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飞过天空
蒲素平
我正一个人躺在工地上午休。说是工地,其实就是田野,我们要在田野挖一个铁塔的基础坑。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时候一只鸟飞来,飞过我的头顶时,拉了一泡屎。我似乎感觉到一件东西从空中向我砸来,我一扭头,鸟屎走偏了,砸在我身边的草地上。
我翻身坐起来,看看这只鸟,这是一只灰色的鸟,它一定是把我当成一头牛或一头贪睡的驴,想和我开个玩笑。
这不奇怪,我经常见到一只鸟落在一头牛的背上,叽叽喳喳地和牛说着话,牛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偶尔用尾巴扫动一下,鸟不耐烦了,自己飞走了。
鸟就是这样,有时一群,哗啦啦飞过天空,落在谷子上、高粱上,吃几口,又呼啦啦飞走了。它们在空中肆意地叫着,仿佛它们是大地的主宰一样。有时是一只,孤独地停在一棵小树上,停在小路上,走几步,吃几粒草籽,吃几只小虫。自在、专注自己的事,世界对于它来说,也许就是这样的。人来了也不害怕,人有什么好怕的呢?人以为飞鸟走兽见到自己就会害怕,这是人的一种自大和狂妄吧。
我就多次用帽子去扣小鸟。看着小鸟漫不经心的样子,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当我扑过去时,当我把帽子或一件外套什么的物体突然伸过去时,气定神闲的鸟噌的一声就飞走了,或急跳两步,拉开与我的距离,还不忘回头看我两眼。
田野里,也有农人做的一两个稻草人,头上戴着破草帽,穿着夸张的衣服,手里张牙舞爪地抓着一条棍子。这会把一只刚出道的小鸟吓一跳,这只鸟会战战兢兢地远离稻有草人的地方。然而对一只老鸟,或者说一只经验丰富的鸟来说,稻草人的虚张声势会受到鸟的嘲笑,老鸟会故意落在稻草人的肩上,甚至在稻草人头上拉一泡屎,然后拍拍翅膀飞走了。
鸟,一旦历经岁月的洗礼,什么都隐瞒不了它。就像一个老电力施工者,世面见得多了,工地上啥事都不放在眼里。
其實,鸟对于人很亲善。
那天我在工地上休息,一只鸟飞来,落在离我不到两米的小树上,对我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我认真地听着,鸟说得有张有弛,有高调有低声,这只鸟说得很是尽兴。
我没有学过鸟语,听不懂鸟话,不懂鸟在说什么。太多的时候,我们何尝不是如此?一个人没完没了地诉说着,说什么,又有什么重要事要反复说呢?
在工地干活时,我见过太多的鸟。
后来,当我爬到铁塔上检修铁塔时,一些鸟巢精美地编织在铁塔的某一个部位,而这个部位往往是绝缘子的上方,这令我们很头疼。如果几只鸟一起拉屎,那鸟屎形成一条线,就有可能造成线路跳闸,在专业上叫“鸟闪”。这一点也不稀奇,有的地区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故。
我们就拆鸟巢,把一根一根的树枝,甚至是细铁丝扔到地面上。有的鸟巢编织得极为精美,与北京的“鸟巢”有一比,精美得我都不好意思下手拆掉。
有的鸟巢里还有小鸟,刚孵出来的小鸟,张着嘴冲我们叫。
这又能如何?谁都有谁的工作啊,我对小鸟找着借口。
一只鸟,一圈一圈地围着铁塔飞,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小鸟的家长。
也许是吧。
我从铁塔上爬下来,哗啦一声去掉安全带和工具,顿时轻松不少。摘下安全帽,向天空望了望,铁塔之上,是天空,天空上是大朵的云朵。
此刻,天空和云朵成了铁塔的留白,而那只鸟和铁塔一起成了一幅画的主角,在我的视野里耸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