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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星
日期:2018-08-15 20:17:00 作者:行舟 来源:每天读点故事 阅读:

克星

  你与好故事,只差一个关注距离

  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签约作者: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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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下午四点五十分,陶桃突然接到高中同学电话聚会,她一向不热衷这种活动,借故就想回绝,“晚上聚会,你现在才通知我,我已经有安排了。”

  对方也不在意,笑着说:“就你忙。不过别怪我没告诉你,今晚聚会有神秘嘉宾到场。”

  陶桃忍不住笑,“还神秘嘉宾?谁啊?”

  “盛景行你记得吧,咱们实外当年的风云人物,前几天百年校庆他还作为杰出校友代表讲话,底下花痴一片,可惜贵人事多不来,没能一睹风采。”

  陶桃有一会儿没说话,察觉到自己这神走得有点此地无银,忙讪笑着说:“你们朋友圈都刷爆了,我也没少看。”

  “那你晚上来不来?认识一下也好啊。”同学接着又怂恿,“听说他这次回国暂时不走了,搞不好以后还要打交道。”

  临下班前,陶桃到底拿着备用化妆包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描眉画眼,最后抹上口红,偏粉的豆沙色显得人气色好很多,自己看着也觉得多了些底气

  聚会是在市中心的某个会所,陶桃陪客户来过几次,轻车熟路找到包间,推门前还犹豫着要不要先去趟洗手间,结果门却从里边打开了,盛景行头顶着柔光站在门里。

  陶桃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忙往边上退,抱歉道:“不好意思,你先过吧。”

  盛景行却往另一边让,笑着说:“女士优先,请进。”

  这么让着很奇怪,陶桃说了句“谢谢”,低头进去。她来得迟了点,偌大包间里已经群魔乱舞,倒也没人特别留意她。

  “不是早出门了,怎么才到?”相熟的同学突然冒出来,边给陶桃倒酒边小声开玩笑,“你跟盛大神很有缘嘛,他刚才就坐你这个位置。”

  陶桃下意识地往边上挪,脸上的热度才下去又烧起来,好在包间里灯光幽暗,脸红也看不真切,只玩笑道:“是吗,大概我今天运气好。”

  跟同学玩闹了一会儿,包间门又开了,盛景行走了进来,径直往陶桃身边坐下,陶桃故作镇定地又往旁边让了让。

  明明是无人问津角落,盛景行一来,倒很快成了抢手货,不管男的女的都端着酒杯兴致勃勃地凑过来聊天。

  “工作啊,暂时还没着落。”盛景行声音很有磁性明显带着点笑意,“你们谁有好机会,可别忘了我。”

  大家笑着起哄,“学长谦虚了,留美博士归国大展宏图,咱们还都等着大神雨露均沾呢。”

  陶桃坐得近,就算非礼勿听也听了个全,没忍住就笑了出来。其实没别的,就是那句“雨露均沾”,让她想起电视剧后宫争宠的桥段,盛景行敷衍的样子不输电视里那位,那群人拉拉杂杂聊个没完也像不甘心的妃嫔,就越发觉得好笑

  察觉到盛景行看过来的视线,陶桃敛神也看过去,但她脸皮薄平常跟人说话都会尽量避免眼神交汇,这时更是撑不过两秒,脸烧不说,心脏怦怦直跳,勉强笑笑转开视线,坐一会儿干脆端着杯子走开。

  聚会确实没意思,陶桃待足一个小时就熬不住了,跟同学打了声招呼先行出来,她本来以为今天会喝不少就没开车,现在只能在寒风里等的士

  “嗨,”身边突然冒出来的声音陌生熟悉,带着点戏谑,“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陶桃被风吹得鼻子痛,用手揉了揉转过头来,看到盛景行外套都穿上了,衣冠楚楚俨然也是要走的架势,心里好笑,嘴上却疏淡道:“学长也不多玩会儿?”

  “太吵了,头痛。”盛景行用手推了推眼镜,仿佛真头痛,又苦笑,“年纪大了,经不起热闹。”

  陶桃定定地看着盛景行,他以前不戴眼镜,也从来都是精力充沛的样子。几年不见他相貌倒没变,但这眼镜仿佛藏住了他的锋芒,竟让她无端看出几分脆弱来。

  怕是自己想太多,强行拉回神志,正好一辆空车开过来,陶桃再不跟盛景行客套,挥挥手上车走了,后视镜里盛景行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2

  陶桃有时挺讨厌自己的名字桃子桃子,外人叫着是甜,自己却知道这甜没一点好处,像是从出生就昭示她这个人性格命运,皮薄,什么都藏在内里,但又说不上低调,只是怯弱罢了。

  小时候软软糯糯确实讨人喜欢,可是越长大,陶桃就越烦自己这种性格,遇上不好的事不敢说,遇到喜欢的东西也不敢争取,因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陶桃第一次因为性格厌恶自己,是在上了高中之后,而让她产生这种感觉的人,却是学神盛景行。

  高一初见盛景行,陶桃还不知道他是谁,只是某个午后她因为赶时间,正准备学校罕无人至的偏门,结果被从墙头跳下来的盛景行扑个正着,毫无防备地被他压在了身底下。

  眼睫毛好长,眼珠子好黑,皮肤却好白,还有鼻子,这么高挺的鼻子可以在上面滑雪了吧……陶桃是好学生,但好学生也偷偷看过不少小说,对书中描绘温润如玉有种偏执喜爱,以至于美色之下竟忘了自己处境

  还是盛景行先起来,微皱着眉朝陶桃伸手,问:“能起来吗,有没有事?”

  陶桃没有递手,自己撑着地板起身,明明过错方不是她,却连头也不敢抬,就怕对方看到自己满脸通红的样子。

  “你没事吧?”盛景行又问,少年的声音清澈得仿佛山涧一缕清泉,只是有点冷。

  陶桃垂着脸摇头,“没事。”

  “不检查看看吗,有没有哪里摔到?”

  明知道对方是好意,自己也的确没受什么伤,但被他这么看着问,陶桃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越发不敢抬头,只含糊道完谢,慌里慌张地从偏门钻进去。

  因为实在丢脸,陶桃没跟任何人讲过这件事,倒是无意中被室友拉着围观校园帖,才知道那天爬墙撞翻自己的帅哥,正是号称实外几十年难出一人的学神校草盛景行。

  “他就是盛景行啊。”

  陶桃一时意外,却被室友敏锐地捕捉到八卦气息,拽着手问:“怎么,你不认识他?还是你们有故事?”

  “当然没有!”陶桃瞬间成了红桃子,强自辩解,“我只听说过,没见过本人,不知道他长这个样子。”

  室友两眼冒着红心问:“是不是超帅?”

  “看着有点冷。”陶桃如实说。

  室友受不了地推她,“你是书呆子不懂,这叫酷好吗?”

  陶桃不置可否,但因为知道了这个人,之后就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听到他的八卦。

  盛景行以状元身份考入实外,三年来大小考试从没下过榜首,体育文娱样样不落,不但篮球打得好,小提琴据说也很在行,但他只在高一入学时表演过。

  知道得越多,陶桃倒越觉得不真实,也因此时常想起自己被撞的那一天,顺便疑惑大神原来也会爬围墙

  很快又再见到盛景行,是在校一家饮吧里,坐陶桃对面的室友聊着天却突然拿出化妆镜,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边照镜子边神秘窃笑。

  “你们干吗?”

  陶桃不明所以,坐边上的室友偷偷用手往斜后方指,她顺着看过去,才看到角落里独自坐着的盛景行,他今天没穿校服,深色衬衫衬得皮肤格外白,也格外冷清,却一样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视线。

  室友从桌子底下踢陶桃,压着声音取笑,“你能再明目张胆一点吗,怕人家不知道我们在看他啊?”

  陶桃慌忙收回视线,脸不受控制地涨红,分明有种做了坏事被逮现行的心虚

  “桃子,看你这样子是喜欢大神啊?”室友从不放过打趣的机会,“喜欢就对了说明你这书呆子还不至于无药可救。”

  陶桃越发脸红得出血,咬着嘴唇辩解“我哪有”,可话未说完,却瞥见对角看过来的视线,她本来就心虚,这下更是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一着急就扫翻了桌子上的饮料杯。

  两个室友俱是一笑,找纸巾帮陶桃收拾狼藉同时,还不忘逗她,“喜欢就喜欢,慌什么呀?”

  “我没有……”

  陶桃有气无力,自己也分不清她辩解的是不喜欢,还是她没有慌得打翻饮料,然而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自己这没出息的样子,盛景行怕是她的克星,不认识也克的那种。

  3

  公司要来新领导,听说是个海归派,之前已经在总部任职多年,这次算是下基层历练

  这些道听途说消息再怎么花样百出,也没有陶桃在公司会议上见到本尊来得震撼。她甚至觉得自己头皮连着心口瞬间炸开了,当场灵魂出窍。

  “桃子姐,到你了。”旁边的实习生撞了撞她的胳膊小声提醒,“盛总在看你。”

  盛总就是盛景行,不久前还只是多年不见的学长,转眼就成了他们公司的执行副总。陶桃还没转过弯,听到提醒本能地摆出职业微笑,看向上首位的新领导。

  “盛总好,我是陶桃,在本公司服务刚三年,目前是项目组的助理经理……”

  盛景行点点头,“三年不算长,所以这是你毕业后第一份工作?”

  陶桃疑惑地看着他,盛景行轻笑了下,像是解释又像开玩笑,说:“我看过你们每个人的简历。”

  底下原本安静人群,顿时起了一层涟漪,都怕自己被提问,但更多的是感叹盛景行惊人记忆力,毕竟公司少说百号人,随便一个他都说得出细节也太吓人

  只有陶桃心情复杂地眼观鼻鼻观心,既同情被点名的自己,也同情身边这些号称八卦之魂却连盛景行学神背景都不知道的同事

  自我介绍还在继续,盛景行也问了其他同事一些问题,无非是对公司或者他本人有任何期许之类,他问得随意,被问的却个个支支吾吾面红耳赤

  “今天只是见面会啊,怎么上来就扔炸弹?”同事的哀嚎不见得难过,反而带了些不言而喻的雀跃,“七年就做到执行副总,智商碾压我们就算了,还帅得这么犯规!”

  陶桃垂着视线略略勾唇,虽然她也是被无情碾压的众人之一,而且论时间她被“荼毒”得更久,可是这种她不是一个人栽坑里的认知让她得到少许慰藉

  会议终于快结束,盛景行不失风趣地做了简评,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只记忆好,洞察力也相当敏锐,那些想而未说的话被他说出来,就跟自己整个被看透一样。

  “陶经理,稍等一下。”

  大家陆续往外走的时候,陶桃不幸二次中招,刚准备起身的她闻言一怔,望了盛景行一眼,见他点头只得又坐回去。

  盛景行起身关了会议室的门,然后在位子上坐下,双手台面上交握着,他的手很好看,指节纤长停匀,什么都不做就很赏心悦目

  陶桃收起这些不着调的心思,冲盛景行微微一笑,“盛总有事要跟我谈?”

  盛景行也笑,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味道,“怎么,真打算一直装不认识啊?”

  不然呢?陶桃倒底没问出来,只是笑了笑,“盛总这么说,我得开始担心年底员工考评了。要不您给点提示,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对。”

  盛景行指头点着指头,镜片后的视线一如既往的像能看进人心里,他还是笑,“几年不见,你好像变了不少。”

  陶桃微微敛下目光,“盛总倒是没变,还是这么轻易让人压力山大。”

  “是吗?难怪聚会那天你走得那么快,我本来还想找你再喝点东西,随便聊聊。”

  盛景行语气始终温和,但真假难辨,起码陶桃分辨不出,当不了真就只当玩笑听,也不接话,过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才笑着说:“盛总没别的事,我回去干活了。”

  陶桃从会议室出来,还没坐稳,实习小妹就捧着脸靠过来问:“桃子姐,盛总找你做什么,不会是有新项目吧?”

  “有新项目少不了你。”陶桃心情有点糟,但还不至于表露在脸上,温言道,“好好上班,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别引火上身。”

  话是实在话,就是没想到应验到自己身上,因为接二连三被盛景行单独召见,陶桃猜到会有闲言碎语,果然很快就有人传她跟盛景行关系不一般,但怎么不一般又说不清楚,越不清楚就越是暧昧

  外企向来忌讳办公室恋情,如果确有其事,恋爱一方就只能辞职。陶桃入职三年,不会不懂这些规矩自然很难相信这些传言是无心的,分明有人借机挤兑,原因可能是工作上的竞争,也可能是因为盛景行。

  “盛总,能跟您聊聊吗?”陶桃第一次主动敲开盛景行办公室的门,径直道,“员工手册里有Opendoor这一条,我这应该不算越级汇报。”

  因为委屈,陶桃转述传言时,倒是没有错开视线,可她说完了盛景行却不接话。她的勇气顿时泄了大半,垂着眼闷声道:“盛总找我当然只是为了工作,可别人不这么想,所以……”

  “所以你觉得怎么做合适?”盛景行开口就把问题丢回来,稍顿又好整以暇地笑了,“你辞职或者我辞职都为时过早,没到那一天就先不理好了。”

  陶桃原本想说不如以后少开会,可听完盛景行的“高见”,她选择闭嘴,却忍不住讪笑,什么辞职为时尚早,他根本不适合开这种玩笑。

  4

  跟盛景行正式认识是一段很微妙过程

  那是两年一次的校运会,陶桃稀里糊涂被安排了三千米长跑,可天知道她除了好说话,运动却不在行,只是因为拉不下面子拒绝,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距离运动会只剩一个月,陶桃少不了早中晚三次训练,却因此留意到一个人打篮球的盛景行。他那时高三,还有两个多月就高考,别人都屁股黏在凳子学习,他倒是有闲情每天准时出来打球。

  陶桃没有运动天赋,丝毫享受不到跑步后大汗淋漓快乐,却渐渐沉迷于一到操场就能看到盛景行,并且偌大操场上只有他们两个的奇妙缘分,只可惜他们一次话都没说过,连对视一眼都没有,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运动会从周六早上开始,女子三千米却安排在下午两点半,正是最热的时候,陶桃对自己的训练效果没把握,对天气也没把握,一早就心虚,怕跑不下来闹笑话。

  好容易熬到比赛开始,哨声一响,陶桃瞬间什么想法都没了,只凭着训练形成的惯性往前跑,她速度不算快,但足够稳,几圈下来倒也甩掉不少对手,她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然而倒数第三圈的时候,肚子突然痛得厉害,像小腹里绞了把刀,每跑一步都能刮下肉来,陶桃知道是怎么回事,生理期提前实在让她措手不及。

  要继续往前跑吗,她很可能因此在众目睽睽之下见识自己血染的风采,可是要放弃吗,在只剩下两圈而对手已经没几个的时候?

  犹豫间速度也跟着慢下来,陶桃眼见着身后窜出的身影一个个将她甩下,疼痛没有压垮她,心里的沮丧却瞬间将她淹没。

  “只剩一圈了,你不跑在想什么?如果要放弃,之前那么辛苦训练有什么意义?”

  喊话的是盛景行,陶桃来不及想他怎么会在旁边,又怎么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只看到他丢过来一件校服外套,她本能地接住了。

  “要我帮忙吗?”

  盛景行边跑边做了个往腰里系衣服的动作,陶桃顿时反应过来,但她没有时间羞涩,把衣服系好便提速往前。

  还剩一圈而已,总不至于跑死人,结果陶桃是第二个到达终点的,她并没有倒下去,而且身体上的不适,对比这时候因为做到自己以为做不到的事,所带给她的愉悦,再不值一提。

  同学们都围过来为陶桃庆祝,但她的心思却在腰里的外套上,这是盛景行的外套,是他及时出现解决她的尴尬,又把她拉出自暴自弃的心理泥沼,也是他让她感受到尽情流汗及至收获的快乐。

  陶桃半个月后才在篮球场上等到盛景行,毕恭毕敬递过衣服,却还是不太敢看人,声音也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学长,你的衣服,我洗过了,谢谢你。”

  盛景行接过衣服放到一边,随口说了句“谢谢”,转身用脚勾起地上的篮球,然后一个远投,篮球“哐当”入篮。

  陶桃站在旁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还是默默地离开了。

  六月初高考结束,月底实外一片欢腾,盛景行以省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最高学府,他的学神地位再不可撼动。

  盛景行毕业后两年,陶桃还是时常听到关于他的传说,但他在新学校过得好不好,却鲜少听到,一直到陶桃考到他所在的城市。

  再见面是在校际同乡联谊上,盛景行致欢迎词,陶桃坐在角落里,远远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学长,那种蛰伏心里许久的念想又悄悄复苏。

  陶桃喜欢盛景行,从他跳下围墙撞倒她开始就喜欢了,这种喜欢随着时间流转日益发酵,终于强烈到她愿意不顾一切追随他的脚步,并且为他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尽管他大概都不记得她。

  但盛景行不但记得陶桃,还记得她的光荣事迹,以至于异地重逢,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现在还跑步吗?”

  “偶尔跑。”

  陶桃撒了谎,事实上她已经像喜欢盛景行一样喜欢上跑步,她喜欢跑起来风从耳边吹过的感觉,像谁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5

  公司里关于陶桃跟盛景行的传言非但没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到了言之凿凿的程度。

  陶桃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只觉得无奈又离谱。

  她喜欢盛景行不假,但她自认藏得很好,以至于盛景行都不知道,可要说盛景行喜欢她就分明是胡扯,毕竟他才入职几个月,再速食的感情也不会这样随便,况且他似乎并非单身。

  陶桃想到的,自然也有人想到,某天组内聚餐就有人借着酒劲跟半路过来的盛景行开玩笑,“盛总,请允许我代表公司广大女同胞问个问题,您有女朋友了吗?”

  项目组总共三十个人,男女各半大都未婚,但问话的却是个已婚大哥,无论如何他这代表当得奇怪,所有人都笑了,盛景行也难得笑得眉眼都舒展开来。

  陶桃坐在离盛景行最远的对角,一抬眼就看到这样笑着的盛景行,心口处顿时一阵鼓擂。

  她从高一认识盛景行,就从未见他开怀大笑的样子,但高冷的形象倒是根深蒂固。尤其大学后,她因为各种原因跟他接触多了些,见识过他待人接物,就越发确认他身上自带的距离感。

  陶桃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要跟盛景行告白,可是这个念头随着对盛景行的认识越深就越不敢抬头。她害怕被他拒绝,更怕被拒绝后再想起他就只剩下难过,于是她选择远远看着默默想着。

  大一上学期快结束时,盛景行难得主动找陶桃吃过一次饭,只有他们两个,而且正好赶在圣诞节。

  因为吃饭的地方是学生情侣常去的圣地,尽管陶桃提醒自己不能多想,却也还是难免多想,以至于整个过程她都像喝了酒一样晕晕的,话也不敢多说,直到盛景行突然递过来一个包装低调的礼盒,她红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只是一支钢笔,我大学第一次参加比赛的奖品,上次看你字写得不错,送给你正好。”

  盛景行微微勾唇的样子看起来几乎有些温柔,陶桃心里发酵许久的喜欢在那一瞬间差点脱口而出,但幸亏没有,因为她很快就听到盛景行马上要出国的消息。

  陶桃消化了很久才勉强笑着问:“那还回来吗?”

  “还不确定。”盛景行语气一贯平淡,“本来只是交换学习,但家里可能会移民,所以……”

  盛景行没往下说,陶桃也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里回过神,直到最后都没问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们就此别过,本来就不多的联系彻底断掉,倒是三年后陶桃考到盛景行母校的研究生,才偶然听说他已经定居国外,并且有了女朋友。

  突来的走神让陶桃错过盛景行关于女友的回答,却被同事的哄笑拉回神智,见所有人都看她,茫然问:“怎么了?”

  大家还是笑,只有实习小妹好心解释,“盛总说他本来没女朋友,但咱们公司同事太好帮他找了一个,所以他很感激,这顿饭他以个人名义请大家。”

  陶桃头皮发麻,公司里传闻那么多,盛景行不理睬还情有可原,可他这莫名其妙的感激难道不是火上浇油?而且说是玩笑,可她因为心虚就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心思已经人尽皆知,这种感觉并不好。

  “盛总饶了我吧,您开开玩笑没什么,我可是会被口水淹死。”

  陶桃苦笑求饶,盛景行却一手支着头看过来,眼眸含笑,竟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他目光深沉地看了看她,又环顾左右,笑着说:“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大家对我的个人幸福关怀备至,倒让我觉得只这一顿饭未免过意不去。”

  “盛总不用过意不去,多请几顿我们也不会吃不下。”同事看热闹不嫌事大,齐齐拍桌子起哄,转头又笑着问陶桃,“是吧,陶经理?”

  陶桃勉强笑笑,她现在只想敲开盛景行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6

  接近年底,公司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尤其项目组今年业绩又特别亮眼,整个组内气氛明显松散很多,上到总监下到实习生,每到下午就聚到一起喝咖啡吃点心。

  陶桃连续吃了一星期蛋糕蛋挞,尽管每天晚上跑步,今天早上还是悲摧地发现体重重了三斤。其实她本身算不上胖,但只要想象三斤是多大一团肉,就觉得任何甜点都是罪恶。

  所以今天的下午茶时间,同事们都在为某酒店特制的千层酥欢呼,陶桃却坐在位子上,边听歌边翻一本设计相关的杂志,直到手边突然多出一个食品袋。

  陶桃有些意外地抬头,见是盛景行送过来的,忙小声说了句“谢谢”。

  盛景行点点头,又冲食品袋抬了下下巴,温言问:“我看你没在,怎么现在还很忙吗?”

  陶桃红着脸摇头:“没有,就是最近吃了太多甜的有点腻,先戒几天口。”

  “但我记得你好像……”盛景行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吃甜的了?”

  陶桃狐疑地看着盛景行,不明白他这个问题从何而来,因为简历上不会有这些,他应该不知道她偏爱甜食才对。

  “以前同乡聚餐,有一道菜是松鼠鱼,我看别人都在吃鱼,只有你对甜酱情有独钟,后来又见过几次你跟朋友分糖果,就猜你肯定喜欢吃甜的。”盛景行说着笑了笑,有些遗憾似的说,“这家的千层酥确实不错,外头不太容易买得到,我只是碰巧认识他们的老板。”

  陶桃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盛景行上次被同事怂恿请客,搞不好这段时间的下午茶都是他的安排,至少今天的就是,但她不确定,也没办法问出口的是,他做的这些是否跟她有关系。

  农历小年,公司早上发出通知放假半天,陶桃想着去逛街买点回家的东西,却没想到盛景行突然过来,问她下午要不要去他家烧烤。

  烧烤?还是去盛景行家里?

  陶桃确实意外,还没来得及想去不去,又听到盛景行说:“其实是我生日,几个朋友非说要过来一起庆祝,正好也有你认识的人,但如果你另有安排……”

  “我暂时没有安排。”陶桃话一出又脸红,好在生日跟见熟人都是不错的借口,只是她甚至都没想起来问熟人是谁。

  中午下了班,陶桃被盛景行带着先去吃了一顿简餐,席间两人话都不多,但气氛不错,盛景行偶尔还会说两句俏皮话逗得人发笑。

  “盛总,我想收回我那次说的话,”陶桃刚笑完,搓着脸说,“您跟以前还是有点不一样,没那么生人勿近了。”

  盛景行靠在椅子上,闻言推了推眼镜,也笑,“不在公司就不要叫我盛总了吧,再说你又不是生人。”

  吃完饭直奔超市采购,陶桃对烧烤的知识只停留在吃上面,于是只能跟在盛景行后头,看他一样一样往购物车里丢东西,最后去挑鲜虾的时候,陶桃见他熟练得很,忍不住问:“盛总,您……”

  盛景行猫着腰抬头看过来,陶桃下意识地撇开视线,红着脸小声道:“我想说,你好像很会做饭的样子。”

  “那你待会一定要好好尝尝我的手艺,其实真的还行。”盛景行一边挑虾一边笑着说,“在国外那几年自学的,做多了自然就好了。”

  这是陶桃第一次听盛景行说起国外的事,不由凝神屏息,希望听到更多些,但他似乎做什么都很专注,没再往下说,她又太好奇,便假装随意地问:“你女朋友也会做饭吗?”

  “不知道。”

  盛景行扭头看陶桃,陶桃心脏像被突然捏住了,失落和失望压得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但表面上她只是平淡地“哦”了一声。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过去没有女朋友,将来的女朋友会不会做饭,还要等以后有机会问了才知道。不过,你听谁说我有女朋友?”

  盛景行的笑带着些揶揄,陶桃这才发现自己是被耍了,顿时闹了个面红耳赤,无力地争辩道:“总之有人说过。”

  “有人说你就信啊?”盛景行直起身体,转过来面对面地看着陶桃,目光几乎有些灼热,一如他的语调,“那如果有人说喜欢你,还喜欢了好多年,你会信吗?”

  陶桃心跳如鼓,虽然盛景行说得半明不白,但大家都是成年人,早已经修炼出敏锐的感知力。她知道喜欢是什么,最切身的体会就好像跟他独处的空间里,空气都会突然变得甜腻而稀薄。

  可就算如此,面对着盛景行,陶桃还是不敢轻易吐露那句她藏了很多年的喜欢。

  盛景行的家是一套带天台的公寓,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很干净整洁,似乎随处都带着主人的气质,冷清中却藏着让人沉静的魅力。

  陶桃从未进过单身男人的家,因为盛景行,她更加不敢随意走动,只坐在沙发上,等着他换完衣服然后一起准备烧烤的东西。

  盛景行一身深色运动装走出来,头发落在额头上,衬得眉眼黑的更黑白的更白,仿佛这十几年的光阴都是假的,他还是当年从围墙上跳下来的那个少年。

  陶桃看得几乎有些眩晕,勉强稳住心神才敢回应盛景行的招呼,和他一起去厨房里收拾食材。

  盛景行的朋友们直到傍晚才到,陶桃也这才知道他说的熟人是她读研时带过她的师兄,也是他当年的同学兼室友。

  天台上几个人围着烧烤炉边忙活边玩闹,师兄更是撞着盛景行的胳膊打趣,“我说行哥你到底行不行啊,这么久都没给我师妹整明白,就不能直接告诉她你小子打了她好多年主意?”

  盛景行塞过去一串刚烤好的鸡翅,绕过室友对陶桃安抚地笑笑,“他酒喝多了胡说八道,你别在意。”

  “我胡说八道?”师兄气得瞪眼,转头冲陶桃道,“小师妹你不知道吧,盛景行就是表面看着禁欲范儿,内里绝对是个闷骚。

  “他以前从不参加什么同乡会,你考来那一年他竟然还去争了个会长当,还有后来他知道你成了我师妹,就隔三岔五发个邮件,绕圈子问东问西,就怕我对你不好,又怕我对你太好……”

  师兄还想说什么,但盛景行捉着他的手把鸡翅塞进他嘴里。陶桃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新奇又好笑,笑着笑着又发起了呆,直到被盛景行晃手拉回神。

  “在想什么?”盛景行问。

  “没什么。”陶桃本能地否认,可是转念却被一股莫名而来的冲动迫得眼鼻发酸,低弱地求饶,“盛景行,别逗我了好吗?我……我其实……”

  陶桃的冲动因为盛景行脸上的笑冷静下来,她还是说不出口,可是也并没有时间懊恼,因为盛景行已经说了她想说的话。

  “我喜欢你。”

  盛景行隔着镜片的眼睛里像是隐隐蒙了一层水气,显得越发清亮深邃。

  他略勾着唇,有些抱歉地又道:“本来没想在这里说的,但再不说我怕你对我的误解会越来越深。陶桃,我没有逗你。我喜欢你,只是之前我知道要出国,很多事情都不确定,我没办法在那个时候跟你说喜欢。”

  陶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震得有点晕,以为是假的,可旁边几个人的哄笑又那么真实,她怔怔地看着盛景行,什么话都忘了说。

  “我喜欢你,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早一些。那时候你一个人在操场上跑步,一圈又一圈,明明很累却又好像永远停不下来一样。我看得久了,结果满脑子都是你甩起头发的样子。”

  陶桃想起后来的事,不由脸皮发烫,“比赛那天你怎么会……”

  “我那天有考试,提前交卷了才过去。”盛景行说着突然弯腰凑过来,几乎贴着陶桃的耳朵说,“我还留着那件校服,要不改天送给你吧。”

  那件衣服的意义只有陶桃和盛景行知道,所以他这么一说,她的脸顿时火烧火燎起来,肉眼可见地覆着一层红粉,越发像熟透的桃子。

  烧烤一直持续到晚上,陶桃被一群人灌了太多盛景行的轶事,这时再看盛景行,虽然魅力不减,但他身上那层距离感却仿佛已经消散。

  送陶桃回到家楼下,盛景行也跟下车来,道别完又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她。陶桃回过头来,灯光照在她的眼里,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星光,“怎么了?”

  “你会做饭吗?”盛景行问,不过并不等陶桃回答,自己又笑着说,“不会做最好,我手艺不赖,你觉得呢?”

  陶桃稍稍一愣,想起盛景行下午关于女朋友的话,明白他什么意思,忍不住也跟着笑,又退回去几步在他面前站住,说:“我不会做饭,但我有一壶已经酝酿很多年的桃子酒,你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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