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喜重行》是一本由黃碧雲著作,天地圖書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HK$ 98,页数:38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读黄碧云最初是因为《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文中人名甚是好听,叶细细,许之行,念来觉得是传奇女子。后读到《后殖民志》,《血卡门》,琐琐碎碎,叙述港人漂泊他乡的生存状态。
《微喜重行》,花费若干个午间读完,忙不迭从那个世界逃了出来。念她的书如饮苦咖啡,回味没有甘甜,饮尽咂嘴仍是满嘴苦涩。人生在她字里行间,奔波半生,却百无聊赖。周微喜,陈若拙,一对兄妹,一段孽缘。年幼被父母遗弃的两人,因为命运的不公互相怜惜。
周微喜,与黄碧云笔下的其他女人一样,一双眼洞悉世情百态,何事都看得通透,对生充满怀疑。微喜对哥哥隐秘的爱情萌生于香港拥挤的街道,潮湿的海湾,昏暗的租房。早早辍学的二人,离开父母,失去家庭的温暖,唯有彼此相互依靠。成年后两人分离,或许因为终于明白伦理道德之不可抗。离开了哥哥,微喜嫁人,婚后琐事接踵而来,怀孕,移民,上课,照顾老小,搬家,忙到无暇思索生命,时光匆匆,为着生计,骤然萎顿。若干年后为给若拙哥哥送葬,终于认祖归宗。
对比微喜,若拙更不是一个被命运垂怜的人。少时寄居安师奶家中,事事被禁锢。成年之后也吃喝嫖赌,用以排遣生命,年轻的荷尔蒙需要发泄。和微喜一样,内里是抑郁的家族基因,即便后漂泊美国,生活境况好转,有妻有儿,却染上家暴酗酒,妻离子散。后又积劳成疾,罹患肝癌,孤独地逝去,临终都无亲人陪同。怎么看,都是寂寞的一生。
从前见过黄碧云的照片,她一袭黑服,神情复杂,眉间凝着一股凛冽。如果微喜是取材于她本人的经历,那么作为读者是可以理解为何生活在她笔下是如此平庸无趣,漂泊无依的。果然少年时没有接触她的书籍是幸运而明智的,如她那样过早看透了人世无聊,也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微喜重行》读后感(二):归去来兮 行复重行
空间流转,生活以琐碎的面貌继续,时间过去,生命的质感慢慢呈现。
生命由无到有,再重回无。由向光到趋暗。
在课堂上断断续续的看她的新作,《微喜重行》。她说是给哥哥的遗书。
何尝不是给她自己的遗书。
从《末日酒店》,到《烈佬传》,再到《微喜重行》,语句简洁近冷静,人物来去,时间兀自进行,空间不动声色,命运的碾转,不过在一桩又一桩的琐事中。路就这样埋头走下去,并无什么惊天动地,却渐渐,走成了命运。
若拙。文中男人公的名字,来自她哥哥的原型。也是她,她父亲,她祖辈,是过去,现在存在着的,平凡的我们。
微喜。文中女主角的名字,来自她自己的原型。
以微喜的眼睛看若拙,一生,就这样过去,不少,也没有更多,不过是那么多事,却是我们的一生。
以微喜映衬若拙,是伊在这个年纪,将暗未暗时分,做出的选择。微喜,尚好,不会更多。
横眉冷对也好,避而不见也好,挣扎也好搏杀也好,最好,我们还是回到那个,同一空间,面对同一解答。
这唯一的同一,便是全部的意义。
书的前半部,是哥哥妹妹的命运纠缠,后半部,是父亲临终前,对哥哥的诉说,一生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的诉说。是家谱,是历史,是来处,也是归途。
quot;老去不是 万念俱灰,心如槁木,老去越远越近,记忆是邻居,时常打招呼,在门前探问,但不进入,最细致脆弱的,暗秘密收藏,我想起你,暗影浮现。"
说得这样好。
《微喜重行》读后感(三):《微喜重行》摘录笔记
作者:黄碧云
一四:
我望着课室的窗,有一株树,很花的样子,黑板我也看不清楚,我想我有近视,要问阿爸拿钱配眼镜。老燕也近视,他也不戴眼镜,他说不需要看得很清楚,这个世界很废。
一五:
微喜妹妹:你真的想得太多了,你这个年纪,你问我,为什么要让你决定,你不可以代我决定吗,这样不就好了,决定就是责任,我想我们可以决定的事情,其实不很多,最多是抽烟不抽烟,上学不上学。这样想来,我们做人本来没有什么责任,不明不白生活在这个世界而已。
一六:
婴孩张开手脚,他以为可以飞,如果他知道,我们会向下跌。
二四:
本来也不是什么娇花,在这里生活,我们都是野草,无论在什么地方,任何环境,都可以以自己喜爱的方式活下去。
二五:
每日下午我经过小礼堂的时候,我听到张绮萝在唱歌,每一个纪念,诞生,受难。张绮萝会唱,弥赛亚或圣马太受难曲。她练习的时候,我站在小礼堂外面听,歌声听不出年纪,将老将死,还是青春盛烈
二六:
英语早餐是破戒绝的意思,因为我们的灵魂,所需要的食物,其实很少。
三六:
路很难行,与读不读书无关。
三七:
天开始黑,你脚下的路,变蓝变紫,红里有绿。你要到哪里。
四五:
四六:
人生来就要受痛。
六五:
在这个世界,你有什么。你走那弥敦道,会走到尽头。
这是你做的决定吗,还是时间替你做的决定?
七八:
原来不是人,是景色,这岛将沉,这灯将灭,这繁华终必荒凉,所爱在远,相亲必分,何必。
七九:
八三:
八六:
没有人,只有你自己,你要睡上一睡,睡醒了世界一样,但你可以不一样。
八七:
八八:
我以为所爱便是所有,我以为我可以与这个世界争上一争。我输了自己,我又输了你,我们这么一见,没有海风,没有渡轮,这样污黑的的行人路,大厦张着黑沉的窗,多么简陋,春日阴沉,晨雾难散。
一一七:
一一八:
微喜嫁了,会离开。你也想离开,这街头,太吵太乱,每一个人都瞪着你,有没有事业有成,有妻有儿。
一二三:
你早生的皱纹一定在眉心,你的眼睛忧伤而充满疑问,余生在暗影之中,慢慢显现,跟随世界,独自承担,非活不可吗?
一二八:
非常隐秘,难以解释。我想这叫作希望。
一三〇:
事情不是你拣,路也不是你行出来,不过如此这般,来到此时此景。
一三四:
“我主垂怜”,人真的那么可怜吗?
一五〇:
没有一种生活不琐碎。
一六四:
生活那么累,累到我们忘记了生活。
一六七:
一七八:
这世界荒凉无物。
人生在世,所为何事?
是吗如果是美丽世界,大雪纷飞,将有另一生命,无知而来,何曾殷问,将归何处,此一与那一之间,何所依?何所以?爱为何?离为何?想念为何?
一九四:
每个人都很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你有一点糊涂,盲头乌蝇,嗡嗡的在一间暗室乱飞。
一九七:
生活就是生活,繁细事物,偶见美丽景色。
一九八:
一九九:
我不能假造一个完美世界,我的世界也不完美。
我们并不需要自由,无所反叛,我们当初以为有自由,不过时候未到,将老将死,无一不面目模糊,我们以为我们走的路,只一而唯一,但我们后来为我们自己的败坏所击倒,我们无法反叛我们自己,内里的必然。
人有我有,人结婚我结婚,不结婚又怎样?人生存我生存,不生存又怎样?
我们生存,不为什么,不过由本性驱使,没那么复杂,微喜,生活繁琐,但不复杂。
我们还有下半生,怎么过?一件一件事情的过,一个人陪伴你,一个离开,最后你独自离开,无论有多少人送你。
二〇九:
事件会过去,并且忘记,疲累让我专注眼前的生活,愈专注,愈无法贴近。
二一〇:
见生跑过来,我见着他噔噔的跑过来,多么完美不知缺憾的生命,如你从一个记忆走过来,七月正烈,你又不知年日,我在浓荫之绿,等待召唤,错失但终会完结的相逢;风从海上行走,发在眉间争斗,眼目在我指尖遇见,你初见的灵魂,如此张狂色历;你若知道歉疚,如我知道肉中之肉,你停顿并且稍问,何曾归来何曾远去,何以承担,两个坏身的必腐不爱;我也曾低眉也曾垂目,也曾以为挑刺可绝,断指可绝,天裂留余,琐碎生活,埋葬一城风雪;在日落之前,你必受火炼,最终的拷问之时,你诚实相对,光亮的闪金祭坛,你稳步前踏,并不勇敢不过无法躲避,我曾经想念,曾经深爱。
二一七:
世界是个监狱。
二二〇:
二六八:
二七六:
我以为离开一个地方,不会重回。
原来欧洲沉旧衰老,那么多一个人,手插着大衣口袋里面,眼睛郁蓝,匆匆赶入地狱,我想起你,让我们回到一个地方,众尸未寒,终灭未灭。
你会不会想念一个人,我的女儿恋爱,成人受戒,知道生命的苦厄,悸怖,明尽,必至老死将无。
二七八:
我想起你,不是我不顾念身边的人,此生我心存感谢,不是我沉迷恋伤,巴黎灰黄无绿,我们在一个微雪早晨离开,原来有鸭,死鱼在运河腐烂漂浮,不是我无法感觉我从来不,只是日子堕沉,我知道所余有限但太多,我在过去的一个回舞盒子,不停转动,在昏眩的跳踏躍踮的微小空间,见到镜,重重相照,无限影叠,我停不下来,想起你,因为天空,因为云的高低,因为雪的不曾,日的恒远。
二七九:
二八〇:
老去不是万念俱灰,心如槁木,老去愈远愈近,记忆是邻居,时常招呼,在门前探问,但不进入,最细致脆弱的,暗密收藏。
二八一:
时间过去,不过是昨日。
二九三:
我需要记得吗?记忆就是生命?我不记得,我还是我吗?蛇记得皮,蝉记得壳,夏虫记得冬天?我们为何,得知,追问,求索?
二九四:
我们的前方是至黯的水平线,我时常渴望见到,河的尽头,天之垂跌,河水流入大海,天空伸延无尽,会不会是极限的安慰。
即使我不记认,就不存在吗?我们何曾记认,地心熔岩,如非爆发,冰入湖泊,如非干涸。
二九五:
不再又如何,一人不再,万物常在。
二九六:
人们总是急步,凡勿必做。
二九九:
人生的一种知识,两种态度,你赤诚堕入,以身相殉,我狡猾远离,欺世盗静,一定是因为我经过,伤痛练习,我活得比你长,比你好。
三〇〇:
我们将记:相聚终离,相见始分。
三二一:
某年某事,你开始知道大地,不是北美洲的广阔原野山脉,是人,人,人,人。
三二一
我只有我自己,无人,无物,甚至无世界,反叛是弱者的报复,与勇气无关,与爱无关。
三二三:
羞耻因为知识,我们当初唯一所有,就是肉体,最后所余,无他,也是肉体。
三二四:
知识是:我们所是;道德是我们希望或他人希望我所是;两者初现的差距,我们以谎言和假作去掩饰;羞耻成为我们在人之间生活的代价。
但可能是稀有品质,令到你或我,总有一,刺痛,清醒,这我做错,是不是因为我,我不应该得到,我不敢,谎言愈说愈大,我们愈为退缩。因羞耻而怯懦,狡猾。
三三二:
曾经再经,行者再行,出卖者回归忠诚,思念近乎无情,有生,大地寂然不动,地球高速旋转,一人暂留,万物延传未绝。
记下为了成灰。
三四一:
恐惧令我们凶悍吗?
三五五:
赎罪就是与过去和好,不由不认。
三五六:
大地包容所有。我们在小至无时,旋转见星辰,有光或未至。能得一见便好。因为时光,远星辰耀。
三六八:
三七四:
年轻时自己的双脚就是家,现在无地可站。
我们以为忘记的事情,没有忘记,总不期而袭。
三七八:
还未经历的,懔然肃静,如果我们期待,就足以承接,毁灭的各种可能,战争,瘟疫,饥饿,斗争。
三八〇:
我停一停步,这时我见到,尖沙嘴五支旗杆,各旗饱满飘扬,有人等我,有日子,有大洋船,远行出航,庄严回归,生锈拆毁。
《微喜重行》读后感(四):筆記
﹣喜歡書的前半部多於後半部。就是當微喜還是小的時候,那種筆法那種斷斷的語言。
﹣跨度很大的一部小說,時間由清末民初到現在的香港。
﹣書本去到中段很灰暗,讓人讀得很不舒服;大概就是微喜與若拙分開後,去美國尋找自己生活,而若拙又胡亂生活的日子。
﹣反而去到後尾,雖然若拙患癌而死,但那種追回先祖的探尋(雖然其實兩兄妹的身世混亂,與所謂的’祖宗‘其實不是那麼’純正‘)卻有一種讓人釋懷的感覺。
﹣有朋友說黃碧雲這本書有一種不與人溝通(或不介意人看不明白)的感覺。大概也是吧。
﹣總覺得書中各人的名字有些喻意,若拙,安定國,傷小離,等等等等。但也不是那種很俗氣的’政治喻言‘,反而是從尋常的生活,家庭的乖異,兄妹的暖昩,自身的反複掘挖等,讀出一種很深很痛的我城的瓜葛。
﹣我其實喜歡《烈佬傳》多點。
《微喜重行》读后感(五):我說見雪 在你還未生之初 我也知道心如刀割
「“他們有事情發生,才知道我們存在。”我說,“這樣讓我們有事情發生。” “甚麼?” 你望一望我。你不敢,我也不敢,沒有人告訴我們是甚麼事,我們知道什麼?為什麼不敢?會生白癡兒?誰說的?但我們,又,不是,太遙遠。我十二三歲,看起來像十八歲,你比我大三年。」 「你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我想去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我叫周微喜,你叫陳若拙,我們結婚,你有點呆,說,你不要傻。」 「如果我不死,你到哪裡我都會找你,是一生的承諾?沒有見證人,沒有簽字,沒有法定年齡,也沒有遺產繼承,祇有你和我的血,我是你哥哥,你說,這一生都是。我這一搬走,我們就回到我們所生,我們一生無法逃避,只能好好的承擔。」 「你說我要結婚了,我說,這好,想想又說,你肯定?你沉默片刻,我們的生命,開始有這樣的沉默片刻,話無法說,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何七月摸著牆壁,她叫你哥哥,你想她是不是知道什麼,她阿媽叫她叫你,若拙哥哥,她不叫名字,就叫哥哥。」 「我叫你,陳若拙,我們無法再回到那一個多風的下午,我們的衣裳不再漲滿,那一大洋船,繞過大陸,再到另一島嶼的人,多少已經離世,或再遊移?時間,如何將臉變成骨頭,你的手碰上我的臉,怕我一碰就消失,我捉著你的手腕,感到脈搏,如果生命無法推諉,讓我一天与另一天,有一晚短暫的寧静。」 「在巴黎我想起你,我想起你,讓我們回到一個地方,眾屍未寒,終滅未滅,我想你眼裡的陰影,追隨著你所有的悔惱。我想起你,不是我不顧念身邊的人,此生我心存感謝,不是我無法感覺我從來不,我知道所余有限但太多,我停下來想起你,因為天空,因為雲的高低,因為雪的不曾,日的恆遠,我說見雪,在你還未生之初,我也知道心如刀割。」 「那麼多你的晚上,我的日間,我的黃昏,你一個酒醒的凌晨,每一次都是你在說,我聽,我不需要回答,嗯,這好,你甚至沒有問過我,最簡單,吃過沒有,昨夜是否睡得好,但每一次,我聽到你,知道你,你活,你已經不在我的生活裡面,十九年,我還是歡喜,因為你是一段年輕日子的記認,也是我唯一的提示:我曾這樣生活。」 「你低頭,在你裡面萎謝,我說,這樣我們走了,早睡,你在我面前,思索停留,這最後一刻,你將我一抱入懷,我們將記:相聚終離,相見始分。」 「他仍遮掩,以換取留在街上的自由,爛布是他与世界談判的籌碼:互相鄙視,互不理睬,互不侵犯。肉體是他最後唯一的妥協:他同意,這肉體是羞恥之源。烈火一燒,這是你最渴望,你不願意腐爛,不願意行將僵木變綠,見於人前。」 「見雪有說,見到肥仔,感覺像,哥哥,我心一震。」 兩個整天,讀完了這本厚書。睇到結尾的一行字,心痛至極。今日出門辦事,發覺當下的一切變得好虛浮——牆面剝落,落葉委地,原來這一條街,廿幾年來也舊了。 我向來喜歡背德悖倫的愛情故事,因其不可曝於青天白日,“悖倫”便顯得尤為綺麗。“我閉上眼睛。你的手有一點震抖。” “你長了鬍子,有一點刺臉,有點癢。” “你去沖涼,用的還是我的毛巾。” 你沽佢兩個之間,有冇嘢?有又點,“我們沒有妨害其他人,只不過他們不喜歡。” 冇又點,“微喜將她寫過的,再寫一次。你將我視作微喜,亦無不可。這是我寫給我哥哥的遺書。” 少年的身體清潔,因此青春便也顯得乾淨。周微喜一件舊T恤穿一次洗一次,哥哥給買的蘋果牛仔褲,陳若拙的汗濕白襯衣,走街串巷的皮鞋,老燕的白棉T白得發綠,安麗的直身深藍裙子,教堂之上的時鐘酒店,他一節節的脊骨,她內裡的微濕,一切都無不潔感。及至中年,安麗的惶恐與等待,老燕背脊微駝頭髮花灰卻依然是好看男人,他夜宿的大陸情婦,若拙的夜夜酗酒與暴力,何七月如何步步離棄若拙,微喜在紐約的一座偏島上,將奶奶鎖緊書房,事事醜陋而瑣碎。行至暮年,老燕與安麗終還是人前挽手的完整一對,微喜背若拙的骨灰回鄉,在女兒的婚禮前,聽女兒說一句未婚夫感覺像哥哥,內心還是會一震。 讀這本書時一直有一個詞閃現眼前,“注視”,堅定恒久的遙望,微喜貫穿整個生命的注視着他的生活,以此作為寫給陳若拙的遺書。對於她來說,這到底是一種安慰,還是一個記認。他們兩個自廟街夜宵後分別,很難說其後的生活如何,不過是人也做這些,於是我也做這些,結婚生子,不好嗎?枯蕭破敗的半生過去,這最後一刻,你將我一抱入懷,我們將記:相聚終離,相見始分。 在初見面時,已經對未來的分別有了預感與恐懼,這大抵可算內心最深的隱痛。
《微喜重行》读后感(六):暴烈少女和泥土脚
在周微喜这个不可靠的叙事人眼里,哥哥当然在两个人分开之后就该形容槁枯,混吃等死。其实陈若拙发奋图强,连中学学历都没有在社会阶梯上爬得一帆风顺,若说“有大洋船",真正远航的哥哥啊。在妹妹眼里陈若拙的婚姻完全是将就,不过她问他你确定要结婚吗。陈若拙说确定,我为什么不确定。再看周微喜,伤心嫁到美国生子持家,把自己埋进生活琐细里,住在staten island,连曼哈顿都不是很常去。他们也和一般初恋情人分手一样余生都要互相比较。活得比对方久也是胜利吧。
哥哥要死了。她也不去病床前告别。等着他作为年青时候的记认永远活在心里。因为她知道陈若拙死前除了想见儿子,只想着那个上海艳丽的情妇。不会想到这个妹妹。她怕被哥哥认成别人,“又不好跟病人生气”。于是拒绝让哥哥“在家人的陪伴下安详离世”。
而年青的记认不过在书的五分之一处就写完了。甚至比寄宿学校的生活写得都短。寄宿学校的生活写得像风暴来临前的喘息,每个学生都有故事,都不怎么愉快,不过还年轻,都有希望反转自己的命运。周微喜那时候就从来不抱怨,乖乖上课,周末和同学老师行山,“欣赏大自然”,放假哥哥在尖沙咀五支旗杆等她,带她去打保龄球,买冰淇淋给她,送她“利惠氏”牛仔裤,扶她的腰,舔掉她手上的奶油。
周微喜当然是一个情绪激烈的少女,不然不会剪掉头发和母亲冷战,不回学校要和哥哥同居,两个人在一起毫无出路就毅然放大家一条生路。不过因为是以自己的立场写的,又隔了很久,知道当年事的人走的走忘的忘,她笔下时常冷静,不冷静又能怎么样,又没人听。没人记得。多年前大胆的少女很多年以后在人群里都不敢再对上哥哥的眼睛,下意识以为别人要发现什么。黄碧云还是很会写让人心惊肉跳的感情,不过不是写和我哥,而是哥哥的朋友靓仔老燕。
下半本书拨出章节来把两个人父亲如何来到香港的故事补全。黄碧云显然没少关心学界评论。“暴烈与温柔”现成送给文评家的标题,没有比她自己总结得更好。这里她写一个“花果飘零”的家族史,花果飘零还打了引号。引唐君毅?写日本人打来,一家老小逃到猪圈躲着,大人每个抱一个小的,“猪抱一个”。祖母胜利后回到家乡,不过有一天在无法逃避的革命音乐中,决定得送儿子走,一种生物的直觉。
这个无奈的故事如果结尾在哥哥死就太不像黄碧云了。结尾在子女长大结婚,周微喜和年青时的朋友一起,误以为哈德逊河是尖沙咀,五支旗杆下有人等她。从前他们看大洋船,心里也许想到起航,现在看船回港,“生锈拆毁”。
这本书让我们有机会看见黄碧云的泥土脚,也许写作间隔时间久,有些细节不统一。除了有人已经发现一会儿写父亲是肺癌死一会儿又是肝癌之外,我还发现一处,周微喜女儿取名叫见雪,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她第一次在纽约见到雪。不过黄碧云忘了之前写过她跟着母亲去日本也是“第一次见到雪”咧。
《微喜重行》读后感(七):远行之后
某个半夜时分,静静地把状态从在读变更为读过,淡漠又热烈地描述黄碧云倔强坚守的绝望感。因而每次读黄碧云,势必会沉重许久。这也是我迟迟不愿靠近回首的实质。
她说:微喜将她写过的,再写一次。你将我视作微喜,亦无不可。这是我写给我哥哥的遗书。可在我眼里,黄碧云和周微喜只有某个瞬间的的短暂重合。微喜用某种置之不理的遗忘方式换得因钝态而得以正常持久的生活,是否算得偿所愿无从知晓。终究是心有不甘吧,否则不会不愿在临行前以陪伴换得哥哥的离世安然。但陈若拙未得这般运气,从底层奋斗到娶妻生子试图正常的路途中,终究未得要领。和周微喜分开的日子,生命还是否真地存活。
哪怕往前寻根至清初的祖上,看到各自飘零后回归的身世,在乡间的泥土里,真地能寻回那么一点点归属感来排除一生的寂寞吗?
若拙已逝,微喜仍存,只是和熟知往事的老友站在一起,眺望曾无限远离的场景,在生死离别后,是否也会怀疑远行的意义何在。
完成阅读后的自述,于我日渐成为一种径自庄重的仪式。让生活未有那般乏味。
《微喜重行》读后感(八):。
生活就在不大不小的事情之中消磨,我不知怎樣回答安麗,我不能說,不要想,因為要想時候,突然來襲,嬰兒嘔吐,我清洗口水肩,嘔吐物有酸奶香,水喉水流不斷,如果我不關上,水將一直流,流到地上,地氈濕透,孩子大哭,天色暗淡,這世界荒涼無物,下雪了,見雪兩歲,我想我又懷了孕,我合上眼睛,曼克頓在雪中閃亮,我有沒有錯失了甚麼生活?白色房子,紅色車子,關早年要買車,我說買一架紅色,日本本田,孩子與家,我時去時不去的學校,這就是我願意所有?人生在世,所為何事?我開車到市場買食物,奶奶中了風之後,要定時吃藥檢查,在家中不敢抱嬰兒,我帶孩子,坐在後座,我獨自開車,道路堵塞,我開著收音機,播著爵士樂,有人細細怨訴,這是美麗世界,是嗎如果是美麗世界,大雪紛飛,將有另一生命,無知而來,何曾殷問,將歸何處,此一與那一之間,何所依?何所以?愛為何?離為何?想念為何?思為何?我按一按響號,前面司機給我做了粗口手勢,我看著楓葉的漸紅漸褐,終將落盡,我看我倒後鏡裏面的臉,車子微前微進,水撥不停揮動,雪掃走又落下,見雪哭了,我說,你停一停,媽咪要開車,我無法哄抱哭泣的孩子,她愈哭愈慘烈,我說請等一等,她還是哭,我不停按響號,告訴我,響號徹天,告訴我,我尖叫,我還可以做甚麼。她這時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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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生跑過來,我見著他噔噔的跑過來,多麼完美不知缺憾的生命,如你從一個記憶走過來,七月正烈,你又不知年日,我在濃蔭之綠,等待召喚,錯失但終會完結的相逢;風從海上行走,髮在眉間爭鬥,眼目在我指尖遇見,你初現的靈魂,如此張狂色厲;你若知道歉疚,如我知道肉中之肉,你停頓並且稍問,何曾歸來何曾遠去,何以承擔,兩個壞身的必腐不愛;我也曾低眉也曾垂目,也曾以為挑劍可絕,斷指可決,天裂留餘,瑣碎生活,埋葬一城風雪;在日落之前,你必受火煉,最終的拷問之時,你誠實相對,光亮的閃金祭壇,你穩步前踏,並不勇敢不過無法逃避,我曾經想念,曾經深愛——見生抱著我的腿,叫我,媽咪媽咪,我侊若女伶,燈光在我身上火熱灼,關早年看著我,見雪看著我,奶奶看著我,我甚麼都沒有做,不過有話,有靈親近,見雪見我停下,哭了起來,說,媽咪亂說話,有鬼,她嫲嫲拉著她,說,勿要講閒話,勿要靠近,我彎下身抱起見生,說,見生真乖,他不怕我,小人兒會說,簡單的話,因為話很簡單,所以會聽,所以他聽到,我沉默的話,不為人所理解,這時我眼裹滾熱,這麼多年,這個孩子,讓我流下淚,一開始就無法收拾,我不悲傷,生活到這個地步,沒有令我悲哀的地方,沒有埋怨,只是一微小雪飛,寂靜下落,在我身上融化,輕而無物,再一,又一,我的淚流了一行又一行,關早年沒有見過我哭,有點驚異,也不管他母親,抱著我,在我耳邊說,好,沒事,好,我在,身邊有這麼一個人,這誰?…你在五支旗杆之下等我,我們的人生,在那個時候,甚麼都有可能,我低頭走路,踢盡路上所有的廢物,果皮、紙盒、紙張、煙頭,碼頭好大風,我叫你,陳若拙,我們無法再回到那一個多風的下午,我們的衣裳不再漲滿,那一大洋船,繞過大陸,再到另一島嶼的人,多少已經離世,或再遊移?時間如何將臉變成骨頭,你的手碰上我的臉,怕我一碰即消失,我捉著你的手腕,感到脈博,如果生命無法推諉,讓我一天與另一天,有一晚短暫的寧靜,讓我步與步之間,有一呼吸,讓我的過錯,稍為細小,我對他人的傷害,不至終生,你放開我,我也放開了你,我們其後的日子,都在那一刻,已經經過,但如果我們不經過,又無法明白當初,秋葉的啟示,冬枝之影,每年我們都白白錯過,孩子長大,不過將我們逼向時間,我掩著臉,關早年給我倒一杯暖水,抱我上床,說,你休息,喝一杯水,睡一睡,睡著是那麼甜美,我們的痛苦浮滑,我這樣無知無覺的死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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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願意,他時常都在,老死不移,女兒在他身邊,安穩成長,妻子靜靜老去,兒子是個羞澀的好青年,父親對他的人生,沒甚麼大想法,我不過是很普通的人,普通日子,也一樣日比日少,新郎在等待,明明昨夜還相對,新婦明艷可驚,一定是某種莊嚴,他不明所以,卻感震慄,即將前來的日子,或粉碎意志,或折磨肉體,或有些微喜樂,二人燈前細語,生活小話,一起長胖,或有一個胖孩子,圓臉圓手,如果有幸福,樣貌一定很庸俗,婚姻誓言,「我願以你」,新娘有一點近視,她情願不很清楚,陽光與綠,藍與曼克頓,曾活的以其所在,再活一次,舊人新貌,她揚起臉,危在眉睫,她知道畏懼與疲倦,此日即老,「擁有和扶持,並從這一天起」,一個悄悄,握著另一個的手,縱使你肯出賣,我也不離棄,因為我相信的,並非你和我此身,而是人之所有,時常三人,那一個以歉疚完成,「是好是壞,是貧是富,疾病或健康」,還未經歷的,懍然肅靜,如果我們期待,就足以承接,毀滅的各種可能,戰爭,瘟疫,飢餓,鬥爭,不完全的人,「都相愛相依」,也就是完全的人;微喜靜聽,並非不愛,也並不能愛,我之所願,我之不能,微喜捧在手中,一掌的微汗,並無更多,言語無用,沉默可傷,她輕輕的捏緊拳頭,遊魂呼喊,且盡早歸來,她驚惶四看,影影幢幢,來者都是世紀前人,一個一個一個挨在她耳邊說,這真是個完美的四月婚禮,是一個詛咒還是陰媒,四月的鈴蘭不香,倒弔像她記得的一個當初,她掩著自己的嘴巴,我和我的秘密,隨我而去,陰潤大地,「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