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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带着这个星球上最后的一个生命,尝尽这百年孤独
日期:2018-11-10 20:44:01 作者:龙井 来源:文章吧 阅读:

  我开始奔跑。

  关节扭动的声音更大了,在耳边嘎嘎地响着。只是此时听起来并不恼人,倒像是来自远古的音符组成美妙音乐全身上下血液和我一起奔跑,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它冲出我的体内,跑在前面,带着我的灵魂一起。

我将带着这个星球上最后的一个生命,尝尽这百年孤独

  靠近了,我发现这是一艘巨大的船。在它的庞大面前,人类只有它一个螺丝帽的大小。冰冷而坚硬的合金,是它的外表。它还有个名字,“Noah's Ark”,这是诺亚方舟,《希伯来圣经·创世纪》中的那艘满载一切希望的巨大的船。

  我有些不可置信。

  微弱灯光触手可及,此时我倒略显窘迫。在这个没有生物星球,我似乎是被遗忘的那个,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亦不知道要去何方。是特别,也是最孤独存在

  我还是礼貌性的敲门。

  只听见门里传来温吞吞的声音,它说:“请进。”

  那是一只熊,一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熊。

  暂且称它为,白熊先生

  它侧着身坐在藤椅上,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拈起一个勺子,顺时针搅拌着一杯咖啡神色安静而专注。它雪白的毛发被打理的十分服帖,泛着晶莹柔光,干干净净,像是一直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它用略显滑稽的戴着黑框眼镜的脸转向我,慢条斯理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相比于白熊先生说的话,我更惊讶于它会说人类语言

  “您怎么会说人类语言?”

  它不说话,停止了手边的事,起身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只杯子,缓缓地倒上咖啡。

  热气腾腾的咖啡顺过我的喉咙,展开成扇形,流向五脏六腑,与肋骨构成经纬交错的半球。奇怪的是,除了嘴里的苦涩,我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心,还是冷的。

  似是看到了我微微皱起的眉头,白熊先生的嘴边扬起一丝笑意

  “这个世界沉寂了一百年,我看遍了这艘船上所有的书。”

  我才注意到这艘船的内部,其广阔超出我的想象,像一座海上岛屿。船壁右侧的书架从底往上看看不到终点,密密麻麻排列的书直通天尽头。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好奇道。

  它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带着温柔与怜爱。

  “不舍。”

  不舍?

  是啊。

  尽管这个世界已几近毁灭,到处残垣断壁面目全非花草凋零,但它还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值得我们不舍与留恋

  “还有。”见我放下杯子,它提起咖啡壶为我重新添满,“我在等你。”

  “等我?”

  “是的。”白熊先生摘掉眼镜,低头用西装一角缓缓擦拭着镜片动作缓慢笨拙。刹那间,我好像看见了一个人类坐在那里,低着头。

  “该如何称呼您呢?或许——”它自问自答道,“应该是,称您……死神先生,我等您很久了。”

  未等我反应,它便自顾自地说:“三百多年前,人类的肆意猎杀,导致许多物种面临灭绝。你们中国有句古话是‘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万事万物都有平衡的度,相互制约才能长久。当人类将我们赶尽杀绝时候,他们自己也在走向深渊。”

  “一百多年前,人类开始自相残杀。用先进生化武器核武器,甚至是卫星武器,一点一点地亲手摧毁了他们的家园。就像往平静湖水中投进一块石子,激起了千层浪花。不是它的错,错的是平静表面下早已按耐不住,涌动不止的漩涡。”

  手里的咖啡已经凉了,把它喝下去的欲望也早已消失在空气里,无影无踪。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一片死寂里唯独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为什么我的喉咙感受不到咖啡的热度,为什么万物永寂我却还站在这里。

  我是死神。

  是人类肆意杀戮、破坏家园、内心邪恶创造出来的死神。

  “两百年前,白熊一族被人类赶尽杀绝,是您在最后一刻放过了我。在躲避战乱的一百年后,最后一个人类也灭绝了。他们为世界末日而造下的诺亚方舟也被遗忘在这北极之处,成为了我最后的家。”

  是的,在逃离地球的毁灭之前,人类的生命就已结束。换句话说,这是他们自己创造的末日。

  “白熊先生,您要走吗?”

  “走?”它笑了笑,用掌心的肉垫轻蹭我的脸。“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死亡才是我最后的终点。”

  “而且,我很喜欢地球,它曾经的美丽一直还活在我心里。”

  “您恨人类吗?是人类毁灭了这一切。”

  白熊先生摇了摇头道:“不恨。”

  “历史书里描绘的人类与世界,美好到让我恨不起来。况且,他们也付出了该有的代价。”

  它缓慢地站起来,拿下帽子向我致意,然后转身,慢吞吞地走向尽头处的一个房间。它的步伐从容坚定,哪怕是走向死亡也有着翩翩风度一时间,我竟有些看不清,那是人的背影还是白熊的背影。当那胖胖的身形即将被门掩盖的时候,它忽然开口道:“桌子上有一个小盆栽,我照顾它很久了。如今,就拜托您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藤椅前的桌上有一盆植物,只有几片孤零零的叶子,细细的茎脆弱到好像周围任何的动静都能将它掐断,尽管如此,它却仍努力地伸展着腰肢。它虽然瘦弱,但却充满了活力

  它被照顾的很好,好到足以停泊一个漂泊的灵魂

  我拿起桌上一摞书的最顶层的一本。这是一本被翻过无数次,页脚泛黄,四周都已微微发皱的书。书的封面金箔烫印的是四个字:百年孤独。

  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到最后,都需要寂寞来偿还。在这沉寂的世界里,灵魂或许存在,只是人类已不再孤单

  夜幕降临,星月笼罩

  要去哪里,要遇见谁,都不重要

  我将带着这个星球上最后的一个生命,尝尽这百年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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