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强,如果你想到了星爷电影里面,那个打不死的蟑螂小强,那我也没有办法。
我是一只阿拉斯加犬。出生在十月,天秤座。
夏天对于我来说,是难熬的。自然环境难熬,人为环境更难熬。
因为我是个长着一身厚毛的大家伙。而夏天满街飞奔的捕狗车,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的头号大敌。其实我也不想做黑户,可是去派出所办理户口的时候,办公桌对面穿着制服的叔叔说:"根据相关规定,你只能做黑户。"
我当初还不理解自己只能做黑户的意思,妈妈告诉我:"如果你不听话,这些穿着制服的人就会抓走你,就看不见妈妈了。"于是我收起了微笑大脸,摇着头回家了。
我下定决心要听妈妈的话,我想守着妈妈一辈子。
可妈妈没有告诉我,就算我很听话,也不能陪他们过一辈子。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你们都是人,我是一条狗。
六月
天气热起来,我开始对着电风扇呼呼甩舌头,妈妈避开正午带我去散步。我喜欢见到的一切,有鲜花、绿草和四处觅食的白猫。每到出去玩的时候,我都会兴奋地摇头晃脑。
可妈妈总和我说,外面的世界,有很多潜在的危险,比如随时会带走我的警察,比如马路上飞驰的车。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褐色的眼眸里有的只是向往和好奇。伴随着一颗迎面而来的小石头和一阵破口大骂。"哪来那么大的狗啊!吓死人了!快牵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健步如飞地捡起一块石头在几米外准确砸中了我的脸,嘴里面嘟囔着:"不行我的心脏病要犯了,这牲畜咬到我怎么办!" 我茫然地停下来,感受着有些刺痛鼻子,站在原地。
我并不理解为什么鼻子会这么痛,不理解面前的人为什么凶神恶煞,也不理解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七月
很快我忘记了这件事。
或者说,这件事从未真正让我在意过。而这时候,北方的夏天也真正来临了。出去玩再也提不起我哪怕一点点兴致,每天有气无力地趴在空调屋里面,像一个濒临崩溃的怨妇。
这天少有地刮起了凉风,在楼下散步的我看到一个小孩子,我飞快地跑了上去,不过小孩却不像我想象里那样友善,他用大小不一石头砸我的脸。妈妈一边用力的拖着绳子,一边赔着笑脸:"不好意思,把小孩带走吧。"小孩的爸爸自顾自地哈哈笑,对于我脸上渗出的血丝全然不在意。妈妈心疼地揉了揉我的脑袋,招呼我回家了。我抗拒地拖住了妈妈试图回家的步伐,表情由疑惑变成了带点愤慨的悲伤--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于是我伸出大爪子把没完没了喧闹的小孩子摁在了地上了。 (经典人生格言 www.wenzhangba.com)
画面放慢。奋力拖着我的妈妈;在地面上还不忘大喊大叫的小孩子,由大笑转换为尖叫怒骂的男人;还有压住了小孩子,同样愣住的我自己。
小孩的爸爸和他一样凶悍,叫嚣着要报警。妈妈咬了咬牙,拿出了身上所有的现金求了一个息事宁人。
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明白的,百口莫辩。
至少在这片土壤上,在这片天空下,大概过于臃肿的身形都成了罪过。
我不愿意相信,这世上就是有纯粹的恶。
八月
听说,同事家养了半年的狗被狗贩子卖掉了;听说有的饭店专门抓家养的大型犬,听说……
天更热了。我却感觉有点冷。毛毛明明都还在,可能是空调开得太大了吧。妈妈说要带我去草原玩。我却意兴阑珊,草原是哪里?离开家还会把脸打破吗?
突然的一个刹车,睡眼朦胧的我爬了起来,一股不属于那座喧闹杂乱城市的风,带着牛羊的膻味和草原人民的牧歌吹入了车厢, 连绵的山脉,一望无垠的草原,绵柔的白云,微醺的凉风,鼻子似乎不疼了。我觉得自己第一次遇到了夏天。在这儿,我度过了自己的第一个生日。多么完美的一天,如果没有那场大火。
许是一根即将熄灭的香烟随着一阵温柔的风,火势很快蔓延开来,幸好风不大。大家纷纷惊醒,手忙脚乱的忙着灭火。可没有人注意到睡在另一边的妈妈。妈妈今晚喝了好多酒,我叫不醒她。我好害怕,我好想跑,跑得远远的,远离这扑面而来的红浪。可是我再退一步,暴露在这火焰面前的,就是那个自己在初次见面就打算守护一生的人了。
我眼里倒映着两簇火苗。
缓缓地趴了下来,卧在了妈妈身上,看着似乎已经奔腾到眼前的火苗,伸出胖胖的爪子抱住了妈妈纤细的胳膊。
正如第一次的相遇。
后记
今天是我三岁的生日,出生在十月份的我,在今年生日的前一天离开了,离开了讨厌又喜欢的世界。
希望妈妈不会怪我,毕竟说好了,要守着你一辈子呢。
三年不过是你们已过生命的十之一,却是我的一生了。总说,不经历生死,怎么知道无常。在狗的世界里是不相信来生的,但是这一次我是真的懂得,神佛之说不在于多么神明灵验,不过让漂泊无助之心有一寄托安慰之处而已。
妈妈,如果有来世,你还愿意遇见我吗?一身厚毛,两双褐眸,正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