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郑文修,这都几点了,你还不回家?!”
电话里老婆玉红的戾气压都压不住,郑文修叼着烟,一手摸着麻将,心里不耐烦,但十年夫妻,他懂得跟女人不能硬碰硬的道理,敷衍道:“行行行,马上回,你赶紧先睡吧。”
“我信你个大头鬼,你哪次不是三更半夜才回,吵着人睡觉,明天还要不要上班了?!”
“我不吵你,我回去睡小房行了吧!”
“你这是什么语气,还有理了?你现在不给我马上回来,有本事你以后都别回了!”
看着被掐掉的电话,郑文修狠狠吸了一大口烟,天天被人管着的感觉真特么不自由。
其他牌友们都笑着揶揄他:你家母老虎还挺厉害的。
“害,可不是,让你们见笑了。”
郑文修再郁闷,也只得讪讪地跟大伙陪着笑。
他打麻将不是好赌,而是应酬,这些都是他的潜在客户,他想跟他们打好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他们一起吃喝玩乐,混到同一个圈子里。
可玉红不理解他,天天管着他,不是打电话催他,就是在家碎碎念他,怪他回得晚熬夜,怪他没本事。
他喝大了被说,抽烟抽猛了被说,输钱了被说,没完没了。
他知道那些行为是不好,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让别人有好处和利益时第一个想到他。
心神不定,郑文修连打两局都输,他干脆回家了,免得回去又被玉红骂个狗血淋头。
02
郑文修蹑手蹑脚地扭房门,却发现房门被反锁了,显然她在跟他置气。
他低声咒骂,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又无可奈何。
睡在小房里,他一整晚都被耳边嗡嗡嗡飞来飞去的蚊子折磨得神经衰弱,开灯打死了两只,关灯又有别的前赴后继。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上班,处理完重要又紧急的事情后,他眼皮打架,撑不住伏在桌子上补觉。
正睡得香,突然砰的一声在耳边响起。
他惺忪着眼抬头,发现上司正脸带愠怒地拍他的桌子:“公司是让你来办事的,不是让你来睡觉的,要睡去人事那边签个字,以后都不用来上班!什么玩意!”
后来郑文修才知道,自己睡得鼾声四起,上司当时带了个重要客户过来,场面尴尬死了。
事后,他被罚了200块,还在全公司的大会上遭通报批评。
工作上不顺心,回到家玉红又管他这管他那,他没忍住,跟她吵了起来。
吵得凶猛的时候,玉红说离婚。
每次吵架,她都把离婚挂在嘴边。
郑文修以前没当回事,但这次他真心觉得累,离婚对他不是惩罚,反而成了解脱。
“离就离!麻溜点!”他脱口而出。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秒,玉红显然没有预料到他竟然会这么绝情。
短暂的震惊后,她怒火中烧,劈里啪啦骂了一堆脏话,互相把对方骂得遍体鳞伤,第二天,两人马不停蹄地直奔民政局离了婚。
03
气撒完,证领完,现实的问题一个个扑面而来。
怎么告诉双方家长?老人们年纪大,身体不好,知道他们离婚,肯定会反对到底,弄不好还会气出病来。
怎么跟9岁的儿子说?儿子早熟敏感,知道什么是离婚,他班上就有同学爸妈离婚,经常郁郁寡欢的,不合群,要是自己儿子也那样,耽误了学习,影响心理健康,怎么办?
还有,虽然财产分割上,他们说好对半分,但是房子只有一套,又不是豆腐,可以切一半。房子才装修两年,卖掉平分,他们不舍得,再说孩子也要住。
不卖掉,一方补偿另一方差价也不现实,他们之前买房的首付加上装修费,借了不少外债,现在都没还完,身上根本没有闲钱,上哪去凑那么多钱给对方?
想来想去,他们决定还是先隐瞒着离婚这件事,依旧住在同一屋檐下,日子照常过,只不过分房睡。
04
离婚后,他们没再争吵和冷战。
各人各自打扫自己房间的卫生,公共区域的卫生一三五归玉红,二四六归郑文修。
郑文修在外面应酬,不回家吃饭,玉红不再管着他。
他回家吃饭时,菜是玉红做的,他吃完自觉收拾洗碗;遇上大额的生活开销,玉红也会主动跟他AA;学校或家族里有什么活动,他们共同出席,让人看不出端倪。
两人井然有条地分工合作,相敬如宾取代了以往的争吵和冷战,家里的气氛好多了。
惬意地享受了一年多的隐离生活,他出去喝酒喝到烂醉如泥,回到家,没人给他做醒酒汤;他通宵打麻将打得头晕目眩快猝死也没人催他回家;他在外面大鱼大肉吃出三高,还是没人管他。
他突然有点怀念以前被玉红管着,有人惦记和关心的感觉了。
尤其是最近两三个月,玉红频繁出差,接送儿子上学,辅导功课的事全都落在他一个人头上。
他忙得焦头烂额,花在儿子身上的钱也不少,想到要重新开始就觉得又困难又费神,他压根就没那个精力和金钱去认识别的女人,就算能认识,还要经历不断地磨合,最后还不是照样一地鸡毛。
比起重来一遍,他更想跟玉红重修于好,继续过下去。
05
有了复婚的心思,郑文修推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应酬,回家的时间变规律。
家务他抢着多干,让玉红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有时看到她累,他还会去帮她按摩头部和肩膀,一方面他确实心疼她,另一方他想藉由身体接触,拉进两个人的距离,期待重新变得亲密起来。
可每次他的手来到她的敏感部位,她没有像离婚前一样娇喘,而是一手拍开他,义正言辞地让他注意点分寸。
求而不得,挠得他心痒痒的,晚上一个人睡在孤寂的小床上,跟白天的和谐温馨形成了巨大的落差。
他忍不住了,跟玉红坦白自己想复婚的念头。
玉红却拒绝了他,对续旧情的话题免谈,也一直回避跟他讨论未来。
他没有任何立场逼她,只能在生活上花尽心思对她好,试图让她回心转意。
可他很快发现,她的拒绝,是因为她有了新欢。
06
那天晚上十点多,玉红还没回到家。
他伺候儿子上床睡觉后,到楼下去丢垃圾。
垃圾站设在马路边,他注意到路边停了一辆车,车灯熄灭,但是车内有两个人拥吻。
他原本也只以为是普通情侣,但他扔完垃圾后,车里的人下来了,挥手道别,那人竟是玉红,他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玉红看到他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恢复镇定。
什么话也没说,往楼上走。
郑文修忍着怒火,问她那人是谁,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玉红也不瞒他,那人是她同事,也是她男朋友,两人处了一段时间了,现在关系才确定下来。
男友知道她离婚不离家的事,有点吃醋,希望她搬出去住,她有在考虑这个事情。
见郑文修脸色铁青,她又道,我暂时不会跟儿子说这件事,会找个理由,跟儿子说我为了上班更方便,要搬去公司附近住,儿子还留在家里,但放心,我不会那么快再婚,接送孩子上学的事我会负责,只要晚上你带他,我们离婚的事,起码还可以隐瞒个一两年。
郑文修当然不肯,真放她出去跟别人的同居,自己的复婚大计就毁了。
他拿孩子来说事,儿子已经懂事了,她搬出去住,很容易被儿子发现他们离婚的。
玉红踌躇了一阵,说,不如跟孩子谈谈,试探一下,说不定儿子能接受父母离婚的事呢。
不行,郑文修一口回绝,说她背信弃义,当初说了不能让孩子知道的,现在她有了新欢就不顾儿子了吗!
玉红有点理亏,她心里对儿子有亏欠感,又怕儿子要是真的没法接受闹腾起来可怎么办,只好答应先不搬出去。
07
郑文修得了玉红的承诺,还不放心,自己的老婆他可不想被别人抢走。
为了吓退第三者,他天天带着儿子去接玉红下班。
玉红虽然不想当着男友的面跟他走,但是碍于儿子,她只能跟男友保持距离,跟郑文修一起回家。
这个下马威,让她男友很不是滋味。
本以为现任会知难而退,谁知道他反而被激起了战斗力,第二天,他就以玉红同事的身份,上门来蹭饭,还给她儿子送了一套溜冰鞋,这是他早就从玉红口中了解到的情况。
儿子正想学溜冰,一直想要溜冰鞋,但是郑文修不是要还债嘛,一直拖着,想等手头松动点,再给儿子买,现任这招可把孩子哄得高兴坏了,亲热地喊他叔叔长叔叔短的,拉着他要到留下去练习,把郑文修这个亲爹晾一边去了。
出门前,现任还不忘挑衅地看了郑文修一眼。
郑文修不甘示弱,他咬咬牙,刷卡订了三张长隆门票,周末带着儿子和玉红去长隆玩。
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很久没有出游了,大家都玩得很尽兴。郑文修背着大包提着小包,还不忘给玉红和儿子撑伞。
喝饮料的时候,他知道她体寒,都不用交代,给她买的是温的。
吃饭时,她想点辣的,他随口说了句,别吃吧,你长痔疮吃辣容易受刺激。
这些对现任说不出口的细节,在郑文修嘴里,却是最自然不过,没有尴尬,没有违和,玉红心里暖暖的。
说起来,她跟郑文修也没什么大仇大怨,只是爱在唠叨和琐碎中被磨平,当初离婚,两人都是赌气成分居多。
可都走到这步了,只能向前看。
长隆后,郑文修和现任一直铆足劲变着花样在玉红面前争宠。
郑文修是什么心思,玉红不是不懂,也不是没看出来他有时候在暗中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但他的变化,她确实也看在眼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不耐烦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对家里和儿子也照顾得不错。
如果自己跟他复婚,变动是最小的,对孩子的影响也最小。
现任现在虽然对她很好,但他的父母并不待见她,嫌她有个儿子。
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没法割舍,只怕她以后跟现任走进婚姻,跟婆家的矛盾也会很多,这些矛盾会不会影响到信任对她的态度,她心里没底。
两个男人,她到底该怎么选,一时间,玉红有点拿不定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