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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来自网络
——波德莱尔
萧婷在这个老小区已经住了五年,名声很好,连最碎嘴的大妈都挑不出抨击的由头。
打扮干净清爽,开一辆惹眼的宝马,却没有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娇,见人先笑。
会帮老太太提菜,送小朋友糖果;电梯超载会主动退出,每天固定投喂流浪猫狗……
她的男人叫老尤,是个生意人,全国到处跑,每个月只在家呆几天,邻居们总能看见夫妻俩亲亲热热的挽着手去买菜。
没人知道,萧婷其实是老尤的二奶。
五年前,萧婷从市医院跳槽到一家小有名气的私立医院,混了个“高级护理师”头衔,老尤的母亲来做阑尾炎手术,由她专职照顾。
老尤是和妻子阿芬一起出现的,两人很有夫妻相,都长得圆圆润润,一团和气。
夫妻俩住在医院对面的酒店,额外请了个陪夜的护工。阿芬呆了三天就赶回邻市的家里看着孩子,她和老尤有一儿一女,是龙凤胎,很快要参加中考。
男女之间是有磁场的,有些人初见彼此,那奇妙的磁场会在瞬间碰撞,交集由此延续。
萧婷敏锐地察觉到,阿芳在时,老尤几乎看也不看她一眼;阿芳回去后,她一走进病房,老尤的眼神就黏糊糊的挂在她身上。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术后有点并发症,又多躺了几天,私立医院虽比公立清闲些,但护士一样要值夜班,也挺辛苦;老尤时不时的就会送点宵夜,买点水果,嘴里不住的说“谢谢”。
当然,都是挑萧婷值班的时候去送,萧婷也大大方方的笑纳,分享给同事们。
老太太出院时,两人已经交换了微信,之后一个月,联系频繁,聊天尺度越来越大,老尤还借故发了几个大红包;作为回报,她主动请老尤吃饭,老尤专程从邻市赶过来。
老尤说,萧婷是他婚外第一个女人,他之前一直守身如玉;萧婷浅浅一笑,撒娇般圈住他已经松软的啤酒肚,小鸟依人。
她虽然才25岁,可医院就是人间百态最好的展览场,早已见惯人性的温暖与阴暗,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伎俩,根本撼动不了她分毫。
老尤的种种作派俨然是情场老手,她不傻,她只是清楚的知道,什么该忽略?什么该计较?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从来都清醒而克制,不敢任性,不敢奢望圆满,这是成长经历予她的馈赠。
二流卫校出身,靠前男友家里的关系挤进医院当合同工,前任原本答应帮她转正,没多久劈腿某暴发户女儿,两人和平分手。
她没觉得自己多委屈,自然也不会多难过,或许是感情淡得已经起不了波澜,反倒有种两不相欠的轻松。
也多亏前任给予她一个平步向上的台阶,算是小小的镀了层金,跳槽到私立医院时,工资才能顺理成章的翻倍。
爸妈下岗,起早贪黑的打零工、摆地摊供姐弟俩读书,如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弟弟成绩很好,还有一年就要高考,学费生活费的重担,注定由她挑大梁。
她只想要一块能轻松借力的踏板,改变微如尘埃的命运。那块踏板自然是有能力又愿意与她等价交换筹码的男人。
所以,再苦再难也坚持不涉足欢场捞快钱,看似低着头勤勤恳恳的干活,实则随时准备着捕猎,也随时准备着将自己待价而沽,放弃一些尊严。
老尤之前,在医院里也撞见过两三个年轻多金,或者家世极好的男子,可人家根本不拿正眼看她。
只能退而求其次,挑相对比较顺眼的“重点培养”,老尤是从中淘捡出来的最佳人选。
她听到过他接电话时,谈的都是百万级生意,家底殷实,却低调不张扬;穿得普普通通,带着点白手起家人群直观上那点抹不去的淳朴劲儿。
更主要的是,他实打实的孝顺。
一个身价千万的老板,愿意亲力亲为,不眠不休的伺候老母亲。这样的男人,确实珍稀,也必定不会太凉薄,不会拔X无情吧。
萧婷直觉的确准,老尤对她的确用了心。
开始是见缝插针的从邻市过来幽会,后来心疼她工作辛苦,也觉得来回跑不方便,索性让她辞了职,迁徙到和自己一个城市。
直接买了套二手房给她当住处,就是现在这个老小区。没在繁华地带,也没有什么配套的高端设施,但周围超市菜场医院一应俱全,生活相当方便,到市中心不过二十几分钟。
当然,老尤写的是自己名字。
老尤显然是想将她圈起来当“金丝雀”,可她不愿意呆在笼子里。
起初,用的是低级招数。
撒娇撒痴的磨着老尤带她出去见世面,想跟在老尤身边学学东西,拓展人脉,开创一点能自食其力的小事业。
老尤丝毫不买账,一句“影响不好”就把路堵死,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除了婚姻,你要什么都可以。”
她顺势而上:“我想自己做点事情。”
萧婷知道,这个所谓“合适的时机”永远不会到来。
老尤虽然低调,其实并不在意外人怎么看待她的存在,他的圈子里,“二奶”几乎是男人的标配,他顾虑的无非是阿芬。
他说过,没有阿芬的付出,他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绩。
当年阿芬陪着他东奔西跑,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怀孕快要临盆时,还强撑着给他的工人做晚饭,羊水都流出来了才发现……
有钱后,他和一个KTV公主处过一阵,把阿芬气到住院,从那以后,他逢场作戏都更为收敛。
老尤说这些,表面上是彰显自己对她的深情——“看,我为了你,都打破了原则!我不想再让我的女人抛头露面的吃苦!”
实则是委婉的提醒——“我永远不可能离婚,你也只管享受这几年清闲。”
那只能兵行险招,任性赌一回。
做“二奶”也得有“职业觉悟”,美貌是敲门砖,不衰的吸引力才是长久保值品。
护肤保养,衣品修炼,厨艺钻研,健身塑身是最基础的;保持阅读习惯,在网上听不同类型的课程,是进阶的;她完完全全按照都市精英女性的品质锤炼着自己。
非常见效,在老尤随手点开一部谍战剧时,她能侃侃而谈当时的政治背景;摆弄出一道红楼梦的菜,也能绘声绘色说出来历;甚至聊起当下经济政策之类的男人话题,也像模像样……
老尤看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不同,从单纯的色欲到发自内心的欣赏,以及与欣赏同时到来的珍惜。
但她非常明白,以怀孕要挟是行不通的,老尤儿女双全,明确表示过不打算再繁衍后代。
运气不错,偷偷停了避孕药一个月,就成功留住种子,老尤完全被蒙在鼓里,照样和她床上翻滚,她也不拒绝。
这个胎儿生命力着实强悍,稳稳的呆在子宫里发育,没出什么岔子。
捱到两个月时,萧婷拿着医院检查单,直接找上了老太太。
这时候,距她和老尤在一起,不过一年出头,她已具备实打实的底气。
老尤父亲早逝,老太太是见过风浪的人,面上倒是能保持淡定,但拿着检查单的手不住地微抖。
她信佛,说不出“堕胎”二字;她坚信,老尤如今的成就全靠菩萨保佑,“堕胎”是最大的杀孽,她不允许子孙沾染这种因果。
面前的萧婷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凄凄哀哀,我见犹怜,一直强调:“不要名份,不争财产,只想求老太太做主,让孩子得见天日……”
于是,老太太发话,召集了老尤和阿芬召开家庭会议,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老尤起初很生气,觉得萧婷自作主张完全蔑视他的权威,于是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但没一会儿,就在佳人梨花带雨的攻势下,放柔了目光。
阿芬自然接受不了,当场扑过去又抓又挠,萧婷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了好几个耳光……
最后,紧急搬来老尤父亲那边一个素有威望的叔伯,才算镇住了场面。
一,老尤和阿芬永不离婚,老尤依然要对阿芬尽到丈夫的义务;萧婷永不能上位,以后若是想通了要嫁人,老尤不得干预。
二,萧婷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老尤都会负责,承担学习生活的费用,以后成家立业也会帮扶;但老尤的公司和所有不动产,只能由婚生子女继承。
三,萧婷不能参与老尤家族任何红白喜事和聚会,老尤每个月在她那里过夜,不能超过一星期,大多数时间得顾着家里。
阿芬抹着眼泪,无奈接受安排,她打死也不会和老尤离婚;萧婷咬着牙,一一点头,心里默念着,要将今天的屈辱当成逆袭的动力。
从此,她成了有身份的二奶,老尤能光明正大的带着她四处应酬谈判,也能在她的生活范围内,公开以她的“老公”自居。
孩子却没能留下来,一切好像是天意。
四个月时,她陪老尤去杭州谈事,与合作方约在西湖边茶楼,特意早到了两小时去转悠。
两人漫步在垂柳依依的长堤上,独独是她被一个骑单车炫技的中学生从背后撞到。
老尤陪着她在杭州住了十天院,麻药过劲儿后,她哭得撕心裂肺,老尤也跟着哭……
从此,老尤对她多了分歉疚,总觉得失去孩子是自己的罪过,如果不是他提出去游湖,她也不会遭此一劫。
于是,自发的弥补,手把手教她如何做生意,将自己积累的经验倾囊相授,又终于松口,说“你有好的想法,我绝对支持!”
她心底早有规划,那时候单独二胎已经开放,她敏锐地察觉到全面开放二胎已势在必行,城中孕妇一定会激增;很多二胎妈妈们经济条件都比较好,坐月子也更为讲究。
身体恢复后,她跟老尤提出开一家月子会所。
她呆过新生儿科,有孕产妇护理经验,也有一定的专业人脉资源……她摆出自己的优势,条理分明的讲了讲经营理念,老尤觉得非常可行,凭商人的触觉,定义这个市场的利润绝对不弱,大力投资。
2015年三月,萧婷的第一家月子会所开业。
2015年十月,国家全面开放二胎。
2017年六月,月子会所的分店落成。
不得不说,萧婷做生意真的很有天赋也很努力,老尤投资了启动资金后,其余一概不管;从搭建团队,联系外出培训,制定管理细则,再到办理各种手续,萧婷一力操办,从没在他面前叫过苦,更没有求助过。
当年,他就坐收30%的利润分成,他没有提过,是萧婷主动给他的,他不得不对这个小女子刮目相看。
可能是自己失去过孩子吧,萧婷对小宝宝格外爱怜,对产妇也体贴得像亲人。身为老总,方方面面的琐事忙得团团转,每天却都要亲自过问每个产妇和小宝宝的状况,产妇提出的任何意见都铭记于心,迅速整改。
有些来坐月子的产妇打听到她和老尤的真实关系,私底下颇有微词,但并没有影响她的生意。
服务口碑是过硬的,是经得起顾客检验的就行了,其他的,她没精力在意那么多。
不到四年,她给父母在镇上修起了三层小楼,让弟弟在大学里衣食无忧,老尤会像真正的女婿般陪她回娘家,家人都默许了她和老尤的关系,相处得其乐融融,她很知足。
和阿芬井水不犯河水,跟老尤的感情从浓郁归于平淡,像老夫老妻,少了激情,却多了血肉相融的亲密。
有闺蜜跟她交心,说她现在要钱有钱,要能力有能力,再将青春耗在老尤身上不值得,分分钟可以找到比他年轻优秀的单身男子。
闺蜜语重心长:“女人,总归还是要成个家的。”
她无言以对,只能笑着打岔。
不是走不了,只是她不舍得。
老尤给不了她一个完整的家,却真心真意的当了她逆袭的跳板,助她实现了梦想,给了她不一样的人生。
老尤也说过,永远不会限制她的自由,不会使用感情绑架,强行将她拴在自己身边,她要是遇见了合适的人,他祝福她;她要是愿意暂停事业,回家生孩子,他也愿意和她一起养孩子……
她也时常在想,什么是爱?该怎样爱一个人?
她和老尤之间,从见色起意、蓄谋勾引到互相信任,互相亏欠,互相扶持,互相给予恩惠,相伴相依,就是爱的演变和升华吧。
她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他善待她至今,他们连架都很难吵,越来越默契合拍;恐怕今生今世,她都很难舍弃他重新寻找幸福了,习惯和依赖是一种病毒,深入发肤。
她的弟弟,大学毕业后想自己创业,资金方面是没有问题的,她已经有条件支持;但弟弟所选的行业免不了要跟体制内的人物们打交道,毕竟小城市,关系为王道,萧婷这方面资源有限,只能寄望于老尤。
原以为牵线搭桥不过举手之劳,老尤也满口答应,却一直按兵不动。
弟弟要办一件挺要紧的事,老尤一个铁哥们儿正好和主要责任人关系到位,老尤却一直没有跟铁哥们儿开口。
事到临头,弟弟见姐夫不管,只得来找姐姐想办法,萧婷憋着一股气,备了重礼,亲自找到铁哥们儿家里。
那哥们儿当面笑呵呵的应承下来,转头就跟老尤通气,老尤气急败坏的来责怪她,说什么“任性妄为,屁大点事就去讨人情,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懂不懂?”
最后,弟弟的事情虽然落实了,但两人却冷战了半个月,五年来第一次冷战。
萧婷非常心寒,她不由自主将自己和阿芬做对比。
阿芬也有个亲弟弟,前两年家里给他算命要改名,成年人改名没那么容易,公安系统操作起来也挺麻烦;老尤简直是上窜下跳,恨不得动用全部关系网,直接找到市局二把手打招呼。
有时候,腐蚀感情的,不是大风大浪,仅仅是些细枝末节罢了。
萧婷心想,终究不是原配啊,待遇到底不一样。
她去问一个很信赖的情感博主:“我本来以为,和他的感情已不亚于阿芬,我无论哪方面都强过阿芬,我对他从头到尾都很忠贞,我还能给他赚钱,可他居然这样对我弟弟,是不是说明,在他心里我依然是个外人?”
博主说:“是,你本来就不是他真正的家人,这点你自己清楚,何需再问;阿芬跟他20多年同舟共济,你才区区5年,完全没有可比性,阿芬对他的付出,绝非他告知你的冰山一角;你很聪明也很优秀,只可惜,你的聪明从一开始就用错了地方。”
她叹气:“是啊,世上没有后悔药,不过我也算不上后悔,好歹我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我真的没想过让他和阿芬离婚,我只想知道,我还该不该和他继续在一起?”
博主说:“分吧,重新开始你的生活,所有的奸情不管被粉饰得多么深情华美,内核都是虚弱的,虚弱得不堪一击;要么你豁出去取而代之,要么就平静的接受颓败。”
她激动的反驳:“我们不是奸情,我那么信任你,是你的忠实读者,请你尊重一下我们!不管你信不信,我们相信彼此是真心的就够了!我只想问问你,我该不该放下心结,不再纠结我弟弟那事,继续和他在一起?”
换博主叹气:“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问问大家吧!”
萧婷考虑了两天,终于告诉博主,发出来吧,要化名,要客观,要用第三人称叙述,像写故事一样。
而且要特别说明,文中月子会所是真实存在的,但月子会所的开业时间与现实中均有差别,禁止人肉。
她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真诚理智给予建议的朋友,她发自内心感恩;言辞激烈的,喷得狠的,她也诚恳接受。
她不是一个坏女人,只是一个敢于承认是利己主义者,敢于坦诚欲望的女人,这是她的总结陈词。
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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