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读文至此,猛然潸然泪下。枇杷树,妻子手植之时种下的是爱,树在成长,爱也在成长。“问余古事”,“凭几学书”,相敬如宾相敬如宾的日子犹如枝繁叶茂的枇杷树。现在,树犹在,人已昨。睹物思人,而物是人非;往事历历,而事事已休。玉人香消,枇杷树成了归有光怀念的寄予。归有光将对爱妻的怀念一点点写进枇杷树的枝叶里,也写进自己的心里。再遇三五之夜,再逢明月半墙,风移影动之时,会不会疑是玉人来?没有了红袖添香,即便借书满架,还能不能掩仰啸歌?树影婆娑,举杯对影成三人,是怎样的哀伤?
但是,回想里再多的哀痛也无法阻挠人对回想的留恋,由于回想自身就是不经意的。正如苏轼所说“不思量,自难忘”,回想的羽觞里盛满哀痛的醇香,醇香里晃动的是“小轩窗正梳妆”倩影。
不由想起清词第一人的纳兰性德,西风里,黄叶中,残阳下,词人孤立,想起从前的赌书泼茶,想起从前的把戏画罗裙,现在,云鬟香雾成遥隔,帘影碧桃人已去。人面已去,桃花朵朵,只让人蓄泪空垂,徒增哀痛罢了。
东汉末年的刘兰芝和焦仲卿,挑选殉情来证明自己爱情的坚贞。当刘兰芝“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时,假如不是爱入骨髓,怎会有这样的决绝?刘兰芝,如同飘离枝头的花瓣,悄无声息。我想,她这样的不肯回头,是深信花瓣离了枝头,才可以发出更幽韵绝俗的芬芳。刘兰芝和焦仲卿要用逝世的方式让世人记住他们的爱情。
或许,许多爱情不是在繁花似锦的时分让人艳羡,恰恰在备受离乱、凄风苦雨的境地里,让人无限慨叹。他们高雅的回身离去,留给世人永久的回想,并在往事中回味浓重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