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那年天蓝风微,大人星星散散地坐着,奶奶摇着大葵扇,咿咿呀呀唱着歌谣哄着尚在襁褓的弟弟。有个喝醉了酒的大伯,突然仰天哈哈笑了两声,把碗一摔,“我当年真他妈想当个老师来着!”
我呲着牙想笑,没发现现场的严肃。有心想和大伯说话,而大伯嘴里胡乱地呼噜一声,大手抹开眼角的晶莹,倒在了桌上昏睡过去。
“你长大想当什么?”
我绞尽脑汁想找个高大上职业,而弟弟砸吧着嘴,高嚷着“超人超人”。
年少时爱做宝蓝色的梦,梦里我头戴面纱,白衣系佩,步步莲花;梦里我孑然一身,扬善除恶,仗剑天涯。做梦啊,梦里什么都有,空灵美好,不忍触碰。
然后总会被打碎,被刺耳的闹铃或是蹉跎的岁月,打碎成不完整的来不及回忆的奢侈的梦境。弯腰俯身,捡拾着梦的碎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慢慢消失殆尽。从惊天动魄的宝石蓝到破碎后的惨白,他们脆弱得仿佛惊弓之鸟,不轻易被现实触碰。
到最后岁月剥夺了做梦的勇气,支着长腿狂奔的弟弟,忘记了超人的笑话;与鱼尾纹争斗的大伯,奔波在工厂的流水线,忘记了要当老师的誓言;而认清现实的我,也早已忘记了当初费尽心思豪情澎湃交给老蔡的作业文章。
知道得越多的时候,才会发觉到自己的渺小,才会意识到梦的不切实际,于是明白做梦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无关黑夜白昼,无关睁眼闭眼,年少年长,只要敢想,就会有梦。
我年少的梦啊,它们随着岁月的长河沉沉浮浮,浮浮沉沉,有时掀起风浪,有时遁入漩涡,更多时躲在我记忆的死角,嗤笑着我对它们的痴心妄想。
长大后依旧爱做梦,梦里依旧会膨胀,它们依旧是飘渺的、美好的,掺杂着现实,沾了一些烟火,有些还很接地气。
白衣剑客换成了驰骋风云的社会成功人士,依然一言九鼎、石破天惊;我的弟弟,或许会梦到成为《海贼王》中的一员,浴着热血,在海军炮火中,朝着梦想远航;大伯,总会在一个梦里想起他年少的梦,梦里大概是没有流水线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