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いちがつぁぃ
你连亲爹都不认识,画个屁画啊
1
我八岁那年,跟我爹大吵了一架。
“毕大强!你就说你同还是不同意!”我瞪着眼叉着腰,跟面前这个瘦削的男人僵持着。
“我同意个屁!”毕大强冲我吐了口唾沫,“我就不明白了,你为啥非跟你这名过不去!”
“你叫毕大炮你试试!”我扯着嗓子大喊。
“毕大炮怎么了!我叫毕大强,你叫毕大炮,咱爷俩武装一个连都没问题!”毕大强很是为自己的起名艺术沾沾自喜。
“你要不给我改了,我就离家出走!”最后四个字我是跺着脚说的。
“行行行,”毕大强拗不过我,扶着额头说道:“那你想叫啥。”
我还没说话,毕大强拍了下脑门,灵光一闪道:“你干脆叫毕飞机吧。”
我抓起书包转身就走。
“别走别走,你爱叫啥叫啥行了吧!”毕大强怂了。
我转过脑袋,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
毕大强点了点头,举起三根手指头:“我要是撒谎让我一个月收不到破烂。”
我嘿嘿一笑,连忙把我心仪已久的名字说了出来:
“毕加索!我以后叫毕加索!”
2
差不多是五岁的时候,我爹第一次意识到我有病。
那天我站在废品收购站门口,来了个人,说是我爸爸。我不信啊当然,每次毕大强把我放在他那个破烂堆里看家,临走前总会跟我说别跟陌生人说话。
那时候我还听毕大强的话,于是没跟他说话。
“干你姥姥!”我骂道。
之后就惨被捡了身新衣裳穿的毕大强打了一顿,打完之后毕大强那个生锈了的脑子终于发现了两件事。
第一:我很聪明,五岁就会干别人的姥姥。
第二:我居然不认得亲爹。
在盘问了我将近大半天之后,毕大强沮丧地发现,我不但不认识他,我谁的脸都不记得。
当天晚上毕大强带着我来到了网吧,查了一宿资料,我坐在旁边看了一晚上林正英精选集。第二天一早,毕大强告诉我,我得了一种病。
脸盲症。
“其实的这种病有个好处。”毕大强安慰我,我连忙竖起了耳朵。
“别的病咱治不起,这个病没法治,所以相当于你给你家里省钱了。”毕大强一副欣慰地样子,当时的我还很开心自己给家里做了贡献,如今想来真的很想说一句干他姥姥。
总之之后毕大强再也不会出门捡到好看的衣服就穿在身上了,除此之外他还限制我说脏话。
“干他姥姥的,再骂人老子揍死你!”毕大强言传身教。
我点了点头,看着那张清晰而又陌生的脸,把涌在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
3
六岁那年,我上了小学,上学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了个问题。
我没有妈。
“毕大强,为什么我没有妈呢?”回家的路上,我疑惑道。
毕大强的后背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他结结巴巴地说:“你妈她……死了。”
“哦。”我应了一声,然后不再说话。
毕大强看傻子似的看着我。
其实不能赖我,那个时候我对死还没有概念,和毕大强在一起生活也很习惯,所以并不觉得人生中缺少了什么。
而后来当我终于意识到死亡的意义时,却也不觉得缺失,因为她从未来过,又怎么能算得上离开?
在学校里,我逐渐迷上了一件事。
画画。
因为没有人来找过我玩,我只能自己和自己玩。在尝试了撒尿和泥、折纸以及给同学瓶子扎眼等一系列娱乐活动之后,我只能看着无聊地在纸上涂涂画画。
那个时候整个世界在我面前清晰无比却又蒙着迷雾,我看着每个人在我面前打闹嬉笑,却始终记不住他们的样子。于是我尝试将他们画下来。
原理很简单,我看不清他们的脸的组合,却能记住他们的鼻子长什么样子,牙齿缺了几颗,以及脸上的各种特征。我把他们组合在一起,最终在纸面上浮现出一个个人形。
在某一天,当我再次在纸上把我的老师画下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我的笔有了某种魔力。
它能把画中的事情变成现实。
当我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老师站在我面前让我站起来时,我激动地跳到桌子上,用手揉捏着她的脸,哈哈大笑。
“毕大炮!上课呢你干什么呢!你给我下来!站这么高你要开炮啊你!”张老师气冲冲地说道。
以上就是我第一次罚站的全部过程。
4
张老师把我送回了家。
毕大强见到张老师带着我走进破烂堆,连忙冲了上去……握住了张老师的手。
“老师您来扶贫来了?”
事实给了毕大强一记耳光,毕大强很生气,决定还手,于是给了我一记耳光。
“老师真不好意思,这孩子这么皮让您费心了,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他!”毕大强信誓旦旦地说道,眼睛正在偷瞄附近有没有什么木棍扫把什么的。
张老师拢了拢头发,“其实今天来也不是为了批评教育,主要想跟您商量个事。”
毕大强一头雾水。
张老师笑了笑:“我看着孩子画的还不错,我以前学艺术的,想要不要让他跟我学画画。”
毕大强面露难色,“老师,这个我儿子估计学不起……”
张老师连忙摆了摆手:“不是这个意思,免费的,免费的。”
“那就把这个小兔崽子托给您照顾了。”毕大强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连忙把我推到了张老师身前。
我看着张老师的脸,虽然还是不能在脑海中合成一个可以记住的形象,却第一次感觉到了某种圆满。
5
张老师的家里很干净。
客厅很大,有几个小朋友坐在那里正在聚精会神地画画。我凑过去瞅了一眼,发现他们在画一些花花绿绿的玩意,似乎是朵花。
“随便坐就行,一会儿给我画张画。”张老师在厨房说道。
我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松软的沙发里,恨不得一辈子都扎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张老师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杯棕黄色的水,我舔了舔,然后一饮而尽。
“好喝吗?”张老师笑道。
我用力点了点头。
“这叫高乐高,下次你来再让你喝。”张老师把杯子从我手中拿走,放到一旁,指着镜子对我说:“你现在对着镜子把你画下来。”
我点了点头,聚精会神地完成了张老师交给我的任务。张老师接过画看了两眼,眼中闪出惊喜的光。
“真没想到还是个抽象派。”
“报告老师!我不是认识象派,更没抽他!”我连忙说道,临走前毕大强跟我说千万别惹事,不然回去抽我,而且我也不想放弃这么好喝的高乐高和松软的沙发,于是连忙澄清道。
张老师捧腹大笑。
周边的小朋友看着我也都笑了起来,我被这笑声感染,也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张老师终于不笑了,她拍了拍我的头说道:“真没想到还是个小毕加索。”
“老师,毕加索是谁?”我好奇地问道。
“他的画跟你的画差不多,而且跟你一样,也姓毕。”张老师眨了眨眼睛。
毕加索,多好听的名啊。我想着。
6
在我和毕大强因为名字吵了一架之后,面对妥协了的毕大强,我决定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我给你画个画吧。”我跃跃欲试道。
毕大强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坐在破烂堆中央。我拿起画笔,开始在纸上涂抹。
不一会儿,我拍了拍手掌,叫道:“画完了!”
毕大强连忙凑了过来,瞅了一眼,大喊道:“干他姥姥,这什么玩意!”
我白了他一眼:“这叫抽象派。”
“啥象派?你打人了还?”毕大强撸起袖子就要揍人。
“这个是个艺术流派,艺术你懂吗?”我现学现卖道。
毕大强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一眼,又扫了眼画,又嚷嚷起来:“那也不能是这样啊,”
“那你说是啥样?”
毕大强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怎么着也得有个施瓦辛格的身材和刘德华的脸吧。”
我收拾画板,准备睡觉。
身后,毕大强还在那叨叨叨:“不行,施瓦辛格太胖了,得稍微瘦点,刘德华身高不够……”
第二天我一起床,看到废品收购站的墙上挂着一张画。
画上正是我画的那张,只不过被拿了个纸盒子简单裱了下。
“不是不稀罕吗?”我对毕大强说道。
“嘿,我怎么着也得有个艺术追求,等我有钱了先把这个换下来,挂上真正毕加索的画。”毕大强牛气哄哄道。
“呸!”我吐了口唾沫。
“干你姥姥的!赶紧起来上学!”毕大强踹了我一脚,转头看向墙上的那副画,脸上乐得跟菊花似的。
7
在我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遇上了一个自己能记住的女生。
她叫张小花。
张小花是高三来张老师的艺术班的,原因是这孩子学习不好,家里人想找个捷径给她送进大学。
张老师其实一开始没想开艺术班,可后来实在是经济条件不允许,这才破了例。我由于是张老师第一批学生,所以还是像以前一样免费,不过偶尔承担下打扫卫生还有做饭的活,算是勤工俭学。
“张小花!”
“到!”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张小花仿佛一棵挺拔的白杨一样站起来,我从下往上看去,然后注意到了她的脸。
很普通,但是却让我记住了。
大眼睛、鼻梁很高、脸有点圆,一条马尾辫摇晃在脑后面,仿佛一个痒痒挠触碰着我脑子里的某个神经。
是的,我他妈居然记住了,我这辈子第一次记住了一张脸。我觉得我爱上她了,我能冲破疾病记住她的脸,凭借的是爱情的力量。
回到家之后我对正在看电视的毕大强说道:
“毕大强,我看上了个姑娘。”
毕大强喷了口水,捡来的电视上满是水滴。
“我看你是皮痒。”他气冲冲地站起身,企图找个东西阻挠我的爱情。
“毕大强!这是爱情!你要是不让我谈恋爱,我就不学画了!”爱情给予我勇气,让我据理力争。
“就你!就咱们这条件,谁看得上啊。”毕大强见无法武力屈服,采取迂回战术。
我想了想,脸上露出沮丧的表情,然后走进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茶饭不思。
过了不知多久,张老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毕加索,出来吃饭了。”
“毕大强!你有本事别叫我张老师!”我对他这种搬救兵的行为很是不齿,对着门口大声喊道。
门口传来踹门声。
我也急了眼,大喊道:“整天闲着没事就麻烦张老师,怎么着,看她单身想追她啊!”
门口安静了。
一刻钟后,毕大强在外面喊了声,让我打开房门。我不情愿地出去,却发现张老师已经走了。
“毕加索,你过来。”毕大强第一次露出凝重的表情,惹得我也严肃起来。
“我决定追你们张老师。”他深吸一口气,张嘴说道。
“啊?”我一脸懵逼。
8
总之父子追女联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成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毕大强鸡贼地委托张老师把我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每天送回家,然后死皮赖脸地请她在家里吃饭。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偷偷钻回房间让他俩独处,然后用收音机放情歌。
之后我就会从卧室窗户翻出去,来到大堤,张小花在那里等我。
事实上毕大强在各种方面都被我完虐,很难想象这个人居然是我爹。张小花我很容易就追到了,因为这个时候我们一般都很喜欢很酷的人,而很酷的人一般都有病。
“毕加索我们私奔吧。”张小花背着一个大背包说道。
“你有病吧。”我说道。事实证明张小花也是个很酷的人,在脑子有病这一点上还稍微胜过我。
张小花从小就在家里的严加管教下痛不欲生,每天必想的一件事就是离家出走,直到遇到了我,变成了私奔。所以每次去张小花家吃饭,我都很想抱怨她家就给我上那么几个菜,老子把你们家闺女劝回来多少次了你不知道吗?
我把她的背包背在背上,然后坐在大堤上,脚下是安静的河流,仰头是漫天的星光。
“你爸又去和张老师吃饭了?”她把头靠在我肩上说道。
我点了点头,往河里丢了个石子。
“你觉得你爸能成吗?”她关切地问道。
“估计成不了。”我摇了摇头。
她忽然直起身子,说道:“那要是万一成了,张老师不是要当我婆婆,我岂不是要画一辈子画!”
我歪了歪头:“你不喜欢画画?那你为什么还继续在画室待着,学个别的也行啊。”
张小花眯着眼睛笑道:“我不喜欢画画。”
“但我喜欢看你画画。”她说完又瞪大了眼睛,眸子里仿佛有星空。
我想了想说:“可能其实我也不喜欢画画。”
“但是我喜欢你喜欢看我画画。”
张小花咯咯的笑。
笑完了她说:“毕加索,我们私奔吧。”
我说:“你有病吧,我们是要结婚的。”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她好奇地问道。
我说:“因为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能记住的只有你的脸。”
张小花沮丧道:“就因为这个?”
我笑了:“但是我唯一想记住的也只有这张。”
张小花感动的哭了,抱着我哇哇大哭。
但是我撒了谎,我想记住的其实是两张脸。
1和2区别不大,而且我要是说实话估计她会杀了我,所以我可以这么说。我想。
9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毕大强鬼鬼祟祟地摸进我的房间。
“又不是不回来了,就是去北京参加个画画比赛,至于吗。”我不屑道。
“儿子,我跟你商量个事。”毕大强紧张地搓着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他看了眼四周,然后凑上来在我耳边说道:“要是赢了冠军,趁着你张老师高兴,就跟她说我……”
我把他脑袋拨到一边,不耐烦道:“行了行了,给你说还不行。”
毕大强嘿嘿一笑,竖起一根大拇指,破天荒地夸了我一次。然后把我领到客厅,指着电视上的一个中老年人说道:“儿子你去了北京也别怵,咱家在北京也有亲戚。”
我瞅了眼屏幕,狐疑地看着他说道:“这不是毕福剑吗?”
毕大强愣了下,然后咋咋呼呼地说道:“是啊就是毕福剑,咱家亲戚,他是剑我是枪你是炮,没毛病啊。”
我说滚,真当我没看过春晚吗?
毕大强尴尬一笑,打量了我一眼,说道:“嘿,现在还真骗不到了。”
我说你从来就没骗成功过。
毕大强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儿子,你这次去就是为了夺冠军的,等你夺冠那天肯定有人来采访你,到时候肯定问你爹我,到时候你记得夸一下我。”
“怎么夸?”我挑了挑眉毛。
“就说这个人,身材像施瓦辛格,脸型像刘德华……”毕大强又陷入了疯狂的自恋中。
我懒得听他这些,看着墙上挂满了的我给毕大强画的画,很是不解这么多年过去他到底是为啥还是没能发现自己长啥样。
第二天一早,我坐上了去北京的客车,送行的家长中毕大强穿着不合群的西服在冲我招手。每个人都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做着相同的姿势,但是我的眼睛却牢牢盯着一个人。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知道他就在那里。
10
毕大强说对了,我真他妈是个天才。
我画的画一路过关斩将,居然真得了一等奖。
夺冠那天好多记者来采访我,从张老师那里,他们也都知道了我的病和家庭。这样好的一个新闻素材没人能放过,于是我面对着无数的长枪短炮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要是毕大强在就好了,毕竟他说了:“我们爷俩一个枪一个炮,够武装一个加强连了。”然后我俩就拿起枪炮和记者交火对轰。毕大强负责近战我负责远距离掩护,在人潮里杀得七进七出。
他说毕大炮。我说到。他说开火。我就发射。他说卧倒,我就趴在地上埋地雷。
然后他喊:毕大炮,我给你掩护!别忘了你的任务!
我说好,然后背对着枪林弹雨离开,来到了张老师面前。
“张老师,我爸想跟你说……”我躲过了记者的采访,一个人来到张老师身边。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结婚。”张老师笑了笑,给毕大强判了死刑。
我想了半天挽留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回去的时候我在心里暗暗腹诽,中年人的世界真他妈复杂。
然后有些想念张小花。
车到站之后,我下了车,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觉得缺失了什么。
“毕加索!”一个浑厚的男声从我身前传来,“我是你爸爸。”
我一如十几年前的那个下午,果断回道:“干你姥姥!”
男人愣了下,似乎很激动的样子:“我真是你爸爸,还有你妈妈!”
然后一个又一个陌生的人从人群中挤出来,仿佛蚁群一样将我吞没。
11
“我真是你爸爸。”男人着急道。
“我不信。”我冷声道,“你凭什么这么说,还有,我要见到毕大强。”
富丽堂皇的酒店里,一群人将我围在中央。这些人里有说是我爸爸的,有说是我妈妈的,但我一个都不认识。
“十八年前我跟你妈把你生下来,可是实在养不起,就把你放在大桥底下想找个好心人人收养你。爸爸妈妈也知道对不起你,所以我们如今生活稍微宽裕点了,就马上来接你了。”
“要不是你上了电视,我们根本不知道你在这。你不知道,你妈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鬼知道是哪门子亲戚。
“谁联系的你。”我冷冷道。
“你的养父,他说他很爱你,然后说要展开自己新的生活。”男人说道。
“放你妈的屁!狗屁新生活!”我突然感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就在身边,连忙冲破了层层围堵,来到了酒店外。
“毕大强!老子知道你在这!”我对着街头大喊,有很多路人都停下来看我,他们脸上清晰无比,但我就是分不清哪张是毕大强的脸。
“你他妈给我回来!你要不回来我就把你追张老师的事全说出去!”我感觉声带都要断了。
“你出来啊!老子得冠军了!张老师说她特别想嫁给你,你他妈跑什么啊!出来!你出来她就跟你结婚!我说的!只要你出来!”
水雾弥漫了我的眼睛,我用力将他们擦掉,确保自己能看清面前的每一张脸。我有一种感觉,毕大强就在这里看着我。
然后,那种感觉就像风筝断了线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跪坐在地上,突然觉得自己就他妈是个孤儿。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暖的拥抱,那个男人说道:“别哭了,爸爸在你身边。”
我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大喊道:“你他妈不是我爹,我爹叫毕大强!”
“我会骂干你姥姥,我会捡破烂,我会把家里归置的整整齐齐,他什么样我什么样,我怎么不是他儿子!”我气急败坏地对他喊道,一边喊一边跌跌撞撞地离开酒店,仿佛一条丧家之犬。
12
我来到废品收购站门口前,看着门口的那个大锁,二话不说开始踹门。
三脚之后大门被踹开,我快步走了进去,拉开了灯。
屋里的摆设和原来一模一样,这王八蛋走的时候估计太着急连家都没搬。
唯一不同的,是那张空荡荡的墙壁。
那些被破旧纸盒子装裱起来的画,被某个小偷洗劫一空。
“这怎么了……你是谁啊你,赶紧出来,不然我报警告你强闯民宅了!”身后传来慌慌张张地声音,我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男人正站在门口紧张地冲我大喊。
“毕大强呢?”我转过身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哦,你是原来那人的儿子吧。”
“他去哪了?”我仿佛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什么去哪了,我怎么知道。”那人挣脱开我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就是个想租废品收购站的,正巧他要卖,价钱也低,就马上买下来了。不过给我一个条件,说要是有一天他儿子来找他,给他一个东西。”
那人带着我来到一间平房,让我从外面等会儿,几分钟后他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支录音笔。
“给你的,臭烘烘的,没准是捡来的。”
我一把抢过,深呼吸了几次,按下了播放键。
他说:“咳,那个小毕啊,我走了。其实我不是你亲爹,你应该也知道了。”
他说:“我以前就一收破烂的,那天在大桥底下捡瓶子,然后看见你了,就把你抱回来。我是真没想养你,可是贴出去寻人启事也没人来找我,孤儿院人又满了,这才让你跟我住一块。”
他说:“一开始我总觉得你这孩子认生啊,老子养你这么长时间都不认识我,后来才发现你有病,其实当时也挺庆幸的,万一有一天你亲爹亲妈找你了,我想跑也跑得快点。”
他说他收了一笔感谢费,从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等混出来个出息就回来娶张老师。
他说那家条件好,和张小花他们家门当户对。
他还想说什么,却说不下去了。因为我把那根录音笔扔到了河里。
“哎哎哎,你扔他干什么?”那人急了眼,想来毕大强跟他说这根笔给我听完之后还是要送他的。
我懒得理,再次来到那间我住了十八年的小屋子,从卧室窗户翻了出去,来到了大堤。
脚下是似乎永远不会停息的河水,带着毕大强最后的矫情远远滚蛋。
我不敢再听一点一滴,因为虽然我没有看见过我的脸,但是想来哭起来是很难看的。
13
半夜,张小花一如既往地出现在了大堤上,背着那个随时准备跟着主人离家出走的大书包。
“毕加索……”她说,却被我打断。
“我不叫毕加索,我叫毕大炮。”我认真说道,“张小花,要是我叫毕大炮了,你还喜欢我吗?”
张小花想都没想就说道:“喜欢啊,大炮多好,大炮爱小花。”
我笑了,然后严肃地说道:“张小花同学,我们私奔吧。”
张小花眼中突然出现了某种光彩,她用力地点头。
我说:“等你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我们就去私奔。”
张小花歪了歪脑袋:“那我们私奔去干什么呢?”
“去找我爹,然后拜天地。”我说。
“可是你又不知道你爹的样子。”张小花说。
“我知道,”我仰起脸看着天上的星星,“他有着施瓦辛格的身材,刘德华的脸型,梁朝伟的眼睛……”
“我们之间有一根线连着的,所以我绝对能找到他。”
我坚信着。
作者介绍
微博:@山城二十四
微博粉丝399的网络写手,代表作西游系列、《愚人节死去的男明星》等短篇。努力尝试各种不同风格的文章,虽然大多数主题都是爱情,但是作者本人还是万年单身狗一只。
大二狗,主业补考重修,永远在补考重修或者通往补考重修的路上,立志成为一个学霸。英雄联盟人机连胜纪录保持者,助攻最多的ADC。爱好繁多但都不精通,梦想是能吃一碗带排骨和荷包蛋的方便面,加杯可乐简直人生巅峰。
图片作者:いちがつぁ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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