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铁匠的左耳朵上夹着一枚子弹，他倒背着手，像得胜的将军一样走进了人群。蹲在地上抽旱烟的瘸子老牛看着他说：“德性！”小铁匠清了清嗓子：“怎么着牛司令，不服啊？”瘸子老牛终于用舌头将牙缝里的菜叶子舔了出来，重重地吐在了地上说：“有本事你把土匪头子胡一山的脑袋拧下来。”长工赵武附和着说：“有个词咋说来着？狐假虎威。”长工许六说：“赵武，这词你都知道？”长工王东刚说：“可别小瞧赵武，他妇儿可念过私塾，天天在一个炕席子上光着腚子滚，多多少少也得受传染啊！”众人大笑。

　　砰地一声，西山梁上又起了一声枪响，小铁匠、瘸子老牛和长工赵武、许六、王东刚一齐打了一个激灵，赶紧趴倒在坑里。过了许久，老牛将脑袋从土坑里猛地一伸，想看看西山梁上的动静，却被夕阳刺得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了。赵武说：“牛司令，你看见啥了没？”老牛说：“有个蛋。”小铁匠说：“我再去一趟。”老牛说：“去***的什么你去？你怕土匪们的马蹄子不把你的脑浆子踢出来？”小铁匠说：“没事，看我的。”说完，将耳朵上的子弹攥在手里，跃出土坑，一溜小跑向西山梁而去。

　　小铁匠跑的极快，屁股后面冒起了一溜烟尘。转眼间他就到了西山梁，砰地又一声响，小铁匠躺在地上不动了，身后的烟尘却依然不紧不慢地在夕阳里扩散。老牛、赵武、许六、王东刚心里都咯噔一下，他们禁不住都伸出去脑袋，眯着眼睛用力地搜索着什么。他们在烟尘的断点看到了小铁匠的尸体。人就是这样，前一刻还是活直灵灵的一个小孩，这一下就再也不用动了。

　　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剿匪部队终于在夕阳落下的时候攻上了山梁，山梁上除了一具小小的尸体和尸体边的一个子弹外，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