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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散文|味道
日期:2017-09-21 作者:千音 阅读:

江山散文|味道

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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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大国几千年,中国人最讲究一个味道。食物讲究一个有味道,房子的格局布置有味道,诗书画的风格有味道,连人生都得有味道。

  人生中有味道,这味道多着呢。早晨彤彤的霞色里结出个金红的蜜橘,这太阳就带着些酸的味道。夜晚伏案的笔尖生了花,诗人的原野结出了种子,诗也有了草木味道。秋风欠了我一个吻,棉花欠我一个拥抱,这童话便有了梦的味道。这些味道有些得用心去品,离我们更近一点的味道还得靠舌尖去尝。

  像爱的味道是纯着的,有微甜的味。有的人能走到起靠的是味道,有的感情最终走到尽头也是味道。味道在一颗心上醒过来,总归会吸引气息相投的味道,人与人便似开始一场轮回,生生不息了。都说爱是要靠承诺的,但是靠承诺来的爱终归少见。承诺抵不过味道的!一个人的后半生得靠味觉撑起一世的初见,汪曾祺十八岁后没见过比十八岁那年更有香味的水果,那是恋爱的滋味。爱情在忙碌的世相里日久消磨,如果仍有个人在黑夜为你守桌饭菜,必是平凡人生最大的幸福了!

  家常的味道是难忘的,贵气人有贵气的味,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味,但是一道红烧茄子未必会输给贾府的茄鲞。有些骨子里味道根深蒂固,很多人几十年味蕾养成的习惯,因为一些东西的失去,得耗尽余生去追寻。早年间土灶贫苦,老祖母想方设法让家人吃饱,老祖母便把淘米水留下,用柴火小火熬煮,一边用锅铲搅拌,待到凝胶状,加入几粒盐,便算大成了。食之入口柔滑,滋味新鲜。这碗米汤虽然食材简单,做法简单,但是关键是火候的把控,火大心焦急易糊,火小却易生,出不了鲜。家常的菜里有哲学,急不得慢不得,人生总得处个刚好的境地,求不多得不多,稳就够了。家常的食物里有爱,这爱牵住了心便生出有羁绊的味道,在人低落时总会为这味道心疼到嘴馋。一个人生活时没在家那么有规律,饿一顿,饱一顿。但也知道家的爱都在味道里了,有时候半夜想家,睡不着爬走来试着做一碗,火气蒸腾,灯火昏暗中忙碌。可不管怎么做,没有了见素抱朴的心,再怎么做都不是一样的味道,都是没有灵魂的把戏。背井离乡多少年,我那味蕾被简单味道驯服的父辈,不管在人生吃过多少或名贵,或珍奇的食物,但若是闻得到一碗米汤的味道,胃里的馋虫还是会爬出来,说:这得吃上一碗。

  人活在世上,大抵是活出一个人味。刚正的人有一身锋锐的味道,从眉眼中是看得出的。阴险的人的言行动作总会带着狐狸的影子。聪明干净的人身上有清气,这也看得出来。林黛玉私下说着宝玉是须眉浊物,应该也是有种金银堆就的俗成味道。在江湖中行走,看人身上透出的味道就掂量得半斤八两出来。但凡人与人相交际,就得拼个人情味道,今天酒桌上客气,道一声有得罪的多帮帮,明儿个出个什么小事,后面总有人情去担待。人情这东西有味道,在表面上是不显山不漏水,扬言一声客气。背后却指不定有多少张算盘在合计。人情的味道多变,薄弱也坚如壁磊,也正是有了这些人情味,生活也就五味杂陈了。像金庸古龙最会写人情味道的,人情味道都在吃里面,学问大着。江湖侠气,人情坦荡,打打杀杀的世界,多少人在争着名利,人情的味道在一粥一饭,酒菜珍馐里是看得见的。老话讲:言上识君子,笔下识贤人,又有酒后吐真言一说。一个味道里能看出众生百态,像古龙小说中一个肃杀的乱世,如果不一言一行多检点,在各种味道中放得开,坐得下,那恐怕便危险了吧!

  家常味道薄,人情味道险,好闻的味道莫过于雨过天晴时草木揉入泥土的香味,这得掺上点山水,山水的味道淡着呢,比香水更适合人。这世间成的味道多,不易察觉,算是种复合香吧。这些零零总总的味道在大自然的手底下捏出来,总能拼得出一个隐士的姿态,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丝仙气。当然大多数人不喜欢这种仙气,接地气的才是好的味道。说鱼翅、鹅肝、松露好吃的人海了去,可是这食材能享受到的人毕竟是少数。说麻辣烫、烧烤不卫生的人也海了去,也没见得几个人能抵御这种诱惑,仍就在一个或冷或热的夜与朋友胡吃海喝。人是逃不开烟火气的,从市井巷陌中哇哇大哭而来,无数种味道堆出个顶天立地的人来。深夜街边的橘黄灯光下,食物在汤里煮出的朦胧蒸汽,旁边有商人的吆喝声,行人的脚步声逃进耳朵。白天菜市场里,鱼肉的腥味,包子的香味,泥水的腐味,这些芜杂的味道钻进鼻子。这些声音与味道造就通俗的市井之味,最让人心安。饭菜的味道是慈悲的,不管有多少困顿悲苦,一个人都能在一碗汤,一碗饭的味道中活得过来。

  但味道是易变的,有些好味的东西逐渐会变得没味道,人总觉得未得到的东西就最有味道的。朱元璋落难时被一碗残羹救过来,认为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味道,若干年后,权倾天下,再寻得这旧物来吃,便觉得这是糟糠之味了。中学时代觉得食堂的饭菜是最难吃的味道,可后来竟无比怀念那个味道,天真年少,没发现那味道里藏着的一段岁月,再没有那个面对面坐着的朋友,没有能敞开怀抱言说的心事,到底是遗憾的。人总是在一个味道活得安稳就想折腾了,然后在折腾的光阴里吞咽苦楚,并怀念以前的味道。奶奶瘫痪在床多年,爷爷一直照顾,洗澡洗衣换尿布,房间里总有那么些异味,爷爷也常为此恼怒。可奶奶过世后多年,爷爷常一个人坐在夕照里看落日,恍恍惚惚中,说总能觉得奶奶的味道就在身边。思念的味道是最轻的味道,招魂而来,却让人痛入骨髓。在生活的进程里,人总要珍惜一些味道,让以后变了模样的自己也经得起怀念。

  有些味道在舌尖,有些味道在心上。有些味道坚守初心从不改,有些味道转眼便不再相识。这世上每一个灵魂都有无数的故事,若能读过懂过,到了结局时还得感慨道:有点儿味道。

【编者按】文章开篇即点题开始叙述,让读者紧紧围绕在“味道”这个司空见惯的词汇看下去。是的,泱泱中华几千年,中国人最讲究一个味道。食物讲究一个有味道,房子的格局布置有味道,诗书画的风格有味道,连人生都得有味道。但有些味道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有些味道虽未一见倾心,但会在平淡中慢慢爱上,有些味道不可取代,有些人对有些味道很敏感,有些味道习惯了便割舍不掉……文章先概述后分写,从为人处世、居家习惯再到老夫老妻之间的相濡以沫各种各样的人生况味尽收笔端。篇末总结主题,首尾呼应,一气呵成。全篇语言精炼流畅,切入点独特,立意新颖,主题突出。好文推荐阅读。【编辑:漠上花开】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170727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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