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白纸上写下第101遍“享亭如盖”后,同桌终于忍不住凑过问:“为什么你总写这个词?”我不语,脑海中却忆起了那棵亭亭如盖的树,以及种树的那个人。
记忆中那棵亭亭如盖的树在外公家门外,一颗很普通的石榴树,树干挺拔,
枝繁叶茂,是外公亲手种下送给我的。儿时的我常在树下踮起脚,细数那繁茂的
枝叶中藏了多少花和果子,这时外公就逗我说我是“小馋猫”,逗得我又跳又叫。
外公家窗前栽满了花,每次起床,透过窗子,就能看到窗前五彩缤纷的花儿。
春有茶花,夏有茉莉,秋有桂花,冬有腊梅。夜半时分,花香阵阵入梦。儿时的
儿时外公外婆最宠我,每当爸爸妈妈工作忙时,我就被送到外公家。在外公
家,我就像出了笼子的小鸟,闹得庭院里鸡犬不宁,不是掐了墙角下种的佛手瓜,就是追得小鸡不敢回窝。外公从来都不恼,他总是一脸慈祥笑呵呵的看着我。每
当秋风吹起,桂花飘香时,我总是迫不及待的将刚刚开放的桂花摘下,让外婆做
成桂花小丸子。妈妈每次见我摘桂花总是一脸惋惜的阻止我,外公却不以为然的
挥挥手,帮我摘桂花。
日子一天天过去,门前的石榴树越长越高,窗外的花也开得更加美丽,我长大了,离开了外公家。虽然也断断续续回去过,可再也没能像儿时那样撒欢。
这天,我在家和妈妈坐着一起说话,妈妈接了电话。放下电话后她跌跌撞撞站起,膝盖撞到桌脚,胳膊撞上门框,从桌前到门口不过几步,眼泪已落地。
外公病了,很严重。
外公在医院我只去过一次,那时外公已经瘦了很多。见我来,他精神很好,
一直和我聊小时候的事。我们边说边笑,很愉快的度过了一个下午。临回家时,
我们还约好了石榴成熟时起回去吃石榴。
从此以后,外公就不见了。大人都说他走了,为他举行了葬礼。现场片雪白,大人们都在哭。我不解的看着这切,我想说:“外公不喜欢白色,把这一切都换掉吧。”我想说:“这里好闹,我要回家,外公说好和我一起摘石榴。”我想说:“外公,我害怕,你快来,带我走。”可是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姐姐哭着问我:“外公那么疼你,你怎么不难过?”我努力咬住嘴唇,硬是不落一滴
泪。我觉得,只要我不哭,外公就会回来。外公最不喜欢我哭了,我要好好的。
后来,在一次语文课上,老师讲到“亭亭如盖”,说这个词出自归有光的《项
脊轩志》:“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我喜欢吃石榴。
所以外公送我一棵石榴树。
石榴树已亭亭如盖,种树人却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