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试过这么爱一个人了，觉得他就是春夜里凝聚的湿气，阴郁而又矜贵，我爱他爱他爱他，时刻生怕这样的宠爱会成为那焦灼的日光，将他蒸发，将他赶尽杀绝，你当然不能理解这种微妙而又伟大的感受，因为你无法相信我甚至可以为了他而放弃黎明的到来，无休止地维持他最原始的形态。
编辑部 李四毛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作者丨鹅 打
1
我问过很多朋友，和陌生人第一次见面时会看别人哪里。当然，在这个颜即正义的时代，大多数人往往会最先看对方的脸，其次是对方的手，偶尔也有男生会不怀好意地指指胸部。
而我在第一次见任沈时，我看的，是他的脚。
他当时坐在我旁边，穿着一条灰色工装裤，裤脚向上卷着几厘米，膝盖弓起后小腿紧绷着勾出线条，他将左脚搭在右腿上，脚上的黑色鞋面干干净净的，给我的感觉是，就连他鼓起的脚踝骨的形状都很是高级。
于是我微微侧头，将视线摸向对方的上半身。但慢了一步，对方早在我转头前趴下身去，将脸埋进了圈住的臂弯中睡起觉来，黑色的头顶毛茸茸窝成一团，完全不顾这节公选课老师如何心狠手辣的江湖传言。
老师翻开花名册开始点名时，我犹豫了好一会，但看在这个男生的脚很顺眼的份上，我还是用胳膊肘杵了杵他。
“诶同学，老师点名啦。”
男生抬起摇摇欲坠的头，朝我颔了颔首，被压住的蓬松的刘海投下一片阴翳，臂弯间隙中漏出光滑的下巴，以及带着干纹的嘴唇。
啊，没看到正脸，有点可惜。
但可惜之情还没到头，下一秒我就看到他松垮地举起手臂，扬起了整张俊俏的脸，用没睡醒的声音喊上了一句“到”。
老师刚刚喊的名字是，“任沈”。
我就这样看着他的脸，复杂且猛烈地记住了他的名字。
2
俘获一颗心的方法有千万种，但我的仿佛有些与众不同，先是顺眼的脚，然后是俊俏的脸。
从那以后，我便怀着奇奇怪怪的目的去接近任沈。幸好的是，想在一门公选课上和任沈建立起革命友谊，这是一段水到渠成集聚天时地利的过程，我只需要做到下面两点：
第一点：在老师点名时叫醒在教室睡着的他；
第二点：在老师点名时叫醒在宿舍睡着的他。
所以一开始我和任沈的聊天记录往往如下：
“点名，速来。”
“收到，长官。”
但逃课这回事，上得山多终遇虎。要是遇到点名时联系不上任沈的情况，没事，我换过九九八十一种帮任沈代答的方法，熟练到后来连“任沈”这两个字的发音，都对我的身体机制产生了一定的干扰。
水来土掩，兵来，那我挡。
“咳咳，咳，咳到——”
当然也有很难堪的时候，有一次，我在后排含糊地粗起嗓子，妄图隐匿于咳嗽声后蒙混过关，可那一天我实在是高估了老师的和蔼程度，这位老师并没放过我，他停下来看着我座位的方向，当众重复了一遍任沈的姓名，并加重语气强调了：
“性、别、男”。
我和任沈的合作关系就这样败露在大家眼前，既狼狈又好笑。
3
事后我和任沈被老师领到办公室狠批一顿，猛记一笔。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为了表示被老师一并盯上的歉意，任沈答应请我去看一场演唱会。
自此之后，任沈就没再逃过这节公选课，也没再在课上打瞌睡了。
有次趁着老师转向黑板时，任沈从袖口抖落出一只耳机，窸窣递了过来，笑得好乖巧。
我咽下口水悄悄凑近他，喉咙起伏的同时，我郑重地接过那只发着烫的耳机，像是在触碰丛林动物的触角，小心翼翼地触摸，小心翼翼地珍惜。
耳机里传来的，并不是我预想中的嘻哈或摇滚，而是一阵熟悉的男声，低沉的声线隔着鼓膜在缓缓搔痒，这是一首无比认真的歌。
当这首歌缓缓放到：
“还是觉得相遇太美好”
“在不同的遭遇里我发现你的瞬间”
“有种不可言说的温柔直觉”
我察觉到左侧任沈平缓的呼吸，即使那动作轻微到几不可闻，但这一刻它好炽热，凶猛到我足以直视它横穿皮下脂肪层后产生的不适感。
我偷偷看任沈，看他的眼睛，看他泪湖下蔷薇色的突起，看他瞳孔中在闪烁的星子。
我终于明白那句歌词，原来银河有迹可循。
4
任沈带我去看演唱会那天，我们的位置很好。
场地原本就不是很大，我们坐在前排靠近正中间的位置。因为排与排之间的间隙很窄，我们来得又早，有人陆陆续续从我们面前穿过时就需要站起来。
每次有人经过，任沈都会护住我，自然地将我揽在了他的臂弯下，虽然他探身过来时移开了目光，但我仍觉得他在压迫着我。
我的领地被温柔地侵犯了。
开场前，灯一盏一盏地灭掉，又一束一束地亮起。音乐响起时，人群开始躁动，在场的所有人顿时置身于一个平行的、孤零零的星球中，专注地等待着那道巨大峡谷的裂缝从眼前展开。
我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演唱会要开始了，所以在紧张吗？”任沈将外衣的纽扣解开，顺势低头问我。
“不是演唱会。”我伸出手，姿态亲昵地帮他将脖颈旁的领子翻好，然后看他定格般僵住了。
不是演唱会在让我紧张。
是你在让我紧张。
所以我也坏心眼地想让你紧张一下。
5
演唱会的气氛很好，我们在飞行后稳稳地降落，随后高高举起手电筒模式的手机，开始模仿陨石坠落。有一首歌唱到一半，唱到“我多么想告诉你”时，台上的歌手停下来，轻轻地问台下一句：“什么？”
我多么想告诉你什么？
“我爱着你。”
任沈在旁边轻轻地接上一句，将右手上拿着的手机换到左边，然后在我面前晃了晃他空着的右手，有那么短暂的几秒他的手心阻断了台上的光束。
于是我接住了它，握住的那一刻，我在心里感谢因果关系。
任沈的手很厚，很大，不偏不倚降落在我的手掌上，我们掌纹重合，体温迁移，虎口碾压于一处，牵手时我咬着牙，却止不住心颤动。
“我也爱你，从这一刻起。”我对他说。
“从头到脚，完完整整，都爱。”
你知道，我一点也没有夸张。
作者 | 鹅打
酷爱扫雷
插画 |许旺旺
野生插画酱，微博@许旺旺YEAH
后台回复【书签】
即可获得本期书签和封面
———
STORYBOOK睡不着电台
已更新至 第314期
▼点击收听最新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