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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文学的方式》读后感10篇
日期:2018-03-17 20:16: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

《打开文学的方式》读后感10篇

  《打开文学方式》是一本由王敦著作,厦门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9.00元,页数:296,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打开文学的方式》读后感(一):阅读自觉

  本文发表于《中国图书评论》2017年08期

  或许是厌倦了一个多世纪以来过于频繁理论更迭,这些年的西方文学批评界多有些返璞归真意思。书市上风行一时作品,大多收敛起孤高冷傲的学院姿态,不约而同地回到原点、重归文本。这里面有资深学院派托马斯·福斯特(Thomas Foster)开授《教你读懂文学的27堂课》(How to read literature like a professor,2003),有批评界当家花旦詹姆斯·伍德(James Wood)评点《小说机杼》(How fiction works,2008),更有理论巨擘特雷·伊格尔顿奉上《文学阅读指南》(How to read literature,2013),要知道这类关切“如何读,为什么读”的小册子不久前还是作家俱乐部的限量品,从毛姆(《大师与巨匠》)、福斯特(《小说面面观》)到纳博科夫(《文学讲稿》)、卡尔维诺(《为什么读经典》)、直至昆德拉(《小说的艺术》)、大卫·洛奇(《小说的艺术》)和帕慕克(《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显然,与理论的翻新和经典的排序这样的“正经事儿”相比,阅读这门手艺活已经被学院遗忘得太久,以至大量训练有素却缺乏语言敏感度的年轻心灵,“能对一首诗的背景深入了解,却不知该如何就诗论诗”。怎样挽救正在消逝的“细读传统”,正是伊格尔顿和他的同僚们忧心忡忡重操旧业原因

  同样的场景,其实也一直在当下的中国复现,只是情况或许更糟。想要专业地谈论文学,通常的套路,得先吞下名目繁多的文学史塞给你的海量剧情、轶闻和背景,然后试着在理论作坊里假装玩弄术语、阐释意义。如此这般,很多人错以为拥有了一份伟大作品的清单或是说得出一堆概念、流派和主义,就取回了文学的真经。然而,很少有人真正关心你与文学如何发生化学反应,他们口口声声地承诺“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无非是要带你重回历史的灵柩,将百多年来“形式主义”和“新批评”贩卖的五色石拿出来见见太阳。不得不承认,当西方文学批评界大佬集体缅怀逝去的传统时,这里的大多数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对他们而言,“文本细读”从来没有在实践层面活过,它活在诸如“张力”“悖论”“陌生化”一类的观念里。更让人担忧的是,学院话语无所作为,助长了普罗大众避重就轻天性,越来越多地普通人乐于将阅读的私人性夸大为一种片面的真理,这也意味着在文本的花园中能走多远,全然仰赖经验天赋甚至运气。这种对阅读的复魅,不啻于对解读的驱逐,它蛊惑我们迷信自己短暂激情朦胧诗意,并引诱你我将文学偷换为熬制鸡汤的容器。面对文本,难道只能在形上的臆说和感觉的指引中,二选其一?青年海归学者王敦的新作《打开文学的方式》,就要和你谈谈解读这回事

  一

  《打开文学的方式》是一本极具实验性的书,它来自作者王敦在中山大学和中国人民大学开设的一门公选课《文学文化解读》。课程听众不止来自专业对口的文史系,更有大量跨专业的普通文学爱好者。为了拉近他们与文学的距离,这门课避免将听众带入有关文学本质一类的形而上讨论,而是将切入点放在了人人都曾体验过的“阅读”(解读)一事上,通过对“阅读何谓”的思考和“阅读何为”的实践,展现当代文学/文化理论研究深度和广度。为了达到服务于实践的目的,作者不仅在讲述的方式上下了一番功夫,更将文学理论史上各门各派的争论和观点“掰开了”“揉碎了”融入各种“解读”的实际问题。书中提供的大量尚未引入国内的理论选文,以及展示的包括作者自己和学生在内的多篇文学批评范本,都可视为“文本细读”在中国的一次极为重要的本土化实践。

  来看看《打开文学的方式》这个书名所提供的场景吧!文学(书籍静静等待、缄默无声的设定,几乎占据了这幅无声画的中心,这很可能会让你以为作者要将全部的精力倾注于文学本身。然而,稍稍留心,就会发现,可见的画面之外,始终站着一个虚位以待、不在场的主体,没有他的出场,画面中的文学永远不会被打开,这个缺席的在场就是“你”——读者。事实上,本书所谈的“解读”正是以读者为支点进而打开文学的一种方式,这在很多人看来,似乎是个无需论证的定义,然而或许因为本书源自一线教学的经验,作者面对过太多的读者,见识了因为读者的“名存实亡”而招致的“解读”的不幸夭折。因而,与“解读”的技术相比,本书对读者的关怀丝毫不逊,尤其是两类重症患者,他们要么过于谦卑,要么则毫无敬畏。

  如果你看看本书课堂实录部分学生提出的问题,会发现读者普遍对阅读中自己作为主体的创造性和主动性缺乏信心。比如有人担心读不出作者的原意,有人时刻怀疑自己“想多了”,有人甚至搬出“反对阐释”的时髦理论质疑“解读”的必要性……如此五花八门的担虑,不禁让人唏嘘,即便“千人眼中有千个哈姆雷特”已成为人人口中的咒语,今天的读者仍然深陷“把阐释意识局限于避免误解的艺术”这个19世纪的迷信。这样的读者大多有专业的背景,因为见过理论的世面、熟悉大师的演绎,而逐渐丧失了自信,他们说得出各门各派的答案,却害怕亲自上场献艺,最终,文本成了圣经,理论成了牧师,他们自己则当了教徒,甘于乏味安逸。这是谦卑的读者,他们懂得,承认阐释的多元,并不等于就能自动学会如何绕过荆棘、避开陷阱;而给予阐释的自由,也不意味着阐释就能不分上下高低。因而,一旦拒绝权威”(作者、传统、专家等等)既定的意义,阅读就成了漆黑暗夜中未知的孤独行旅。谦卑的读者,不仅需要激情和勇气,他们的自信最终仰赖于是否真正手握求生的技艺。

  搅扰“解读”课堂的另一类读者,数目要庞大得多,他们时常念叨“看小说也需要那么投入吗”“文学也需要研究吗”“阅读怎么能这么费劲”。这样的读者或许嗜书如命,却对严肃阅读文学的倡议心怀疑虑,他们甘愿止步于阅读时“无意识”的沉溺,却无意直面内心隐隐的猜疑。他们对阅读的渴求,总给人一种假象,即文本是“透明”的、工具性的,因而也是实用主义的。即使在现代教育体系和文化常识中,为了区别于其他更加实用的语言组织形式,文学常常被视作一种高级的语言形态,却仍逃不过实用主义式阅读将其简单化和庸俗化的厄运。实用主义的阅读套路,教出了傲慢的读者,他们将“娱乐”和“消遣”挂在嘴边、以一己之好恶定夺作品高低,终使阅读变成了“自恋和意淫”,也让自己落入文本编织的陷阱。傲慢的读者,唯有亲眼目睹文本背后的秘密和运作的规律,才可能警惕感性情绪、远离享乐的游戏

  显然,“解读”这项事业,既蔑视懦夫更谢绝狂人。要如本书所期望的那样打开文学,当务之急,乃在于激活身为读者的自觉。

  二

  对理想读者的渴求,往往隐含着“什么是理想阅读”的设定。在本书反复引用的美国结构主义批评大师希利斯·米勒眼中,阅读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打开方式。第一种是全然浸入其中的“忘情式”阅读,它要读者将全部的经历用于倾听和体验,以狂热且毫无保留地信任,将书中冷冰冰的词语持续不断地转化为鲜活想象世界。因而,“忘情式”的阅读又是一种“快读”,它创造出“癫狂”的读者,以掌控他们的欲望和哀乐。阅读的第二种状态,是“慢读”,确切地说是一种“批判式”的“细读”,这“意味着在文义转折的每一个关口存疑,对作品的每一个细节发问,试图找出作品魅力的锻造工艺为何物” ,并对阅读效果的产生机理给予阐明。“快读”赋予文本魔力,“慢读”则让魔法失灵。事实上,我们大多都从“快读”中获得过乐趣,却只有少数人体验过“慢读”的惊喜

  “快读”是对文学语言中事实信息的提取,完成这个环节,你大概会知道一本小说中出现人物以及他们的相互关系,或是故事前因后果结局。这就相当于听了一条早间新闻,你只是“了解”事情的经过而已。当然,某些时候,“快读”平淡无奇,某些时候则可能招来排山倒海的情绪。这样的阅读大概就是美国学者莫提默·J.艾德勒眼中“小学年级”的水平,他在出版于上世纪70年代初的《如何阅读一本书》中,曾悲观地指出,“我们教育体系里的人才金钱努力,大多花在小学六年的阅读指导上。超出这个范围,可以带引学生进入更高层次,需要不同阅读技巧的正式训练,则几乎少之又少” 。遗憾地是,在高等教育如此普及的今天,绝大多数人的阅读能力仍徘徊在六年级水平,因而在大多数时候阅读不过是通过识文断字获取资讯。与之相应,读者面临的主要困难,是解决“生僻词句”、掌握基本的语法规律和说理逻辑,最好还能了解一些时代背景。一旦扫除上述障碍,只需翻开第一页,语言的解码就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程序。如果说这样的阅读还需要技巧,那就是回头夯实基础语文的能力。

  然而,很多时候,阅读的畅快并不能掩盖书页中一个陌生的比喻、一个反复出现的词语、一个突兀插入的场景对我们的吸引。此时,一旦停顿片刻,追问一下这些细节存在的合理性和原因,就已经切换到“慢读”的频道,对文本的召唤进行回应了。也是在这种自觉的时刻,文学褪去了神秘外衣。可以说,“慢读”致力于抵抗文本的魔力,它关注的不是作品打开的那个神奇世界,而是这个世界如何被打开的秘密。这才是本书所谓“解读”的核心要义。在当代阅读传统中,则表现为两种相互关联模式

  其一可以称为“修辞性”阅读,意思是说对营造出魅力的语词结构予以密切关注:探查隐喻性手法视角转换和反讽是如何运用的。

  另一种形式是对文学作品所灌输的观念——诸如阶级种族性别等——予以质问。人们通常认为这些观念传达给我们有关思想、评判和行为客观真实,实际上它们是意识形态产物,是戴上了真实性指涉的面具的词语虚设。这种“反煽情”的工作在当今被唤作“文化研究”,有时也称为“后殖民研究”。

  “修辞性”的阅读,大抵可以在西方修辞学传统及新批评以来的细读(close reading)实践中找到一整套规模庞大的技术性话语,其主要目的是考察语言手段如何促成阅读效果的施行。这种文本细读的洞察力,在本书向读者推荐的几篇批评文本(如罗伯特·奥尔特《在阅读中体会狄更斯的风格》,作者本人的《再利用与再创造——细读晚清小说<新石头记>的第一回》、以及经作者转译的宇文所安对杜甫《旅夜书怀》的细读)中获得了精彩的演绎。其中自然涉及到多重隐喻、复杂词(complex word)、反讽、张力、阐释循环等具有操作性质的术语,但按作者王敦的看法,文本细读本质上乃是一项实践、一门技术,不可能抽象固定的技巧或僵化的程序,这种技艺基于体验、耐性、灵活性,还有即兴的感受力,最终通过实践内化为经验的灵性为此,本书拒绝将“解读”的讲授庸俗化为操作指南或速成捷径,而是通过具体的批评范例,向读者展示敏感性如何演变为细密的分析,至于读者该在怎样的文意转折处联想停顿、翻检玩味,还得结合自己的经验去琢磨演习。这种论述策略,或许并不能满足某些读者实用主义的预期,却与英美细读传统中的两部经典作品Understanding Fiction、Understanding Poetry ,构成了微妙的呼应。

  学会“修辞性”的阅读是重要的,它告诉你文本花费了多大的力气设置人物的出场、调配时间的切换、摆布场景和道具的安放、炮制独白的腔调长短,它甚至还要顾及衣着和配饰、食物风景植物和器械、名字职业,乃至墙上的一幅画、飞驰而过的火车漫无边际的浓雾或是音乐会上的选曲……是的,为了成为一个看似前后呼应的严密整体,文本是如此苦心经营,生怕一个疏忽,就遭遇了“穿帮”的厄运。这个用语言营造的小世界看似自足、封闭,俨然就是新批评巨匠布鲁克斯(Cleanth Brooks)所说的那个“精致的翁”(The Well-Wrought Urn)。

  然而,当代理论早已证明文学并不是一个自足的有机体,即便从实践上来看,也如王敦自己所言“在英美人基于经验主义式思维的文本细读传统中,所谓‘新批评’的那种‘文本之内’的细读,其实只能算是特定时期的一股势力而已,反而不具备代表性。” 《打开文学的方式》就从符号角度,将文学视作一种精深的符号产品,将“解读”的过程视为符号解码的劳作,也因此极大地拓宽了“解读”的可能及其对读者的意义。对此,作者王敦借用加拿大批评家弗莱(Northrop Frye)笔下的“夜行火车的玻璃窗”这个隐喻,向我们揭示了符号的秘密。这实在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意象:茫茫宇宙中,一辆载着人类的列车在黑夜中穿行,车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车窗作为玻璃是透明的,但在黑夜的灯光中却化身为折射车厢内部和乘客自我形象的镜子,乘客们对此毫无察觉,以为玻璃窗上的镜像就是车窗外的自然;有时,玻璃恢复了透明的本性,自然透过玻璃,一览无余,却也因为这玻璃和人类永远地隔离。这透明的玻璃车窗,就是符号建构起来的人类文化。透过它,看到的不是车窗外冷漠的自然,而是我们自己的世界以及我们对自然的想象。王敦想要提醒读者的是,作为一种符号表述的文学,永远不可能只指向自身,它更折射出人类的欲望及其赋予自己和世界的意义。因而,将符号作为对象的“解读”,就“绝不仅仅是对‘文本’的细读,而是从文本里面的符号能指出发,通达文本之外的符号所指,包括社会、历史、意识形态、物质文化” ,以此破解文学中那些看似神秘的“价值”“信念”“真理”背后的意图和逻辑。

  不难发现,今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警惕文学无处不在的意识形态性,专业的研究甚至告诉你,从现代文学诞生之日起,它就肩负着价值灌输的使命,大至国家想象、小到自我塑造,甚至连文学自己都忍不住炫耀其对社会人生的这种影响力,不时拿出几个堂吉诃德或包法利夫人的故事,给你提点醒。对文学危险性的这种忧虑,使得当代理论将文学研究变成了政治分析,文学从业者纷纷成了布鲁姆眼中的“业余的社会政治家、半吊子的社会学家、不胜任的人类学家、平庸的哲学家以及武断的文化史家” ,因为他们谈论文学、居然可以完全不涉及作品。可是,文学毕竟不是政治纲领、行为规范和道德指南,它从不直白的坦露来意,而是借助符号修辞的魔力营造氛围、伪装身份、煽动情绪,进而征服你。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小说和道德训诫没有根本差别,然而人们不喜欢赤裸裸的说教,却对小说和连续剧没有抵抗力。可以说,文学的魔力,就是符号修辞的魔力,除非你已祛除了词语的魔力,否则在“解读”的意义上抵抗文学意识形态的侵袭,就永远无从谈起。简言之,“解读”可以让你免于被骗、免于灾祸,然而正确的打开方式不是硬给文学套上一个罪名,而是搜集线索、推理论证,找出犯罪的证据。

  这让人想到韦伯(Max Weber)的那篇著名的演讲《以学术为业》。在文中,韦伯始终坚信,教师可以教授给学生的不是那些炫目的信仰和主义,而是“知识上的诚实”、“是去确定事实、确定逻辑关系和数字关系或文化价值的内在结构” 。韦伯当然不是对“价值”的问题全然失去兴趣,只是在他所处的那个价值纷乱的时代,太多人在讲台上冒充先知与偶像,包摄和吞并青年人的理性,因而,他所做的那些看似冷静、实证的科学剖析,实在是要教人保持头脑清醒,抵抗各种神秘主义的肆意侵袭。这或许也是本书的要旨所在:解读即解毒。

  三

  乔纳森·卡勒(Jonathan Culler)曾说,触摸文学的方式,大致可以分为两种——诗学的和解释学的。诗学的方式力图搞清作品是怎样收到现有效果的;而阐释学的方式则追问文本到底有何意义。在理想的情况下,“文学批评著作常把诗学和阐释学结合起来,不仅研究一个具体的效果是如何达成的,或者为什么某种结尾显得更适宜(这都是诗学的要点),而且还研究具体文字的意义,以及某一首诗就人类境况向我们揭示了什么(阐释学)”。 遗憾的是,在当今这个一边将文学无限神秘化、边缘化,一边又将其低俗化、消费化的时代,天平的两端严重失衡,阅读本身成了一个问题。太多人将文学当作思想的容器,以为倒出里面盛满的液体,就可以轻易将其丢弃。然而,面对如此粗暴地意义索取,文本往往也置下天罗地网,诱你跳进符号、修辞和语言魔术伪装的陷阱。这似乎是在警告你,在将文学读作其它的“什么”之前,请先将其读作文学。

  如此看来,当作者王敦在《打开文学的方式》一书中不止一次地强调:“解读”关心的不是“作品表达了什么”(what),而是“作品如何表达以及为何如此表达”(why 、how)时,其实是在回应亚里士多德在西方文学开端处就设下的本源问题——诗学(poetry)是探讨“制作”的学问,它是一门技艺。像工匠打磨器物那般,抚慰文本的每一个细节,这才是打开文学的正确方式,或者说,一种阅读的自觉。

  《打开文学的方式》读后感(二):为什么中文系毕业生不爱读文学作品

  已刊于澎湃网: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643404

  这段时间在读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王敦的新书《打开文学的方式》(厦门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促使我写下了这样一个题目。这一现象或许不总是如此,但也绝不罕见。对中国的孩子们来说,中学时代是一个人几乎每天都在抽芽成长,却必须腾挪出绝大部门精力应付各类考试的年龄段。文学,只有文学才能为中学生提供他们可能尚未经历但却渴盼经历的人生经验,譬如爱情,譬如虚无,譬如衰老与死亡,譬如对世间不正义的感知和批判。所以很多中文系的学生,在入学之前多多少少都是文学青年。

  我记起许多年前我到中文系读书的时候,同学们来自五湖四海,却人人带着或多或少的几部小说、诗集,这些文学作品有不少还是90年代学校门口常见的盗版合订本,错误百出,却并不妨碍大家从中汲取到力量、感动和一份似乎当仁不让的冲动:

  “来到中文系,就是为了当作家的。”

  我相信,九成以上的中文系学生会在开学不久就遭受到老师慈爱、深邃但残酷的暴击:“中文系是不培养作家的,而是培养学者、批评家。”于是,用不了多久,这些原本把李白、曹雪芹、鲁迅、莎士比亚、川端康成等作家的名字挂在嘴边的学生,慢慢就只把海德格尔、福柯、德里达、布朗肖、巴丢等理论“大师”的名字叼在唇上了,连学中国古典文学的也不例外。大家开始热衷于谈论文本、风格、修辞、意义,习惯于克制自己的感动、热爱和陶醉,我们甚至不再把文学称之为“文学”,而是称其为“作品”,因为“作品”恰恰是“理论”的反题,就像一个深谙商业之道的编辑不把手中的书称之为“书”,而是称之为“产品”。

  我也不例外,现在竖立在我书架上已十多年的朱光潜译《柏拉图文艺对话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韦勒克的《文学理论》(三联书店1984年版)、瑞恰慈《文学批评原理》(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德里达《论文字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版)等等,就是当时购置的。这几本书分别隶属于十分经典的“外国文艺理论丛书”“现代外国文艺理论译丛”“20世纪欧美文论丛书”“20世纪西方哲学译丛”等,基本上囊括了最重要的文艺理论书籍的中译本。

  中文系具有研习文学理论的得天独厚的条件,而文学理论被视为解读文学作品的倚天剑、屠龙刀,或者说,就是王敦所说的“打开文学的方式”。但是,对理论的迷恋,却常常使得不少中文系的学生反而逐渐不再阅读文学作品。这大概有三个原因。首先,理论文本的确能够磨砺一个人的理性,促使他不再满足于诗赋小说戏剧带来的纯粹的美与诗意,而是紧紧追随着哲学的“洞穴之光”,力求抵达文学真正的本质;其次,理论的力量犹如庖丁解牛,能看透、看穿、看破许多文学作品的叙事陷阱、修辞屏障和抒情动机,这会使人丧失掉不少阅读文学的乐趣;最后,研习理论比阅读作品要花费数倍的时间,有些理论语言尤其艰涩,而且绝大多数理论是舶来品,对理论的追逐必定会走到非阅读外文原著不可的地步,阅读文学的时间反而少了。

  于是,许多人一只手拿起了“打开文学”的工具——文学理论,但另一只手同时却把文学给“合上”了。写论文、读学位、发文章,哪一样不得需要理论呢?有时候会觉得,只有能够迎合、言说理论的文学,没有不能解读文学的理论,如果确实没有,那就换一种理论吧。文学不仅是理论投射的客观对象,甚至成了理论的附着物,文学为理论而活。这就是为什么越是中文系的学生,越不爱读文学作品的原因,但显而易见,文学并不为理论而活,为理论而活的只能是人。

  其实,乔纳森卡勒早就说过,“理论是由思想和作品汇集而成的一个整体”(《文学理论》,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3页)。理论本身就包含了对作品的阅读,可是,我们怎样才能重新面对文学,在一个恰当的阈值内使用理论打开这些文学呢?

  王敦《打开文学的方式》这本书的有趣之处正在于此。他并不是创造一个新理论,这多半是外国人做的事;也不是去介绍一个理论,这主要是以前那些中国人做的事,而是凭借他最拿手的看家本领,告诉读者怎样使用文学理论去解读文学作品。都说文艺理论的书难啃,但我觉得,更难的是告诉大家如何去应用这些理论,这需要作者具有极为娴熟的理论功底,同时又不丧失对文学的感受力,还能用恰当的话语将这种对文学的感知从字里行间解放出来。在《打开文学的方式》这本书里,作者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从五花八门的理论中选取了最简便实用的工具,他先指出文学是由符号构成,解读文学就是解读符号;又通过实操案例,展示了文本细读的具体方法,包括如何联想、如何沉思、如何借助“注疏”;最后,则对文学的“叙事”特性进行了个案探究。

  尤为有趣的,是这本书的体例恰恰提供了一种“文学理论”的实践。虽说这本书是一部“文学解读讲稿”,但犹如一个丰富的后现代文本,把诸多文学理论的相关内容都纳入到了一个整体中:理论应用搭配作品节选、英文原著配合中文批注、学生的课堂作业与教师的论文示范、极为严谨的理论陈述与极为口语化的过场叙述,等等。这使得这本书在出版之前已在网络上深受读者特别是年轻读者的喜爱。

  理论的确是灰色的,但文学的生命之树能否常青,端在于能否用理论打开。领略一点文学理论的精微奇妙之处,却不被其俘虏,而是读读小说,背背诗歌,这些文学能更加显示出与现实、与人性的相切相关。

  《打开文学的方式》读后感(三):豆瓣时代的文学研究——打开《打开文学的方式》

  一 从豆瓣中来,到豆瓣中去 “打开文学的方式”最初是王敦老师在豆瓣网开设的专栏,以其在中山大学、人民大学授课的讲义为蓝本,再结合多年来在豆瓣上与豆友(或可称之为“文艺爱好者”)交流的感触,最终写成这本“由文学研究专业人士,写给社会上对文学有不同程度的爱好、好奇和钻研的读者”的书。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大概可以称之为“豆瓣时代的文学研究”,因此在谈书之前不妨稍微花点时间谈谈豆瓣与学术。 作为一个最初主要提供书籍、电影和音乐信息的社区网站,豆瓣网集合了大量具有良好教育背景的青年,这当中又主要是学生群体和都市白领。从2005年创建到现在,豆瓣网成为了国内第一大文艺社交平台,“豆瓣评分”也成为最有参考价值的评价标准。具体到学术研究领域,豆瓣集合了大量青年学者和学生群体,用户所在地也随着留学生的足迹遍布全球。这个庞大的泛学术群体对豆瓣的使用使其成为了到目前为止生态环境最好的学术社交平台。无论是留学生群体对西方一手学术资源的介绍,还是国内用户对国内学术热点的关注,都使得豆瓣成为了最活跃的学术交流平台。 因此,是否使用豆瓣网大概可以笼统地看做传统型学者和互动型学者的一个分界[1]。这里的分界并不是指前者不会使用豆瓣网,或者其作品不流传于豆瓣网,而是强调学者在获取学术资讯、形成学术观念和扩展学术生活的过程中,豆瓣网的参与程度。作为豆瓣用户的青年学者往往有着这样一些共同点,重视拓宽学术视野,重视获取最新学术资讯,愿意与广泛意义上的读者进行交流甚至争论,但并不追求学术权威的树立,豆瓣写作的阅读对象是广泛意义上的网络读者而不是学术圈。从这个角度来说,作为豆瓣用户的学者大概也可以称之为“开放式学者”,他们在学院派和豆瓣体之间来回踱步,其承担的知识分子角色具有一定的公共性但又并非“公知”。由此看来,已经从豆瓣写作中生产了两本书的王敦老师无疑是标准的“豆瓣学者”,由他来写作这样一本开放式文学阅读指南,大概一点也不意外。 从年初翻开这本设计用心装帧精美的书,到年中读完,《打开文学的方式》陪伴我度过了整个上半年。听起来,这本讲述如何“打开”文学的书似乎反倒有点难以“打开”自己。拿到书以来,我就同作者一样关注着豆瓣的反馈,原因有二。其一,既是一本诞生于豆瓣的书,豆瓣的反馈自然极为重要;其二,惭愧地说,在打开《打开文学的方式》的过程中,我也曾经感到过困惑,因此想要从别的读者那里求取一些参考。在有效评分(来自活跃用户的正常评分)里,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赞赏的读者表示王敦老师所授打开之法犹如“屠龙之术”,有趣且有效,而批评之声则表示该书行文“琐碎”且“空洞”,读到底也没能读到打开的“方法”,由此失望。有趣的是,表面上看起来,批评的声音集中在作者的语言和文风,认为过于细碎,与传统的文学研究相去甚远,但事实上读者真正难以达成共识的,其实是“打开”的目的、“打开”的方法和“打开”的意义。而这也恰好是我起初的困惑,文学真的能被“打开”吗?文学真的需要打的这么“开”吗? 我的困惑看起来好像有些保守有些学究气,但事实上我的出发点却并不是学院视角,而是当下的智能阅读时代,更确切地说是自媒体时代。在今天,自媒体的写作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摊开”,是无难度阅读,也就是说根本不再需要打开这个过程。大众对日常阅读的期许逐渐归结为便于在智能设备上连续阅读(工具)、便于在乘坐交通工具时零散阅读(环境),以及便于在朋友圈转发(内容)。文学阅读也已经从80年代的日常生活走向了新世纪以来的小众爱好,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们还需要再给文学阅读主动降维吗?面对这个难题,我有些矛盾。一旦文学被彻底“打开”,“文学性”是否会彻底松动?文学阅读的困难是否恰恰是这门艺术的魅力所在?可是反过来,文学如果始终处于“闭合”的状态,又是否还能吸纳早已习惯了“摊开式阅读”的读者呢?是否将面临最终被束之高阁或窄化到中文系狭小空间的处境? 当我把疑问一一写下的时候,忽然间意识到,这些忧虑不正是对世纪初“文学终结论”的漫长呼应吗?彼时,米勒爷爷的《全球化时代的文学研究还会继续存在吗?》引发激烈争论,而我还只是个中学生,全然不知十多年之后所遭遇的生活将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全球化时代智能终端设备的发展彻底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这里的生活既包括日常生活中的种种行为,也包括由行为变化引发的观念变更。同上小学的外甥聊天,我能明白他所讲述的《王者荣耀》如何有趣,他却很难理解《骆驼祥子》里祥子的艰辛,因为在他看来,他能为祥子的每一次挫折设计出一条更好更优的路线。也就是说,他能即时地、深入地理解《王者荣耀》(在课外阅读时愿意花时间去了解历史人物的小故事),却很难历史地、文学地来看待和理解祥子对生活的忍让;看越多的美国大片和中式言情,对生活的理解和想象就越显得扁平化、景观化,越难以理解文学的复杂性。再比如“知乎” 的流行,一方面使得用户对一个具体问题的思考和解读有了整体而深入的认识,但另一方面又恰恰是这种深入可能会影响读者形成一种“问题模式”——从“好读书不求甚解”走向“求甚解不好读书”。因此,在这个层面上,我对于文学可能遭遇的降维心存警惕。 二 打开文学研究的方式 但王敦老师要做的显然不是给文学降维,打开文学的目的也并非要让文学俯就生活,而是要鼓励读者去阅读,更确切地说,打开其实指的是敢于推开文学这扇门。全书按照“解读什么”、“如何解读”和“为什么解读”的框架分成三个部分,分别是第一讲“解读啥?——符号,或‘老天创造了人,人创造了符号’”,第二讲“如何走起?——文本细读”,第三讲“聚焦于叙事——‘我们为什么非要故事不可?’”。从章节名称便可以看出,作者是下定了决心要打破文学研究的阅读障碍,让每一个关心文学的普通读者都能读懂,成为连接起大众和学院之间的一座桥梁。因为主要分析的作品是小说,因此作者谦虚地称本书为“打开一半文学的方式”,但我却认为本书真正的意义或许不只在于打开文学,而是打开文学研究,因此也可以看做是“打开文学研究的方式”。 正文第一章围绕解读对象“符号”展开,从索绪尔的语言学到罗兰·巴特的符号学,再到弗莱的原型批评,作者没有将重心放在理论的梳理上,而是以理论带出如何使用理论。也就是说,在第一章里作者就选定了“关键词式”的讲解思路,以“符号”为文学解读的核心关键词,再以索绪尔、罗兰·巴特和弗莱的核心观点为解读符号的关键词,在行文中反复强调批评者应当用最平实的语言面对最广泛的读者。对于这一点,我深表赞同。记得有一次和一位青年舞蹈艺术家聊天,她忽然问我,常听你们讲“文本分析”,好像电影、舞蹈和小说都一样是“文本”,那么“文本”到底是什么呢?我略加思索,便从词源、概念、发展的思路加以回答。但我的威廉斯式的回答显然并不能满足我的听众,在那一刻我没有能够为她“打开”这个概念。直到我读完了这一章,才猛然意识到我的不尽人意的回答问题出在哪里。 前不久美国格兰谷州立大学的张先广老师来南开做报告,谈德勒兹的禅意哲学。他采取的方式也同样是概念解读,以“Event”,“Ego-Loss”,“Intuition”,“Rhizome”,“Vitalism”,“Haecceity”,“Flow”等关键词向大家介绍德勒兹的哲学思想,进而在关键词的基础上再从德勒兹的哲学世界延伸到其思想中蕴含的东方禅意。按照王敦老师的说法,张老师的解读大概也可称之为“打开德勒兹的方式”。德勒兹的哲学思想在中文语境中阅读难度较大,相关译作也并不丰富,具体怎么看待德勒兹哲学中的东方禅意可能也有许多不同看法,但“关键词式”的解读却给同学们初步认识德勒兹带来了新的视角和清晰的线索。从这个角度来说,解读核心概念是打开人文学科的一把关键性钥匙,如何向最广泛的听众讲述这些核心概念也就成了人文学科在当下保存和扩展自身的重要任务之一。 第二讲在“符号”的基础上,从“为什么(why)”和“如何做(how)”两方面来讲述如何通过符号进行“文本细读”。作者首先引用了希利斯·米勒的“忘情式阅读(天真模式)”和“慢读(反煽情模式)”,以及其解构主义的提醒——修辞性阅读和文化研究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置文学于死地——来说明为什么要细读,既要投入,又要冷静,才能取得理论和经验层面的统一。这样的阅读要求读者具有强大的符号解读能力,否则便难以产生辩证的独立思考。接着便进入了本书最重要的部分,文本细读的示范。作者用了一万余字的篇幅来逐字逐句地解读了王小波中篇小说《革命时期的爱情》的序和第一章第一段,从《革命时期的爱情》联想到《霍乱时期的爱情》,从人物设置读出“金屋藏娇”的反讽,从豆腐厂的描写谈到空间叠加与欲望叠加的关系,从而在整体上对“革命”和“爱情”的历史语境进行了细致地定位。 精彩的细读实现了作者的目标,不牺牲文本分析来成全理论,只在文本细读中检验“符号”的意义。但也恰恰是这一段,容易让读者产生疑惑。王敦老师的解读展示了他多年来的文学素养,这里的素养既包括文学阅读的经验也包括理论学习的经验,书中虽然寥寥几笔,背后必定是数倍的阅读和思考。但素养这个东西,毕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因此想要从书中获得解读流程与范式的读者要失望了,或者更准确地说,这种想法本身就偏离了作者的初衷,因为“解读之事,无标准答案,细读的收获,是私有财产”。 对于文学专业的同学来说,这一章适合进行再细读,看作者如何拉近理论与文本之间的距离,如何用个人已有经验激活文本中的符号。对于非文学专业的同学来说,这里的示范则提供了读小说的一种全新视角,原来再漂亮的小说也不是铜墙铁壁,都是可以拆解和重组的,而这正是阅读的意义所在,一边浸泡在作品中,一边激活已有经验。正如作者所说,“我们是在解读王小波写出来的文本,而不是在听王小波本人的讲座”,说到底“读者为大”。客观地说,文本分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是一件连文学专业的同学都感到头疼的事儿。而之所以头疼,大概与高考阅读追求精确、唯一的答案分不开。当然,这又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最后一讲聚焦于对文学作品而言最重要的部分——“叙事”。首先引用的理论文本仍然来自解构大师米勒,从《文学研究批评术语》的“叙事” (Narrative)条目中提取出经典三问:“我们为什么非要故事不可?”——“我们为什么对‘同样’的故事要个不停?”——“我们为什么总是要更多的故事?”接着又引入巴赫金的“杂语”(Heteroglossia)理论,主要引文来自《巴赫金全集》第三卷“小说理论卷”中《长篇小说的话语》一章。有了第二章的细读技巧,再加上米勒和巴赫金这两把理论宝剑,文本批评的基本套路大概就已经够用了。此时再回看全书,作者的思路便更加清晰明了:语言符号设定叙事,叙事设定“意义”,“意义”在时刻不断地生成。 三 文本细读练习册 尽管我对文学的降维心存抗拒,但也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那就是“打开”文学既是读者的期许,也是文学研究者在当前的重要使命。这些年零星接触到的高中生和本科生尤其给我这样的感觉,文学阅读的热情和阅读文学的能力不容乐观,要在智能阅读时代为文学保留一部分读者就必须先拆墙再补墙。大师们或许不必思考读者怎样,但奋战在一线的青年教师则几乎无法回避这个问题,在网络几乎能获得所有资讯的今天,文学的魅力显得太不起眼了,必须打开它才能让更多的学生驻足观看。如何在无纸化、娱乐化、智能语音化的时代讲授一门文学课程,已经成为一道难题。从这个意义上说,《打开文学的方式》是一本及时且意义重大的书,不仅适合文学专业的本科生、文艺爱好者,也适合遭遇教学困境的青年教师们。 尽管作者写作这本书的目的是为了帮助同学们更好地“打开文学”,但我还是要固执地称其为“打开文学研究的方式”,在我看来这也是本书最大的意义,在讲解如何“打开”的过程中作者已经将自己作为文学研究从业者的多年心得融入其中——从原典到译介,从关键词到理论,从理论到文本,文学研究的入门范式已经清晰地呈现给大家了。这当中又尤其是两点值得反复咀嚼,一是对一手理论资源的阅读和化用,二是文本细读的样本,两相结合之下,不妨将本书作为一本打开文学研究的“文本细读练习册”。只要遵循指引认真读过,想来效果不会太差。 行文至此,再次想起某位读者的抱怨,以为当真能学到什么细读的“方法”,结果却只看到作者的拽文,于是慨叹一无所获浪费时间。说起来,这个抱怨倒也不算完全无理取闹,至少道出了人文学科的尴尬,一方面作者想授予读者以解读方法,另一方面又绝不会真有“1+1=2”的方法等着大家;一方面作为一门学科要建立学科的规范,另一方面又不能由此破坏各艺术门类自身的魅力;一边认为“理论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树常青”,另一边又深知“理论滋养灵感”。我想,诸君恐怕不能将这种矛盾当做是难以自圆其说的借口,无法给出整齐划一的解读恰恰是其丰富性所在。须知除了考试,人生从来没有唯一的答案。 从文学阅读到广泛意义上的艺术欣赏,无论是强调“艺术观察力”还是提倡“艺术公赏力”,都要求观者有一双犀利的眼睛,这双眼睛绝非二郎神一般生就的天眼,是需要自己日夜磨练的。王敦老师在书中反复强调,他的文学观对读者而言不重要,读者所具有的文学解读能力对自身来说才重要,说的也是这个意思,打开文学的意义就是去读,去思考,去丰富自己。读书一事也如马太效应,读得越多,观察力越强,能识别的“符号”自然也就越多,“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真正原因,也在这里。最后,再次向大家(尤其是想学习文本细读的读者)推荐这本豆瓣时代的文学研究——《打开文学的方式》。

  注释: [1] 这里的“传统型学者”和“互动型学者”主要强调不同的学术生活方式。前者主要在学术期刊、报刊杂志上发表学术成果,其文章可能大量流传于网络,但本人并不参与网络互动,主要交流对象还是所授课程的学生。后者则将触角延伸到学院之外,主动在社交网络中建立自己的个人账号,除了本文提到的豆瓣,还有博客(网络专栏)、微博、微信公众号等多种形式,其学术生活的受众不再只是学界同侪,而是广泛意义上的网友。

  本文已发表于《中国图书评论》2017年第8期

  《打开文学的方式》读后感(四):与其说是评论,不如说是笔记~

  首先要清楚这本书的受众定位——

这是一本什么书?通俗地讲,可以理解为关于文学的“打开方式”的书,由文学研究专业人士,写给社会上对文学有不同程度的爱好、好奇和钻研的读者。如同书稿原副标题“文学解读讲义”——它是建立在笔者多年来先后在中山大学、中国人民大学授课的基础上的。

  大学里开设通识课的必要性就毋庸赘言了。只不过,一些课堂的尴尬之处就在于——两种极端吧,太水,或者太高深——大概是那些年里我上到了假课,碰上了假老师。结果就是违背了通识教育的初衷,选课纯粹是为了修学分。说起来,通识课往往才最考验授课功夫呀。同理,通识读本很重要(“牛津通识读本”也算一桩功德了~),也很考验写作者面对一般大众读者的表述能力。

  作者在此书导言中说——

“我尽量努力想去做的是,不论面对专业还是非专业的读者,都不在已有的理论套话里面打转,而是掰开了揉碎了,深入浅出地把解读之事,说得全面且清楚。我认为,文学专业话语如果与日常语言脱节,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一种失败。”

  此志可嘉。那自然也要接受读者如我的检阅啦。于是作者退散。摆在我眼前的,就是《打开文学的方式》这一文本,等待我去打开/解读它。

  《打开文学的方式》读后感(五):“脑洞”是上帝赐给人类最好的礼物——读《打开文学的方式》

  其实拿到书已有一段时间了,但工作实在是繁忙,周末才抽出空来。几乎是一鼓作气的翻完后,深觉意犹未尽。熊Daddy这本书,没有浮夸的理论话语,没有故作深沉的“掉书袋”,只有“手把手”的指点,让读者真正真正能“打开”文学,而非“囫囵吞枣”地吞下文学,或是“盲人摸象”式的触摸文学。

  本书的精彩内容,暂且不表。首先,请允许我用最大的真诚,表达一下对本书语言风格的喜爱(安利脸)。我有幸做了王老师三年的学生,深知吾师授课、写作“不按基本法”。比如,来看一段本书的节选:

  经常听到有学生嘀咕:“天哪,看小说也需要那么投入么”言外之意是“文学,本来是为了好玩儿才去看的。煞有介事地去‘close reading’,敢情是把肉麻当有趣了不成?……文学靠的是灵性,认真起来就不好了……”

  在这些个言外之意的侧翼而纷纷“躺枪”的人,包括了中文系或文学院的所有师生。该言外之意的侧翼伤害扩大版为:“文学需要研究么?中文作为专业,也算理工、经济、法律专一样的正经事?整天看看小说诗歌,也叫上大学?……”中文系、文学院的绝大多数师生,面对如此的气场骚扰,都会如同孔乙己一样,露出一脸颓唐模样,说出一些别人也不懂的“人文关怀”、“终极价值”、“诗意地栖居”、“澄明与遮蔽”、“精神家园”、“学术传承”等“不明觉厉”的文科特征十足的话,让发问者获得了别样的优越感和娱乐,导致联谊活动的“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并且以后会习惯性地以此种诘难当作为理工农医专业人群解闷儿的一种方式。正如鲁迅先生说的:“孔乙己是那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天哪,这个场景,我太熟悉了!想起大一时,一堆too young too simple的新生跑去问年过花甲的老教授,中文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老教授思忖许久,一字一顿地吐出:“无用之用,乃为大用。”学生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句话,暗暗点头,一副听懂了的样子,老教授也露出满意脸,顿时,“课堂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老师对这种典型的中文系日常的“非典型”自黑,实在让我看得很是过瘾。

  总之,举这个例子是为了说明,这本书的语言风格实在好风趣,好幽默,跟外面那些千篇一律、一板一眼的“催眠神书”好不一样!

  接下来,就要讲讲这本书的“干货”了。既然名为《打开文学的方式》,自然并不仅是要逗君一笑,而是要针对文学名著“读不懂”、“读不进去”的症状,开出一剂良方。

  首先,作者回答了一个重要问题,即:当我们在尝试解读文学时,我们到底在解读什么?由于此问题牵涉到了“文学是什么”这种文艺学博士也答不出来的终极难题,许多人可能压根从未思考过。但我们依然认为,回答这个问题,对解读文学作品,有着重大的“指导意义”。(当然,秉着“人文科学没有标准答案”的政治正确,有必要提醒读者,作者给出的答案也仅是“一家之言”。)

  作者认为,我们解读的对象,其实就是两个字:符号。人文社科领域的学生对“符号”这个表述,大概不会陌生。进入二十世纪之后,经历了“语言学转向”、“文化人类学转向”等学术思潮的洗礼,“符号”一词已经相当火了。笔者当年做毕业论文的时候涉猎过一些文化人类学的东东,对格尔茨那句著名的“人是悬浮于自身所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印象深刻。即便是从没接触过上述这些理论的同学,想必也会默认以下这个事实:我们生活在一个由符号堆砌起来的世界,而符号的意义来源于人类生活或约定俗成或刻意为之的赋予。比如,红灯停,绿灯行;又比如,玫瑰象征爱情,戒指用来求婚。意义之网也就是符号之网,而用语言符号创造出来的文学,是人类发明符号、赋予意义的一种独特方式。将包括文学在内的文化创造物视为一种符号,所谓解读,正是要破解符号的谜思,还原出其内蕴的深层次含义。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是否有了一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搞清楚了“what”(解读什么)的问题后,就要集中兵力,攻破“How”(怎么解读)的问题了。对于如何解读,作者给出的王道是:文本细读(close reading)。我想,即便是对“新批评”之类文学批评一无所知的人,也能从字面意思上猜测出这一术语的大致内涵。文学作品作为待解读的文本,其意义不能被一个权威的阐释者所垄断。恰恰相反,任何一个解读者,都能赋予其意义。这些不同意义的无穷无尽的生成过程,正构成了文学的魅力所在。所谓“文本细读”,是指一种沉浸式的阅读体验,在这个过程中,你不准备不放过文字之中的任何一处细节,与文本合二为一;你仔细地品味每一个字符,或感受到波涛汹涌的情感,或为惊喜的叙事方式所折服,或品味到强烈的意识形态批判色彩,更或者,在某些情况下,从文本细读之中完成对文本本身的“祛魅”。

  本书中,为了完成对“文本细读”的手把手教学,作者颇费了一番心思。其中,既有对米勒等理论大师的引进与借鉴,又亮出了不少其亲身实践的宝典,比如,作者自身对王小波《革命时期的爱情》等经典的解读,真正做到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在本书的最后,作者还单辟一章,聚焦于对叙事文学的文本细读方式,奉上了许多“大餐”。

  为避免剧透,此篇书评就不举书中的具体例子了。最后,想借此机会,说说自己看完书后,对“文本细读”的理解。在我看来,文本细读,就是一个开脑洞的过程。从文字之中,能生发出无限的联想与想象,相信这是许多人喜爱文学的最重要原因。正如书中提到,在看到《革命时期的爱情》这个题目时,本能地会想到《霍乱时期的爱情》,而在细读作品的过程之中,感受到的那份时代裹挟下的吊诡,确能让人的思维从文革时期的中国,转换到马尔克斯笔下的拉美大陆。这种联想是如此自然,以至于大多数时候,我忽略掉了它意味着什么。看完这本书,突然更加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通过沉浸式的细读体验,最终,我们跳出了文本,与一个更广阔的意义宇宙融为一体。在阅读文学的过程之中,我经常会有某种“脑洞大开”的体验,自己与书本的对话,是完全打开的,衍生到了无穷远的地方。 这种思维习惯也被搬到了生活中。其实按照文化人类学的理解,世上一切创造物,都可以被视为“文本”。细读这些“文本”,给琐碎无聊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欢乐。这一点,在我离开校园之后,倒感受得更加深刻。比如,在生无可恋的加班之时,我会想,好吧,工作再不如意,也未必是坏事,至少,给自己观察这个庞大臃肿的社会运转体系,体验资本与权力的交织带给人的影响,提供了一个微观的入口。

  小时候看过某国产电脑的广告,至今印象深刻:“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仔细回想起来,对文学的喜爱,大概是因为它能让自己进入到一个更广阔的、意义更加丰盈的世界。打开的不仅是文学,更是自己与世界的一种既深刻又幽微的关系。朋友,珍惜自己在读书时产生的脑洞吧。如作者所说,让“你想多了”和“过度阐释”都滚开。“脑洞”,或许是上帝赐给人类的最好的礼物。

  《打开文学的方式》读后感(六):故地重游,渐入新境

  原本是为了回顾五年前的“文学概论”课程买下这本书,心想着“正好借此机会回顾多少遗忘的文学理论”,“找回中文系第一年,对理论高度敏感的自己”。两天里读完,这才多少感受到老师身在理论裹挟中,而力图回归作品的努力。

  中文系学生难免会在专业课与其伴生氛围中跳进理论里打圈圈,甚至有不少老师亦以带着孩子们在理论中打圈圈为乐。理论本身自有其核心逻辑与归纳功能,也因此具有力量,但当作为学生的我们流连于“获取理论”的骄傲中后,逻辑的你追我赶与理论的物质外壳渐渐被放大,互相盘绕生长的逻辑也渐渐与作品分道扬镳,于是论文们也渐渐有了“六经注我”的“借文本发挥“”的味道。

  王敦老师的书一如既往地通过紧贴网络语言、高密度运用西方经典与本土素材,一再“引诱”较少接触文学理论的读者启卷,并尽可能将道理解释得浅白直接,从这种亲切的“入门”口吻中,我隐隐能看到躲在书后的作者略带儿童式狡黠的憨笑。但一气翻到后面,新读者也许会有“受骗”之感——引文中对文学机理的探讨,远非稀松平常的浅显问题。想把这一部分弄个水落石出,非得钻到理论书和大把小说中鼓捣一番不可。

  对新读者而言,作为一本“故作萌态”甚至偶尔“没溜儿”的“文普读物”,它说不定会让你像五年前的我一样,思考不少从未虑及的新问题,并让你在“我靠”声中发现“小说还能这么读!”甚至开始笃信,“原来,文学就该这么玩!”

  而就我自己——一位曾被“解毒”过的读者而言,这本书在“打开”之余,也为我指了一大段路。文中忽明忽暗的引述,已足够我自己整理出一份可供长期细阅的图书目录,朝文学作品与理论作品们再吹号角,持续深入了。

  《打开文学的方式》读后感(七):澎湃专访王敦:中文系学生只读理论不读作品,不是什么好事

  澎湃新闻:之前有一篇文章说,为什么中文系的学生都不读文学作品了,就你个人的经验来看,这是一个问题吗?

  王敦:是的,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中文系的学生都不去读文学作品了,就如同足球系的学生不去练球,芭蕾系的学生不去练舞一样,很不好。是什么原因导致中文系学生不去、不想、不会读呢?这挺复杂,既牵涉到专业教学、研究等内部机制问题,也牵涉到外部因素,就不展开讲了。

  另外换个角度。如果持广义的文学观的话,则需要考虑到影视、新媒体等跨媒介文艺形式对文学固有形态的冲击。实际上,中文系、文学院的课程以及学者们的学术研究,早已经把这一块儿放进来了。不论游戏还是影视等,都离不开语言文字符号的编织运用,和文学活动没有本质的区别。打个比方吧。我常常想:狄更斯如果活在当下,肯定也是在做最酷的事情,没准儿不是写小说,而是为BBC写英剧。英剧、国剧、韩剧、美剧等,都是在讲故事,小说也是在讲故事,现在一些非常好的电视剧,《火线》(The wire)、《真探》(True detective),不亚于19世纪巅峰时期的小说。文学作品在过去的很多时代里,是人们的重要娱乐手段,其娱乐功能比现在要强得多。道理很简单——那时候还没有电影、留声机、电视、互联网、手机嘛。所以不管是中文系的还是非中文系的,在所有人群里面,读文学作品来娱乐休闲的情况都减少了。这是必然的。所以现在很多着迷于林夕的歌词以及 rap说唱 的人,在过去都会喜爱诗歌。不管所利用的媒介和形式如何,我们对语言美感的探索、寻求与创造,不会消失。文学的概念只不过是一朵浪花而已,而文学的实质,即语言符号编码的产品,从来没有消失过。

  即便如此,我仍然认为,中文系学生不读文学作品,不是好事情。原因是读文学是“读”影视等其他跨媒介形式“文本”的基本功。打个比方。你看,打缆绳绳结、爬桅杆等从帆船时代沿袭下来的科目,在现代海军里面仍然需要训练,是基本功。

  澎湃新闻:你在文章里写过,说今天学生读文学越来越吃力,能否解释一下,这个吃力指的是什么?

  我的文章里有这样说吗?我觉得“吃力”指的就是“费劲”、满拧、离文学的感悟和享受渐行渐远的样子吧。这“吃力”多半是后天造成的,绝非正常。是如何造成的呢?

  一是不自信。读文学本来既是享受,又算是中文系里面学习的正差,多好的事情!但是如果让过时的中学学习模式压倒了享受,皱着眉头去读,战战兢兢去读,就是不自信。——“宁愿相信尺码也不相信自己的脚”。不相信自己的感受,总想抱权威的大腿。

  二是缺练。缺少“文本细读”训练。先不在这里展开说。

  三是阅读谱系上的“偏食”。在有限的文学阅读范围里面,畅销、流行、网络文学又会占据很大份额,再有就是“日系”或者其他一些专门口味的文学读物类型也会分流一些,最后去读的“经典文学”份额就更少了。即便读“经典文学”,也往往身不由己被潮流所裹挟。几十年间文学趣味或者说风尚的变化,毫无道理可言。叶芝、里尔克、奥登、加缪也许还算继续“火”,纳博科夫、卡尔维诺算是中文世界90年代的“后起之秀”。但诸如意大利戏剧家皮兰德娄、美国小说家斯坦贝克在90后文艺青年里面很少谈论。这都毫不科学。再比如文艺青年都爱说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讨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比谈论屠格涅夫、福楼拜、契诃夫、托尔斯泰加在一起都多。

  四是无法进入历史上下文去理解过去不同时代的事情,就如同香港电影《岁月神偷》里面鱼缸里那些只有七秒钟记忆的金鱼。于是就把所有不同时代的人和事都按照当代中国的生活经验来代入、理解。如果又无法代入换算,则读起来“吃力”。

  澎湃新闻:中文系出来的学生,很多都不读文学作品了,都去读理论了。您是否认为这一方面是不是今天文学研究本身的问题?文学研究(尤其是现当代文学研究)过分倚重西方理论,充斥着福柯、德勒兹等一堆理论术语。

  王敦:是的,我认为这确实是今天文学研究本身的问题。理论的“流动性过剩”在今天成为了问题。过去不是这样的,是理论资源短缺。90年代我上大学时大家觉得无聊,苦于找不到能用来解释文学和生活的理论思维营养。那时候,信息论系统论控制论和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这些80年代的新潮已经不新了,而罗兰·巴特、列维·斯特劳斯这些还如同天方夜谭,只见于少数年轻教师课堂,得不到主流认可。十年后情况全变了,过犹不及。二十年后今天,理论已经泛滥,但仍然解释不了文学和世界。其实就如同伊格尔顿在几十年前就说的:“绝大多数人们阅读诗歌、小说和戏剧是因为他们发现作品令人快乐。这一事实是如此显而易见,以致在大学里几乎就不被提及。众所周知,人们很难在花费了数年时间埋头多所大学研究文学之后,最终还能感到文学的乐趣:很多大学文学课程之设置方式似乎就是要阻止这一乐趣发生,因而那些仍然能够享受文学作品的过来人也许可以被认为或者是英雄或者是怪物。”

  当然,从现象素材里面提炼一些总结性的道理出来,也是人类的必要的思维倾向吧,不过是到了现代社会才得到了“理论”这一命名。打个比方,就好比能从粮食、葡萄里面酿出来酒。但是,也不能整天光喝酒吧?学术文章的作者们在“学院”里面受过足够剂量的文科教育之后,离开了引用和“梳理”二百年来海外的人文理论牛人如本雅明、福柯、拉康、德里达的话语,就无法对文学和文化问题直接发言了。我们又不是在发廊工作,为什么整天都在“梳理”呢?把既有的理论资源都梳成了固定的杀马特造型,盛行于全球化的城乡结合部。当每一个杀马特都会熟练地说“我来自国际化大都市铁岭”,说不出来的则恰恰才是其作为杀马特的真实的体验和处境。人们的文学阅读、文化体验持续被遮蔽。最需要说出来的属于自己的话,反而最不易得。古人有很多词来形容这一类情形,比如刻舟求剑、郑人买履、守株待兔、燕书郢说、博士卖驴。

  西方大学里面的文科也是理论泛滥,但就我所熟悉的美国大学来说,还没有泛滥到本科教学和本科生知识结构里面去。我们这边的985、211大学中文系、文学院的本科生都在谈巴特、福柯,苦于自己水平“差”,做不到把高大上的思路放进作业和论文里去交差。这绝对不正常。福柯50岁写出来的《性史》、《规训与惩罚》,应该让18岁的持有朴素的人文主义信条的初学者去看吗?无论是学术层面、人生感悟层面,都不搭界,能读出真感觉么?让18岁的文学爱好者去读50岁的福柯,是我见到的最重口味的事。而这样的重口味,就是在我们的985、211大学里面每天发生的家常便饭。

  我国呢,还有特殊情况,就是学生们有寻求标准答案的心态,知识分子有赶超的心态。

  对学生来说,他们出于学习的压力,写论文不上档次的恐惧感,会认为理论更有用,读理论更划算。他们本来可能在中学是想读诗歌、小说的,但中学应试教育对他们说“先考上大学再说!”,但上大学后,应试教育的毒素仍然在幕后发力,驱使大家以为似乎抓住本质,就有了文学的正确答案。而哲学、理论的本质性,似乎更高,直接可以搞定文学的本质。

  对知识分子来说,从改革开放伊始就有“用XX年走完西方300年所走过的道路”的赶超意识。理论的译介、梳理、阐发、分庭抗礼,一直是这样。到现在,西方所有活着的主要理论家都来过中国不止一两趟了。但理论的流动性方兴未艾。这需要反思:到底是我们更需要理论还是理论更需要我们?

  连我自个儿也算上,能活生生感到理论对文学所施加的压力。我也是中文系出身,虽然后来在央企工作多年,又出国读博多年,但仍然回到中文系、文学院教书,是中文人。举例说吧。我上下班坐公交车有时候会看电子书,平常看的大多是学术书、理论书。看不懂的时候,往往很沮丧,觉得看不懂是自身的无能、失职,不是作者或译者的问题。前几天正在看一本理论书看到心生鸡肋的时候,打开了纳博科夫的《说吧,记忆》,一下子就被震撼住了,开卷有益,很痛快!但读这样的优秀的文学书的时候,心里面又会有负罪感,因为我的工资尽管微薄,也不是为了让我看纳博科夫过瘾的,而是为了进行理论性研究、教学的呀……

  澎湃新闻:您在这本书里具体写到很多怎样解读文本的方法,但我印象中,很多念中文系的学生自己也会有很多困惑,读到硕士了,读了一堆文学理论,可是却依然不懂怎样解读一个文本,你个人怎么看?

  王敦:我个人的看法是,这说明缺乏文本细读的基本训练。今天很多人都在说文本细读,但说的是否是真的文本细读就很难说了,因为即便读了很多关于“文本细读”的理论,也与掌握文本细读的本领,没有必然关系。

  文本细读需要专门的能力,好比庄子笔下的轮扁说的:“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这需要训练,需要实践,需要唤醒。这个路数和理论教学不一样。就如同想去谈恋爱,不必去钻研恋爱理论。当然,文本细读还是可以教的。我在书里面就示范了不少,也剖析了不少,不是作为金科玉律,而是对实践的导引。

  说实在的,外文系的人,可能比中文系、文学院的人,这方面还好一些。他们不认为自己是“文学”的大管家,因为中文系的人才是。外文系的人在对文学“真理”的持有方面,心态能更自卑一些——毕竟,研究的是外国人写的文学,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先得老老实实读一读吧。所以,即使没有专门去学文本细读,路子也比较正,细读的动机、意识是有的。

  澎湃新闻:你戏称自己是中文系治愈系主任,你觉得当前中文系的课程设置是有问题的吗?

  王敦:虽然我在中文系、文学院都任教过,但我觉得自己不具备对课程设置过多置喙的资格,我只能说说自己对文学理论类本科课程设置的个人想法。我的个人想法是,理论话语最好对本科生来说是提供服务用的。理论不就是应该帮助人打开文学么?如果让文学绕着理论转,成为对理论的举例、图解,就搞反了。我写的《打开文学的方式》就是为了让理论话语来伺候活人读文学用的,不是从文学里提炼理论精华来让人“跪舔”的。

  我曾经执教过文学概论这门课程,从学生的反馈和自己的教学经验来说,这门课最大的问题就是让人觉得枯燥,艰深,丧失掉对文学的兴趣。这不是现有某一本教材的问题,是体制内整个文学概论/文学原理课程设置的问题,会让大一大二,或者整个中文系同学们受到打击,有一句话不是说:“现在流的眼泪都是报志愿时脑子里进的水。”

  真正的学习一定要建立在乐趣之上,这样说或许有些老生常谈,但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当今中文系的很大问题和中国大学各个专业面临的问题是一样的,它没有扶着学生、邀请学生从大一大二拾级而上,让学生获得很确定的成就感和扎实的收获。它是把东西塞给你,让你立即吃下去,就万事大吉了,听起来特别像填鸭。中文系若是想要帮助人,那大一大二就应该教一些浅显的东西,让学生积累很多文学经验,在此基础上让学生主动提问,之后再让他慢慢寻找答案。中文系的角色就像一个仆人,搀着学生走,帮助他们去学习。如果能做到这样,才是科学的教学。

  中文系流行一句话叫“中文系不是培养作家的”,过去几十年一直流传,似乎就成了脍炙人口的名言。坦白说,我不喜欢这句话,这样一种拒绝语气的话乍一听给人一种很牛的感觉,但我不明白这句话牛在哪里。我很想还原刚入大学的学生听到这句话的感觉,那就好像是走进一家很有名的烤鸭店,劈头听见老板说这里不卖烤鸭一样。那是不是自然该追问一句:“中文系不培养作家,OK,明白了,那您能不能说说培养什么呢?”如果中文系能回答这个问题,让人感觉会好很多,就像你走进烤鸭店,老板说“因为有禽流感所以我们店不卖烤鸭了,但是有烤乳猪,它是烤鸭升级换代产品,味道更好。”那样我就服了。

  澎湃新闻:关于怎么打开文学,有的人(尽管可能是门外汉)会质疑说,打开文学这个提法本身就是有问题的,你怎么知道作家是这么想的呢?很多人会拿韩寒举例,韩寒说他自己的作品成了高考作文题,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某个句子是标准答案那个意思,你怎么看?

  王敦:拿韩寒举例的这些人,我猜是没学过文学理论的,否则应该知道“新批评”的清规戒律里面就有一条叫“意图谬误”,意思是说我们不能把文本的内涵与作者本人说的意思混淆起来,因为作家本人也不是其作品意义的掌管者。如果作家能够直接捅给我们正确答案,我们采访他,听他说就是了,还看作品干什么?批评家不就成为作家的马仔?作家无法垄断关于作品意义的正确答案。任何人都做不到。换言之,根本没有“原意”。各种可能的含义,都储存在作品(文本)中,需要通过我们的解读,来释放出来。我们在这里所说的“解读”或“打开”文学,不是在追寻作者的“原意”。打个比方。作者写完作品,就如同电影里面的赌家在赌场下了赌注后,发牌员会说,“庄家离手!”作者的使命就到此为止了。有一句话说“一千个读者心目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意思是说,读者很重要,在心目中“再创造”出了文学形象,比作者心目中的还要丰富。总之,“解读”之事,说到底,绝不是去“还原”作者的“圣旨”。所以你看,作者韩寒自己也是“臣妾做不到哇”。

  如果是学过文学理论仍然被“韩寒之问”所迷惑,那就说明文学理论没有真学懂,是“鹦鹉学舌”或“叶公好龙”。

  澎湃新闻:你在书里面写,很多读者读作品的时候,可以说出一部作品是好是坏,可是你让他具体讲讲怎么好,好在哪里,可能说不出来了。但我还是想问,在读一个作品的时候,真的要像一个专业读者、批评家那样去分析一个文本吗?模糊的对于一个文本的感受,是不是也是一种打开文本的方式?

  王敦:虽然“难得糊涂”是很高的境界,但说出这句金句的郑板桥并不糊涂。同理,“难得模糊”也是一个很高的境界。为了能最终达到如此的境界,我们在解读作品的时候不妨先练习“清晰”吧。

  用成语“朝三暮四”背后的故事打个比方。故事是说宋国有一个养猴子的家伙,猴子们的食物快不够吃了,他要定量限制,就说“以后早上吃三颗橡实晚上吃四颗。”猴子们都火了。于是这家伙就说:“那么早上四个晚上三个。”猴子们很糊涂,只听出来早上多吃一个,就都高兴了,和谐了。这个养猴子的“狙公”可算是“难得糊涂”,猴子们则是“糊涂”,两者截然不同。相应的,狙公对语言符号的解读水平是“难得模糊”,猴子们是真模糊呀。高下立判。难怪典故的结尾有这样一句:“圣人以智笼群愚,亦犹狙公之以智笼众狙也。名实不亏,使其喜怒哉!”……

  澎湃新闻:在书里,你以你自己对王小波《革命时期的爱情》为例,展示了何为文本细读,那您认为存在统一的文本细读的方法吗?如果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方法读出自己的意思,那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又消解了这个问题,大家都不同,那细读的意义又在哪里?

  王敦:如果是做数理化习题,没得说,是需要统一的方法和标准答案的。英语的语法,语文的习字,也没得说。但是,文本细读读出来的是私有财产,没有标准答案,方法也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在逻辑上一目了然。比如说红楼梦。一代代红学家读出来的,每个大师都和别人不同,甚至相互对立、争论。如果相同,就不需要新的大师了。你说他们哪家是正确答案、正确方法?

  这和高考语文得到答案的路径不同,高考语文是“按点给分”,用一种阅读感受强行统一了每一个考生的阅读感受。而文本细读的意思,绝对不是更加细致的“高考阅读题”。

  再比如像《罗辑思维》等知识服务类节目,它们将文本咀嚼之后,吐出一点牙慧。大家抢着去“拾人牙慧”,还不是因为高考思维培训出来的“看答案”心态嘛。

  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是我和年轻人聊天的时候,我听他们说现在大家往往没有兴趣、不敢看像《红楼梦》这样的文学经典,但是像《细说红楼》等等类似名著导读的东西反而特别火。我很奇怪为什么大家宁愿尝遍别人嚼过后的渣渣也不愿意自己去尝试呢?最可笑的是大家将导读都看完以后,居然仍然不看原著,因为原著没有自带答案呀。所以我想,曹雪芹如果真想靠《红楼梦》发财,还应该自己写出中心思想、段落大意、标准答案来卖,肯定能垄断《红楼梦》“正确答案”市场。

  看看王小波的一段话吧:“二战期间,有一位美国将军深入敌后,不幸被敌人堵在了地窖里,敌人在头上翻箱倒柜,他的一位随行人员却咳嗽起来。将军给了随从一块口香糖让他嚼,以此来压制咳嗽。但是该随从嚼了一会儿,又伸手来要,理由是:这一块太没味道。将军说:没味道不奇怪,我给你之前已经嚼了两个钟头了!”

  澎湃新闻:现在有一种说法,说当代中国小说不够好,一个原因是中国读者的水平不行,我们缺少专业读者。你怎么看这样的观点?

  王敦:我完全不认同这样的观点。这是把屎盆子扣到读者身上,拉不出屎来赖茅坑。

  虽然我很欣赏冯小刚导演那句“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国家”,但我仍然觉得不适用于类比成“有什么样的中国当代读者就有什么样的中国当代小说”。小说的世界比国家宽广,小说无国界,也跨越了时间。所以说拥有“雪亮的眼睛”的中国读者“群众”也是见过世面,有过比较的。比如说我,就真心觉得纳博科夫写得真挺好,托尔斯泰、狄更斯,都挺好。无数的国外小说都挺好。所以在逻辑上,你不能说喜欢纳博科夫、狄更斯也是中国读者水平不行的标志吧?这不成立。逻辑上不成立的这样一种说法都能流行,只能让作者和批评家越来越没出息。如果作者和批评家没有“low”到逻辑不通地从无辜的读者身上找原因,我只能觉得是不露声色的“高级黑”、大智若愚、难得糊涂。

  《打开文学的方式》读后感(八):X

  清明节,与友共睹了热映的 “嫌疑人X的献身”,镜头第一次切到未知变量的房间,满是积分公式的黑板,一堆数分泛函偏微的书,一种咱大数学系要被黑的快感油然而生。那这和打开数学,哦呸,打开文学的方式有什么联系呢?可能因为都是在清明节看完的吧,和死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了让人少花心思揣摩,作者把书名起得足够直白足够实用,就像一大盘横放在桌上,干净净娇嫩嫩的,一大盘白切鸡,直勾勾地冒着五个大字,客官请享用。所以,我们不要对书名做过多阐释了,若再有恶意揣测,那完全是对别人献身精神的不尊重。

  既然如此,那只能从作者开始扒了。作者笔名王敦,豆瓣十年用户(可见精神病已入膏肓,一副敦厚的隔壁老王身影,此时应映入眼帘),早年游弋于国内外顶级名校,现今屈居某国内985社科高校,作教书育人文艺研究之事业(职业要求必须长期与各种小鲜肉打交道,并善使多种手段将其放倒在以文艺为名的裙脚下),简介未有性别,男女不祥。这样的简历,勉强够格当一个X乎用户。X乎人以善编码著称,而斯人长年摆弄文字符号,对多门语言的逻辑编排组织架构,也是信手捏来,所以虽道不相谋,但殊途同归,都在织网weaving the web. The web of relationship or the web of significance, that is a question.

  那作者这身来头,到底打算做什么呢?文普,人文普及。此时有人举手提问,对于从小熟读唐诗宋词的国人,需要文学普及吗?不经让人联想,对于从小熟背九九乘法表的国人,需要数学普及吗?对于熟练安培定则即右手螺旋定则的国人,需要物理普及吗?当然,如果我要说最应该普及的是法律人权公正,那你们一定会说我在搞事了。但切实地,作者也说,“这,确实也是实实在在的‘为人民服务’。”这时候,我们应该心怀感恩梦想实现地高呼,中华民族崛起了。为人民服务的不再只是粮食衣鞋生煤茅草屋了,人民已经脱离了基本的物质需求,正往更高的精神需求步进,人民需要XX,于是这本书破空而出,要有声音,要让更多人听见声音。若是在人微言轻的过去,怕你喊破喉咙都没人听见,好在现在有了WEB,再小的扇动也能惊起波澜。这算是文艺界和科学界的再次苟合重生吗?Renaissanse. 不要傻到用理智解释一切事物,更不要傻到想去解释一切事物。

  怎么服务呢?作者先是讲了一个很感人的故事(要我说有多感动,让人家怎么说嘛,就是很感动啦),一语就挑中了众文青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别笑,说的就是你),心思是为读者大。然后回顾了文学理论四要素(良心担保,绝不剧透),以示对前辈先人的致敬。接着话锋一转,就落下了恨话,老文青卢梭的狠话,“人生而自由,但无时无刻不在枷锁中。”这枷锁如同猪八戒的“珍珠衫”,孙悟空的“紧箍咒”。在老文青眼里,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就是提线木偶,逃不脱天网WEB的监控。到这时候,一般人都有点害怕了,反正我是对着X猫购物栏旁的猜你喜欢,若有所思(哈哈,被骗了吧,我才不看X猫,我喜欢的是狗)。文青们情绪低落,开始悲天悯人,那又能怎么办呢?作者不慌不急述到,这里有灵丹妙药一枚,包治百病童叟无欺,谁吃谁知道。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搓出了一粒百年老字号药丸,文本细读close reading,豪言定能助你解毒。看到这里,这原来还是一个济世救人的故事啊,原来世上的男男女女、卿卿我我都害病不浅。

  不服?作者开始用爱情做比喻,深刻地讨论了符号修辞,上到圣经苹果,下到部落猎头,远到玫瑰钻石,近到学历房本,把你们小清新重口味谈情说爱的套路都耍了一遍。有两把刷子,确是博古通今,明察秋毫之人。

  此时,你已经吃下灵丹妙药,开始调整姿势,摩拳擦掌,势要学学新把式。而作者示意慢下,先是掏出耶鲁四人帮之一米勒大师的心经宝典,盘腿而坐念念叨叨,然后再把王小波的爱情故事摆在地上,天马行空耍了一套。然后,然后安慰了下连门都没入的你,此药非彼药,我们熬药用的是长白山矿泉水,与自来水岂可同日而语。你都来不及反思那是啥,因为眼睛早被作者的招式晃瞎了。

  光是卖药打拳,哪个江湖郎中不会?所以,你一定要会讲故事,把个人经验推至社会现实,同时将七情六欲包装成仁义道德。既要切身体会,又能发人深省。此乃为道,道生万象,万象归一。陷入万象之中,已非凡人所能看透,唯有博爱志坚者才能走出来。到此结束,我才突然醒悟,原来 X就是意义Significance。

  《打开文学的方式》读后感(九):起来,不愿做懒汉的人

  高中毕业后我进入了中文系。这个专业总让我遇到些说不上尴尬却因为自己水平有限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比如一个生僻字怎么念,又比如推荐几本好书。碰上一档最近很火的节目叫《中国诗词大会》,连家人都会开玩笑说“你不是中文系的吗?”我自己也产生了怀疑:是啊,我明明一直在学习文学与语言,为何总有种白忙活了那么多年的感觉?就像莫泊桑短篇小说《项链》中的女主玛蒂尔德,难道我当初学了门“假”本领?

  这些“酷刑”背后,其实很多知识都是学过的,也碰到过不少令人感动或拍案叫绝的书。然而,每当关键时刻亦即别人拷问的时刻,这些知识便荡然无存,脑海里也只剩下了四大名著,直叫当事人汗颜至极。这种尴尬的失语状态,只能以一句“让我回去查查再告诉您”草草了事。有时候真担心一直没有座右铭的我,最后墓志铭上会写什么。但这仅限于担心,现实并没有逼我去反思其中的原因,生活节奏让前一秒的尴尬迅速被下一秒的诱惑所掩盖,内心深处惶惶终日心烦意乱,却永远在“高歌纵酒”的路上。

  直到遇上这本《打开文学的方式》,我才如梦初醒:一直以来我总是停留于表面的阅读,从不去深究作者为何讲述这样一个故事,他是如何表述的,他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进行表达,他的故事能给人带来什么,所以未能发掘好书的“好”在何处。时间久了,当初的感动早已冲淡,更不用提对它的理解和感悟了。因而作者首先从最日常的爱情和玫瑰花之间的联系入手,打破理论著作“不说人话”的隔阂,用充满了互动式的语言风格,展示了较为简单的符号化的过程。正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符号的相互联系,形成众多符号的交叉网,构成了我们对文学、社会甚至世界的表达,也是我们判断和体会事物意义的工具。从能指如何指向具体的意义,从运用符号能力的人的特殊性,到符号的衍生变化无止尽,作者深入历史的脉络,把这些听起来就眩晕的概念,在抽丝剥茧下一一逼出本尊。进一步的,作者还探寻了爱情和玫瑰之间关系的形成过程,揭示出符号化过程所造就的意义实际上是在表述欲望。长此以往,符号的公共性成了沟通的共通性。已经过去了的情人节,大家都在用玫瑰花交换爱情和欲望,一时间愿作鸳鸯不羡仙。但如果不细细追究和反思,送花收花的鸳鸯们能嗅到背后隐藏的目的吗?

  然而仅仅明白符号所隐含的意义这一点是不够的。文本与符号不同的是,文本还涉及语法、修辞,以及作者创作的背景和风格等,面对这些编码后的符号,面对“作者之死(罗兰·巴特)”,我们该如何解读文本呢?作者提出必须要运用文本细读的方式。这是一项具有创造性的活动,需要下功夫也就是作者所谈到的关于希利斯·米勒的“慢读”。具体的例证可以参见书中作者对王小波作品的解读,有理有据,旁征博引,读来真如推理或侦探小说一般,酣畅淋漓。作者将文本分析及其背后的解读功夫一一传授,而这样的功夫一旦习得则放之四海而皆准,任何政治、经济、社会、心理等需要诠释的对象都可以运用,因为这些都是靠语言符号所累积经营,思想在符号背后流动与变形之道总是相通的。

  本书的最后一节聚焦在解读叙事上,但也关注了诗歌和韵文的切入口。作者轻装上阵,游刃有余,随处放置些甜品供读者享用。这些甜品也是佳肴,是对解读的生活化运用或形象性举证。但这一切都是作者的解读,对于读者来说,如果止步于佩服作者的功力,那么这本书便是白读了。能讲出本书的妙处吗?下次推荐朋友好书时,能想起它吗?懒汉(主要指我自己)啊,不要再像高中及以前那样嗷嗷待哺,不要等到酷刑来临时冷汗淋漓,而是要破除这种没有存在感的意会,必须得言传出来,说出来!想到这,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墓志铭有救了,不妨就叫做:起来,不愿做懒汉的人!这虽然有点惊悚和不合时宜,却也不乏治愈的力量。

  《打开文学的方式》读后感(十):可惜不是你,打开文学的方式

  许多人都企图解开文学的奥秘,知道别人应当如何阅读文学作品,自个儿也看了好几本,多不得门径。犹豫了许久还是买了,文学的解读就是个魔咒,期望解开。最后的结局就是,又增加了一层魔咒。

  个人不喜欢这种耍“贫”式语言,让人感觉作者很矛盾,想讲点高深套路,但是又要讨好读者。文风上就是不文不俗,半文半俗。文本细读一再提及,应该是核心,但是引文居多,实践偏少,多耍嘴皮子了。在解读理论和解读实践上,与孙绍振、王先霈这些学者相比,还是少了扎实和可操作性;而在语言上仅仅是使用了诸多网络语言,以期拉近与读者的距离,却做不到通俗。这应该是大学里面的学术氛围熏陶下的学者要走走大众路子的尝试,结果就是媚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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