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古拉》是一本由[法] 阿尔贝·加缪著作,译林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34.80元,页数:340,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卡利古拉》读后感(一):跟随加缪系列(四)丨《卡利古拉》:浅析加缪笔下卡利古拉的多重象征
《卡利古拉》封面 译林出版社加缪曾说“我是根据不同的写作计划创作的,⋯⋯我以动作性强的语言写剧本,以推理性形式写论文,而小说则是写关于心灵的阴暗面的。”①
在加缪25岁时,他撰写了他的首部戏剧作品——《卡利古拉》,他以历史上的暴君卡利古拉为原型,描写卡利古拉通过他的妹妹兼情妇的死,认识到世界的荒诞之后所进行的一系列的疯狂反抗的举动。最终,卡利古拉在认识到自己同样有罪后,把自己最后的爱卡索尼娅勒死,迎接被反叛者谋杀的结局。
这部话剧作为揭示加缪荒诞哲学中“荒谬”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卡利古拉不只是作为暴君的形象出现。我们从中可以通过分析卡利古拉形象的多重象征,对加缪的荒诞哲学中人存在的意义进行深度的探讨。
卡利古拉卡利古拉首先是自由的,他的暴虐行为正是他行使自由的表现。正如卡利古拉自己所宣称,他是整个帝国里唯一自由的人,他的绝对自由以一种疯癫的方式表现出来。他夺走别人的财产,杀死别人的父亲,把别人的妻子卖进自己所开的妓院。他试图一个一个把人们视为最重要的东西毁灭,寄托于外物的意义夺走,他告诉他们这些意义都是虚假而短暂的,从未能长久。
他否定人和世界,把人生的意义化为乌有,让生存的理由消失,将寄托于外物的意义抹杀,只为了自由本身。他破坏一切秩序,力图显现这世界背后荒诞的本质,他以虚无对抗虚无。
他甚至摧毁信仰,扮演成维纳斯的滑稽模样,他真的只是为了亵渎神灵吗?不,他口中的维纳斯再也不是爱与美的象征,她是“没有对象的激情”、“丧失理智的痛苦”、“毫无前景的快乐”,她是人用来自欺欺人的命运。因为有了能替他们做决定的命运,人就有了自我安慰的理由。卡利古拉知道,摧毁了一切价值以后,人就只能去寻找终极的慰藉,将自己的希望寄托于神。他以蔑视神的姿态高举自由和自我的大旗, 不肯屈尊于神的庇护。
这不禁让人想起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那个大白天点着灯笼,跑到集市上大声喊叫着“我们一起杀死了上帝”的疯子。
他们都是为了摧毁人们习以为常不加思考的习惯,试图“重估一切价值”。
卡利古拉与和尼采笔下的“超人”是有多么相似啊!他们都使自己成为一切价值的标杆,是自然和社会的立法者,是道德和真理的准绳,他们是个人和人类的自我超越。不同的是,卡利古拉运用的是作为皇帝的权力,他教导的方式是杀戮和轻蔑,而“超人”则是权力意志本身。
可是抛弃了上帝的人真得能够负的起自由的重担吗?
作者在《卡利古拉》的美国版序言中回答了这一问题: “ 卡利古拉… … 以死来换取一个明白: 任何人都不可能单独拯救自我, 也不可能得到反对所有的人的自由。” 因此,绝对自由的卡利古拉,最终并没有体会到自由所带来的幸福,而是走向了毁灭。
小栗旬出演话剧《卡利古拉》卡利古拉是如何完成暴君的转变呢?从开始贵族们的对话就埋下了伏笔。卡利古拉从爱人的逝去中领悟到:在死亡面前,人格、尊严全都是毫无意义的,连悲伤也不能持久,甚至痛苦也丧失了意义。死亡是一切意义的毁灭者。
尽管人类具有超越死亡定数的欲望和自由意志,但是死却是宇宙冥冥之中的定数,控制着人类渴求超越的努力。他认为在必死的困境面前,人必然会意识到这有限的生命与无限的渴求之间存在的荒谬。卡利古拉并不屠杀,而是随意列出一张名单,一个一个把贵族们置入死亡的境地,他试图以死亡来使人直面生活的本质,警醒人们,但这只是徒劳罢了。
卡利古拉 那么,你为什么要杀害我呢? 舍雷亚 我对你说过:我认为你有害。我喜爱也需要安全感。大多数人也同我一样。在他们生活的天地中,如果最荒唐的思想在一刹那间就能进入现实,往往像匕首一般刺入心脏,那么他们就无法活下去。我也如此,不愿意在这种世界里生活。我更愿意把自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卡利古拉 安全和逻辑不可能并行不悖。 舍雷亚 的确如此。我的想法不合逻辑,但是有益。 …… 舍雷亚 因为我渴望生活,也渴望幸福。我认为,彻底推行这种荒谬逻辑,既无法生活,也不会幸福。我同所有人一样,为了感受一下无牵无挂的自由,我有时竟然希望我所爱的人死去;我也觊觎一些女人,而这又是伦理或友谊所不容的。如果按照自己的逻辑干下去,我就应该杀掉我所爱的人,占有那些女人。但是,我认为这类模糊的念头不值一提。假如大家都要实现这类念头,那我们就既无法生活,也谈不上幸福了。再说一遍,我看重的就是这个。难道人人都未曾体会过这种荒诞吗?不,面对荒诞,人们只不过是选择逃避而已,他们“用一系列熟知的、构建的意义把自己包围起来同时,他们又培养出了一种回避进一步思考的技能,从而使自己远离人类状态的阴暗面”。②在死亡面前,为了满足理性需要的安全感,人们选择抛弃真实,活在虚假之中,人在懦弱之下向恐惧屈服。
但卡利古拉不是,他对舍雷亚说道:“你的皇上等待安息,这是他独有的生活与幸福的方式。”他早就预知了自己的死亡,并且他躁动不安的心早就期待着死亡,对他来说只有死亡才能带给他永恒的安宁。
最后让卡利古拉慷慨赴死的是他对于自己改造计划彻底的失望。在柏拉图的笔下,诗人的迷狂是激情的、非理性的,甚至是疯狂的、毫无规律和秩序可言的。但在卡利古拉的考验中,即便是诗人这种最接近非理性的存在,也不能意识到死亡的到来,直面荒诞的困境。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卡利古拉还高喊“我还活着”,他以对死亡的思考开始,以对死亡的践行结束。尽管他对人们来说如同死神一般带来死亡,但仍旧没有让他们挣脱虚假的现实,带来更深的思考。
电影《暴帝卡里古拉》卡利古拉反复无常的形象与这非理性的世界别无二致。人是理性的象征,也是有限的存在,而世界的非理性是无限的,有限的理性在无限的非理性面前就显得软弱无力。这荒谬感便来源于人的理性与世界的非理性间的对立给人的心灵带来的冲击,这就是他所说的“荒谬”的本质。
卡利古拉身上就洋溢着这种源出于“荒谬”的激情,一种“非人道的激情”将他拖向毁灭的深渊,破坏是他对抗荒诞的方式,他以恶反抗恶。卡利古拉身上表现出的变态,是弗洛伊德认为的支配人全部活动的两种本能“生存本能”和“死亡本能”的体现。它们是一切愿望的源泉,生存本能追求着感官上的愉快和满足,死亡本能则追求着破坏甚至自我毁灭。卡利古拉身上反映着人竭力压制的自身的非理性因素,是人本能最真实的表现。
但他在加缪的笔下,其实是矛盾的结合体,他是理性与非理性在同一个人身上的共同体现。他在疯狂的同时也是真诚的,他只顺从自己的心,自己的逻辑。他认为“这种盯住自己一生的人绝无仅有的孤独,这种不受惩罚的凶手的无穷乐趣,这种人的生命碾成齑粉的无情逻辑,这就是幸福。”他拒绝一切虚伪、矛盾,运用最简单的推理——“只要遵循逻辑,有始有终就行了”。然而这世界上是不存在绝对的逻辑的,有的只是荒诞。
这就是为何疯癫的卡利古拉始终寻求月亮这种不可能得到的东西。那是终极真理的象征,是理性与非理性不可能达到的和谐,是这个荒诞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永恒的“意义”。但最终卡利古拉也没有得到月亮。但加缪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至少存在人的真理,而我们的任务是赋予这个世界以理智,同其命运抗争”。
在加缪话剧中的卡利古拉,游走于历史的真实性与戏剧的艺术性之间。他是多重抽象概念的象征。
剥开《卡利古拉》貌似政治化的外壳下,加缪描绘的是意识的悲剧,是反抗的悲剧。它是争取自由的反抗者自我发现又自我毁灭的故事。
作为多重象征的卡利古拉,是加缪笔下满怀激情的如西西弗斯一般反抗的英雄。但同时他也是悲剧的,他在反抗荒诞的过程中经历了无尽的痛苦和孤独,终于在无力警醒世人的困境中绝望,最后落得了身死人手的结局。
《卡利古拉》作为加缪早期的作品,虽然与萨特之类的存在主义者们拥有相同的悲观颓废的色彩,但仍然通过卡利古拉的行动满怀激情地进行着关于如何反抗荒谬的思考。
在荒谬中,人在死亡面前注定无处可逃,反抗荒谬的唯一方式就是面对它、承认它,并在其中生存下去。
加缪①[法]罗歇·格勒尼埃著.顾嘉深译.阳光与阴影— 阿尔贝·加缪传.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5月.
忘记是为什么看到了那本书
感觉有毒啊,很厉害,把人的一个细微的感觉描绘出来。大家就一起进入了一个异己的世界。
但是却把人带入了更加荒唐虚空的一个世界。
我感觉这个卡利古拉。
就是把这种,荒唐虚空世界的一种边界描绘了。
嗯,先这样说吧,反正读一遍应该是不够的。也许读到后面就会觉得现在的想法比较表皮。
《卡利古拉》读后感(三):跟随加缪系列(五)丨《误会》:荒诞在现代悲剧中的体现
《加缪全集》译林出版社在加缪的戏剧中,《误会》相对是一部容易理解的作品。它没有曲折的情节,但其中透露出的思想却颇有一番讨论的价值。
《误会》描写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离家二十年的浪子若望听说父亲去世,为了履行自己的责任,便隐姓埋名回到故乡母亲和妹妹玛尔塔开的旅馆之中。与此同时,为了离开故乡开始新的生活,玛尔塔和母亲也计划着开始最后一次的谋杀。结果,母亲和妹妹没认出他, 反而在夜里把他谋杀了。最终在得知真相后,母亲追随儿子投河自尽,玛尔塔也因为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而自杀了。
《误会》的故事取材于当时一个真实的新闻事件 ,这同时也在加缪的另一部作品《局外人》里出现。狱中的默尔索反反复复读这一则新闻报道,加缪借默尔索之口评价这个新闻时说:“不论怎样,我都觉得这个店客有点咎由自取。”①从中可以看出,这个新闻对于加缪的影响之深,但是加缪却觉得这种悲剧是可以人为避免的,“只要拿出最简单的真诚态度,讲出最准确的话”。②而这个真实的故事经过加缪的改编之后,也就更加具有了戏剧性,处处表现出一种荒诞的感觉。
若望逃离了这个让人失去希望的小镇,二十年后又复返,他以为自己能够带来希望,帮助母亲和妹妹脱离苦海,但是却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从一定意义上说,若望想要帮亲人摆脱困境的愿望,也表现了他反抗的思想,但他的“幻想”是造成“误会”并让自己走向死亡的根本原因。若望打算让母亲与妹妹过上幸福的生活,但他不直接说出姓名,却始终抱有一种希望亲人们能把他认出来的幻想,面对妻子的直言劝告也视若无睹。这也反映了他在反抗中遭遇到陌生世界的一种恐惧心理,再次回到故乡,回到这荒诞令人绝望的环境中,“昔日的惶恐心情”再次萌发,他充满了不安和犹疑,不敢直面她们。他害怕遭到亲人的疏离,连她们端上的“一杯要钱的啤酒”也让他感到难过。可以说,他的反抗是具有妥协性的。
母亲在岁月的流逝之下,并非没有感受到痛苦和劳累,但她却选择了屈服于千篇一律的日常生活,沦为了罪恶的帮凶,甚至觉得谋杀也是一种帮别人解脱的方式,可以说她如加缪所说一般早就在“精神上自杀”了。而在得知自己杀害了亲生儿子后,她麻木的感觉才体会到了“在爱中再生所感到的伤痛”,于是她选择以死来结束荒诞不禁的生活。
玛尔塔是整个故事里最为激烈的反抗者,她厌恶周遭无趣的一切,渴望逃离,却和加缪的另一个剧本中的卡利古拉一样选择了杀戮和恶。她有着充满阳光的梦想,而这个梦想却指引她走向罪恶的深渊,最终梦想的破灭也把她带入了死亡。
如果说玛尔塔是因为母亲和哥哥的离去而选择自杀,倒不如说她是因为意识到对命运抗争的无力和自己不可改变的荒诞处境,而选择了“哲学上的自杀”。在自杀之前,她愤怒而又绝望地喊到:“要明白,无论对他还是对我们,无论是生还是死,既没有家园可言,也没有安宁可言。(冷笑)这片幽深的、没有阳光的土地,人进去就成为失明动物的腹中食物,总不能把这种地方称为家园吧!”
她的呼喊一语道破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只剩下人在这荒凉凉的世界上存在着的现实。
故事的最后只剩下玛利亚这个迷茫的人,仍然在孤独无依地请求上帝的帮助。她是活在日常生活中的人的象征,当寄托于他人身上的意义泯灭之时,人就只剩下一种被遗弃于一个异己世界的感觉。
加缪加缪哲学中的“荒谬”,就是现代的命运。它如同昔日盲目的命运一样沉重地压在人们头上,因为人理性与生俱来具有的局限性,就注定不可理解这世界的荒谬性。这造成悲剧的种子,潜藏在每个人的出生之中。
不同的人,不同的选择,却迎来了相同的结局:死亡,这仿佛是命运的捉弄,而这再次印证了世界的荒诞。
老仆人在故事中扮演的就是命运的角色。他沉默寡言却始终出现,并几次在紧要关头促成了剧情的发展。他一方面作为罪恶的见证者,一方面作为悲剧的旁观者,贯穿始终。其中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他看到了携妻而来的若望却闪身躲开,而不揭穿他宣称单身而来的谎言。 二、在玛尔塔正要查看护照时老仆人突然出现,导致她没有看护照从而及时发现若望的身份。 三、在若望产生离开的疑虑时,老仆人告诉玛尔塔送上了让人昏睡的茶水。 四、在母女俩趁着若望昏睡翻看他的口袋之时,若望的护照滑落到床,母女俩都没有看见,老仆人却拾起护照,退了出去。最后,母女俩把若望沉河了。 五、在把若望沉河后,玛尔塔正在幻想自己即将前往幸福的土地,母亲也以为一切终于要结束之时。老仆人又出现了,他把若望的护照递给玛尔塔。得知真相后,母女俩都自杀了。 六、最终在三人死后,独留玛利亚呼唤上帝之时,他又作为一种误会的出现,平淡而坚决地拒绝了她请求的帮助。在一整个悲剧的开始到结束,老仆人如同命运一般,在旁边观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你希望它能够帮助你,但是得到的答案却是“不”。
对于此,加缪自己则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他也并非一定象征命运”。因为人被抛入这个世界当中,痛苦是孤立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任何人。而这种解读,却表现出加缪另一种命运观:人与这世界与生俱来的对立,始终如同命运一般,围绕着每个人。
杀父娶母的俄狄浦斯《误会》的故事背景并非一定要设置在现代,但它却是加缪对现代悲剧的尝试,他将现代人物与悲剧语言结合,从而更具荒诞色彩。
而从某种意义上说,《误会》与古希腊著名的悲剧《俄狄浦斯王》有着异曲同工的地方,都是一部描写人与命运抗争的悲剧。尽管主人公最终都未摆脱命运的罗网,做出了违背伦理的事,但他们却在不妥协的抗争中获得了自身的价值。不同的是,作为悲剧的根源,希腊神话中控制一切的是无法理解又不可抗拒的命运,就连神也不能置身事外,表现出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而在《误会》中,加缪认为悲剧是人的过失造成的,是可以避免的,如果若望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事情就可能完全不同。因此他就从另一个方面走向了积极向上。
尽管加缪的说法看上去与他一贯主张的命运的不可抗拒似乎存在着矛盾。
但是如果我们做出设想,对一个已经忘掉的儿子,一个陌生而冷漠的哥哥,他如不速之客一般地出现,她们又能真的把他置入自己的生活当中吗?如玛尔塔所说,一切看似都是偶然事件,其实都已在“命定的序列”的安排之下,“任何人在其中都没有得到承认”。这看似偶然的决定,都是被更深层次的原因所决定的。
事实上,加缪也是在肯定了存在荒诞的命运的前提下,而提出人尽其所能的反抗。即便结局相同,加缪借人物不同的选择还是给予读者了启示:面对世界的荒诞,重要的不是反抗的成败,而是敢于正视世界与命运的勇气。
第二次世界大战生活在一片闭塞的土地上,不见阳光,就连春天的隐修院里也只开两朵花蕾、一朵玫瑰,生活在这儿的人了无生趣,来到这儿的游人没有不想尽快离开的。加缪在故事之中不止一次地提到,这小镇的荒凉其实是当时整个欧洲的悲惨图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人们感到前途渺茫,苦闷彷徨,人的生存面临严重威胁,人失去了安全感,人被绝望、孤独和无家可归的情绪所笼罩。人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也更加意识到他们之所面临的逃无可逃的荒诞。
但加缪又在故事之中给若望构建了一个桃源般的居住之地:在遥远的另一边,却有着大海和沙滩,充满生机的春天和秋天,在那里万物都呈现着本来的面目。
人真的可以生活在这种地方吗?恐怕不是。若望最终离开这美妙之地,玛尔塔也落得个愿望破灭的下场,这都象征着人身陷囹圄不可拯救的前景,那是基督所编造的“天堂”谎言的破灭。这也表现出加缪一贯“反基督”的立场。因此,加缪想告诉人们的是,不用渴望来世的拯救,而是认清自己所处的境况,正视荒诞的现实,努力地活下去,才是自己内心的得救之道。
加缪这处处存在着的荒诞正是《误会》这个剧本的特点,而剧本题为《误会》也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加缪就是想“让人明白,每个人身上都存在着一部分必须摧毁的幻想和误会。”③这误会的根源在于人对自己的错误认识,对这世界的错误认识。
在加缪的哲学里,荒诞是无法消除的,因此人不要试图去理解荒诞,应当选择勇敢而清醒地接受荒诞。尽管这种荒诞如同命运不可战胜,也要愤然向荒诞提出挑战,为自己的生命赋予自我的烙印。
①加缪.局外人[M],加缪全集,柳鸣九译.译林出版社,2017.
②加缪.〈戏剧集〉(美国版)序言[M],加缪全集,李玉民译.译林出版社,2017.
③洛特曼《加缪传》,肖云上等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99.
《卡利古拉》读后感(四):跟随加缪系列(八)丨《阿斯图里亚斯起义》:从加缪到《等待戈多》
《加缪全集》译林出版社《阿斯图里亚斯起义》大约能算是加缪最早的一部作品,创作于1936年,是23岁的加缪和他人集体创作的剧本,当时的他在劳动剧院改编和参演了许多戏剧。
整个剧本具有很强的政治性。戏剧取材于1934年10月西班牙阿斯图里亚斯省工人的反法西斯武装起义,起义中工人同盟占领了该省的奥维耶多城,成立了工农革命政府,但起义仅在十五天后就被镇压。而在剧本创作同年的7月18日,弗朗西斯科·佛朗哥联合其他反动军官发动反政府武装叛乱,挑起了西班牙内战。因此,我们可以把这部作品视为加缪反对暴力的又一剧作。
尽管《阿斯图里亚斯起义》属于加缪的早期作品,但我们不难看出其中蕴含的荒谬思想和他对于革命看法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因为这篇戏剧在加缪作品中并不算重要,加上在之前的解析里,我们已经探究过很多加缪在这方面的思想。在这里,我想以此作品为纽带,谈一谈加缪与荒诞派戏剧之间的联系。
下面是两段分别节选于《阿斯图里亚斯起义》和《等待戈多》中的对话:
第五个声音 有人给我们抽了签。 第六个声音 那是要决定谁开卡车。 第四个声音 很快就要下雪了。 第三个声音 谁还能记得呢? 第七个声音 我们家乡的笛声……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 第八个声音 如果上帝愿意。 第二个声音 很快就要下雪了。 第一个声音 谁还能记得呢? ——加缪《阿斯图里亚斯起义》爱:(焦急地)可是咱们呢? 弗:你说的什么? 爱:我说,可是咱们呢? 弗:我不懂。 爱:咱们的立场呢? 弗:立场? 爱:别忙。 弗:立场?咱们趴在地上。 ——贝克特《等待戈多》加缪在这部戏剧中最后的对话,颇有荒诞派戏剧《等待戈多》的味道,整段对话不仅在形式上没有逻辑,在整个故事结构中的位置也显得荒诞。而就时间而言,加缪可以算的上是荒诞派戏剧的先驱,他的荒诞思想对塞缪尔·贝克特的剧作也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影响。
作为荒诞派戏剧的代表作,《等待戈多》充分体现了荒诞派戏剧的特征。在《等待戈多》中贯穿始终的线索就是“等待”,故事以“等待”开始,以“等待”结束,正是象征着没有意义的生活。而这也是荒诞概念中的人类生存的真实写照,故事中的两个主人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待戈多,可是“戈多”最后也不来,正是表现一种无法言说又难以企及的希望。
而在《阿斯图里亚斯起义》中,也有着同样象征希望的意象,那就是“雪”。在最后几个主人公的独白中,他们回忆自己的过去,却也说不出自己生活的意义,但却不约而同地提起了对雪的向往。人们始终呼唤着期待着雪的降临,他们愈是表现出痴迷向往,就愈是显得荒诞不经。直到最后雪也只覆盖到那些逝去生命残留的尸体之上,他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这个雪掩盖了反动的罪恶,掩盖了逝去者的鲜血,也掩盖了生命的意义。
就“希望”来说,加缪和贝克特都试图告诉人们意义是有的,这对于生活在虚无之中的人们,是一种人道主义的表现。他们一个将希望赋予“反抗”,一个将希望赋予“等待”,在把意义赋予行为本身的过程中,却把原本希望渺茫的悲观变成了一种乐观。
贝克特《等待戈多》不同的是,他们表现各自思想的形式是有很大差异的。就戏剧形式来说,虽然《阿斯图里亚斯起义》中的开始和结束,加缪都引用了桑坦德的山歌,从反面烘托气氛,表现出欢乐与悲伤之间的对立,而这种对立就以一种荒诞的形式表现出来。但从整体来说,加缪的整部戏剧立足于历史事件,并且有着生动的对话描写和细致的场景勾画,从手法上来说仍然是现实主义的。
而荒诞派戏剧家则更进一步对人生的荒诞性表示强烈的反感和深刻的讽刺,他们是对现实主义最彻底的反叛。为了揭示世界的不合理性,他们去除了戏剧的结构、情节、对话的逻辑等传统戏剧的要素,可以说在各个方面把这种“荒谬”发挥到了极致。就《等待戈多》一剧来看,没有场景的变化,没有鲜明的人物性格,没有发展的故事情节,有的只是等待中东拉西扯的闲谈,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出一种荒诞。
但相比而言,加缪的剧本中仍然保留着理性的特征,具有一定的情节,主要是在主题上揭示了人的存在的荒诞性。比如说在《阿斯图里亚斯起义》中,加缪分别描写了工人联盟和政府军在占领奥维耶多城之后的互相行刑的过程,对立的双方却表现出同样的结果,本应在情节上前后对比却在发展中如出一辙,这就表现出一种荒诞。
尽管在形式上不像荒诞派戏剧遵从于彻底的荒诞,加缪在其中表现出的趋向仍然与其揭露了同样的主题:一是揭示人在生活中发觉的无意义;二是展现人在这种处境中对于希望的渴求。但它们同样都是具有反叛性的,如果说荒诞派的反抗在于形式,那么加缪在戏剧中充分表现出的反叛性,就在于他的情节。
加缪认为“只要归结为死亡,那么,它就足以体现人类所独有的一种伟大形式——荒谬性。”而在《等待戈多》第一幕中,两个主人公也陷入绝望,他们想要自杀。
因此我们不难看出,荒谬的最终,无非就是生活和死亡的问题。也就是加缪在《西西弗斯神话》中所说的:“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判断生活是否值得经历,这本身就是在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
作为现实主义和荒诞派戏剧的结合,加缪的戏剧立足于现实生活,具有一定的现实性和时代感。相比《等待戈多》通过纯粹的荒诞,想要带给人们终极的精神体验,它更能通过现实出发从而上升到思辨层面,触及到每个人对于荒诞的体验,使人产生共鸣。
《卡利古拉》读后感(五):跟随加缪系列(六)丨《戒严》:一种新人道主义的存在主义
《加缪全集》译林出版社关于加缪是不是存在主义一向存在着争议。尽管加缪一贯反对别人给他加上的存在主义的标签,但在他接受诺贝尔文学奖的时候,颁奖词中依然称他为存在主义者。
但加缪的思想确实与萨特式的存在主义是有区别的,它最大的特征是一种全新的人道主义,立足于个人在生存中最根本的体验,即“荒谬感”本身。相比于过去关注大写的“人”的价值的人道主义,更表现出一种对于每个个体人的关怀。这种新人道主义表现出一种对人的生存状态的反思,和如何面对并反抗这个世界的反思。这在《戒严》中就可以集中表现出来。
《戒严》和他的另一篇小说《鼠疫》都以瘟疫爆发为故事背景,但是更加高度象征化,加缪认为它是“最具个人风格的一部作品”。剧本描写了人们在面临突如其来的灾难时,生命变得荒诞,发现生活丧失了意义。青年医生狄埃戈为了追求荣誉,不惜冒着危险救助被瘟疫感染的人,但却逐渐陷入绝望之中。他的未婚妻维克多利亚坚定地追随着他,但是瘟神和死神禁止爱情。二人为了相互厮守,不顾死亡的威胁,而在愤怒之余,狄埃戈也意外发现勇气的力量原来可以战胜瘟疫。于是,他领导人们展开了反抗。最终,却在胜利的前一刻,用自己的生命交换了死去爱人的复活。
加缪在《戒严》中,控制人生死的是瘟神和死神。但人其实是必有一死的,因此“死亡”实际是世界对于人的一种规则和约束。而瘟神和死神的到来,只不过是把这种毫无理由的杀人逻辑提前了,即“荒诞”在现实的自身显现。而这种“戒严”状态作为一种象征,实际上代指的是人在“沉沦”的日常生活中突然意识到死亡的来临,从而产生的一种荒诞感以及伴随而来的一种“畏”的情绪。
在《戒严》中,面对着死亡,在这种“畏”的情绪之下,人就产生了两种“非本真”的存在,分别以屈从于现实的人们和取消一切的纳达为代表。
第一种表现是人们在死亡面前表现出一种“不诚”,甘愿把自己的个体性潜藏于人的群体之中,取消作为人所有的“超越性”,用一种作为人的普遍性要求自己。因此,他们只需按照大部分人的生活方式生活,过一种事先被安排好的、没有控制权、因而也无须负责的生活方式。而“彗星”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虚假的平静。那些经受不住在模糊性中生活的人就会发现这个结合使他们紧张不安。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也愿意听从行政长官的荒谬指令:承认“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城市上空根本没有出现彗星。”
而纳达的身上就表现出另一种“非本真”的存在,即超出限度的反抗,否定一切,取消一切。在他的世界里, 他拒斥法律和规则等各种传统道德范畴,拒斥任何终极价值,这就是他所自称的“虚无主义”的立场。他说:
“取消一切呀,我的美人儿!事物越取消,进行得越好。如果一切都取消了,那就是天堂!情侣们,听着!我讨厌那样!我看见他们从我面前经过,就啐他们。当然吐到他们后背上,因为有的人特别记仇!还有儿童,这些下贱的孬种……哼!这些我们全取消!统统取消!这就是我的哲学!上帝否认人世,我就否认上帝!既然虚无是唯一存在的东西。”在这种“虚无主义”中,他陷入一种一切都无所谓的、空洞的自由(在那里“一切都行”)。他将作为一个人所有的超越性和可能性都当做真实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然而人是不可能享受这种无限度的自由的,不管我们的世界有什么样的意义,它都是由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个人创造。
这两种“非本真”的存在形式都依附于有关人类状况的虚假性,强调人类状况要么是超越性,要么是真实性。但实际上,真实的人类状况是两者兼而有之,这就是故事中的主人公狄埃戈。他曾经同其他人一样未曾意识到自己的困境,直到死的来临,由于“畏”屈从于这荒诞的杀人逻辑,甚至抛弃了自己的爱情。
后来,在思考人的尊严之后,他愤怒地喊出:“住口!我是有种的,无论生还是死,本来都很光彩。然而,您的主人来了:现在生与死,全不光彩了……”他意识到人在世界中不过是一个荒诞的存在,但他却选择接受挑战,做一个生活在这个关于他们状况真相之中的人,而最终显示出一种“本真的”的生存状态。
加缪纳达在《戒严》中并非全然扮演着一个受害者的形象,他还作为反抗者和施暴者而存在。在剧本的开始,他意识到这世界不合理的规则,却选择变成了一个酒鬼。这固然是他运用非理性反抗荒诞的一种方式,却把矛头指向了上帝。
在死亡逼近之时,因为人生意义的虚无,这种形而上的反抗由于接受了杀戮和罪恶而迷失了方向, 纳达沦为了瘟神的帮凶,彻彻底底地走向了虚无主义。 因此他将这种必死的逻辑当成绝对的价值, 将杀戮合法化, 最终失去了反抗的本意。因此在故事的最后,纳达作为“虚无主义者”选择了一种“肉体上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死神和瘟神在戏剧中,也是一种虚无主义的存在,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崇尚一种形而上的超越传统的逻辑,将不合理的全部取消,将杀戮合法化。在加缪的眼里,作为一个人道主义者,他始终关心的是全体人的发展,而非极个别人。这种人道主义,与过去的存在主义者都背道而驰。不管是克尔凯郭尔所赞扬的进入宗教阶段的亚伯拉罕,还是尼采所说的超越一切善恶的“超人”,都不过是极少数人而已。他们不遵行传统的伦理规则,而选择了独一无二的、没有先例的、境遇性的一切,实现了这种所有超越性的一切。①而这种虚无的道德,就是“虚无主义”本身。加缪认为,这种反抗的历史,从形而上的反抗到历史的反抗,全部是虚无主义的历史。对于这种观点,萨特在《答加缪书》里对加缪进行了无情嘲讽和激烈批判。“您抛弃了历史。而当历史抛弃了您的时候,您就变得恐怖和粗暴……您的道德首先是变成了道德主义。今天它只不过是空话,明天则可能变为不道德。”②萨特始终不明白的是,加缪这种人性的关怀到底所为何事。而在几十年后的今天,历史似乎证明了加缪更加正确,而萨特主张的革命却随着苏联政权的解体,消失在了历史滚滚而过的车轮之下。
萨特萨特其实误解了加缪,加缪更加赞扬的是一种人道主义的反抗,即一种有限度的反抗。
为何狄埃戈好不容易战胜了死亡,却又愿意用自己的生命用换爱人的生命?
他意识到自己并非是战胜了死亡,而只是推迟了死亡的到来。在这种人类必死的命运之前,他果敢地接受自己的向死而在。这种“向死而在”的意义不在于超越死亡,加缪与海德格尔的区别在于,他不认为人必须在死亡面前充分展开自己的可能性,而在于在死亡面前坚持公理和正义。这种可能性不一定非要在于自己,也可是为了他人。因此,海德格尔成了纳粹,而加缪怀着一股人道主义的精神,反对各种形式的暴力。它基于的是对生命和人性的肯定,以否定自杀、杀戮和暴力的时代倾向。
《戒严》在1948年完成,当时的他政治倾向已经开始与萨特渐行渐远。在同年11 月《战斗报》的一系列文章里,他坚持道德判断是不可割裂的:佛朗哥帝国和斯大林帝国都剥夺言论自由,两者毫无二致。而在1946—1951 年间加缪写的各种随笔、文章和序言的标题,也表达了他的观点:“不当受害者也不做刽子手”。③而他已经意识到了俄国斯大林主义式的革命至德国法西斯主义式的“ 革命” , 无不违背了反抗的本质, 陷入了革命的悖论和虚无主义之中。④这种革命过后,人们又会像《戒严》里一样,忘却掉还未干的正义者的鲜血,“他们如此欢乐,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对抗荒诞和虚无的方式,唯有一种,以一种崭新的人道主义的姿态去迎接荒诞的现实。
贯穿于加缪荒诞哲学和反抗哲学之中的价值理念是一种新的人道主义。这种新人道主义首先是一种时代批判,即批判现代社会在上帝死后,作为人的意义和价值的缺失,这在他的哲学思想中以一种“荒诞”的形式表现出来,而他主张的“反抗”则是在虚无主义废墟上的价值重建。可以说,尽管“荒诞——反抗”是加缪荒诞哲学的框架,但这种新人道主义却作为其哲学的内涵一直贯穿始终。
①《存在主义简论》[英]弗林( Flynn, T.R. )著;莫伟民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2015.8
②《答加缪书》[法]萨特著,柳鸣九编.《萨特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③《责任的重负 》[ 美 ] 托尼 · 朱特著,章乐天译,中信出版社,2014.
④《论加缪的人本主义哲学》 ,杨卫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