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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个爱情故事
艾玛,这首粤语怎么比英语还难唱?
广东朋友们听到不要笑哇,我这个云南人已经尽力。
演唱:风萧蓝黛
吉他伴奏:Dazzle
12012年是我最糟糕的一年。
花姐经常嘲笑我,说我真矫情,开着奔驰夜夜笙歌一生气就买包来治百病,这叫糟糕?
她根本不懂,糟糕和骄奢淫逸并不冲突,就像幸福与贫穷也并不矛盾。
但你别说,物质还是能减轻一部分精神的痛苦,至少在花赵家国钱的时候,我是解恨的。
赵家国是我的正室,当然,这样说并不是我有偏房。而是赵家国有偏房。为了平等,我把他列为我的正室,可我却因心脏太小容纳不下其他人而无法产生偏房。
这真是悲哀啊。
花姐说:“有什么可悲哀的,你把赵家国看成一坨屎,你还会痛苦吗?我们不能为了一坨屎难过啊,更不能因为另一个女人来争这坨屎,屎就变成了香饽饽啊!屎最终还是屎!”
花姐真是智慧,毕竟是离过一次婚的人,说起安慰的话来真是让人感到通体舒畅,所以我喜欢跟她在一起厮混。
我经常在醉生梦死后回家,夜深人静时我醉醺醺地趴在窗口看一会儿月亮,然后又醉醺醺地去婴儿房看我一岁半的儿子。
他睡得真香啊,五星月嫂把他照顾得很好,可他熟睡的样子我不喜欢,因为那眉那眼那高而尖的鼻梁,跟赵家国一模一样。
我还是会为了那坨没回家的屎而感到难过,更难过的是,我居然和这坨屎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孩子,如果这不是悲哀什么才是?
所以,当我站在2012年的年末,看着这个城市美丽的烟霞,我只能长吁短叹一番,这真是足够糟糕的一年。
2
2013年的时候我决定洗心革面。
先把酒戒了,然后去健身,在家里撒泼似的跟赵家国吼上两嗓子,他就会甩给我一些钱。
这样的钱很容易要。赵家国觉得他很牛逼,可以用钱安抚一个女人,达到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目的。可他不知道,拴牢我的,不是金钱,而是孩子,还有我无处安放的灵魂。
我开了一个花店,在城南的晚水桥边。
每天清晨桥头的石柱上有飞鸟停驻,阳光带着生命的暖意照在我灰蓝色的木门上,我开始静下心来打理花草,静默的植物不会让人心受伤。
这个世界还是有温暖的,很多人来订花,送住院的闺蜜,送庆生的朋友,送康复的老人。订得最多的,是康加诚,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每个周五都会订一束花送给一个女人。
这是多么执着的爱啊,就像涨潮的海水漫过沙滩,那么持续且有力的覆盖。
康加诚喜欢穿运动夹克,胡子总是刮得雪青,他时而嘻嘻哈哈,时而严肃深沉,眯起眼睛的时候像一只流氓兔,笑起来让人想到冷峻又温暖这一对矛盾的词。
他很健谈,来取花时常常和我聊天。相熟之后,我们也会聊点别的。
我说:“你老婆太幸福了,每周都能收到你的花。”
“呃,那是我前妻。”
我很震惊,但想想这又有什么呢?在这世间,最复杂的便是人与人的感情。
“你这不是废话,不离婚那能叫前妻?”他呵呵笑,复又低声说:“前几年做错事,现在我知道错了,想复婚,她不同意。但我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说对吧?”
“嗯,有道理。”
“我每周看一次女儿,每周送她一束花,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原谅我。”
他说得笃定,挠挠头又笑了,硬朗的侧脸印在黄昏的光影里,镀上一层金边。
我看着这个男人,想起了赵家国,人都会犯错,但有些人永远不知悔改,有些人悔改了却覆水难收。
那天我包了一束很新鲜的天堂鸟给他,我站在门口,看他走过晚水桥,鸽群呼啦啦飞起来,他的背影迅疾地消逝在我眼前。
3
康加诚成了我的新朋友。
从某种意义上我们志同道合,一个想离婚离不了,一个想复婚复不了。婚姻如迷宫,我们在里面僵持、迷失、寻找。
他没事就来花店,抱个笔记本坐在窗边,还要让我送杯咖啡。有时跟我扯闲天,天南海北地吹,有时让我教他包花,他笨得可以,鲜花都能包成牛粪,我便揶揄他:“你真是四十男人一支花。”
他还傻乎乎地问:“我是什么花?”
我笑得喘不过气:“牛屎花!”
后来很多个深夜我们相约泡吧,有时花姐也会来,那里充斥着酒精、喧嚣、孤独的灵魂,以及一些苦涩的醉话。
我说:“康加诚,是不是你们男人都喜欢装聋作哑的女人?”
他答:“或许是。”
他又问:“尤清,是不是男人永远不能犯错?”
“要看是什么错了,有些错,一次都不能犯。”
“是吗?”
然后我们就大笑,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们走在凌晨的大街上,夜色苍茫,风有些大,薄雾呈现出浅紫色,间或有车辆飞速驶过,我昏头昏脑地掏出手机来看时间,他看到屏幕上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好奇地问:“这是谁?”
“我老公。”
“你老公这么年轻?”
“他留给我最好的记忆,定格在这个时候。”
“还挺帅,只比我差那么一点点。”
“切!”我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他狂笑,酒精使他的眼底有湖水的波光粼粼。
我拂了拂头发,招手叫出租车,跟他道别。
车子驶出去,我回头看他,穿深灰色外套站在风里,表情模糊不清,像一抹暗淡的影子,展露着令人烦恼的忧伤。
4
周五,康加诚又来取花。
一束桃红色的洋牡丹,我细致地包好,缠上丝带。
赵家国推门进来,满脸的不可一世:“生意不错呀,晚上有饭局,你跟我去。”
我低头不理他,从货架上找到一个芥末绿的盒子,把洋牡丹轻轻地放进去。
康加诚拿花走了,到门口回过头来,瞟了瞟赵家国,朝我挤挤眼。
门框的阴影打在赵家国的脸上,我说:“晚上我要回家看小宝,没那闲功夫!”
他上了卫生间出来,嘟囔:“天天垮着脸给谁看!”然后恨恨地走了。赵家国真的越来越像屎了,无论是色泽还是气味,都像透了。
隔了几天,下着大雨,康加诚推门进来,脸上有湿漉漉的雨滴,他神秘兮兮地问:“你还好吧?”
“什么?”
“那个,呃,没什么。”
“有屁就放。”
他没放,在花店里踱来踱去,摸摸玫瑰,捏捏百合,还装模作样地嗅了嗅向日葵。
康加诚火烧火燎地把我拽上车,一路上絮絮叨叨:“尤清,咱们都是成年人,应该理智冷静,你说对吧?”
“对呀。”
他的样子令我想笑,窗外大雨倾盆,他的车开得很快,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我更挫败了。
“我刚才送朋友过来无意中看到的,你别激动,有啥事好好说......”康加诚站到我面前,他以为我要上演大婆撕小三的狗血剧情。
我拉拉衣襟,转身就走。
他追上来:“你还好吧?我也是想了半天才决定带你来,不想你蒙在鼓里,作为妻子,你有知情权,作为朋友,我心疼你。”
“今天心情好,走,咱们去K歌。”
我以为我已经麻木,可没想到,当难堪被揭露在阳光之下,心里还是会钝痛。
酒入愁肠,KTV的墙壁反射着金属质感的光影,我边喝边嚎,像一只被追捕而逃窜的动物。
康加诚还在扯着嗓子唱《千千阙歌》: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他的粤语唱得不错,有张国荣的味道,我看着他,呵呵笑。
在遇到赵家国之前,我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孩,他在公交车后面追我,树荫遮天蔽日,没有一丝风,他跑得满头大汗,眼睛里的温暖感觉与康加诚很像。我坐在车窗边,怦然心动。那时我一直以为,爱情是长久的。
可我们并不长久,后来和赵家国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这样认为。
只有回忆很甜,特别是混合着前尘往事与事到如今的酸涩,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康加诚走过去,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泪水如大雨滂沱。
凌晨,我们互相搀扶着走出来,他说:“要我送你吗?太晚了不安全。”
我大笑:“连我老公都看不上的女人,还有人会看得上吗?”
“你这么好......”
“你看得上吗?”
我又问:“我真的好吗?”
“真的。”
他叹了口气,面对我,把脸凑过来,手抚在我的脸上,很烫。
那夜我们都没有回家,去了酒店。在黎明来临之前,我还是稳重而理智地问了他:“如果,你前妻不和你复婚,你会如何?”
他用醉意深浓的声音说:“那就不复了。”
窗外依旧是喧哗的雨声,我闭上眼睛,康加诚的怀抱像一座岛屿,我是海上飘流了许久的人,在受尽了凄风苦雨之后终于靠岸。
5
我跟花姐说:“我要离婚。”
她笑:“你说过很多次了。”
“这次是真的。”
“为了什么?”
“我不想再当一个聋哑女人,我更不想学赵家国,让另一个男人成为我的偏房。无论爱情还是婚姻,除了爱,还应该有责任。”
花姐沉默半晌,轻轻叹息:“女人啊.....”
离婚谈判并不顺利,我提了几次,赵家国都不同意。我不得不请了私家侦探。
我没有告诉康加诚我要离婚,当然,我得承认是他让我有了离婚的动力,但我始终觉得这是我个人的事情。离婚是为了安置飘泊的灵魂,为了摆脱苟且的生活,我并不想成为一个随波逐流的人,我希望自己可以平等而独立地站到康加诚面前。
赵家国说:“你怎么又来这出?我虐待你了?我供你吃穿,用最好的条件供孩子成长,我还做得不够吗?”
“你能跟她彻底了断吗?”
他不说话了。复又语重心长地劝慰:“我生意需要应酬你不是不知道,在外面逢场作戏你就别当真嘛。是不是花店生意不好?还需要多少钱就跟我说,咱们夫妻俩又不是外人,有困难就吱声。”
我看着他,这个曾与我情投意合走进婚姻的男人,没有了爱与信任,有的只是欺骗与拖延。我安静地看着他,从包里拿出了私家侦探的照片,还有一些微信截图,我说:“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那套老房子,还有儿子。如果不同意,你知道的,我可以不要脸不要皮,也要闹得鸡飞狗跳,大家都不得安生!”
赵家国脸色微变,但不愧是生意人,很迅速地盘算利弊。我清楚这是最好的离婚时机,因为他的偏房怀了孩子,他同意了。
6
我坐在花店的窗口等康加诚。
那天天气不错,可以看见黄昏时分的火烧云铺在天边,河水平静,褐色的飞鸟安然停驻在梧桐树梢,门外车流如织,人群匆匆赶路,还有各种小商贩,扯着嗓子叫卖货品。
我看见康加诚走过晚水桥,夕阳调皮地抚过他的背和头发,他向我走来,带着温暖向我走来。
我打开包,看了看暗红色的离婚证,心下溢出如少女般强烈的喜悦,我要与他分享这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他推门进来,面色平静,朝我露出微笑,然后看了看今天新到的风信子,坐到我的面前。
“我有事要跟你说。”他先开了口,又如往常般笑起来,但在那转瞬即逝的瞬间,我看到了他微笑背后的忧伤。
我心里一凛,坐直身子:“你说。”
“我前妻同意和我复婚了。”
“哦。”
“我,对不起你。”
“哈哈哈,恭喜你啊!”我笑起来,下意识地把包包的拉链拉上,然后故作轻松地站起来去倒饬我的花。他站起来,跟在我的身后。
“尤清,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转身拍拍他的肩。“我是一个有夫之妇,我和你有过约定吗?我和你私定终身了?拜托,我们都是成年人,你别这么老土了好不好?”
他明显放松了下来,但他的放松刺痛了我,我的脸几乎要埋进花丛里,使劲忍住才没让眼泪掉出来。
他又说:“我女儿马上六岁了,她不敢跟别的小孩玩,因为他们嘲笑她没有爸爸。她有一只流氓兔,每天抱着睡,她让兔子当她爸爸。尤清,我很难过,你能懂吗?”
他的声音透着无奈与清苦,手抚在我的后背,带着令人惋惜的触感。我平复下来,离开他,走到柜台打开音响。柔软的音乐声里,我挑了几束开得正美的风信子,开始包装。
康加诚沉默着倚在一旁,掏出一支烟。
夕阳最后一丝光亮被远山吞噬,店里还没开灯,暗了下来。风信子代表喜悦、赌注、游戏、悲哀,与我的情绪完整重合。我包好它们,盖上浅紫色的花盒递给他:“风信子花期过后若要再开花,需要剪掉之前凋谢的花朵。所以,风信子也代表重生的爱。你送给你的前妻吧,哦不,你的妻子,希望你忘记过去的悲伤,开始崭新的爱。”
其实这句话也应该送给我自己。
他接过,眼睛里涌动着潮湿的感情,我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但那已经不重要。
康加诚走了,我沉默地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人群里。我想他再不需要买花了,也不需要得到原谅,更不需要获得孤独的慰藉。他解脱了。
如果这世上有最令人讽刺的事,莫过于我离婚了,你却要复婚。
《千千阙歌》从音响里飘散进将黑未黑的夜:
一瞬间
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我坐在满是花朵香气的房间里,想起花姐的那声叹息:“女人啊.....”
夜色终于浸润了整个城市,我开始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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