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吧手机版
兰花花 | 循着母亲零碎的记忆拼一个外爷
日期:2018-03-03 作者:杜玉梅 阅读:

兰花花 | 循着母亲零碎的记忆拼一个外爷

  编者按:

  没有见过外爷,只知道外爷是个像白嘉轩一样的小地主日子过得不错母亲说她很小的时候屁股坐在外爷的怀里,伸手就可以揪到外爷的胡子。循着母亲零碎的记忆文字,我在脑海中极力想要拼凑出一个外爷的样子

  关于父亲碎片记忆

  杜玉梅

  01

  记忆中的父亲,高高的个子瘦瘦白白的,留着长长的胡须。夏季穿一件蓝色的粗布衫,黑裤子,圆口布鞋。到了冬季,换上一身母亲缝制的蓝色棉袄黑棉裤,脚上是母亲做的布袜子,棉窝窝(棉鞋)。

  父亲喜欢抽水烟,也喜欢打麻将。那个时候,父亲他们打的麻将是一种纸麻将,样子和过去乡下玩的那种细长的“花花牌”有点像。

  我是父亲最小的女儿,父亲对我格外疼爱,去赶集或是走亲戚都帶着我。过去清明节上坟女孩是不能去的,但是父亲每年都带着我。我的大堂嫂和我开玩笑说:“你是穆桂英阵阵到,我伯去哪儿都带着你。”

  父亲兄弟五个,住在两个相邻的大院子里,是那种很大的地窑,每个院子东南西北的打着十几口窑洞。

  02

  那个时候,兄弟几家一起过日子,过年时人多,特别热闹。年三十这天,母亲和几个嫂子做饭,母亲窑里有一张古老大方桌,上边摆着爷爷奶奶照片。那个时候,家里日子过得好,爷爷奶奶是有照片的。可惜后来,那些照片都不知去了哪里。

  父亲从一个大木箱子里边取出一套漂亮的祭祀用品,应该是银的吧。一个香炉,两个蜡台,两只香筒,还有两个花瓶,共七件。父亲将这些擦干净,摆在桌子上,插上香,点燃一对蜡烛,花瓶里插上柏树的树枝或母亲做的纸花,再摆上母亲做的花馍和祭祀用的饭菜。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桌子四周还会罩上大红的桌裙,墙上会贴上叔父写的对联。有了红的对联、红的桌裙、点燃的蜡烛,喜庆的年味一下子就跳了出来。

  这个时候几个堂哥也忙着给灶火爷、土地爷和马王爷烧香摆贡品,点上蜡烛,贴上对联。

  一切准备就绪,祭祖的仪式便正式开始。这时,家族中所有男丁都集中到母亲窑里,按辈分高低年龄大小从前到后,依此跪在祖先牌位跟前,人多的时候,窑里跪不下,辈分小的就跪到了窑洞外边。焚香,奠酒,磕头,一个接一个,每一个都不例外。平时再淘气男孩子,这个时候也会乖乖地学着着大人的样子,磕头作揖毫不含糊。

  祭祀仪式结束后,男孩子们跑到屋外放鞭炮玩,父亲和几个叔父还有年龄大一些的堂哥坐在母亲的热炕上,炕上支着一张小桌,上边是母亲准备的几个小菜,大家喝酒吃菜,谈天说地其乐融融。这个时候,母亲则和几个嫂子在另一个窑洞里说说笑笑,满院子都是焚香的味道和浓浓的年的味道。

  03

  到了每年的七八月,路旁的马莲和地畔上的白蒿长到二尺多高,父亲就领着我和哥哥去割。割回来晒上几天,父亲把马莲搓成细绳,编成草鞋,下雨天穿。把白蒿搓成粗粗的绳子老家人叫它火腰子。搓成的火腰子一截截盘起来晒干,保存好。

  火腰子主要是用来当火种。那个时候火柴很少见,更没有打火机。父亲把火纸裁成一寸宽的细条,捻成空心的长条。做饭,点灯或者抽烟时,拿上一根,放在没有明火慢慢燃着的火腰子上,用嘴一吹,用火纸搓的细条就被点燃,然后再用它点燃柴禾,做饭,烧炕,点灯,父亲抽水烟时也用它点火。

  夏日里,家家户户的窑洞门口和窗户也会挂上一截冒烟的火腰子,用它来熏蚊子

  父亲去世时我才八岁,对父亲的记忆只有一些碎片。更多关于父亲的事,都是后来母亲讲给我的。

  04

  母亲说,很早以前我的曾祖父领着我爷爷兄弟三个,从甘肃逃难来到陜西。后来,在照金香山脚下一个叫后槽的村子落脚。父亲十九岁那年,已经开始管理家事。父亲跑到照金南边三十里外的小丘原上,到了一个叫阿都寨的村子,发现那里土地很平整,又紧挨着小丘的集镇,条件比照金的后槽好很多。于是父亲就和爷爷商量把后槽的地卖掉了一些,在阿堵寨买了十几亩地,又买了一院旧窑洞,把爷爷奶奶和几个叔叔搬到了这里生活。留在山里的土地租了出去,每年会派人去收租。

  以前在照金的山里种地用不上大牲口,到了小丘原上,地多,又平整,家里便添了一头骡子。父亲没养过骡子,买回来的当天夜里,吓得不敢睡觉,一晚上都蹲在炕上看骡子吃草。花了那么多钱,唯恐有个闪失。

  父亲很年轻就掌管家事,领着全家老少勤勤恳恳整日劳作在田间,父亲的聪慧和一家人的勤快,使得家里的日子一天天殷实起来。后来有了钱,就供我的叔父上学。叔父知书达理,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又懂风水,成了小丘原上有名的风水先生

  听母亲说,我们家好长时间是良田百亩,骡马成群,在耀州城和柳林镇各有一个商号,购置了当时最时尚最阔气的一辆大马车。这辆大马车农忙时给地里送粪往回拉庄稼,平日里给两个商号进货物,我们家也成了小丘原上数得上的富户。

  05

  家里的日子过好了,但父亲始终勤俭持家。父亲常对家里人说,要知道咱们也是从穷日子过来的,不要一饱忘了千年饥,丰收了要记着欠收的时候,我们的日子好了,村子还有好多穷人村里人和亲戚来借钱或借粮时,父亲总是慷慨解囊,而且不收利息,谁家太困难了,父亲就直接送粮送钱。

  据母亲讲,有一回我的大堂哥请示父亲说:“村里姚德福借咱家的钱还不起,说他家有一头大肥猪可以抵债,问咱要不要?”

  堂哥的话没说完,就被父亲骂了一顿:“你没看姚德福卖婆娘不?人家可怜一家子就指望那头猪过年哩,咱咋忍心要人家的猪?”父亲骂过后,又语重心长叮咛大堂哥以后做任何事都不能在窄路上等人:“你给他说,有了就还,没有了就算了。”

  村子有一个叫姚明财的人,大家都叫他姚三。姚三父母去世时他才十二三岁,家里很穷无人照管,父亲就把姚三接到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姚三长大后,就跟着父亲在地里干活,父亲花钱给他娶了媳妇成了家。姚三说是家里雇的长工,其实和父亲如同父子一般,同吃同住,同干活。

  母亲说,有一次国民党的一个部队路过,在村子住了几天。住在我家的是个当官的,有一天他手下的一个小士兵不知道犯了啥错误,被那长官捆在一个长凳上,打得哭爹喊娘。父亲看士兵还是个孩子太可怜,就向长官求情,可那长官根本不听,继续打。眼看就要被打死,父亲一着急就爬在孩子身上,用自己身体挡着孩子,让打自己。长官见状,这才住了手,那个可怜的小士兵终于逃过一劫。

  有一年,我的大哥领着两个长工赶着马车去三原进货。说是路途中有一个天桥,很高。正在桥上走着,不知受了什么惊吓,三匹骡子狂奔,拉着马车从桥上横冲了下去。多亏大哥和两个长工跳得快,要不也跟着一块掉了下去。

  大哥吓坏了,想着这下三匹骡子和车全都完了。一时心急,自己也不想活了,就要往下跳,被两个长工拉住。几个人绕道下去,却发现三个骡子什么事都没有,在沟底悠闲地吃草。一看套牲口的绳全部断了,一个车辕摔坏,把一只骡子的屁股擦破了一片,其他的竟然都完好无损

  消息传回来,村里人都感到很奇怪。邻里的一个婶子见了我母亲就说:“四嫂呀,那么高的桥,掉下去竟然一点事也没有,是神在保佑着你家,这都是我四哥人好作善事积的德啊。”

  06

  后来,父亲年事已高,就把家事交给大堂哥去打理。大堂哥参加了革命,在马栏革命根据地工作。那时部队很穷,没有钱,堂哥就把家里好多地和两个商号卖掉,给组织作了经费。堂哥也因为工作忙,顾不上家,家里的日子慢慢穷了下来,后来就分了五家各自单过。

  解放后划定成分时,父亲兄弟五家都划定成了中农。到了1965年“清理价级队伍”时,村里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说我们家是漏网的地主,就到处搜集材料调查到姚三老汉那里,老汉说:“我在杜家七八年,人家没把我当长工待。我的老婆都是杜老四给我娶的,没有杜老四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不能昧了良心胡说。”调查来调查去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最后给我家定地主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父亲以他勤劳善良品德,得到了家人和村人的爱待和尊敬。父亲陪伴我的时间虽然只有8年,但父亲的形象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

  文  杜玉梅  图  网络

  推 荐 阅 读:

  《 兰花花 | 外爷是个小地主》直接戳

  《 母亲记忆: 难忘的一九六零》直接戳

           欢迎转发随意打赏

           若需转载,后台留言

  尘世里,想和你聊聊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儿

                苹果用户打赏

  长按二维码关注“兰花花”

评价:中立好评差评
【已有2位读者发表了评论】

┃ 兰花花 | 循着母亲零碎的记忆拼一个外爷的相关文章

┃ 每日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