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要带走!”少年紧紧的抱着狗,和对面的父亲对峙着。
他紧抿着嘴唇,眉头拧着,瞪着眼,虽然有些色厉内荏,却又有着不肯退步的倔强。单薄瘦削的身子像根坚韧的柳条。
他父亲又气又急,指着他:“你把它给我放下。咬了你就好了!再说,这狗在这滚了这么天,身上不知道有多脏,你还敢抱?!”
他抿了抿唇,不说话,也不动作,那双少年的眼睛毫不妥协。
男人既气又急,高声的喝道:“你给我放下!你就是抱回去又怎么样?抱回去***就能让你养了?!”
少年的眼里就渐渐氤氲了泪气,唇角哆嗦了几下,使劲眨着眼睛,把泪压下去。
当父亲的看着心疼的很,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行,行,行,你愿意抱回去就抱回去,让***收拾你!”
少年抱着狗出了工厂的门,在门口,看到那只欺侮的小狗的大狗,狠狠的踢了两脚,把狗吓得嗷嗷叫着跑了,男人却紧张的差点晕过去——那可是足足有二十公斤重的大狼狗,要是真惹急了,扑上去咬一口,要他半条命,那都是分分钟钟的事儿。
等大狼狗跑远了,父亲上去对着儿子的肩膀狠拍了一记:“你不要命了,连它也敢踢?”
少年撇了撇嘴角:“谁让它欺侮狗狗的!”
“妈,妈,你看看狗狗,你看看它……”
少年哭诉,
“你看看我爸爸都给它吃的什么啊?干馒头!还有,你看,这垫子……你是不知道啊,狗狗有多受罪,就在一个很偏的屋子的一角,两只大箱子对起来,就一层薄布,就喝凉水……”
少年语无伦次,
“你不知道,妈妈,它被吓坏了,我去了都吓得蜷成一团发抖,不知道这几天受了什么罪啊。
你看看,你看看,它都瘦成什么样了,这才几天啊,就站不住了……”
少年抱着妈妈失声痛哭,
狗狗在地板上撒欢,先去各屋转了一圈儿,又回来扒着他的腿,嗷嗷的叫,一会儿,又去扒妈妈的腿,整个身子都竖起来了,哼哼叽叽的像个撒娇的孩子。
”妈,你快喂喂它,快喂喂它……“
少年把狗盘拿过来,把母亲拿出的食物放上,又在另一个盘里倒上凉开水。
狗狗真是饿了,两下就把食物搽到嘴里,然后使劲的舔喝盘里的水,动作很大,把水都溅到了地板上。
少年的泪啪嗒啪嗒的流下来,滴到狗狗的背上。
狗狗抬起头,身子一纵,把前爪搭在了少年的膝盖上,伸出舌头,努力的伸长脖子,试图去舔他的脸。
狗狗吃饱喝足,妈妈也把饭做好了。
狗狗扒着茶几看。
少年给它东西,它也不吃,只是围着桌子看,儿子吃一口饭,看一眼小狗,慢慢就溢出了笑。
妈妈却咳嗽了好几声,少年抬头看时,发现妈妈的脸又红通通的了。
少年叹了口气,说:“妈,给它找个好人家吧。”
妈妈笑着说:“我一直都没敢问你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你说我能有什么打算?”少年有些气恼的说,
“你说你有什么毛病不好,怎么就对狗狗过敏呢?”
少年喜欢狗,最终缠着妈妈给他要了这条小狗。
小狗头天晚上到的,妈妈第二天早上就起不来床了,一连在家里休了五天,才勉强能爬起来上班,但是,此后接下来的三周,妈妈一直是咳嗽加低烧,天天吵胸闷,天天喊乏嚷困,什么也干不了。(情感倾诉 www.wenzhangba.com)
最后知道,她是对狗狗过敏的。
可是,养了一个月,几乎都是他伺候的,他对狗狗感情实在是深的很,舍不得送人。
最后想起父亲工作的单位,有食堂,有闲房,应该能够养狗狗。
他在提了很多条件——每周要去看它;放假带家里的阁楼上玩儿——之后,这才依依不舍的把狗狗送走。
这不,周三晚上送去了,周五晚上放学,连饭也没吃,就兴冲冲的去看狗狗。
心里幻想着狗狗在见了他以后很亲热,会扑到他怀里撒娇,会咬着他的裤脚打转,还会牵着他的裤角到它埋骨头的地方。
只是万万没想到,狗狗是在一个偏僻的屋子的一个角落里,被困放在一只破旧的、 只垫了层单布的纸箱里,
箱子里乱扔着几块干得梆梆的馒头,箱子外是一碗水,浊的像黄汤。
他当时就急了,冲着爸爸喊:
“你怎么能够把狗狗给关起来呢?它多难受啊?!”
“不关怎么办?大狗咬它,不让它呆在狗屋里;放在外面,跑丢了怎么办?”
“既然你给养不好,我带它走!”
少年伸手,狗狗吓得嗷嗷叫,缩头夹尾的在箱子里转了一圈儿,最后缩到一个角上,瑟瑟发抖。
少年的泪涌了上来。很坚决的把狗狗给抱了回来。
妈妈这两天刚好了一点,今天一天没咳嗽,没发烧,他这把狗狗一带回来,妈妈不但开始咳嗽胸闷,这体温立刻又上去了。
“妈,给狗狗找个好人家。”
妈妈在小区的微信群里发了个消息,又发了几组狗狗的初频,立刻有人响应。
距离近得很,就隔着两栋楼。
少年亲自把狗抱着到了养狗人的家里。
那家人,一家三口,都很喜欢狗。
女主人忙着给狗狗准备了沙盘和窝,小主人给狗狗喂火腿。
少年留恋的看了一眼被人一家三口给围住的狗狗,黯然的下了楼。
转过楼角,走到小区内的健身场地,坐在冰冷的健身椅上,任由泪水横流而下。
深冬的夜晚,整个健身场地只有少年一个人。
周围黑黢黢的,高楼如怪人,把光线和温暖都给吞噬;健身器材静静地戳在那些暗影里,冷硬而孤寂,一如少年此时的心。
少年狠狠地哭了一场,这才拖着冻得发麻的腿,回了家。
进了家门,对着妈妈关切的目光,他硬挤出一丝笑说:
“他们一家都很喜欢狗,挺好的。”
说着,又有些心酸,有些矛盾:要是人家对狗狗太好,它会不会很快忘记自己?
上床时,他习惯性的看看了床下,日前狗狗睡的地方,空无一物。
叹了口气,用被子蒙住了头。
做了一夜关于狗狗的梦。
第二天,收到那户人家的微信消息:狗狗并不是普通的土狗,而是条比较名贵的德国牧羊犬。
少年很高兴,对妈妈说:“妈妈,狗狗是条好狗。真是太好了!”
妈妈:“这有什么高兴的啊?”
少年:“当然高兴,狗狗是名狗,就会得到更好的对待啊。我替它高兴。
虽然不管它是土狗还是牧羊犬我都喜欢它,但是,我不敢保证别人也会喜欢它啊。
现在好了,我就不怕人家会对它不好,会轻易的丢弃它了!”
说着说着,少年的声音又低沉下去了,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有什么毛病不好,偏偏……”
“等我长大了,等我不和你一起住了,我一定,一定养好多狗狗!”他冲妈妈咬牙,一个鬼脸做了一半儿,又僵住,
“可惜,它们谁也不会是我的狗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