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壳郎逃荒
有一人家住河北,姓鹌名鹑,自表家乡。老鹌有心游山玩景,不知道路径,想请燕大哥开个路单。燕大哥一年三趟,三年九趟,是惯通路径啊。门军通报之后,燕大哥迎了出来,说道:素日我和鹌弟并无来往,今日造访寒舍,有何贵干?鹌弟答道:鹌弟有心游山玩景,不知道路径——燕大哥是一年三趟,三年九趟,是惯通路径,繁请燕大哥开个路单。燕大哥闻言,说道:鹌弟不必客气,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随唤书童取来笔墨纸砚,开出一张路单。
老鹌照着路单一路南行,一日走到河南地界,看下面红彤彤的,黄橙橙的,心想,好景,好景!何不下来观赏一番。这红彤彤,黄橙橙的景致,不过是一片片的山树柳(注:一种能藤条样的灌木)开的花儿。此时土兰子(注:一种比家雀略大些的土黄色小鸟)正在下边抱窝。老鹌下落时有打滚的习惯,一打滚正好砸上土兰子的一双儿女,一时腿也伸啦,眼也瞪啦,浑身乌青。人命关天,老鹌吓得六神无主,早把玩景之心丢到爪哇国去了,一阵连跑带飞,藏身于山树柳下,再也不敢抛头露面。
兰嫂打食归来,心想,每天我的一双儿女都欢天喜地,今天怎么鸦雀无闻?待走近,看到一双儿女腿也伸啦,眼也瞪啦,浑身乌青,已死去多时。顿时大放悲声,哀哀欲绝。官人劝道:事已至此,哭也无用。想我们与香脂娘娘是隔柳之邻,何不向她打探一番,看是谁做出这天打雷劈之事!兰嫂与香脂娘娘见面之后并无往日的寒暄,劈头问道:今日打食归来,看到我的一双儿女腿也伸啦,眼也瞪啦,浑身乌青,已被害死!你我是隔柳之邻,此事你可知晓?香脂娘娘闻言说道:今日无有出门,并不知晓。兰嫂说道:明日我将此事告知凤凰老子,让他请来鹰鹞二班长,把你架到大堂以上,打你七七四十九板,打得你疼疼难忍,到那时,看你知也不知!说罢扬长而去。
官人看香脂娘娘滴下泪来,问道:娘子何故悲伤?娘子答道:只因兰嫂的一双儿女被谁害死,腿也伸啦,眼也瞪啦,浑身乌青。便询问于我,我言不知。她言说明日将报告凤凰老子,请出鹰鹞二班长,把我架到大堂以上,打我七七四十九板••••••明日我命休矣。官人道:常言道,事大事小,一跑就了。我们何不外出躲避一时。于是唤车夫套上车,丫鬟仆人跟随,连夜一路往东而去。
走了一夜,已是人困马乏,这时东方也渐渐露出鱼肚白。放眼看,前面正好有一桌大餐(注:一坨鲜牛粪,)一家人便歇息用饭。这时有一队驴驮驮子晃郎晃郎地走来,一家人赶忙躲进了一间小庙(注:一个牛蹄印,上面盖了一片树叶。)官人由于身体肥胖,行动迟缓,眼错间葬身于驴蹄之下。恰在这时另一头驴又照着小庙撒了一泡尿,香脂娘娘正自悲伤,又弄得一身骚,决心不再逃难,到河边沐浴沐浴身体,便投河而死,以追随官人。
香脂娘娘来到河边,沐浴过身体,正要投河,看到一蛤蟆停在荷叶上,对她说道:你看我又能跳来又能行,水里陆上显神通,双眼瞪得虎生生,一身金子黄澄澄,何不随我水宁宫里过几冬?香脂娘娘一时大怒,说道:你!光着身子露着腚,浑身的疙瘩不透缝,用手一点流黄脓,还不快滚!蛤蟆羞的一头扎入水中,不见了踪影。香脂娘娘心想,看来水中也不太平,决定不再投河,上岸向一条小路走去。
正自行走,一只刺猬拦住了去路,向她说道:你看我生就的一身鱼鳞刺,头上长着猪拱嘴,若问我有啥本领?枣树园里抖威风,何不随我柴垛底下过一生?香脂娘娘火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猪非猪来马非马,根根毒刺生在身,蠢笨如牛赛狗熊,有何颜面来求婚?他是一个满身带刺家伙,哪里吃过这亏,回嘴道:你头是墨来身是碳,整天就在屎里串••••••他们正在斗嘴,一只蚂蚱飞到香脂娘娘面前,说道:你看我里穿罗来外穿纱,上边套了个小坎肩,你随我高粱地里过几春吧?香脂娘娘更是火上浇油,说道:麦收之后掉到了车辙里,怎么爬也爬不出来的,是你吗?蚂蚱羞得无地自容,奓翅子飞去,最后落到了山树柳林。
藏在山树柳下避祸的老鹌,看到外甥(注:蚂蚱是鹌鹑的外甥)落到面前,便喜出望外,心想,莫不是我外甥为我报信来了?看来祸事已经过去。他便纵身一跃,飞了出来。谁知一张金丝织成的大网迎面扑来,死死地把他网住,动身不得。
于是老鹌被扣在木笼以内,扣了七七四十九日,后来取出,把他放在一柳条筐内,原来是让他和别人斗架。他自认都是本乡本土的,何必认真,就让了几嘴。围观者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败垢子,败垢子!摔死他,摔死他!这时闪出一红脸大汉,说道:留住他早晚打鸣,此不是一桩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