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不到我任何消息的时候,宋爽就往我的微博私信里扔一篇最新写好的小说。我从一个教室赶去另一个教室的路上,抓着手机看他写的故事,一不小心就和迎面而来的金发小哥撞个满怀。
撇开宋爽对我的私心,他应该是我在人生低谷时能一起痛快喝几杯的人。但有些话说了就收不回去,有些事做了就没法回头,生活的残酷之处就在于,人与人相遇,更多时候是为了分道扬镳。
金发小哥和我并没有什么后续的故事,宋爽等到的也只是我已读不回的态度。他的笔下,写来写去都是我;我在字里看来看去,想的却都是别人。
张牧遥就是那个人。
在我和张牧遥关系最密切的那段时间,他陪我一起看日出。我们在傍晚出发,坐在晃晃悠悠的大巴车里,用一副耳机听歌。到达离我们最近的海边小镇时,天已经黑透了。
那晚,我们平躺在一张大床上,谁也睡不着。张牧遥说起他的初恋,那些年藏在作业本里交换的情书,看电影时偷偷躲在后排的亲吻,甚至翻出一张姑娘长发及腰的背影照。他说起这个姑娘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
等他转过头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没有看向他。
网上说,这里日出的时间在凌晨四点三十七分。快四点的时候,我们裹紧外套出了门,我还在地图上摸索方向,张牧遥已经拍完一张照片:一弯月,半亮不亮地悬着,背景是干净的灰蓝色。
我们没有错过那天的日出,但我没忍出在回程的路上,告诉了张牧遥我喜欢的人就是他,即便我知道他心里住了别人。我看得很清楚,张牧遥脸上没有一丝意外的表情,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很快,我就离开了张牧遥所在的城市,去了离他一万多英里的地方。那时候的我和宋爽一样,为他有写不完的字。时间越久,我写得越隐晦,但只要稍微用点心,以张牧遥的智商,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每句话背后的“我想你”。
可他装作看不懂,我也拿他没办法。
我想张牧遥想得厉害的时候,就会去喝酒。在有一点醉的时候,我是最可爱的:话多,爱笑,走路像踩在云上,直言渴望,大方拥抱,等一阵风吹走我的酒味,我的心事也就跟着被吹干。我在世界的边缘跳着舞旋转,没有防备,全心全意地欢笑。
两三个年头过去,张牧遥身边有了新的人。我一条条翻他的朋友圈,却始终找不到过去他发过的某些状态,却在整理手机内存的时候发现一张截图,是他发的一条状态:“有一个早已删了却不会忘的号码,永远不会再打,但永远都会记得它,这到底算不算放下”。
我知道这是一句歌词,但也不仅仅是一句歌词。
那天,我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眼泪汪汪地在评论处打下三个字:我也是。这三个字始终都没有发送出去,只是以截屏的方式安静留在我这里。
夏天最热的那几天,我又写起张牧遥。我跟自己打了赌,如果第二天下雨,我就去见他。结果是,天气预报说的暴雨,迟迟都没有下来。我郁闷地发了微博,宋爽却在下面叫嚣:想见就去见啊,下不下雨有什么关系。
几天后的傍晚,雨突然劈头盖脸地下,我丢下刚准备看的电影,冲向了公交站。那天的我像是很久之前很年轻很年轻的我,那天的张牧遥也还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张牧遥。
我们就站在玻璃门前,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看得见车来车往的马路,也看得清雨落下的姿势,可他没看到我离开前忍住眼泪的那一刻。
回去的路上,我一遍遍听张敬轩的《春秋》:我没有为你伤春悲秋不配有憾事,你没有共我踏过万里不够剧情延续故事;我没有被你改写一生怎配有心事,我没有被你害过恨过写成情史变废纸。
宋爽在他最新的小说里结尾道:“我望着被山挡住的长江,这一片倾情遂心湖,这就是我们的湖,我妄想躺在湖面上,鱼儿亲吻我脊背,沈姑娘站在灯塔上妄想云朵,云朵覆盖我,比风柔,比水轻,在有沈姑娘的岁月里漂泊而自得其乐,直至盛夏晚归,石头缝里的虫鸣唤醒你我,失魂落魄,我在云朵里,沈姑娘在灯塔上,烟水一天,世界独眠,这就成了我们的青春。”
我看着这些字,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念张牧遥,也有点想念和夏天死磕的自己。
那串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已经按下,却始终没有拨出去。
作者 | 沈挽冬 配图 | Dear Jane-恋爱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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