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事情要从贾琴收到了一个假包说起。
很早以前她就跟男友邵宝说想要个LV的包。不要多贵的,万把块的就行。因为她认识的那帮姐妹个个都有,十几二十万的都用过。她不想跟她们比,也比不过。可是她作为一个女人,一个稍微有那么点虚荣心的女人,也免不了俗,打心眼儿里想要一个所有女人都想要的东西。
过分吗?不过分。
于是邵宝就答应了,说他的存款都搭在房子上了,等他攒够钱了,一定给她买一个。
后来,买了,并且还不是最次的那种。贾琴很高兴,背着这包出去招摇了一阵。
她庆幸她虽然有点虚荣但还没嘚瑟到刹不住车的地步。因为很快,这个包,就被证实是个假货。
事情是这样的:有个叫庞辉的客户一直在追她。庞辉请她吃饭,暗示会给她一笔大单子。她算了一下,如果这笔单子真成了,她能拿到至少两万的提成。他们这一行,要想拿到高收入,全靠提成。为了钱,她答应了跟庞辉吃饭的请求。
饭毕,他拿出一个包,给她,说早就买了,一直没机会给她。
巧的是,那包跟邵宝送她的那款一模一样。她庆幸还好没有背着这个包见他,否则就尴尬了。
她假意推辞了一下就收下了,盘算着去二手奢侈品店里卖掉,换了钱给邵宝买个双开门冰箱。
反正,她总不能用两个一模一样的包吧!
可当两个包同时摆在眼前时,她发现了破绽。邵宝送的那个包,走线和庞辉的完全不同。她看来看去,都觉着庞辉的那个走线更合理也更精致。
更重要的是,庞辉送的包里还有一万块钱的现金。一万块,完全足够佐证这个包的品质和送礼者的财大气粗。
他追她,请她吃饭,见她爸妈,给她洗内裤,帮她提鞋。她对他不好也不坏,没为他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也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她是做理财的,每天接触的都是形形色色的有钱人。她漂亮,气质也佳,飞上枝头变凤凰是分分钟的事儿。可她到底为了他放弃了发达的机会。还不止一次。
而他,居然送她一个假包!
假包!!!
下一分钟她的手里就握着一把剪刀,她把剪刀奋力扎进包里,把它戳破,剪烂。那豁开的大口子,仿佛一个恶魔裂着的嘴,冲她笑,嘲笑她的愚蠢。
2.
庞辉再约,她想都没想就去了。不仅仅因为那个包,还因为那一万块钱的现金。
有钱人真是会玩儿啊,送一个空的包都好像对不起自己的身份。难怪女人们鲜有能抵挡得了有钱人的诱惑的。这一波技能太high太致命了!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只被剪得稀巴烂,已经安然躺在垃圾桶里的假LV。她的心又如针戳似的疼。身边姐妹们个个过得比她好,只有她一个人还在通往小康的路上苦奔。苦不可笑,可笑的是他妈的竟然连一个假包都看不出来。
两个包里头截然不同的两种走线,如同两条通往不同人生的道路,曲折蜿蜒地展现在她的眼前:一条荆棘密布,充满了欺骗;一条处处鲜花,洒满阳光。
她把那一万元拿出来摆在桌上,对庞辉说:“不知道是卖包的粗心还是您自己大意了,包里有钱呢。”
庞辉拒收,他戏精附体,连连摆手:“不不不,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可没往包里放钱。贾小姐,这是你的运气啊!运气来了千万不要挡,否则是对运气的不尊重,以后可要吃亏的呀!”
一个包,一万块,一顿饭,一部电影,一些赞美之词,一段玫瑰香槟的表白,再加上一些指天指地的誓言,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俗气却也是最见成效的手段。
以前作为一个旁观者,贾琴对男人这些手段嗤之以鼻。真到自己身上,才发现幼稚的其实是以前的她。
就像公司里一个老阿姨说,以前看别人生孩子大吼大叫很鄙视,结果自己生孩子吼得比她们还厉害。
邵宝信息的内容是,他看中了一个双开门冰箱。
她没有打开信息,她把手机塞进了枕下。她听到庞辉说:“宝贝,你身材真好!”
3
贾琴已经打好了分手的腹稿。可是邵宝却忙着向她展示他刚提回来的双开门冰箱。
他满面堆笑,上下唇快速地张合,讲空间,性能,功能,以及价格。
这一脸灿烂如孩童般的笑容,让贾琴很难把他和那个买假包的骗子联系到一起。
贾琴说不出分手,于是就发脾气。她说:“不就一个破冰箱,你嘚瑟什么?”
邵宝收起了笑容,他不说话了。
贾琴没有提假包的事,因为不想被他反咬虚荣。她想起他有个叫张丽的女同事常搭他的车,就拿这个做由头,冷笑:“你可真是活雷锋啊,人家住那么远,还让你捎她回家?”
邵宝解释,她让他打住。
既然是做由头,还要听什么解释。
她又说他不爱卫生,头一天的袜子留到第二天才洗。当初说好买个百平的房子结果只买了80平。光讲漂亮话,说带她父母出去旅游也一直未履行。
她还想找出更多他的不是,可是搜肠刮肚,并没有其他可指责的地方。
他这几年对她十分用心,也十分小心。也许正因如此,她才无法容忍他拿假包糊弄她。
她平白骂了他一顿,心里并没有畅快很多,两条路再次出现在她眼前:一条荆棘密布,一条满是鲜花……她摔门而去!
4
庞辉又陆续送了她一些新的包,还有别的礼物。
第一个包已经被她束之高阁,不再使用了。她背着新的包去上班,见客户。起初她还有些忸怩,好像穷人进高级酒店那般的不自在,怕人说她浮夸,更怕人怀疑她攀上了高枝儿。
渐渐地,她就放松了。当越来越多的眼神从她的包上略过,又回转过来,最终定格在她的包上,她获得了充分的满足。
她终于明白了一个好包对于女人的意义。也懂得了为什么那么多的女人省吃俭用也要买一个好包。
因为背着昂贵的包,她们走路都可以更自信。好像她们的人生高度全都体现在这一个小小的包上了。
但她很害怕庞辉要跟她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因为跟他处得越久,她越发现他们不合适。她已经习惯了邵宝对她的好,即便这份好是贫贱的。庞辉只能带给她虚荣的满足,论关怀和体贴,他远不及邵宝。
不,她立刻给自己一耳光。好个屁!邵宝如果真好,就不会拿假包糊弄她!他不知道女人背一个假包出去有多冒险吗?他有没有想过,如果被人看出是假包,她会有多难堪?
不过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因为庞辉的太太找上门来了!他居然有太太!
不过找的不是她,而是她公司的另一个女同事!
他居然在撩她的同时还撩着别人!
不多时,地上的女人便奄奄一息。
她面色惨白,跌跌撞撞地跑出公司。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几个包用大袋子装起来,去一个专收二手奢侈品的店里换钱。
可是店员告诉她,全是假的!
贾琴说绝不可能,要老板亲自验货。老板一上手就说,高仿。我经手了那么多LV,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干脆关门算了。
贾琴不死心地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庞辉送她的第一个包,让老板看。
老板说,这也是假的。你看,里面走线都不一样。我这儿刚好有一个这个款的,你自己看看。
贾琴接过包,用力拉开,恨不得把头塞进去。店员说:“你轻点儿。”
老板拿来的包,里面的走线,和当初邵宝送她的,一模一样。
5
轰的一声,她将那些包全部扔进垃圾箱里。不消说,那些手链儿,珠串儿,也都是假的了。
贾琴颓然坐地。心如死灰。
贾琴又想起了邵宝,想起他省吃俭用地给她买了个真包,却被她错怪、抛弃,内心自责又愧疚。
她拿起手机,按下数字又删掉。不,打电话不足以表达她的诚意,她要去找他,当面向他道歉、忏悔。
她匆匆打了出租,赶到邵宝所在小区。司机掏口袋找零的当儿,她站在车门边顾盼,却石化了。就在大门口靠右手边的那家火锅店,隔着落地玻璃窗,她看到邵宝跟他那个女同事张丽,围坐在一个火锅前,有说有笑。
邵宝熟络地把一盘盘菜倒进锅里,拿铲子小心地拨弄,然后给张丽夹已经烫好的菜。
张丽打开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纸,伸手去给他擦额上的汗。
贾琴的心受到一万点暴击。她原以为,她对他的冷淡,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然而此刻,她发现他完全沉浸在新的感情里,脸上没有半点憔损之色。
他虽然没有送她假包,却在他们没有完全分手的情况下就跟别的女人约会。这比庞辉又能好到哪儿去。
她一分钟也不想停留,又缩进出租车内,对司机说,算了,我落了个东西在家里,先拉我回去吧。
6
贾琴好几天没去上班。她病了。
邵宝不知从哪得到消息,匆匆赶来。贾琴没有撵他走,不管她对他还有没有感觉,也不管将来他们是否还能在一起,至少,她眼下需要他。
而他应该是在心里有过权衡、觉得她比张丽更适合他吧,待她竟然也一如从前。她不乐意去医院,他就在家里伺候她。给她端水,拿药,伺候她吃喝拉撒。
贾琴想起什么似地问他:“冰箱好用吗?”她已经很久没去他家了。
邵宝说:“好用。”
她又试探性地问他:“最近还捎女同事回家吗?”
“不,没有了。自从你那次说了以后,我就注意了,能推就推了。”
“那,也没有私下见过面?”
“怎么会?我跟她就是同事,有什么可见的。来,吃药。”他递上水,怕她烫着,帮她吹吹。
她说不好是怎样一种感觉,只是仿佛一夜之间便看透了人生似的。
他跟张丽也许早就不清不楚了,可她盲目自信,以为他非她不可。如今看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可她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两个包摆在一起,她毫不犹豫地判定邵宝的包是假的,还用剪刀无情而残忍地处决了它。还不是因为她把对男人的信任建立在金钱上,在潜意识里默认有钱人是值得信任的,是不会在经济上对女人耍诈的。
富人的包,穷人的备胎,这两件东西,接连给了她狠狠的两巴掌。使她明白,她的情商有多低。
她原本还想问问邵宝和张丽之间的事,想戳穿他,这时候她突然觉得毫无必要。
他的做法不过证明了一件事而已:这个世上,谁没了谁都能过。地球照样转,太阳照常升起。
是啊,地球照样转,太阳照常升起。唯一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只有自己。
穷小子送你真包又如何,他不见得非你不可;有钱人再有钱又如何,照样会送你假货。
贾琴吞下了药,给了邵宝一个久违的笑容:“谢谢你送我的包,我很喜欢。”
虽然还没想清楚要不要在一起,可是一下子看透了很多,也算是一种收获。
想要的东西,还是自己努力去买吧!不依附男人,才无需纠结真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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