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三例

　　刘郎闻莺 (2014-03-20 22：53：53)

　　毛大帅写过《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里面有被称为痞子的捉住乡里的财主戴高帽子游行的描写，其实，那种游行也叫游乡。

　　 文革运动中，大量的暴行就是学习这篇文章的结果，我就亲眼看见过三个例子。

　　 复课闹革命的时候，复课是一个幌子，闹革命却是真事情。秀水完小已经完全不上课了，前面已经毕业了的两届学生回到学校来搞文革运动。他们一个个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半大小伙子大姑娘，具备一个人的模样了。

　　 几十个老师不上课了，他们被困在学校里，一天到晚接受红卫兵的批判斗争，看大字报，天天过这样的日子，施暴者和受虐者都心烦意乱，于是，就有红卫兵头头提出学习毛著牵着老师游行建议，大家觉得新奇，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开始了玩猴的把戏。

　　 游行的队伍来到了我们屋场，只见一个个老师胸前挂一块硕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某某分子某某”的字样，老师的名讳都划了一个大叉，脑壳上戴了一顶竹扎纸糊的高帽子。屋场里的人出来观看，红卫兵将大家组织起来围成一个圈，中间是空地，然后，一个人牵着一个老师在圈内走一转，一边走一边宣读这个老师的罪行，后面还跟着一个红卫兵，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扫帚在做扫地的动作，口里说着“横扫某某，打倒某某”。

　　 就有老师受不了这种羞辱，一个叫聂云琴的女老师拿刀抹了脖子，却没有死，她的脖子上贴着膏药，还是要继续参加被侮辱者队伍。

　　 第二例是一个叫范达成游行的事，范达成是一个单身汉，那时候是五十多岁，中农成分。由于饥饿的原因，他要解决肚子问题，就去生产队里的茴种地挖茴仔吃。按照惯例，旱地里已经栽完茴了，茴种已经烂得差不多了，它也长出了小崽子，这些茴崽子是可以挖着吃的，而且谁去挖也不算偷。

　　 可是偏偏范达成去挖茴崽子就不行，他去挖就是偷队里的财产，就是偷窃罪。小队里将这件事报到了大队，大队领导一看近来没什么要斗争的人和事，就对这件事上心了。他们商量了一下，就牵着范达成游乡，用一根竹篾片一头吊着两个茴崽子戴在范达成的脑壳上，范达成每走一步，他的脑壳上吊着的四只茴崽子就摇一摇，滑稽极了。

　　 游乡原本是一件很丑的事情，范达成没有家世也就没有羞耻心，他一边走一边笑嘻嘻的，身后跟着大队里的共产党，还有一群看热闹的细伢子。

　　 第三个例子是玉涛游乡，这个玉涛是我们邻近屋场的一个地主崽子，他和他们队里的一个妇女好上了，睡到一张床上去了，这样的事情在农村就叫偷人。这男欢女爱的偷人原本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又关别人的什么事，问题是这个女人的丈夫是我党的党员，这个党员便气得要死，报告到大队书记那里，书记一听也是受气，可是，这又不是强奸案，判不了玉涛的徒刑。为了替我党党员出一口气，书记就决定将玉涛游乡。

　　 游乡的那天，玉涛胸前挂一块纸壳做的牌子，上面写着“老流氓玉涛”的字样，脑壳上戴一顶竹扎纸糊的高帽子。只见玉涛手里拿一面铜锣一个棒棰，他一面用棒棰筛锣一面喊话：“我是某某屋场里的玉涛，是一个老流氓，大家莫学我的样呀！”

　　 玉涛游了六个屋场，跑了几十里地，也喊了一路，喊得喉干舌枯，口里冒烟，经常伏在田沟里喝水。

　　 文革结束后，这样的游行事情也就结束了，后来出生的人谁也不知道有这样的事，似乎这块土地上没发生过这种事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