者一个他后来没有回答的俗套问题:有没有写续集的打算。我很想知道,克莱尔是否真的能就此心绪宁静地置身事外?

  小说复调性的第二个层面体现在颇具特色的结构上。故事以四个主人公的口吻进行叙述,他们交替地推进情节的发展;这有点类似英国作家威尔基•柯林斯的小说如《白衣女人》的形式:由主要人物以各自的视角轮流讲故事,给读者以强烈的真实感。这种“间离效果”还有一个好处是,允许读者有独立的思考,有机会参与其中。而《末世之家》的“间离效果”更加深刻。主人公不仅叙述周围的见闻,还把自己的思想完全赤裸地展现出来,使读者不可能被单一的声音所左右。当我们即将被乔纳森的内心独白所抓握时,艾丽斯的声音又把我们从沉思中拉出来,最终我们成为四人之外的独立思考者———第五个讨论者,我们也以自己的声部加入了合唱。

  说到“间离效果”,值得一提的是坎宁安非常善于在一个场景结束时进行总结性的描绘,高度概括地勾勒出寓意深远的图景。譬如当克莱尔邀埃里克来吃晚饭,四人在屋顶玩乐时克莱尔的内心独白:“一时间———只是一时间———我感到世界正急速地离我而去。我看见自己正穿着一件廉价商店里买来的鲜紫色裙子,伫立在暮色中衰老下去,而一群比我年轻的男人正在一块儿翩翩起舞。这远远超出了普通的一刻所蕴含的意义。”

  克莱尔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身躯,带着读者上升到很高的地方,以局外人的目光俯视着自己和另外三个人。克莱尔以这种方式将主体客体化,从而达到了反省自己生活的目的;正如她自己所说,这远远超出了普通的一刻所蕴含的意义,也显示出作者行文时的宽阔视野。

  在语言上令我十分钦佩的还有坎宁安那种如玄学派诗人般的新奇比喻。你不能不为他的想像力所折服。很多比喻是由博比这个智力似乎不高、谋生本领不强的人口中道出的,足见坎宁安也深深喜爱着他:赋予他诗人的语言,同他平常与人笨拙迟钝的对话形成鲜明的对比;应该说他是真正的诗人。他对音乐的感受充满了移觉:“吉他的声音,和像剃刀一样清亮的女声,在一排排唱片架,一排排纤尘不染的唱片架间摇曳。”他认为纽约是“一座围绕自己轴心旋转的城市———在蓝绿色的地球平静的自转之中沿着一条更狂乱的轨道旋转着”。他这样形容女儿的啼哭:“我们在寂静的林间走着,丽贝卡的哭声拖在我们后面,像一条发光的围巾。”而他和乔纳森在克莱尔走后的一天夜里撒完骨灰归来时看见窗帘被风撩起,便有了如此奇想:“克莱尔没回来。我看到的只是风吹起的帘子。要么是风,要么是屋子本身的精灵,我们夜里的外出促使它暂时变得不安分起来,然而它太老朽了,横亘在我们的想像和我们真实的创造之间的沟壑,竟不能使它感到诧异。”

  《末世之家》在美国产生了巨大的震撼力。它真切地反映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美国青年的家庭婚恋观。许多读者在因特网上留言时都谈到自己在乔纳森和博比身上或多或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洛杉矶时报》的评论员文章说:“我们感到我们是认识乔纳森、博比和克莱尔的,就好像我们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它的确激起了人们美好的感受和严肃的思考。我在翻译的过程中也得到了莫大的享受,我也希望这个中文译本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忠实于坎宁安的语言,让我们中国读者也能了解美国,审视自己。虽然有些内容有着浓厚的美国文化气息,但对家的渴求、追寻完美的精神家园是我们共同的心声,你会发觉这个故事超越国界而属于全人类的心灵,特别是当它让你沐浴在美和沉思之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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