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盯对面的楼上,眼睛一眨不眨。
早上从家出发,陪妻子来长安考试。实实在在不明白,长安那么多交通便利的场所,而他们却选择了一个叫聂河的地方。开车需要导航,坐在后座的妻子说,她都转晕了,可想而知,打车坐公交的人,有多不方便。
聂河到底有没有河我不知道,就知道它在一个村庄的最深处,在一个低洼地里,从外边看,你是看不到医院的样状的。我们将车子拐进来,看到一群群和我一样的人,开车送家人或者同事来考试,九点她们进试场了,我们没处来没处去,谁和谁又不认识,只能坐在自己的车子里,干等。
等待的时光几乎停滞。院子里,除过来来往往的车,以及行色匆匆的看医生的人,其他均无。车子挤在一起,左看是车,右看是车,前边也是车,目光不能飘远,就在方寸之地碰撞,实在无聊。
也没人打电话,也没人聊微信,说明人家都是忙人,只有自己闲着。闲,有时候不是好事。最新的一句话,想让谁灭亡,就先让谁闲下来(过去是,欲使谁灭亡,先让谁疯狂)。也许,真的有人会因为消沉而亡。
医院的院子里有几棵大树。应该是杨树吧,一般树不会有那么高,好像有一棵超过了几层楼房。树干的皮龟裂,有了几何图案,没人能读懂它赋予的内容,估计和我的额头一样,沟壑里堆积着沧桑。树枝有意思,杂乱无规律生长,根根指向天空,在寒风里微微颤栗着。叶子没有了,但在最高的树杈上,有一个老鴉窝,悬空存在,真担心它会在风吹雨打中跌落。实际,有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明显能看到那垒窝的树枝,有了年代感,说明它的存在不是三年两载了。天空是蓝色的,乌黑的鴉窝就像挂在天幕上一样,有了色差,就有了风景。
所有的房,所有的树,所有的枝,以及悬浮的鴉窝,都近乎是静止的,起码在此时我的眼里,它是没有动静的。非常讨厌这种冷寂和沉静。也许这是处于深洼地的原因吧,风从高处刮过,如井的底部,是一动不动的沉闷。猛地想听谁大叫一声,或者大哭大笑,就是骂人也可,只要能搅动让人窒息的静,怎么闹都行。事实是,想法就是想法,四周的生物,好像停止了呼吸。
希望鴉窝里飞出几只,我们平时并不喜欢的鴉,至于什么颜色,就不要求了,只要能动,能扑棱棱地飞,给这冬天,给这叫医院的地方,带来一点律动就行。不希望它飞多高,不在乎它的阵仗,姿势是否优美?叫声是否入耳?没关系,太没关系了!只能能打破静的讨厌的天空,怎么飞都行。什么枯藤老树昏鸦,什么小桥流水人家,要那凄美的画面干什么?我看到了枯树,看到了房屋,看到了天空,就是没有一只或者几只鴉,也就没有看到灵动和美好。
不甘心呀,眼睛还是盯在高处,还是一动不动,希望有奇迹出现。大约过了好长时间,也许是一个世纪吧,一只大鸟从远处飞来,竟然栖在树上,我顿时来了精神,终于动了,树枝动了,天空动了。
鸟的色泽银灰,呈斑状,尾巴翘起来,像南方宫殿的挑檐儿,它不停地飞,不断地栖,在树枝上跳跃,再到屋顶上。我的眼睛也跟着它跳跃,心开始温热,仿佛院子里有了生机。我知道它不是乌鸦,也不知道它姓甚名谁,它来了,搅动了停滞的空气,给天空增加了动感,这就够了,我在心里感谢它,感谢这只不是鴉的鸟。
在我心情转好的时候,医院的大楼涌出了一群群的人,他们是考生,也是医生。看得出他们脸上有喜悦有沮丧,这就是考试带来的情绪。一个个开始上车,于是院子里汽车轰鸣,尾气打得尘土飞扬,扑在后边的车上。我也接到妻子,发车逃离,出门的时候,不由得又一次仰望天空,树上的鸟飞走了,和飞走的人一样,身后的院子,又是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