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接到程医生的电话，他先开口：你晚上有事吗？我说：写东西呢，晚点有空吧，怎么了？他说：你等会儿来接我。我说：接你？他说：嗯，你来接我。我说：你不是有车吗？他说：你要来接我。说完他就挂了，我还一头雾水，打开微信，他已经给我发了一个餐厅的定位，还发：九点半。

　　这是出去吃饭了吗？为什么要我去接？态度还那么傲慢？搞不懂这宝藏男孩。我发现这人越来越不知分寸了，什么事情都要麻烦我。在我这边早上醒来，他迷迷糊糊地站在床边问我：我那件衬衫在哪儿？我说：洗了挂在阳台右边第三个衣架上，我睡前跟你说过啊。他说：是吗我不记得了。我说：操你妈不要吵我睡觉！说完我盖着被子继续睡。如果来我这边吃晚饭，他在电话里说：我要吃鱼，你去菜市场买一条，还有虾，晚上我来炒，再去买点芹菜，要新鲜的不要老的，对了还要买点水果。我说：操你妈你给钱了吗？他说：小朋友好好说话。我说：我是你妈啊。他说：妈，我以后会好好孝顺您的。我说：滚蛋。

　　挂了电话我从镜子中看了看自己，披肩散发蓬头垢面无精打采一副要死不活的丧妇样，完了，这让我怎么见人，出去一趟还要把自己倒腾一阵子了，真是麻烦。可能老程说得对，我变了，当初勾搭他时，每天乐呵呵地恨不得把粉往脸上涂个一层又一层，衣服试了一件又一件，口红买了一只又一只，发型搞了一种又一种。如今一追到手了，我又觉得化妆可麻烦了，整个人蔫了，我很难保持对一个事物长久的热情，不管是对人对工作还是对兴趣爱好，这是个死循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能我是天生的渣女。那次我问程医生：你是喜欢化妆的我，还是不化妆的我？他说：我喜欢你。我说：必须做个选择。他说：我们今晚吃什么？

　　后来我还是去了，我很怂，他对我提出任何要求，我骂几句最后都会答应。到了程医生说的包厢，桌上大概坐着七八个人，杯盘狼藉，这是快散席的节奏。我一眼就看到了老程，他安安静静地坐着。刘眼镜也在。这可能是同学或同事聚会。原来医生们也会经常过过凡人的世俗生活。老程一看到我，就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说：“来了。”说完在座的人一起看向我，其中一个男生说：“老程，初次见面，介绍下这个妹妹啊。”妹妹？我很想笑，憋着，这人是不是把自己当贾宝玉了，怎么不来一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老程走到我身边，跟我站在一起，对着那个贾宝玉说：“什么妹妹，这是你嫂子。”说完大家都在笑。我才发现边上的老程已经喝醉了，满身酒味。

　　“行了行了，早点回去吧，代驾叫好了。”刘眼镜跟我们说道。我扶着程医生出去了。在车上，他拉着我的手，倒在我肩上睡觉，他的气息离我很近，混着微微的酒气，这一刻觉得他像个小男孩。我明白了，他是知道今晚要喝醉，提前给我打了电话。

　　我把老程带我这边。到了家，我把他扶到沙发上，他平躺着，我打算起身给他倒杯水，他就突然把我手拉住，不让我走。我坐下来，问他：你怎么啦？喝那么多干嘛？他把我的手拉到他的胸口，说：你管我了？我说：没有啊，就是问问而已干嘛那么小气。他笑了，露出好看的笑容，傻乎乎地说：你以后天天管我好不好？

　　我心里一惊，说：你醉了。我起身去给他倒水，他又把我拉过去，拉到沙发上，抱到怀里搂着我。沙发不大，我俩侧躺在一起还有点挤，我背对着他。程医生双臂包围着我，我们都在沉默，他的热气酒气吐在我的脖子上。过一会儿他忽然加紧力度，抱得更紧了，然后说一句：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说完还在我头发上亲了亲。我说：我知道啊。

　　他起身，也把我拉起，跟我面对面坐着。他表情严肃地说：你不知道。我说：什么不知道？他醉醺醺地看着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愣住了。他晕乎乎地，继续说：你不知道我每次见到你有多开心。我笑了笑：来蹭饭当然开心了。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笑，就是觉得程医生一反常态突然这样，我有点招架不住。

　　他好像有点泄气，说：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刻意说：我知道你就是想睡我嘛。这回换他愣了，他说：是啊，想睡你，天天都想睡。我说：打算睡多久？这句话他以前也问过我。他眼神迷离，笑着说：你不嫌弃，我就睡一辈子啊。他这醉得不轻啊，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你肯定醉了。

　　他把我的手抓住，说：到我腿上来。我说：你干嘛呀？他说：快坐我腿上。我说：等下硬了可怎么办。他说：硬了就把事儿办了。我说：你真下流。他又命令我：你快上来。我腿一软，他微微生气的样子真的太好看了。我拒绝他我还是人吗！办！这事儿必须要办！我乖乖把屁股挪上去，坐他大腿上，他一把把我腰搂着，笑着说：我就喜欢你这样。我说：你只是喜欢我听你的话罢了。

　　他说：以前刚认识你时，我觉得你很温柔，相处久了倒发现你脾气也不小。我说：是吗？他说：是啊，你脾气比我们主任还大。我说：你后悔了？他说：是啊，后悔死了。然后他又说了一句：后悔为什么就喜欢你了。

　　我说：你今天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他顿了顿，表情复杂，说：我对不起你啊。我擦这是什么剧情？做了什么亏心事？在外面另开炉灶跟我忏悔来的吗？我说：你到底怎么了啦？他没说话了，趴在我肩上，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慢慢地我感受到他的身体开始颤抖。我把他推开，看着他，不是吧，他眼睛里居然有泪光在闪，我真的被吓到了，第一次见他这样。我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着。

　　我说：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啊？他没回我，这是要开始哭了吗？不行啊，我从没遇到这种场面，从没有男人抱着我哭，我该怎么办？这时他开口说：都怪我，照顾不到你。我心里一沉，笑着说：我一个人可以照顾自己。他说：都怪我，没时间陪你。我鼻子一酸，笑着说：我一个人可以陪自己。

　　他突然皱起眉头，面露愠色，冲我说：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啊？我不解：什么样？他说：你心里不舒服，你要说出来！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没接话。见我不吭声，他又抱着我，很温柔地，带着点哭腔，在我耳边说：我不要你一个人，我想跟你两个人啊。

　　听完这句我很想很想哭，老程醉酒煽情起来真让人招架不住，但我忍着没回答。看来老程真生气了，他说：“你有时候好气人，什么都不跟我说，我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什么气人嘛，是我的错吗，我不想给他添麻烦罢了，还不领情，我还没生气呢。妈的，我想挣扎着起来，他把我搂紧了不放手。我又一次用力推开他，终于站了起来。我要走，他拉着我的手不让走。我他妈一个130斤的壮汉竟然拽不过他，我好蠢啊居然相信他真的醉了。我气糊涂了，一糊涂我就乱说话，我说：“你骗人！你肯定不喜欢我了！”他坐在沙发上，又用力把我拽回去，冲我说：“是啊，早就不喜欢了，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