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女儿

　　空荡，冷清，寂寞了一年的家中的大客厅里，临近春节的这几天里，一改了往日的那些模样，竟然不断的爆发出来了一阵阵子欢乐的笑声，接着又是许多人影晃来晃去的出现在了空荡的客厅里。是的，这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到了，我那两个在外地工作的儿女们都陆续的回家来了，这一年才有的这么一次相聚的日子又开始了，盼望着儿女们回家来过春节，从年初刚过完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开始，就一直的盼到了今年的年末，盼望着分散在他乡异地工作的儿女们，一个个都能回到了家里，回到自己的身边，看到一张张相聚时的笑脸，我们老两口心里是特别的高兴，老伴还流着泪水激动的说着：

　　“孩子呀！一年一度的分离，爸爸妈妈总是想念着你们，古人说得好，儿行千里母担忧，今天你们一个个都回来就是好，就是好哇！这一年咱们家又团聚在一起过春节了！”

　　大年初二的晚饭后，孩子们在收拾碗筷，我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老伴笑着从书房里拿出了一本褪了色的老影集，来到了刚刚满六岁的小外孙跟前，老伴坐了下来戴上老花镜，搂过来小外孙，一边翻开着影集，一边指着影集中一张黑白照片上的一个小女孩问道：

　　“嘟嘟，你看看，这个小女孩是谁呀？”

　　小外孙看了一会，然后，操着南方小孩子标准的普通话摇着头说：

　　“不知道的，外婆，这个小女孩子，她是谁呀？”

　　老伴摸了摸小外孙的头，高兴并且自豪的说着：

　　“你真的认不出来吗？这个小女孩子，这个小女孩，就是我的女儿呀！”

　　听到老伴说完话，嘟嘟歪了一下头，随后他兴奋得跳了起来，拍着小手，喊了起来：

　　“外婆，我知道了，这是妈妈！这是妈妈！我妈妈小的时候，她好好的可爱呀！”

　　小外孙这惊奇喜悦的声音，飘入了我的耳朵中，我放下了茶杯，双手搂在自己的脑后边，这个时候荡漾起来了我很久以前的思念，眼前仿佛又一次出现了那个曾经穿着连衣裙，戴着小小的太阳帽，白胖胖的一边唱着歌儿，一边蹦蹦跳跳的女儿小时候的模样了，如果时间不走去，如果岁月能长留下，那该是多么的美好，守住女儿快乐的童年，刻下父母永久的心爱。都说一个男人，一生幸福中会有三个女人陪伴，她们都是这个男人最爱的，最亲的，最离不开的，这三个女人，一个是养育自己的母亲，一个是陪伴自己一生的妻子，再一个就是自己生养的女儿。

　　记得在女儿小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要带上女儿的，女儿这是我的骄傲，这是我的资本，小时候的女儿太可爱了！太乖了！可是眼下，三十多年前自己的小女儿，如今已经是我小外孙子的母亲了。

　　现在，自己的女儿长大了，作为父母的我们却在变老了。是的，在悠悠岁月之中，无情的改变着人生的角色，也无情的改变着人生的环境，然而，无论怎么样的改变，这些都无法割舍着我们对自己女儿的爱，也无法淡薄着我们对自己女儿的疼！

　　那是在一九七五年八月初秋的季节，新婚一年的妻子在一个漆黑的夜里，经过痛苦分娩的折磨后给我送来了一个女儿，当听到了女儿第一声的哭叫时，我的心立刻的被震撼着，我的情感立刻的被激动着，这突然间出现在眼前的一个新的小生命，真是百感喜悦的激荡着我。尤其，是当我看到虚弱无力的妻子，努力的在亲吻着啼哭中女儿小脸蛋的那一幕时，一股无限自豪的感觉突然的腾升起来了，我誓言着，从今以后我将要洒下一切的辛勤汗水，来浇铸我的女儿，让她长大成人。

　　那个时候高兴的我一直在说着：

　　“我有女儿了，我有女儿了！过去自己老是喊着爸爸的一个爷们，如今将被自己的女儿稚嫩的声音喊着爸爸，我的心里像喝了一瓶陈酿老酒似的，醉了，醉了！感觉着这一刻，自己的人生是一次突然的升华了，地位突然的好似上了一层楼房！”

　　我是一个开明的男人，不在乎老婆生的是一个男孩，还是一个女孩，只是在求着老婆生一个健康，漂亮，聪明可爱的孩子就心满意足了，女儿的出生，那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我们共同劳动的成果，也是联系着我们爱情的纽带。

　　顺着小女儿的哭声，我高兴的也有些胆怯的走过去，一眼我就看到了襁褓中可爱的小女儿，那一张胖胖乎乎的脸蛋上，瞪着一双圆圆的黑黑的大眼睛，她左瞧瞧，她右看看，好像的在不停的环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更是好像的在认真的寻找着生她养她的父母！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想起了这一句的话，无论何时后候我的心里慌乱的都是特别的害怕着，那是一九七五年的冬季，是在女儿出生后两个月的一个夜晚，她的妈妈煤烟中毒了，妈妈中毒晕倒前的那一刻，妈妈的头是撞在厨房墙壁一块玻璃窗户上，妈妈的头被玻璃划破了口子流着鲜血，然后就倒在了厨房的水泥地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妈妈头撞碎的玻璃碎片子，落在了睡炕头那里小女儿盖在身上的小红被上，幸好当时小女儿的小脸蛋上遮挡着棉被单，破碎的玻璃片子才没有落在小女儿的小脸蛋上，小女儿也没有被惊醒，她还是甜甜的睡着。

　　那一天夜里，多亏是我很快的赶回到了家里，经过及时的抢救后，妈妈渐渐地苏醒了过来，命大的妈妈才没有离开我们，在妈妈得救了之后，就是在妈妈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妈妈竟然不顾自己的生命如何，费着力气的支撑着自己的身子非要爬过来看望着小女儿，难受的妈妈是强忍着的在看着心爱的女儿，后来她又艰难的抱着女儿在流着眼泪说道：

　　“我的宝贝女儿，如果这一个夜里，妈妈真的醒不过来了，我的女儿呀！你将会是多么的可怜，多么的悲惨的！”突然间，妈妈她止住了泪水接着又说，“我的女儿是一定要有妈妈的，我的女儿也是一定要有幸运的，妈妈也知道了，正是女儿的洪福大运，才这样的神灵，保佑了妈妈没有走去，我的女儿，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永远的爱你！”

　　女儿九个月大了，那是一九七六年的五一节，也是春暖花开时候，我和妻子带着女儿去逛千山风景，女儿这样小小的年纪，就跟随着我们去领略着千山大好的风光，游山的过程中也同样的和我们经历了夹扁石险关的一次考验，也正是从那个时候算起，我们的女儿就开始了她自己人生第一次的旅行了。我清楚的记得女儿咿咿呀呀在学说话的时候，她的人生的第一次喊出的话是妈妈！她第一次歪歪扭扭的学走路的时候，奔跑的脚步迈向去的还是她妈妈的怀抱里！

　　女儿天生伶俐，活泼，活泼的是有一股男孩子的脾气，那个时候我是常常把女儿放在自己的肩膀头上，我希望着女儿长大不要低人一等，也不希望女儿高高地在上，只要高过我一头就行了，希望着孩子一代更比一代强就是好，人们不是常说的么长江后浪推着前浪吗！

　　女儿小的时候，刚开始是妈妈抱在怀里，走在上下班的路上去公司托儿园的；后来妈妈抱不动了，女儿又是坐在妈妈上下班骑着的自行车货架子上的小椅子中去机关幼儿园的；再后来女儿渐渐地长大了，自行车货架子上的小椅子座里再也容纳不下女儿那圆圆的小屁股了，这个时候是妈妈牵着小女儿的小胖手，一同的走在了上下班的路上送女儿上学校的，回忆起来，女儿是在妈妈爱心的牵引下，快乐的走上了人生的这一条道路上的。

　　女儿一点点地长大了，她的小脾气也出现了，女儿生下来她的头发就是厚厚的，也是黑黑的，妈妈常常的也是在为梳理女儿的头发而发愁的，女儿小小的年纪就是这样的爱护着自己的头发，每一次都是因为梳理头发，女儿和妈妈发生着矛盾，常常是弄得女儿哭着喊着让妈妈把剪掉的头发再重新给长上，妈妈也是常常的弄得自己哭笑不得的下不来台的，知道了女儿这样的喜爱自己的头发，后来妈妈干脆就给女儿梳成了小辫子，在给女儿梳理小辫子的时候，妈妈还给女儿讲一些故事，常常逗得女儿高兴的笑了，看到女儿得意的甩着小辫子，我也开着玩笑着逗着女儿说：

　　“小丫头，小心老爸抓住你的小辫子不放的！”

　　听到了这一句话，渐渐长大的女儿耍个笑脸儿，还歪着头甩着小辫子一撒腿就跑去了。不见几日春秋树叶绿黄凋落，却见女儿不断的长大长高了，一转眼儿，我的女儿已是六岁了，那年春天的一个早晨，我带着女儿去实验小学操场跑步，我一圈跑下来后，我看见女儿不跑了，她是一屁股坐在那儿抹上了眼泪，我跑到她的跟前，还没有等我问话，女儿就说了：

　　“爸爸，你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的！”

　　我蹲下来，拍一拍女儿的头亲亲的说：

　　“起来吧，小丫头，你坐在这里永远也是追不上老爸的！”

　　女儿听到我的话后，不流眼泪了，随后噗嗤的一笑了，她腾的站起来了，好像悟出我说话中的意思，便迈开脚步又来追赶着我来了。

　　时间真得是具有非凡的魔力，吹得女儿像飞蛾出壳一样快快的长大了，一转眼，我的女儿已经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了，看着女儿整天背着书包高高兴兴的上学下学，我的心里是美滋滋的，总是有着那么多的希望。然而，一件龌龊的事情，让我至今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女儿在小学四年级的下学期，期中考完试的一个傍晚，放学的女儿是秃伤的回到了家中，她不情愿的拿出来了考试的成绩单，妈妈看到了女儿的成绩单后紧皱着眉头没有说一句话，感觉情况不妙，我便接过来考试的成绩单一看，顿时，我心里的怒气就涌上来了，女儿以前在班级上学习成绩都是数得着的，都是班级里前几名的，怎么这次一下子落到了班级的第二十四名呢？没由分说的我就打了女儿一个耳光子，正是这一个耳光子，把女儿扇出了家门，看到跑出去的女儿，妻子责怪着我，我也有些后悔了，没有敢和妻子争吵，自己便默默的出去找女儿，这漆黑的晚上去哪儿找女儿呢？大马路，小胡同，我都跑个遍也没有见到女儿的影子，在我们焦急束手无策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钟，还是邻居的张阿姨把女儿给护送回来了，并且，张阿姨还说了一些我的不是后，张阿姨和妻子聊了好一阵子，张阿姨才离去了，那一夜我都没有睡着，而是一直都在后悔着哪！

　　第二天上班到了单位上，我跟汽车修理间的黄师傅，要了一条废弃的汽车内胎拿回到家中，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一剪子，一剪子的剪着，这个时候放学回来的女儿走过来问道：

　　“爸爸，您在干吗？”

　　我有些面红的说：

　　“老爸，再给你剪一条橡皮筋。”

　　听到这里，女儿似乎忘掉了昨日挨打的事情，她放下书包就蹦蹦跶跶的跑到我的跟前，笑着咧开小嘴巴说：

　　“老爸，您真好！”随后她蹲下来又问道，“老爸，这条皮筋能剪多长?”

　　我说：

　　“能剪二十多米长吧。”

　　女儿高兴得依在我的腿上，她拍着小手说：

　　“剪得越长越好！老爸，剪两条皮筋吧？我要送给张阿姨家小姐姐一条，好吗？”

　　我停下了剪子，伸手刮着女儿的小鼻子，女儿的小眼睛是特别的尖，她看到了我拿剪子的手指被剪刀磨破了，出了一点血，女儿惊讶得喊叫了起来：

　　“老爸，您的手出血了？”

　　说着她急忙的跑回屋里去取来了药水，停住了我的手，再给我涂抹红药水，女儿还小声的问道：

　　“老爸，您的手，还疼不疼了?”

　　我没有回答女儿的问话，而是反问着女儿：

　　“小丫头，昨天老爸打了你，你还生气吗?”

　　女儿不好意思的说：

　　“老爸，我不会生气的，是我的不对，以后会改正的。”

　　此时，放下手里的剪子和橡皮筋，我赶紧的把女儿搂在了怀里，不让她再说下去，都是可怜天下父母的心，谁家的父母不盼望着自己的孩子好呢？可是，自己对女儿要求的太刻薄了，怎么能不讲理的伸手就打自己的女儿呢！再说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是劳累的，不能给幼小的孩子加上过重的负担，该让孩子有一个愉快成长的童年！

　　说来我的女儿是一个听话懂事大孩子，作为家长的可能都会有这种感觉，不用父母操心的孩子，就觉得这个孩子她成长得特别的快。真的，我是看着女儿在跳皮筋中，逐渐的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女儿生来就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如今长大了，我看上一眼心里就特别的自豪，觉得女儿似出水的一束芙蓉，如春雨后满山坡的桃花，也像白雪中的一枝傲骨的红梅，好是可爱的。

　　当然，人生不可能都是一帆风顺的，有时候也会摔个跟头。那一年中考的时候，女儿因为几分没有考好，她难过的痛哭起来了，我没有去批评她，也没有去劝解她，心想让她哭个够，眼泪流尽了，剩下的就是理想和勇气了，能找到失败的原因，就会找到成功的办法了，有志者事竟成，几年之后，女儿如愿的走出了大学的校门，揣着会计的知识，走进了会计师事务所，在会计师事务所一年的实际历练中，女儿就拿到了会计师的证书，两年后在全国第一次注册税务师考试中，女儿第一次考试就过关了，成功的拿到了注册税务师的证书，三年以后，女儿开始去寻找她自己的理想，去实现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理想。记得2000年的春季，女儿是一个人从东北一下子飞去了四季如春的南方，她冲破了千难万阻，克服许多的困难，在几年后的功夫里，女儿竟然的闯出了一片天地，开拓了一块能够生长的沃土，在南方那个陌生的地方落地，生根，发芽，结果。

　　（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