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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暗恋你这么多年,实在委屈了我自己。
日期:2017-10-08 作者:烟二 阅读:

默默暗恋你这么多年,实在委屈了我自己。

小学的时候暗恋班上的一个女孩,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到她家接她上学,瞒着爸妈省下吃早餐的钱给她买彩色糖果,为她出头和别的男生打得头破血流。直到有天早上我揣着一把牛奶糖满心欢喜往她家里跑,却被告知她即将搬家。儿时的失恋,看来也不过是失去了一把牛奶糖,但大人们都不知道,这把牛奶糖正是我儿时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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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部   李四毛

有人说,有香菜的地方就有江湖。

 

对于这个观点,我举双手赞同。然而,这世上还有另一个江湖,它是属于大蒜的。这里的大蒜特指一个人,当然,说它是一种食材也没毛病,至于哪个江湖更精彩一些,我觉得那必须是前者。

 

大蒜是我的发小,我们两家都住在巷子尽头那个灰蒙蒙的大院里。大院里还有其他小孩,但在年少的我看来,他们都和大院一样,灰蒙蒙的。只有大蒜不一样,他像是天生自带了个调色盘,不管走到哪里,总有办法让自己出彩。

 

大蒜的本名叫张天算,我问过他为啥叫这名,听起来像个算命的。他说“人算不如天算”,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听上去很有深度。我止不住大笑,问这话谁说的?

 

“我爸。”大蒜故作深沉,“我觉得我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大蒜有没有故事我不知道,但我始终觉得,大蒜的爸应该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街坊邻里也都这么说,毕竟,大蒜是没有妈妈的。也许有,但我肯定没见过,每次我妈给我炖蛋、做酸辣汤、包馄饨的时候,他就只能远远看着,然后剥一粒大蒜塞进嘴里。

 

兴许是吃得多了,张天算身上总有股蒜味,我们开始背地里叫他张大蒜。后来干脆连姓氏也省下了,只要大院里有人提到“大蒜”,我们就会偷偷瞥张天算一眼。大人们发现了这个秘密,慢慢的,大院里的人都开始这么叫他,张天算听到了也不生气,似乎是默许了这个绰号。

2

 

大蒜比其他孩子年长几岁,个头也高出许多,当别的孩子还在向往大院外的江湖时,他已经可以一脚自行车呲溜去小卖部打酱油了。

大院里的妈妈们都说,大院外有人贩子,专门抓不听话的小孩拿去卖,我们都怕被人贩子抓走卖掉,就乖乖待在大院里,隔着铁门看大蒜呲溜自行车。

 

我妈还说,“大蒜是个惹祸精,你以后少和他玩。”

 

但年幼的我却一边点头一边想,大蒜呲溜自行车的样子真是帅啊。

 

大蒜每次打酱油回来,都会从口袋里摸出些新奇的小玩意,比如五彩的玻璃球,比如塑料片拼的飞机模型,又比如小浣熊水浒卡。

我们眼红,但又弄不到这些东西,只能蠢巴巴地跟在大蒜后面当“小尾巴”,偶尔他高兴,就会随手把小玩意儿送给我们,特别大方。

 

有一次大蒜在送自己多余的水浒卡,大院里的孩子众星捧月般将他围住,一声声“蒜哥”叫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挤进人堆,也想捡捡漏,大蒜抬头看了我一眼,立马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塞给我,然后大声撵我离开,“快走快走,你妈让你回家写作业。”

 

仿佛是得到了某种暗示,我飞快跑回家,这才研究起手里崭新的卡片——居然是“呼保义宋江”,还是张闪卡。我心想,大蒜可真讲义气啊,我也得有点表示才行。

第二天,我从家里偷偷拿了一个大蒜去送给张天算,他看着我用心准备的礼物,明显有点懵。

 

“那个卡很珍贵的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正好多一张。”他还是收下了我的礼物,若无其事地剥了一粒蒜丢进嘴里,“给那群小鬼,简直浪费。”

 

其实我也比大蒜小一岁,但我很感激他没有将我归为“小鬼”的行列。

3

 

大蒜心里一直都想搞点大事,有一天,他把我和小鬼们都聚集起来。大蒜站在石头墩上说,“大院其实就是一个江湖,想在这个江湖上立足的人,必须得有个帮派。”

那时候,电视里正在放着黄日华主演的《天龙八部》,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刮得一阵又一阵,迷得我们晕头转向,所以大蒜一提议,就得到了全票通过。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蒜帮’了,我是你们的帮主!你们在大院里都由我罩着,我弄来的好东西,大家可以随便玩。”大蒜说这话的时候,浑身有盖不住的蒜味,但我们一致认为那是传说中的男人味。

 

想入帮,就得经受一些考验,不难,但你得做。大蒜说,每人当着他的面吃一瓣生蒜,咽下去就能入帮。

 

于是,大院里的小鬼们排着队从张天算那里领蒜瓣,特别像在卫生院排队打预防针:有人很兴奋,嘴里说个不停,有人苦着脸,使劲往后躲,吃过蒜的人得意洋洋,不吃蒜的人忧心忡忡……至始至终没有人退出,大概是所有人都觉得初入江湖,应该守规矩吧。

 

终于,张天算将一颗蒜瓣放在了我的手里,他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无比讨厌大蒜的味道,平时菜里的一点点蒜末都会被我剔出来扔掉。可不吃吧,我又害怕被入了帮的小伙伴嘲笑。我咬咬牙,狠心咬了一大口蒜瓣,还没咽下去,就全数吐了出来。

 

“太他妈难吃啦!”我骂出声。

 

哈哈哈哈,大院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我赌气扔掉了手里的蒜瓣,扭头想走,张天算忽然拉住我,没头没脑地说,“你不吃大蒜也可以,亲我一下,就让你入帮。”

 

我知道张天算在开玩笑,大院里数我和他的关系最好,那时候他还开玩笑对我妈说,等他长大了就来我家提亲,吓得我妈急忙抓了个蒜头塞进他口袋里,将他哄回家去。

 

但张天算没想到,我真的走过去,亲了他一下。

 

他的脸忽然就红了,然后当着“蒜帮”帮众的面,“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大蒜为什么要放声大哭,反正那天所有人都忘了起哄,他们怔怔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乔峰。

 

一时间,我成了大院里最牛逼哄哄的江湖大佬。

 

从那之后,张天算再没有提过帮会活动的事,堂堂“蒜帮”还没有在江湖上立足,就已经自行解散。大蒜把自己私藏的小玩意都分给了其他人,利诱完了,他还不放心,又威胁他们,如果把他被我亲哭的事情说出去,以后就别想在大院过一天太平日子。

 

然而江湖险恶,大院里没有秘密。邻居们很快都知道了这件事,她们笑嘻嘻跑来我家“问情况”,我妈铁青着脸,摆摆手说不可能,然后关上门,狠狠骂了我一顿,罚我一个月不许看电视。

 

那个年纪的孩子,每一天都能找到新的乐子,我和张天算的过节似乎就这么被遗忘了,等到秋天开学后,大院里再没有人提起那件事。但作为当事人的张天算,却再也没和我说过话,有时候在大院里撞见,他也低着头快步走开。

 

我很纳闷,明明吃亏的是自己,他在那别扭个什么劲?

4

 

第二年秋天,电视里开始放《还珠格格》,我非常迷恋福尔康这个角色,因为他个子比五阿哥高,而且,他吻夏紫薇的时候,特别深情。

 

我正想着,大院铁门忽然开合了一下,发出恼人的噪音,我扭头向窗外看过去,是张天算呲溜自行车从学校回来了,我忽然又想起那个大蒜味的亲吻。于是我又默默祈祷,张天算这家伙可千万不能在学校交女朋友啊,不然,接吻的时候得多尴尬

 

“年少无知,最为致命。”

 

可惜的是,很多年后我才悟出这个道理。

 

因为拆迁款没有谈妥,半新不旧的大院迟迟没有被拆除。小巷翻新,大院外墙也跟着翻新,但在我看来,它们依旧是灰蒙蒙的。上一次翻新结束后,我妈告诉我,大蒜要搬家了。

 

“听说是老张犯了事,进去了。”我妈说。

 

老张就是大蒜的爸爸,那个有故事的男人。那段时间,张天算刚刚考上市重点高中,紧接着传来了这个噩耗,大院里一下子又炸开了锅。

我跟着一群人围到了张家门口,张天算正在收拾房间里的东西,这一回他没哭,他只是淡淡地说,“我去奶奶家住一段时间,正好离学校很近,上学方便。”

 

十六岁的张天算,已经长得很高、很清秀了。

 

大院里没有人再管张天算叫“大蒜”,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剥蒜瓣吃了。而且我还发现,他小时候当宝贝一样供奉在书柜里的玩具模型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书和杂志。

 

“看看人家天算,看了那么多书,多努力,多刻苦!你啊,得好好和人家学学,别成天抱着电视看!成天看电视,能考上重点高中吗?”我妈的话一出口,瞬间就引来很多位妈妈的连声应和,我却不以为意,因为在很多年前,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看着越变越优秀的张天算,我心底总有那么一点点自责,我总觉得,很多年前,自己在无意间抹杀掉了一位江湖名流。

 

“喂,秦小静,你等一下。”

 

当大院里的人都散去后,张天算忽然叫住我,“我有东西给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家伙有很多年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事实上,自打“蒜帮”解散后,我们几乎都没有再说过话。他能有什么东西留给我呢?水浒卡吗?还是其他小玩意?总不会是一套中考复习资料吧?

 

答案很快被揭晓,还真是一套中考复习资料。

 

此处应有表情包。

 

我抱着厚厚的一摞资料,干笑着缓解尴尬,“我听说,一中都是学霸,学习压力应该挺大的吧。”

张天算“嗯”了一声,说你明年中考要加油,我在一中等你,你要是考不上,以后就别说是咱们“蒜帮”混出来的。

 

我愣了一下,点头说好啊。

 

我看着他把整理好的东西放在一个纸盒里,又把纸盒牢牢绑在那辆老式的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我们终于要正式告别了。我挣扎了很久才开口问他,那个时候到底为什么要哭呢?

 

张天算没有回答我。

 

他翻身上车,卯足了劲一脚蹬下去,自行车不再年轻,它发出刺耳的声音,但依然能呲溜老远。张天算还是那个模样,像是急着去小卖部买酱油,等他回来,又会分给大院里的小鬼们各种新奇玩意,再悄咪咪塞给我一张水浒闪卡。

 

但这一次,走掉的大蒜却再也没回来。

5

 

拿着张天算留下复习资料苦学一年后,我并没有考上一中,我只去了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然后按照普通人的成长轨迹,又考上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我终于意识到,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青春励志故事。

 

可我听说,张天算依然开着挂,先是重点高中,再到重点大学,他算是大院江湖中传说级别的人物了,连带着大蒜都成了“补脑”神药。前几天,我亲眼看见隔壁家婆婆给刚上一年级的孙子喂蒜瓣,嘴里还哄着,“乖乖吃啊,一天吃一颗,保准像以前那个天算哥哥一样聪明。”

 

邻居大婶告诉还我,张天算的爸爸很快就要被放出来了,他们父子俩今后可能还会回到大院里住。我希望张天算回来,但又有点不太希望,毕竟,我是被“蒜帮”逐出门外的废柴,我没脸再去见他。

 

不见也好,省得他再送我什么四六级考试资料。

 

只是我没想到,在大一结束后的那个暑假,蒜帮帮主竟然主动回大院来找我了。那天下午,张天算骑着自行车,呲溜一声停在大院门口。

 

“秦小静,你出来。”他大声喊话。

 

我耸拉着脑袋挪了出来,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想向他道歉,可是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要道歉呢?就因为小时候亲哭了他?还是因为没考上一中?又或者,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

 

他把一束花迅速塞进我的手里,就像当年塞给我那张宋江闪卡一样。

 

他说,“秦小静,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我愣一下,然后明白了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但只有一束花这样的意思意思,我总觉得有点不够意思。于是我盯住张天算,又问了一遍,“当年我亲你的时候,你到底为什么要哭?”

 

“能不说吗?”他皱起眉头。

 

我笑笑,把花还回去,“那我只能当做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了。”

 

年幼的我们都急于长大,以为长大后就可以离开那座灰蒙蒙的大院,以为长大后就有了勇气和力量,来实现人生逆袭。但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大院外面是更大的江湖,长大后的第一道关卡是回头,回头面对曾经那么可笑的自己。

 

张天算逃避过一次,呲溜自行车的样子,着实狼狈

 

但现在,我的发小张天算、江湖人士张天算、蒜帮帮主张天算,终于打算回头看看曾经的自己有多可笑了。

 

张天算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和女孩子接吻前吃大蒜,是会被讨厌的吧?我不想被你讨厌。但是,我觉得你已经讨厌我了,因为那天我刚吃了好几个蒜瓣。”

 

我哈哈笑起来,问:“那你现在还吃大蒜吗?”

 

“偶尔吧。”

 

“那你刚才吃了吗?”

 

“没有。”张天算笑笑,“因为我感觉我们又要接吻了。”

 

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不喜欢大蒜,却依然很喜欢大蒜。

作者 |烟 二

专心吃饭,偶尔说话

题图 |许旺旺

野生插画酱,微博@许旺旺YE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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