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店里剪头发。洗头的小伙子说,最近头发掉了比较多,是不是熬夜了,熬夜很伤头发,容易老啊。
顿觉心惊肉跳,哪有最近熬夜,是一直在熬夜。
少年时得到一本书,没日没夜的看,困了洗把冷水脸,饿了一包方便面。洗了头发直接电风扇吹干。大姨妈来照样冷水直灌。
手机智能时代后,开始刷屏,不在意半夜几点,倒头就能睡,雷打不醒。黑眼圈没事,睁不开眼没事,第二天喝杯咖啡立马精神。
而现在,过了十二点不睡,就睡不着了。闭上眼睛,脑子一片混乱,却又异常清醒。心跳的历害,感觉心肝脾肺肾都不好了,躺床上翻来翻去告诫自己明天要早睡要早睡要早睡。第二天夜里,重复昨夜的话。
当你发现再也不能熬夜的时候,那就真不能熬夜了。
从理发店里出来,外面下起雨。门口两个躲雨的姑娘吮着奶茶在聊天,一个说,现在我连笑都要绷着,鱼尾纹太多,眼霜没用。另一个叹息说,女人过三十,不好好打理自己,老,是怎么也藏不住了。
我在旁边撑起伞,淡定迈步走,转弯,玻璃窗边,左右看看无人,赶紧把一边的头发往耳朵后顺了顺,扒开镜片仔细照了照,肤皮有点暗,酒窝还是很大,用夸张的表情笑了又笑,笑出最丑的样子,应该还可以撑几年?
人总是比自己想像的老的快。少年时,在日记本里拽文艺,年少轻啥狂,老了多好。过了三十岁,拎出一根白头发忧愁半天,被我妈嗤鼻,敢在我面前说老,她指着自己半白染黑的头发白了我一眼,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呐。
妈,妈,你今天穿这身裙子不错,一点都不花,颜色还好看,哪买的呀……
哪敢好好看看,赶紧岔开话题。
老,是不能比。更不能在上一辈面前提老。
就像三十岁和二十来岁比智慧,五十岁和三十岁比深沉。一个老人,即使什么也不说,拿着大蒲扇大茶缸门口一坐,他的故事也能分分钟冒出来。
街边有家钟表店,老店。店门口坐着一个老头在吹笛子。吹的是春江花月夜,音调高低起伏不平,疙疙瘩瘩。我走近些,当一个听众。
老人放下笛子,看了看我,问,会?我摇摇头,不会,喜欢听。他笑了笑说,年轻时喜欢这些,现在忘的差不多了。
我说,功底不错。
他摆了摆手,却不谦虚地说,功底是有,二胡,笛子,象棋,年轻时都喜欢,特别喜欢,后来事多没时间,想以后总有时间,就耽搁了。
我说,现在拾起来,也不晚。
他摇摇头说,晚了,没以前喜欢的那股子劲,而且,也老了。
也老了。声音里有种寞寞的叹息。
对年轻人来说,老,是不可能,那是一个无穷无尽遥远未来。对中年人来说,老,是可能,只是假装不可能而已。对老年人来说,自己只是一个往昔,非常短暂的往昔。
老了只剩下往昔的时候,才会想,年轻时犹豫是多么不应该,年轻时浪费的时间是多么可惜。
路过曾经小学,看校门口的牌子,道路,还有以前的印象。想起年少的自己,像是另外一个人,厚厚的棉袄,梳着辫子,土气的很。但却是一脸逼仄的青春,霸道又凛冽。
现在,挑衣服选雷丝花边,白衬衫,尽量浅色系,死命往小几岁的扮自己。
女人怕老,怕到没办法。
怕到只能趁老之前,很多事都别再犹豫,该干嘛干嘛去。
二十岁,青春满的快溢出来,牛仔裤,马尾辫,朝气蓬勃风华正茂,只要干净清爽,就是美的。三十岁,散发一种独特味道,有一定的底气。世界那么大,想看就去看,孩子想生就生,老娘做自己的主。四十岁,该温柔要温柔,不紧不慢,不急不徐,买菜做饭带孩子是种悠闲,亲手磨咖啡是种享受。五十岁,半白的头发染黑,皱纹也放开了长,不用挂在心上,揣上手机,推着孙子,乐呵呵往人堆里凑。
最好的年龄爱最好的人,最合适的年龄做最合适的事。
你跟人生下棋,人生走了个当头炮,你却为走左边马还是右边马犹豫半天,急得人生都不想理你了,你才自怨自艾地挪了车,几步就被将军了。
在人生的棋桌上,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反复犹豫。即使棋艺差,运气不好,与其在日渐结局的日子里等着人生那嘎嘣脆的一声将军,然后撒泼无奈耗尽一生。还不如趁着刚开局,简单,直接,横冲直撞,见招拆招。也许你会发现,臭棋篓子居然下出一点起色,甚至下出自己的牌风。
想想,也是值了。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