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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书》读后感10篇
日期:2018-08-15 04:48:02 作者:文章吧 阅读:

《日夜书》读后感10篇

  《日夜书》是一本由韩少功著作,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2.00元,页数:332,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日夜书》读后感(一):“我写了一些可能让人难堪东西

  采写 姜子健

  编辑 廖方舟

  刊于2013年11月《晨报周刊

  韩少功说他在新书《日夜书》里,写了“一些可能让人难堪的东西”。

  “让人难堪的东西,比如说?”

  “像马涛那样的人,在一般人的眼光肯定是一个光彩夺目民主英雄,但小说让人看到他的另一面,看到他对周围亲友的某些伤害,会不会让他觉得难堪?被赞美者、被羡慕者、被同情者都有另一面示人,他们是否都很愿意?”

  或者是一些让历史感到难堪的东西。比如在下放知青岁月里,为了五十张饭票的赌注,“我”当着众人的面吃了一块死人骨头

  但是韩少功并没有把知青岁月描写悲壮凄惨,反而更像在轻松戏谑地怀念;而这一代知青的“后知青”生活,当官、从商、搞艺术、失业的这些人,却似乎无法承担当下的沉重。从白马湖茶厂到大都市,他们身上暗藏着太多对命运和历史的隐喻。

  尽管最早提出“文学要有‘根’”的主张,但他并不赞成“寻根文学”的说法,“寻根或者文化寻根,只是我们讨论文学时的一个方面评论家为了写文章方便,暂时用寻根文学这个词也未尝不可,但是决定文学的因素太多,究其一点,就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这本描写知青一代人生活的《日夜书》,他同样反感被称作“知青小说”,“这不只是一部知青小说,小说里人物背景是知青身份,但叙事的重点还是这个时代,小说不只是关注知识分子,还有普通工人个体户和官员,我写的是这代知青的当代群像和他们的当代命运,就是一代人的命运。”

  “我当不了科学家,也当不了医生,我能做的就是关心我们的社会人生中的某些现象和问题。”韩少功说。

  晨报周刊:《日夜书》中的人物有一种漫画式的感觉,由一个人引出另一个人,每个人的命运也都是断断续续,然后由“我”将这些人物紧密联系在一起,这是因为在写作时您的记忆本身就是碎片化的,还是有意为之?

  韩少功:这是一种纪传体的写法,每个人物相对独立,但互相之间有穿插,有重叠,就像《史记》中那些纪传。至于效果怎么样,可能需要试一试。

  我想把这个长篇小说处理成某一种带有回忆录文体风格作品,在怀旧的情感氛围中间,不断地回望着的一种形式。当年其中的人物,我希望那些人物是很结实的,性格鲜明的,他给人的印象是很鲜活的。这也是我大概30多年写小说都非常注重人物的形象的打造的成果,这可能也是我个人的偏好吧。

  晨报周刊:小说的前十章让我读来忍俊不禁,把这种沉重知青生活写得轻逸,这让我想起来卡尔维诺;而第十二章中的我的一小段独白反思,似乎把整个叙事氛围转向沉重,这又让我想起来昆德拉。这是否也是“我”对待“知青生活”和“后知青生活”的感情上的反差

  韩少功:知青时代虽然艰苦,但很多当事人是有方向感的,哪怕反叛和抗争价值观也是清晰的。但后知青时代要复杂得多,随着改革进入深水区,很多事情一时看不清楚,这种困惑感可能比物质贫困更能造成心理压力。我们需要坦诚地面对这种挑战

  这也是我们心理学上很有趣的一个现象,我记得我以前看过一部电视连续剧《北京人在纽约》,说纽约是天堂,纽约是地狱,如果恨一个人,把他送到纽约,如果爱一个人,把他送到纽约,这也是在表现内在纠结的东西。实际生活中间最大的快乐往往以艰辛甚至痛苦前提,为一个产生条件。我们轻轻松松得到的快乐是不长久的快乐,比如说我通过千辛万苦,变成一个很好的运动员,通过千辛万苦变成一个很好的歌唱家,我们那种快乐才是深层的快乐。

  晨报周刊:在您以往的作品里,似乎“知青”这一身份很少被强调,即便是在《日夜书》里,“知青”也只是一个身份,把故事里的人物串联起来的一个背景,小说更多的是讲述知青一代当下的生存状态。通过这种当下与过去的对照,我们看到其实您更多的是对这三十年的反思,关于历史、命运、欲望和死亡的思考,隐隐透着对当下的一种忧虑失望,在看待这三十年的发展上,您是怎样的态度

  韩少功:说“失望”可能言重了。生活不是一个派对,一个嘉年华。艰难、挫折错误都是英雄的必修功课——如果这些英雄是人,不是神。沉重更是欢欣必要前提。我那些想象中的同辈朋友,那些俗称“老三届”的人,如果几十年来他们把这种和那种风险都避开了,把这种和那种便宜都占上了,在历史的航程里永远享受头等舱,他们的欢欣是否有几分空洞廉价?与一次中了小彩票洋洋自得是否没多少差别

  晨报周刊:对于“文革”期间的这段岁月,您作为经历者和记录者,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和态度?

  韩少功:我们刚走出“文革”的时候,对“文革”的那段岁月一定是有怨恨的,这种怨恨是指向他人,指向时代和社会的。但那个时代和社会不是由抽象的,而是由很多人组成的,也包括我们自己—我们就是那个时代和社会的一部分

  所以有些反思也应该从我们自己开始。这就需要在一个时间沉淀后,在心平气和深思熟虑的一种状态下回头再看,就能把一些事情说得更平实一些。

  晨报周刊:知青生活中,“我”的情绪经历了几次波动,从最开始的革命冲动,到初入白马湖后的自我怀疑,接着是马涛来信时我“重新看待脚上的镰刀伤痕”,后来经过贺亦民的一番“开导”我又决定离开茶厂,这种心理变化过程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韩少功:不要相信先知先觉神话。既是一个人,就必有一个过程,包括不断地怀疑和否定自己,不断的“试错”。几个知青从革命时代切入市场时代,坐过山车一样贯串在社会的激烈动荡中,其心理留影肯定不是一条直线

  我们这一代人的特点是,在时间上我们贯穿了革命和市场两个时代,而在空间上我们则贯穿了城市乡村。我们处于文化震荡的状态下,所受的冲击很大,自我的焦虑、裂变一直都在发生。还有我们的路途比较艰难。

  晨报周刊:小说的开篇说“多少年后,大甲在我家落下手机,却把我家的电视机遥控器揣走,使我相信人的性格几乎同指纹一样难以改变”,这之后故事里的人物性格,从知青到当下的生活,似乎都没有改变。

  韩少功:江山移改,本性难移。观念地位、生活方式都移改,人的心理性格确实有某种稳定性。这一点确实让我很着迷。当然,这并不是崇拜一种“天性”。恰恰相反,我在这本书里努力探寻欲望、身体精神病后面的社会环境因素,就是想破除这种“天性”的神秘感,找到它们形成轨迹脉络,哪怕只是走出第一步。

  晨报周刊:在这些人后知青的生活里,似乎并不难适应改革开放后的时代,每个人的命运也因此改变,或顺或舛,而马涛却仍然沉浸在那个年代,在当下显得格格不入另类,包括小安子也显得极不安分,这也是知青知识分子后遗症吗?

  韩少功:这倒也算不是知青们独特的问题。上一辈,下一辈,在这个时代同样有很多格格不入者,有很多边缘和另类的人。中国正面临“五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也很难说自己就能如鱼得水。变化中有不变。比如谈恋爱,以前可能是唱情歌,现在是发微信,但爱情本身不会变。比如杀人,以前可能用刀杀,现在用激光武器,但杀人本身没有变。一个人既要与时俱进,又要避免随波逐流,在这个时代都在面临大考。

  晨报周刊:您以前说过“一个民族质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民族的知识分子的质量”。在白马湖茶厂,一些年轻的知识分子聚集在一起,热衷于革命和批判,却又陷入自我标榜误区,知识分子之间的相互认同很难,从马涛、小安子到当下的知识分子,您认为知识分子有哪些变化?

  韩少功:马涛的热情顽强难能可贵,但他的自恋、偏执、空谈不实等确实构成了自己最大的障碍,也折射出某些社会病相和时代流习的深度制约。这在写作过程中一再使我感概。他确实是中国知识分子中常见的问题人物之一,悲剧性的英雄之一。但问题显然不止这一款。姚大甲的嘻哈玩世,小安子的幻想症,郭又军的世俗沉沦……是不是也都值得反思?知识分子的身上经常流着小资血脉。小资擅长愿望姿态,具有极大的文化能量,但拙于行动,拙于持久的、繁琐的、摸爬滚打精雕细刻务实建设发展中国家的小资被更多的焦虑所挤压,更多一些文化和精神的贫血症,因此更应该多一些自我反思。

  如果这些小知识分子能够看清自己的弱点,那就是一个大大成长了。以前有些“表功会”或“诉苦会”式的作品,之所以在我看来有所不足,就是掩盖了这些弱点,阻碍了这些人的思想成长。

  晨报周刊:在后来的怀旧聚会中,大家更多的是对知青岁月的抱怨,却又对一些细枝末节引以为傲,既用“知青”标榜不幸,又享受以此带来的荣耀,却很少有人对此真正反思。那么,知青岁月究竟在这一代人身上改变了什么?

  韩少功:价值观的自我冲突是他们的一个特点,也是他们的一个收获。如果连这点冲突都没有了,那就更没戏了,更没希望了。中国社会高速发展的这几十年,恰恰是他们最承重、最占位的几十年,是他们活力毛病充分释放时段。他们既改变了社会,社会也改变了他们。像贺亦民那种野路子发明家专业训练明显不够,但他接地气实践多,直接从草根吸取生存经验,倒是获得了一种特殊生命力,对科层制、专利制、精英化的现代技术官僚体系构成了挑战。谁说他不是一个时代英雄?

  晨报周刊:您说“我们一开始就是从社会底部眺望金字塔的最顶端。这样的眺望风险很大,有些人扛不过去可能就崩溃了,成为了牺牲品,很多人对这一段有痛苦的记忆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你扛住了,对自己的磨炼、捶打也不是没有意外的好处。”书中的“我”,陶小布,是不是属于后者?而他在当下的官场中扮演的开明的改革者形象,这一审视知青一代的视角又有何不同

  韩少功:陶小布只是职位高一点而已。就打拼人生而言,我对陶小布、贺亦民、姚大甲、郭大军、马楠、马涛都充满敬意。知青对我们来说就是社会化的学校。我们走出校门后最先了解的社会就是从最底层开始的。这和我们后辈情况不大一样,就是这不一定是你所设计好的,或是出于你的本意,但它是命运赐给你的财富

  这本书算是对我自己和我们这一代人的回顾性思考。因为对我最有发言权的是我同辈的这些人。现在回过头来看我们这一代人的经历,有一个时间的距离,有些东西可能就会看得更清楚一些,会有一些新的看法。我们这一代人处于中国的一个特殊时代,变化之多、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日夜书》读后感(二):那些平凡错乱人生

  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于50年代,发展在60年代,“知识青年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中国政府组织大量城市“知识青年”离开城市,在农村定居和劳动群众路线运动。知青们在艰苦落后的农村地区耽误了学业事业浪费青春,在所谓最广大最统一的革命战线下逝去了最好的年华,他们的人生从此改变。最后,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知青都返回了城市,用行动否定了这场运动。

  我妈妈这边共有三个孩子姨妈最大,嗅着了上山下乡暴风骤雨前的气息,急忙保送升学舅舅当了海军,我妈妈最小,未能赶得上这风潮的尾巴。故此,我无法知晓那个年代的人到底是怎么度过的,满腹诗书气自华是如何被满地的猪粪牛粪熏过了头,扬着笑的脸如何被风吹日晒成两颊带着高原红的沧桑,他们高喊着理想与成长,却还不得不低下高昂的头挥起锄头面朝黄土,甚至娶了质朴的农村姑娘,早把远在他乡的年轻恋人抛进到自己小半生无言的悔恨中去。所以,偏爱去了解那些我所不知道的年代里的故事,在既定的悲剧结局挣扎过的故事。

  先前看过韩少功的《想明白》,在别人嘴里高深得摸不着头脑议题论点却可以在他的讲述中平淡又让人印象深刻起来。有很多处可以引起交错时代的人的共鸣,像是对于人的一生,犹如《世界奇妙物语》里一篇<人生的临时演员>中表述意思

  书中的主人公,各有自己的故事,又在其他主人公的故事里担当着重要角色。自己故事中不饱满的情感,从别人的故事中填补进来。他们有的向往浪漫自由的生活,在结婚以后抛下一同回城的丈夫未成年女儿独自出国,唯一和最后一次回国是来参加丈夫的葬礼伟大政治思想家由于强烈的反革命理论行为被捕入狱,平反后气焰未减反升空有一腔壮志却永远无法与亲人朋友社会相容;软弱的女学生为了哥哥牢狱之灾屈服于淫威之下,却让自己此生不能生育成了絮叨神经质的中年妇女好像自己被这世道亏欠的通过胡闹发疯就能得到补偿;还有变成物理发明家的混混,为保护哥哥而最终入狱口中还念念不忘大骂儿时最恨的父亲,却不知正是这个父亲想要替他顶罪,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一张张片都未留下永远成了空框的同窗,被自己伟大的亲人无视最终跳进地球缝隙的少女,当然还有主人公自己,回城后上了大学还混成了厅长,抓改革却被“改革”改了。他们就像林奕华的话剧里,围绕着主角在舞台间来回走着的旁观者们,扮演者他人生命中的不同角色,也拥有着自己独特的悲楚,于是来来又回回,整本书完整了厚实了,全是他们的血和泪。

  他对于主人公爱情、对妻子年轻时情感变化的描写真实得就像在说我们身边的某一个女孩子,看完这段文字你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说的是你身边的谁:

  女人大多是地下矿藏,是需要慢慢发掘的东西,特别是像她这样的懂懂,不那么奔放,相当于石头里的玉石(不是宝石),车灯里的近光灯(不是远光灯),丢在人群里不大抢眼。只有在足够长的时间之后,才会有一个浅笑,一个微偏的回头,一次轻盈的跳跃,一回生气时的噘嘴,一条腰身线条的妖娆,一种悄悄拉扯衣角的羞涩,一种下蹲时大腿挤压出来的丰满曲面……渐入男人的心头。这些来历不明的性别语法,含义模糊的身体邀请,不会是一举惊艳的绝句,却可能是长篇小说里陆续的发现,形成某种缓慢的积累。

  可能有那么一天,你突然感到一阵心痛,来自对方模糊身影的沉重一击——毫无疑问,那才是感情的不明飞行物真容毕现,并且已形成心理创伤。

  在乡下呆了几年的知青苦,在乡下呆了一辈子的农民们更苦。回城里并不意味着光明与幸福,大批待业青年挤爆了城里的工作岗位,他们没学历没技术只有一手种地劈柴的老茧和早已混沌了的赤子之心

  他们是被一些知识精英昨天认定必须赶下岗的人(为了效率),也是被同一批精英今天鼓吹必须闹上街的人(为了公平),是某种流行理论时厌时宠的那些影子。

  那时候知青一代正好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当年的控诉者中不少人变成了成功人士。他们回眸历史时,觉得与其把自己的青春描绘得凄凄惨惨,还不如打扮得壮怀激烈。于是一股“青春无悔”的热潮席卷全国,“伤痕文学”中的苦难记忆,被成功人士的温情怀旧取代。

  我并不是要批评这些成功人士的记忆。任何历史都是叙述者的建构,每个人在不同的处境中“话说当年”都会有不同的内容和色彩。遗憾的是,那些失败者往往没有发言的机会,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也“青春无悔”。

  历史有时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当年“上山下乡”的那上千万知青,个个都成了知名作家、著名导演、企业老总,事实肯定不是这样的。

  更重要的是,我们不应该混淆个人记忆和社会反思、审美立场和制度规范。在个人记忆中,任何人的青春,无论何种处境中,都可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全书常常断了主线,从这个人的故事说罢又从另一人的故事讲起,看起来断断续续,絮絮叨叨,却不觉凌乱,这些人的一生本就是凌乱的,没有章法的活着。又却是这种不刻意串联主线,维持着的自然的零散却更真实,就像我偶尔会写的文章或是说的话那样。你无法面面俱到,这些故事像无数个气泡一样分散在你大脑的东西南北中,相互碰撞才可能合并,不然你无法将他们联系到一起,气泡更有大小之分,便更不容易按时间顺序依次排列,自然是从主到次般的叙说,慢慢的,你从他的故事里看到他2的结局,从他2的故事里看到他3的起因。所以,我无法像自己承诺的那样,把初中同学的暗恋史完整的写的像青春校园小说那样,因为这是真实发生的,并非刻意杜撰。

  所有日夜书里的这些人,那个年代,从大家到小家,从社会背景投影到每个人身上,他们的自豪和自豪下深深的卑微,他们的钻营,虚荣,他们的理想,报复在他们够不到的政治风云中淹没挣扎,存活下来的也早已变了模样。

  他们也是我们,他们错乱的故事被串成电影胶片地达到我们面前,我们看着一帧帧闪过的画面嬉笑怒骂,而我们的也将抵达后人的面前,至此往复循环,生生世世。

  《日夜书》读后感(三):你能从中读出什么,你就是什么

  初生如婴儿,怀一颗赤子之心,来到这茫茫尘世,大环境,小环境,各种现实压榨下的生命,呈现出百态千姿。身份在寻找中有人逐渐清晰;有人困顿潦倒,死而迷惘;有人死而无憾;有人困而坚守,迷而坚定;有人迷途放弃,走上极端……那里美如天堂,一如初见。人心如魔,各走殊途。人生因之百态,却不外过殊途同归,呈于人世,恍若一梦。

  在返家列车上一口气读完《日夜书》,与导师短信交流,问这部长篇取名之深意,回信曰:“从感觉,无刻意。”导师反问我读后感,模棱两可回之。其后数日,乘T6再返长沙,捧书重头再读到尾,终是大悟:他已写尽人生百态,各种性情中人面对人生茫途,寻一身份之难之残酷,撕裂了呈于读者面前。愈读愈加不忍,边翻页边奋笔疾书在书页空处写满自己感触,终成一箩筐。及至掩卷终场,车窗外已经残阳败尽,心中堵塞难受,终是落下泪来,此我在T6不顾周身杂吵掩卷而泣的原因,难为外人道明。写下上段文字,零碎不成文,却是最直接的最原始的读后。

  寻一身份之难,只有将你置于荒茫大地,身边无所依旁,无人指点迷津,前探不清去路,后已退无可退之境时,你才可明白生命最原始的动力,让你勇于接受生亦勇于接受死的动力,来自于自我身份的追求与创造。韩少功用诸多畸形人的特殊故事,讲述了一个畸形时代的悲喜剧(以悲剧居多,兼杂荒诞剧),引发你关于生而为人,如何完成自我,寻求自我的思考。这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具有宇宙深度的、集他思想境界大成的一本超我之书。看完,你的心是空的,但正能力潜移默化地注入丹田。正如你抬头观天,那苍茫宇宙你永远无法理解,但只这一眼,便是万年,你愿为之化为灰烬千千万万次,只要予你一次终将逝去的生命,哪怕微末如尘,低至尘埃,你心自有永恒的那一份渴求,用短暂来换永恒,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人生而多卑贱,活之不易,众多命里命外之因随时都可置你于“常轨”之外。众多小人物之卑微无常,在他笔下让你叹让你笑让你哭也让你终是无可奈何--这才是人生的真相。常思之,一位作家笔力到何种地步才算上乘。在我心中,此就为上乘:如手抓空气,徒劳无益,看他文字,字字普通如常,连贯在一起,却有如神性,直指你内心最柔软之处,引起共鸣,此为上上乘之作。正如作者所言:此为呕心沥血之作。对于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来讲,这是用生命来书写的天书。

  你能从中读出什么,你就是什么。

  《日夜书》读后感(四):那一代

  “我常常猜想,上帝大概是不读小说的。因为我独自一人靠近上帝时心中闪烁的更多是零散往事,是生活的诸多碎片和毛边,不是某种严格的起承转合”(p.239)。这句话道出了这本书的写作风格,整体的叙事并不遵照一条线性的逻辑,往事与今世杂糅,人物与人物穿插。看似乱象的表面,仿佛有一种描绘知青一代群像的抱负。一个一个人物相互勾连,前生今世,并没有将知青生活作为重点,但把那段经历当做历史,当做种下当今种种果的因。陶小布,姚大甲,马楠,马涛,郭又军,贺兆民,小安子。他们的经历被写成一个一个传记,打碎后重组,形成了现在这本书的面貌。

  书的封面上写着:“知青一代的精神史,…… 当代文学的独步标高之作”。也不能说这个评语抬高了这本书的高度,在当今文坛,这本书的确是标高之作。伤痕一代有别人所没有的丰富坎坷的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与国家政治的波云诡谲一样,成为了连国外作家也艳羡的体验。他们可以写出不一样的东西,那段经历本身就有着某种厚度。而现代的作家缺少对当代社会的感悟力,他们自身也被平庸的消费的社会所裹挟,写不出什么可以叩击人心的东西,更不要说传世的东西。

  韩少功的书我没读过什么,他不是那种靠叙事取胜的作家,因为他的小说往往有大段的议论,出离出来后对那段人和事的评价。不知道这增加了书的深度,还是影响了书的叙事节奏。我没看下去多少,这本书倒翻了一翻,自然很多议论的文字跳过去了。

  知青那一代现在依然活跃在社会上的各个舞台,依然是各个行业中的领导,带头人,话语权的主导者。有人批判过他们,这一代专业功底不强,知识没学好,却因为历史的机遇走上了主导社会的舞台。同时,他们经历过那一段动乱时期,擅长耍勇斗狠,无视社会规则,伦理道德也值得怀疑,他们大凡做过坏事,并且在当今还未作出什么自我反省。也许书的最后笑月作出的控诉才是本书的重点:“你和我那个爹,都是这个世界上的大骗子,几十年来你们可曾说过什么人话?又是自由,又是道德,又是科学和艺术,多好听呵。你们这些家伙先下手为强,抢占了所有的位置,永远是高高在上,就像站在昆仑山上呼风唤雨,就像站在喜马拉雅山上玩杂技,还一次次满脸笑容来关系下一代,让我们在你们的阴影里自惭形秽,没有活下去的理由”。马涛就是典型,努力装扮自己试图成为一代学霸,但是又总感觉这个世界亏欠他们,对人对己没有一点耐心,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骂,从不曾反省过自己的人生,没有反思过自己是否亏欠了老母和女儿,人情味淡薄,还一味索取。最后学术研究变成了卖弄学问,没有一点学者该有的谦虚和谨慎,倒像是个学术倒爷。再看看现实,大学里的学界泰斗可能未必不像马涛一样。这一代人缺少的就是对自己那一代人思想和行为的反省,我想,这应该是韩少功真正要说的,而不仅仅是缅怀那一段山上下乡的经历。

  最适合反省这段历史的人当然是这些亲身经历者,但是这些人不但不自我反省还阻止别人对他们进行批评。现在已经有当年的红卫兵出面对当年迫害的人进行道歉。可能道歉还是不够的,而且道歉的人数还远远不够,大部分人应该没认识到自己的过错。我的邻居就有这样一个红卫兵,当年搞过批斗。在我家串门的时候,讲起当年搞批斗的事神采飞扬,却没有一点自悔之意,甚至带一点得意洋洋。

  知青的精神史已经写过够多的了,什么时候才能自我剖析呢?

  《日夜书》读后感(五):一个另外的结论

  即使只是个人短暂的一生,仍旧承载着厚重的历史变迁

  从农村知青的无可奈何到城市生活的随波逐流,二者似乎都是遭受命运的重压,人在这之下只是渺小的蝼蚁。何必做出巨大而无谓的牺牲,去换取所谓人生的改变——毕竟前路谁也无法预料。我想这才是为什么陶小布始终没能舍掉两根手指换取那个伤残回城指标。

  然而即便如此,却仍能隐约感觉到作者在其中微妙的倾向,我不想说作者是在抵制些什么,在重新审视着些什么,如果说小布对于知青生活的回忆是深情的,那么对这批知青之后生活的描写,简直是令人痛心,甚至仅仅还只是在说到又军哥去世的消息时,一个中年男子在长途汽车上的嚎啕大哭都令人沉浸在那样的画面感,跟着主人公沉痛不可自拔。

  知青生活再劳累疲惫,再怎样以艰难的现实打击理想主义青年们的愿景,但仍旧是充满诗意的,充满人情味的,回忆起来动人心肠满腹缱绻。大雨吹垮了瓜棚,年轻的主人公在无奈之下径直睡在了大雨中,若干年后的回忆那一夜的梦境居然如此香甜。一只杂交种的猿猴放归山野后仍旧懂得回应人类的呼唤,重感情之程度似乎也高过了叫嚣着解放人类却漠视亲人的高级知识分子,被整个时代崇拜的思想青年,私德竟低劣得如此不堪,令人咋舌之余,空余喟叹。

  高中时候的美术老师谈自己的上山下乡:我们这些当年的知青,经历虽然一度被人们塑造成伤痕文学,被认为是那一代青年惨痛的回忆,但是我觉得自己其实从中获得了很多我这辈子认为值得珍视的东西,这些积极的意义,也许在很多年之后才会被重视。现实不一定就比那些盖棺论定的结论伟大。

  而这一切,韩少功在这本小说里,终于得到了一个更正确的结论。

  《日夜书》读后感(六):韩少功:从文革时代到改革时代(专访)

  韩少功:从文革时代到改革时代(专访)

  《中华读书报》 2013年9月25日 第七版  

  http://epaper.gmw.cn/zhdsb/html/2013-09/25/nw.D110000zhdsb_20130925_2-07.htm

  文、木叶

  韩少功已年届花甲。

  因了《日夜书》,现身上海书展。这是他的第三部长篇,距上一部刚好十载。其间,有散文集《山南水北》,清隽深远;短制《第四十三页》和《赶马的老三》等,活力不减。

  一间酒店,一个半小时,匆匆。他偶或笑出声来,这笑声是畅快的,接下去的话则可能又是一番省思。从早年追问“文学的根”,到后来提出“公民写作”,从做海南省文联主席,到半归隐于湖南汨罗乡间,纵是在沸沸扬扬的“马桥事件”之中,他无不体现出一种警醒。

  人们不时会谈及当年的《天涯》,他自陈,在担任社长期间,既以版面支持过汪晖、温铁军等人的言论,也以版面支持过钱理群、秦晖等人的思考。文字上,他谨严,思想上,他尚多元,重底线。若非要说他“左”,他也就接下来,不后悔,并告诉你何以如此。

  《日夜书》,从文革时代,写到了改革时代,写到了当下,借由知青的身份流转,折射出后来太多领域的人与世界的碰撞,如官员,如企业家,如艺术家,如思想者……马涛、大甲、马楠、小安子们的故事,有分有合,有行有止。较之《暗示》或《马桥词典》,此书更倾向于叙事,更敏感于时代精神。他无论是拈出“纪传体”,还是说“长藤结瓜”,都无非要“言人之不言,多言人之少言”。作家格非看了说:像是畸人录,又像是英雄传,对历史和现实具有很强的概括力。程永新认为,描绘了中国当代复杂思想的起源和脉络。当然,也不无质疑或商榷,他坦然相对。

  白天。黑夜。世道。人心。作家终究要以自己的方式触摸时代。

  《日夜书》的写法是长藤结瓜

  木叶:以前的多部小说都谈到了知青,写于1985年的《空城》里说,“知青是些城里人吧?是些犯了错误的城里人吧?是些神经有毛病的城里人吧?……我感到他们似乎在说一个远古暧昧不明的神话。”

  韩少功:当时有些农民就是这样猜测知青的,正如知青也不了解农民。

  木叶:到了《日夜书》,对知青状况的描写很宏阔,也很注重细节。

  韩少功:现在中央政治局的七个常委,有四个当过知青呵。但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中国的知青95%以上已经退出“历史”,基本都到了退休年龄。在这个时候回望一下他们走过的路,清理一下记忆,也许是有意思的。

  木叶:是否可以说知青那段经历,对你的创作影响极大,既包含着“切肤之痛”,也提供了独特视角?

  韩少功:这些人横跨了革命时代和市场时代两个阶段,受到的撞击特别多,留下的伤痕也不少,大起落,急转弯。不久前还挎着枪弹指点江山,一转眼就下岗走人衣食不保,当然有丰富的人生况味。但这个故事很不好讲,我也一直担心自己讲不好。

  木叶:具体而言,我感觉小说中很多故事都是相对封闭性的,但是整个小说又是敞开性的。两相对照,很有意思。

  韩少功:古人有“纪传体”的写法,比如《史记》里的“项羽本纪”和“高祖本纪”相对独立,但是有交叉,写项羽时牵涉到刘邦,写刘邦又牵涉到张良,如此等等。叙事可以有多种多样的办法,有些作品就写一个人物,或者是以这个人物为核心,兼及一些配角,也挺好。《日夜书》的写法是长藤结瓜,虽有一个“我”贯串始终,但他有时是叙事者,有时是参与者,串起一些不同的人物和故事,很难说哪个是主角。这也是一种尝试吧。

  木叶:现在的读者大都期待一个人物丰满、故事性很强的小说。有朋友就说,看《日夜书》,一开始对大甲特别有兴趣,但发现这人“失踪”了,中间和结尾曾冒出来,或被别人言说一下,也只是蜻蜓点水,不过瘾。

  韩少功:你知道得过诺贝尔奖的奈保尔,你能把他的《抵达之谜》看成小说吗?没有情节呀。你能把高行健的《灵山》看成小说吗?也是信天游式的一段一段。这样的例子很多。所以小说的散文化并不是我的发明。

  有头有尾,有尾无头,都是生活中常见到的现象,不是严格的起承转合,更不是严格的什么“三一律”。生活形式本身,还有思维形式本身,不乏局部戏剧化的因素,但更可能处于散漫、游走、缺损、拼贴、甚至混乱的状态,因此更接近“散文”一些。这是“散文化”或“后散文”小说审美的自然根据。在另一方面,正如大自然中多见的对称结构,比如一棵树一干多枝;还有人类知觉的“焦点结构”,比如一心很难二用,也构成了“戏剧化”或“后戏剧”小说审美的自然基础。对小说单焦点或多焦点的不同方式,我们不妨抱以开放的态度。

  有意思的作品可能像苦丁茶

  木叶:黄德海指出:“以叙事者‘我’(陶小布)的吃死人骨头为例,作者无意借这个故事深挖人性深处的黑暗……”那么,对于某些类似情节和人性的黑暗没有深挖,是否会削减小说的力度?

  韩少功:我还没读到这篇文章。他这样说自有他的道理。当时为什么吃不饱?也许可以有很多追问的方向。用严正还是戏谑的方式来追问,也可能有不同的效果。我的原则是言人之不言,多言人之少言,在这本书里没打算拿饥饿大做文章。我在《马桥词典》中已写过饥饿,那么在新作里不妨写写别的,比方带了小标题的那三章。一是关于色情,二是关于精神病,三是关于人体器官。我在这里更为关注的是生理后面的文化和社会,是人性的历史化过程。这些问题的难度系数不会比饥饿问题更低。

  木叶:里面所写的文革,似乎感觉不到有多么惨烈。

  韩少功:我的重点并不是晒苦难,那样的作品已经车载斗量了。我更关心人格、心态、情感、命运。这么多年来,很多人一写“文革”就是指责别人,但那些“别人”是谁呢?是不是也包括我们自己,或我们的亲人和朋友?时代也好,社会也好,不是外在于这些大活人的神秘之物。比方马涛蹲监狱,是值得同情的,有些“伤痕文学”作品,包括我自己以前的作品,通常会把他处理成一个光环人物。他也确实够英雄的,没出卖任何人,一个人扛下了全部案子,但他的自我膨胀让人震惊,自恋和自负对他人形成伤害。一个伟大启蒙者伤害了妹妹、女儿、母亲以及很多珍惜他的人。在这样一个复杂的人物面前,我不觉得躲开这种复杂性是一件很智慧的事,不觉得继续把他写成光环人物才是对“文革”的批判。他的复杂性是否更能推进我们对“文革”的反思?如果你看过一本陈徒手写的《人有病天知否》,看过他笔下那么多精英人物“手脏”的档案资料,就不难知道生活并不是黑白两色那样简单。批判的力度到底该表现在哪里,我们可以继续思考和判断。

  木叶:丁雄飞称《日夜书》野心勃勃,“一方面触及‘母亲-根-大地-自然-存在’,另一方面牵涉‘人-时代-共和国’,且以‘身体’为中介来联系二者,探究其中种种横向的关系、纵向的连续性,乃至变与不变的辩证。”你怎么想?

  韩少功:我对评论家的说法既没有核准的权利,也不一定跟得上。当然,我不会像有些小说家那样写改革,写苦难,写人性,作家们的视角不能相互替代,也最好是各不相同。有时候,我不会太惯着读者,会给读者出点难题,比如写一个好人突然不那么好了,或者写一个人渣突然让我们感动,比如贺亦民那样的二流子,后来居然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几乎成了一个英雄。我这样做无非是要为难一下读者,看我们以前的看法是不是太简单了。

  木叶:还有就是,人物的身份,有知青,有红卫兵,有思想者,这三者又有交叉,写作时会不会比较难驾驭,难判断?

  韩少功:作家不是理论家,通常只是话题的供应商,结论可能是由其他人完成的。我不觉得任何身份都是排他的,是高纯度的。妓女也可能变成贵妃。书生也可能变成强盗。重要的是看这些身份转换或叠加是否合理,是否能向我们提出问题。有些作品是从来不提问题的,看完了就像白开水,有意思的作品可能像苦丁茶,有一点苦涩的回味……

  我也写到饥饿,写到地下活动、政治高压、追捕和监禁,没有什么躲闪,但我不可能在这里写尽“文革”的一切,更不可能回到那种我非常怀疑的黑白模式。

  木叶:结尾写到“种太阳”。两种观点,一种认为是光明的尾巴,俗;一种认为别具一种美,孩子的视角,新生的可能。

  韩少功:解读可以是多义性的。可能是因为笑月刚死,情绪所致,让我回忆到她的童年美好。这是一个强烈对比,有情绪上的推动,没有多少道理好讲。如果说寓意,种太阳就是种下一种美丽愿景。不管是文革时代,还是改革时代,我们都遇到这么多痛苦的障碍,每个人的前进都那么艰难,但太阳一样的理想,仍然是这个世界值得珍惜的理由。

  新左派和新问题

  木叶:帕慕克说,是卡尔维诺和博尔赫斯解放了他。那么,有没有什么作家,给你突然打开了一扇窗子?

  韩少功:作者的成长过程就是不断解放的过程。鲁迅、沈从文、契诃夫、托尔斯泰等都解放过我。卡夫卡当然是很重要的一个,帮助我打开了一个新的视野。包括刚才谈到的情节,在卡夫卡《城堡》里几乎微不足道,但你不能不说里面有高妙的智慧、深刻的感悟,天马行空的创造。当然,我不会写《城堡》那种小说,但从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吸取营养。

  木叶:在2012年的一次演讲时,你说多年以来的战斗也好,批评也好,“在眼下遇到了很多障碍,进入了一个陌生的深水区。敌人的面目和方位已不太清楚,甚至自己可能就是敌人。”我就在想,深水区具体是指什么?陌生呢,敌人呢?

  韩少功:在八十年代,一些石破天惊的理念提出来了。比如,现代和传统,民主与专制……那时人们觉得这些东西能帮助解决很多现实问题,但是,现在很多问题不是那么清楚了。有些右翼朋友说市场怎么好,可有时候市场也会失灵,比如教育和医疗的市场化就搞得怨声载道,现在得往回走。有些左翼朋友认为国企很好,可国企也可能干坏事,污染环境、制假售假什么的。这时候我们可能要反省一下,自己感受和思考的方法是不是有问题?是不是做了不够聪明的事?

  木叶:好多人比较奇怪的是,韩少功的理性思维很发达,有好多文论,还曾主持过一个左派阵地,他的小说呢,像《暗示》里就有不少理论性,《日夜书》少一些。一个作家的理论思考或左翼思想太强,会不会伤害到叙事本身?

  韩少功:远离理论的文学家,有很多成功的例子。关心理论的文学家,也有很多成功的例子,比如马尔克斯、萨特、伍尔夫、艾柯、库切、博尔赫斯等等,我可以随便举出几十个。所以不必相信理论与文学的水火不容。当然这两种东西会打架的。破解的办法,就是要清楚它们各自的局限性。我平常读书,包括理论学术著作,但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写作尤其是写小说的时候,进入情感和形象世界的时候,要忘掉一切理论,不要相信任何理论。

  木叶:在跟王尧对谈时,你说:“八十年代是一个天真的早晨,九十年代才是一个成熟的正午。”天真何解,成熟何解?新世纪以来,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时辰?

  韩少功:这是一个比喻的说法。八十年代,人们充满热情,社会的不平等状况不是很严重,大家都比较纯洁和热情,人际关系也比较简单甚至温暖。但是那时候确实有些天真,对世界充满一些简单的想象,比如觉得中国的改革目标就是变成美国第二,其实也可能变成印度第二的,菲律宾第二的。很多困难和障碍绕不过去。所谓“端起饭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GDP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深水区的问题远在八十年代的想象之外。

  我们还不具备足以影响世界潮流的力量

  木叶:当中国经济到达一定位置的时候,世界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像莫言获诺贝尔奖,有人认为是因为文本的高度,也有人认为带有某种国际间的平衡或博弈。你怎么看世界文学语境下的中国文学?

  韩少功:莫言获奖,证明现在国际上投向中国的目光越来越多。这是个简单的事实。我大概算了一下,有一到两百个作家在国外有译本,这是以前不可想象的。但是,我们成为世界文学的主流了吗?显然还有很遥远的距离。让西方人都读中国文学,可能这个要求太高了,这里面有种种的隔阂和障碍。我们还不具备足以影响世界潮流的力量,不要估计过高。

  木叶:具体到自己呢,哪个国家译介最多,哪些解读很是不同?

  韩少功:国外读者对中国文学的兴趣,有几个层面。大部分读者没有什么文化成见,肤色不同但人心同,比较好沟通。也有一些可能接近“东方主义”的那种,觉得东方很奇异,想到这里找点野蛮,或找点古朴,或找点神秘。还有一些是来寻找政治,带有新闻记者那种心态,觉得中国发展太快了,暴发户一样,N桶金肯定都特别脏。所以,西方读者有不同的层面和兴趣,并不是一个面孔和声音。

  木叶:很早,就有人说小说要死了,往往在这时会有不一样的小说出现,像《百年孤独》,像《哈扎尔辞典》,近年的《2666》也不同一般,小说真有些绝地逢生的意味。

  韩少功:我的原话是,小说似乎在逐渐死亡。其实我是引述别人的一些看法,也代表我的部分看法。很多东西在逐渐消失,这是一个正常的过程,小说未必能够幸免于外。不过,这种“死亡”更像是变身。比如现在很多电视剧里,难道没有小说的因素?微博、博客、段子里难道没有文学的因素?很多电子游戏是有情节的,设计得很有文学性。唐诗宋词好像没有了,但很多流行歌不也就是诗词?所以,在这个情况下,就很难说文学一定死亡。也许,只要有语言和文字存在,文学会变化,但不会死亡,充其量是假死。

  木叶:那么,有没有一些年轻作者的作品会刺激到你,或是引起关注?

  韩少功:笛安就写的不错。她那个感觉的逻辑,老是怪怪的。比方说写到一个事情,好像读者应该高兴的时候,她刚好写出个不该高兴的理由。好像读者应该不高兴的时候,她马上给出一个该高兴的理由。苏童也说,笛安的小说不光是文字跟我们有区别,还是向我们智商的一种挑战。

  还有张悦然、安妮宝贝、李傻傻、郑小驴的小说……我都零零星星地读过一些。我认为他们中间有才华的人很多。现在很多人夸张“代沟”,我是不以为然的。事实上,每一代人面临的最重要挑战,不是来自上一代或下一代,而是来自同代人。每一代人都可能是80%平庸,20%优秀,那么我在哪一头?我就不觉得自己去叫板巴金、茅盾、丁玲、柳青那些前辈有什么意思。我从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地获取过营养,但不会写得同他们一样。这就够了。

  《日夜书》读后感(七):《日夜书》读后

  合上最后一页时,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如释重负。这是我第一次拜读韩少功的作品,坦白地讲,并不是一次愉快的阅读体验,辗转反侧,难解其中味。或者是因为文字太过碎片化,分散了阅读注意力,也或者是因为我过分刻意地要求自己去思索,结果反而收获寥寥。

  出版界称本书是“知青一代的精神史”,那么不妨就此展开想象,在那个我不曾经历、又难以体会的岁月里,一群青年人,如姚大甲、陶小布、郭又军、马涛、马楠、贺亦民和小安子(我原本以为我会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带着各自不同的故事扎根同一片黄泥土,承受着各自不同的忧愤和无奈,甚至怀揣着各自不同的憧憬和理想,后来又齐齐地被卷入改革的浪潮,于是这种忧愤和无奈便又转移到城市的高楼大厦和大街小巷。人生是一次有剧本的演出,有程式,有台词,你几时能为自己的命运做一次主?与浩瀚的宇宙相比,人,何其渺小;与强悍的命运相比,人,何其无力。就像历史洪流中的蝼蚁。只能随波,无法逆流?所以说,人生又是一次殊途同归的旅行,谁能例外呢?

  2015.2.12

  《日夜书》读后感(八):致50后的青春

  “多少年后,大甲在我家落下手机,却把我家的电视遥控器揣走,使我相信人的性格几乎同指纹一样难以改变。”

  这是韩少功《日夜书》开篇的第一句话,很熟悉,突然想起黄锦炎翻译的《百年孤独》中令人惊艳的开篇之语:“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连句式都如此相似。我好奇,这将是一部怎样的作品?

  在《日夜书》的封面上介绍说:“知青一代的精神史,具有社会广角与人性深度的心灵书写,当代文学的独步标高之作。”

  我静下来,一字一句,一页一页去读完书,心情沉重至不可说。

  这是一部书写50后的青春书。在当时那个年代,很多城镇知识青年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去消灭“三大差别”。半个世纪以后,“三大差别”依旧存在,知青文学却成为一碗一再翻炒的米饭,从苦大仇深的伤痕文学到回归倾向知青小说,到后来知青作家们开始反思,诉以知青生涯是对人性的扭曲以及更多。

  书中人物的大多都是知青身份,当然,作者重点写的显然不是知青生活,而是回首50后这一代人生命与精神历程,讲述是知青在当代群像和命运,为这一代人的命运写下代言书。

  一个九岁还吃奶的文艺青年姚大甲,这样一个生活低能儿后来却在艺术界闯出一片天地来;才华卓越的知青精神领袖马涛典型的“口头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自私偏执,面对不幸与苦难甚至推与家人和朋友;“农村大哥”郭又军,在乡下时他对生活如鱼得水,回到城市时,他却变得无所适从,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在畸形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怪才贺亦民,从他年少时遭受父亲的毒打到他最后被押上囚车;马楠是个看上去不堪一击的弱者,她却能够勇敢承担所有的苦难和屈辱……每个人物背后都隐匿着作者对时代和人物命运的深度思考,以及人类反复出现的那些文化和精神的难题。

  《日夜书》中并没有像一贯的知青文学作品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作者尽量客观而平实地叙述关于一个经历过特殊时代的人物命运的故事。它是一群人人生历程,这些人有知青们对被突然篡改命运不甘,但他们身上更有人性的自私、懒惰、贪婪、虚假……而这些,我想,不管他们是否参与上山下乡运动,他们人性的卑陋之处依然存在。时代或许改变了他们原有的生命轨迹,但是人性中最本源的东西并未曾改变,就像作者在本书开篇时说的,人的性格和指纹一样难以改变。

  作者通过对一群畸形人的特殊故事,或许在试图引发读者对命运、对时代的思考,以及自我生命的反省。这是对一群知青的生命与思想梳理,远看有大视界,大悲悯,把时代与人的命运结合,试图从一个侧面去引爆知青一代的精神史。只是生命以姿态万千呈现,以此盖论为知青一代的精神史,难免让读者产生一种管中窥豹感觉。当然,书中的某些思想可能会引起一些人的争议,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书中还潜在许多东西需要读者用心去开掘。

  同样的青春,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出发点以及呈现姿态。但不论如何,韩少功笔下那群50后的青春,沾了时代的灰,荒谬的,却隔着半个世纪的岁月,硌疼了我,以致我在读完此书之后顿感命运之沉重,不堪言说。

  (原作品刊与《国学知周》)

  《日夜书》读后感(九):身份认同与自我寻找之旅——浅析韩少功《日夜书》

  身份认同与自我寻找之旅

  ——浅析韩少功《日夜书》

  *本文已刊发于2013年6期《文学风》杂志

  韩少功是一位时代感很强的作家,对于时代脉搏的把握,社会责任的担当,都具有强烈的自觉意识。他始终以书写时代为己任,内核深透而不变焦,外人看到他小说技巧的千变万化,他却自有坚守的书写良知,万变不离其宗。进入新世纪以来,韩少功的小说创作更多聚焦于城市生活群体。而与其他人聚焦点不同,韩少功关注的人群多为从乡村返城的“知青”。这群人在“后知青”时代的生存状态和思想动态,一直是韩少功孜孜以求、反复琢磨的主题。长篇新作《日夜书》就可堪称一部“知青一代的精神史”,它不再是一部单纯的 “知青”小说、“寻根”小说、“成长”小说,或是混淆了各种写作流派与技巧的“试验品”。如果对《日夜书》的解读仍停留在以上几类分析上,固然容易对《日夜书》进行文学史定位,但其独具特质的重要性与文学价值也不可避免地被遮蔽掉一部分。

  《日夜书》其实是一部充满了作者自觉身份意识与自我寻找的作品,表现出极为突出的身份认同的新型主题。作品通过几位五○后“知青”从“知青”年代到“后知青”转型时期的人生轨迹和恩怨纠葛的故事,折射出时代的变迁及在时代大潮中寻找身份、地位与认同感的艰难心路历程。作品的聚焦点是性格、情感及价值观的冲突,韩少功栩栩如生地刻画了“后知青”官员、工人、民营企业家、艺术家、流亡者等各种不同的人物形象,用他们各自的一生回答了时代的精神之问——“我是谁?”

  我国自改革开放起,全球化进程加剧,个人和集体的身份认同产生了危机,“我是谁?”、“我从何处来?”、“我到何处去?”这样的问题不断被提出,人们在生活的大潮中迷失了方向,也失去了判断自己所在位置的稳定的参照系,这便是“身份危机”。身处时代大潮中的韩少功敏锐地体察到了这一“身份危机”给自身及他人带来的冲撞,他将笔下人物聚焦于“迷失——寻找——X(各种未知因素)”这一不懈努力中,让人物在过去与现在、理想与现实中不断交织、纠缠,最终呈现出千姿百态的人生。

  在韩少功笔下,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不管是出生优越,还是低微;不管是生性庸常,还是奇异……这些人物无不保持一种“寻找”的姿态,一如韩少功在书中写道:“我其实刚刚诞生。无论我活了多久,一旦面对浩瀚无际的星空,我就知道自己其实刚刚抵达。”这是韩少功对于世界的认识,他始终心怀一颗赤子之心来打量和把握这个世界,保持清醒的姿态来审视这个时代与身处这个时代的人。他并不向你灌输什么人生意义之类的说教性文字,他只是将各种人生呈现于你面前,让丰满的个性人物来刺激你的感官,击打你的心灵,引发你的共鸣,于是你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我们有意无意间在做的事就是在这大千世界中寻找一个身份,一个地位。

  身份认同与自我寻找的主题始终贯穿整部小说,几位主要人物的故事都在不断印证这个主题,“迷失——寻找——X”成为串连各章故事的主线,而未知因素“X”前承各人身份地位与个性之不同,后连命运境况之殊异,呈现出人生的丰富性。万变不离其宗的是“迷失——寻找”这一过程,恰恰说明韩少功小说创作的目的是对个人精神意识的探寻,对精神复杂性的描述,这一直是他小说创作的价值之所在。

  《日夜书》从根本上来说,延续了韩少功“寻根”小说的创作传统,它要寻精神之“根”。小说通过城乡(今昔)两条穿插跳跃的平行主线,细写当下城里人精神缺失、思想迷惘的状况。通过与物质贫乏的“知青”年代相比,当代中国社会剧变下的人都不免画上“畸形”二字,如小说主要人物之一艺术家姚大甲,年轻时身处穷乡僻壤依然痴迷艺术,“从不用左手干活,哪怕这位独臂人的工分少了一大截”,只为要保护一只“提琴家的手”。返城后,大甲“进过剧团,办过画展,打过群架,开过小工厂,差一点投资煤矿,又移居国外多年……但到底干了些什么,不是特别清楚。”他教导说:“你彻底忘掉画笔,多想想切割机和龙门吊,就可以到美术学院当教授了。”在他看来,“艺术(已)不过是可以偶尔high一下的把戏”,再不是神圣不可侵、贫贱不能移的圣物了。这就是精神之“根”的缺失,而这恰是韩少功急于想展示给我们的当下人的生存现状,但他创作的目的又绝不止于此。一个好的作家,仅仅能够把握时代潮流是很不够的,仅仅一个时代在他是很不满足的。大作家不只属于一个时代,他跟前过往着现世景象,耳边常有“旧时代的召唤”,“而冥冥之中,他又必定感受到另一个更深沉、更深厚因而也更迷人的呼唤一一他的民族文化的呼唤”。韩少功想要表达给我们的“迷失——寻找”主题,不外乎就是对这种大至“民族之魂”的追寻,小至“个人身份认同”的确认。韩少功用诸多畸形人的特殊故事,讲述了一个畸形时代的悲喜剧,引发你关于生而为人,如何完成自我,寻求自我的思考。

  身份认同问题是现代性的产物,“我是谁?”、“我从何而来?”、“我到何处去?”这些问题在日益复杂的社会文化矛盾中成为人们不得不面对和苦苦追寻的问题。实际上,对身为精英知识分子的韩少功来讲,敏锐的洞察力让他比一般人更能体悟到身份问题对身处时代剧变之中的人们的关切性。书中以第一人称身份出现的主人公陶小布,其实具有了“隐指作者”的身份,“形成隐指作者人格的价值集合是由作者提供的,如果作者在写作时不是故作姿态或弄假作伪(例如奉命写作),那么隐指作者就是作者人格的一部分。”陶小布可以说是作者人格的一部分,可以从中窥探出韩少功的内心世界。在书中,本可以继续升学的陶小布放弃了升学机会,自愿下乡当知青,原因不复杂,只因在人去楼空一片狼藉的校园里,陶小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与孤独,“亲爱的,我被你们抛弃了” 一一在一个尚未成年的人眼里“远方是什么?”尚不清楚;未来会如何?一片茫然。他没有指路人,身边的亲朋好友纷纷离去,在这片孤陌大地上,他头一次为了寻找自身的身份而陷入了斗争。即使一些“明白人”,比如郭又军对他“自投罗网青春失足”狠加规劝,依然无法阻止一个迷失在“革命大潮”中的热血青年奔向他心中的革命圣地,接受“知识青年再教育”。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多次出现在《日夜书》中,韩少功通过主人公“我”一一陶小布的心理活动,异常生动鲜明地将同一代人的生存困惑与身份危机呈现在读者面前:“几十年后我也会是这样子?也会鼾声粗野,磨牙声狰狞,偶尔还在乱糟糟的裤头里放出一两个闷屁?生活正在眼前展开,正嘀嘀哒哒扑面而来。如果我不愿像他那样活,不愿像他那样挣吃挣喝然后生下一窝‘公粮’、‘余粮’、‘粮库’,那我又能怎样?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种活法,有更高的东西,那更高的在哪里?”在这里,身为小说家的韩少功并未给予回答,他秉持了“小说家的任务是提出和描述问题,而不是给出答案”这一创作原则。

  “新的信仰和自我认同需要新的社会制度作为实践条件,因此,寻找认同的过程就不只是一个心理的过程,而是一个直接参与政治、法律、道德、审美和其他社会实践的过程。”也就是说,身份认同需要“自我”与整个社会环境之间产生一种良性的互动,才能顺利完成,小说的叙述者“我”作为最为现实性的人物形象,最终深切地感受到了在两个“自我”之间转换的艰难甚至分裂和尴尬,道出了其身份认同的困难和自我重构的焦虑。韩少功在写尽了“知青”这一代人的“迷失——寻找”后,还着重笔墨写了下一代人的“迷失——寻找”,马笑月和郭丹丹即是两个典型。从中我们可以看出韩少功在塑造“新的信仰”和“自我认同”时的独具用心,为人性的困局打开了一扇天窗,使整本书在沉重中透出一丝光亮。韩少功赋予了两人不同的结局,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处,也是书中升华主题所在。同样是父母离异,家庭不谐,从小生长环境都造成两人心灵扭曲,但在主题公式“迷失——寻找——X”中,同样是“迷失”与“寻找”的艰难成长,因性格殊异,两人呈现出不同的命运结局(未知因素X)。马笑月是陶小布的外甥女,从小被陶家当作干女儿来教养,性格阴郁极端,在得不到自己所求后,转而怪怨旁人,报复自身,以求解脱:自残、跳楼、开枪自杀等极端的方式都被她一一实施,最终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X=放弃);而另一位同龄人郭丹丹也经历了艰难的成长:母亲远走他乡,父亲软弱无能,从小她被娇生惯养、茫然无措地成长,直到父亲病逝,她才一夜之间长大了。韩少功在全书结尾处为郭丹丹特意做了一段《补记》,交待了这位不幸女孩的光明前景:郭丹丹最终没有接受母亲朋友的资助出国留学,而是在法学院毕业后自行做出抉择当了一名律师,接手了叔叔的杀人案。其有条有理的处事风格,成熟稳健的为人作风,呈现给读者的完全是一位穿过重重迷雾,找到坚定人生方向的成熟女性形象。这是韩少功在写尽书中压抑无数的故事后,给我们带来的一抹亮光:新一代年轻人对身份自觉自愿的认同与追求,表明了身份意识觉醒后人自觉把握命运的光明前景。在郭丹丹这里,X=清晰。这是非常难得的一种人生境界,也是韩少功对于人类美好本质的向往,这种自我重构的价值与可能性通过郭丹丹这一艺术形象得以充分地打开。

  《日夜书》高于一般著作的所在,正在于它既写了苦难,也写了希望,希望建立在苦难的追寻上,任何一个人物的“身份认同”之旅都不容易,充满了灵魂的挣扎与涅磐。如何写出深切的灵魂,这正是一部小说的魅力所在。我们何曾见到有几个作家能写出一颗善良的、温暖的、真实的、充满力量的心灵?在全书结尾处,主人公陶小布陷入回忆与深思中,以一把枪结束自己生命的马笑月在他的回忆里变成了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她要“种太阳”,“无限憧憬”地要在“遇到停电的时候……给每家送一个”。然而,“太阳树”久久没有发芽开花,她最终“噘起小嘴,失望地远眺窗外那一片风景”。这当然是韩少功有意为之的一段情节设计,是他的一次心灵跋涉,目的在于探索人类灵魂中那些不可动摇的困境。与一般叙事不同的是,韩少功没有给出读者答案,没有建议,没有指点,一切如日夜交替,混沌如初,所有的问题最后并没有获得俗世意义上的和解,这就是灵魂叙事。谢有顺曾在《尊灵魂的写作时代已经来临》一文中指出:“它是没有答案的,或者说它在俗世层面是没有答案的——文学探究这些过去没能解答、今日不能解答、以后或许也永远不能解答的疑难,为何是有意义的?因为这就是灵魂的荒原,是每一个人的生存都无法回避的根本提问。”文学就是对精神疑难的探寻,韩少功对身份认同这一当代人共同面临的精神难题苦苦追问,就是为了使人们不断自我反省。当一位作家为当代人的灵魂破败所震动,被寻找灵魂的出路问题所折磨,依然存在着向灵魂深渊进发的勇气,我们不得不这样认为:这才是他对自我身份认同和寻找的征途。

  《日夜书》读后感(十):父辈的故事

  韩少功在《日夜书》开始写了大甲的故事,用了《百年孤独》“多年以后,……”的句式,但并没什么情节铺垫或设置什么悬念,我看了第一章,觉得扉页上标榜的”当代文学的独步标高之作“实有吸引眼球之嫌。看到后面,才知道这不是一本有着连贯主线的小说,作者只是叙述了当年在白马湖下乡的一干知青以及周围的人的故事,他们的前生今世际遇命运。这些荒诞离奇的故事,便构成了”知青一代的精神史“,而这部“精神史”,也是最初吸引我买这本书的原因。

  想要了解那个时代的故事,这样一场浩劫,在新生的社会气象上,进一步摧毁了中国几千年来的传统,至今仍在艰难重建。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时代,电视剧里多是侧重革命的激情、青春的火热,公知们则是各种批判与控诉,有人诅咒,也有人怀念,有人妖魔化,也有人不断为之辩解。而我相信,每个亲身经历过的人,内心都藏匿着许多那个时代特有的故事。

  父亲是地主的儿子,是中国的低种姓人群,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在他的叙述里,很多的不公和屈辱,都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一如当年的“阶级敌人”(站在地主阶级的角度上),在垂垂暮去后,完全看不出当年的煊赫权势,却是我记忆里慈祥可亲的老爷爷。有个根正苗红立场坚定的人,时常代表着“党中央M主席”发表意见的人,在穷途潦倒撒手人寰多年后,仍不时被父辈提起唾弃,这样的悲剧确实不能归罪于因果报应,他们也只是牺牲品,几乎没有人是胜利者。多年以后,大部分人走出了那个时代,忘记了自己的荣辱得失,湮没在另一场席卷中华的大潮里。没有人记得父亲是地主崽子,当年矛盾尖锐的阶级敌人又成了和睦邻里,看不出有过什么恩怨冲突,然而当我考试又拿到第一,当我顺利走进体制,当我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父亲扬眉吐气的欣喜,让我明白这一切屈辱和坚忍,并没有人真的忘记。

  韩少功收集了很多像父亲一样的人(包括他自己)的故事,经过自己的艺术加工,形成了这样一本读之令人喟然的小说。时代扭曲了人性,这样的影响是深远的,书中涉及的人物没有几个可以归于常人,他们有着自己的逻辑,做出自己的选择。因为没有亲身经历,我无法质疑现实是否真如书中描述的一样偏激,从身边的多数过来人确实像父亲一样过着世俗正常生活的事实来看,似乎很多奇葩都不幸地聚集在了主人公陶小布周围——但同样没人能够否认这些是真实的,因为它们不是没有发生过,它们有存在的土壤。

  小说的行文十分忧伤,陶小布像个忧郁的诗人,带着一种无奈诉说着每个人的故事,并时时娓娓而道自己的思考。书中关于生命的论述令人黯然神伤,“你来自于黑暗,又归于黑暗,经历了一次短暂的苏醒”,这就是生命的本质,更像是一种虚无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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