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本该

英勇且美好

Story

我那时被晒得皮肤黝黑，

牛仔裤腿上还沾着泥巴，

他却对我说：

“我觉得中国女孩子真漂亮啊，

你看起来就像1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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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7月，在毕业的第二天，我就独自登上了去往英国的航班。

作为一个从小学到大学都在自家方圆三公里范围内的人，第一次踏出自己的Comfort Zone就往前迈了十万八千里，我也不是不担心的——步子迈大了，会不会有点扯淡。

但是担心归担心，能沉浸式地在一个远方生活，我早已期待许久。

我的目的地是英格兰中部一个叫做Stroud的小镇中，名为Orchard Leigh 的义工社区。这里居住着一些有学习能力障碍的居民，他们会在员工和志愿者的帮助下，获得一些独立生活的能力，并在此过程中收获独立的满足感和“被需要”的幸福感。

而我就是新一批志愿者当中的一员。

▲Gediminas Pranckevicius插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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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告奋勇，自不量力？

喝过第一杯温热的英式红茶之后，社区的工作人员，一位苏格兰口音极其浓厚的红发大叔，便带我参观了整个社区。这里有四栋非常有年代感的英式乡村建筑，每栋房子都有自己的名字，就像从前在英剧中见过的那样；还有一个果园，和一片巨大的农场。

我路过农场时，正逢夕阳西下，草色连天，暖金遍地，加上手中的热奶茶，瞬间治愈了我在异国他乡初来乍到的不安。

我从小在城市长大，这种拥有自己果园和大片草场的农庄，对我来说美丽得仿佛自带光晕！好奇心和新鲜感驱散了原本登陆异国应有的“文化休克”，反而唤醒了我的浪漫想象。

所以随后，在社区员工询问我想在哪里工作时，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农场，当然是农场！”

▲Erin Hanson 插画作品

我满心雀跃地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雨靴，脑中浮现着自己穿着高筒雨靴在农场工作的样子，觉得自己简直帅到炸裂。万没想到第一天工作下来之后，我果然炸裂了，但绝对不是帅的。

7月里的Stroud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的日头猛烈得超乎想象。我长衣长裤还穿着厚重的雨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地里，帅不帅气我不知道，一天下来立即黑了两个色号倒是肉眼可见。

短短一天时间，我就从一个亚洲姑娘，变成了五官扁平的亚裔和拉美混血了……

最可怕的并不是晒黑，而是黄土地滋养出的肥硕的、多样的小生物们。

我的第一份任务是给土豆们除草，起先这等小活儿还真没入眼，只觉得自己肯定手到擒来。直到我从地里挖出第一条扭曲的、肥硕的、弯弯绕绕的蚯蚓，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响彻农场上空，久久徘徊不能散去……

即便这样，我仍然咬着牙坚持工作了两周。两周后，一个短暂的雨季突然来临了。待雨过天晴我去田间一看，只见杂草疯长一片欣欣向荣情势大好，哪里还有土豆宝宝们的影子？体力透支，皮肤生疼，竟然连劳动成果也毁于一旦……

居民们早已熟悉农场工作，浇水摘菜各种轻车熟路，比起来我反而手忙脚乱碍手碍脚，如同有学习障碍的是我才对。

就这样，两周的农场工作之后，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沮丧万分。

▲MATT FORSYTHE插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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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treat？Hell！

垂头丧气之下，我拨通了国内发小的电话。对方听闻我正在“务农”，差点控制不住惊叫出声：“所以，你去英国就是为了体验农村的种地生活吗？？？”

我又发了一张自己在地里除草的照片过去——只见烈日下，我戴着草帽，穿着背带裤，汗水混着泥土在脸上左一道右一道，和英式优雅全不沾边，却还毫不自知地对着镜头憨厚地笑。发小的回应是满屏的感叹号与表情包。

同社区的韩国女孩子们很热心地来教我，怎么跟社区委婉地提出，不要继续在农场工作了。她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农场工作不适合女孩子呀！”

是否要去跟社区摊牌呢？我有些犹豫。

那天日落的时候，我再一次来到农场，坐在草场的木篱笆上，看着不远处我熟悉的奶牛们在悠闲地吃着草。

太阳的余晖渐渐消失，头牛Liz突然仰头一声长鸣，然后带着牛群狂奔而来，浩浩荡荡冲回牛舍，直奔饲料槽——那里铺满我已经为它们准备好的饲料。我跳下篱笆，将牛舍的铁门推回原位锁好。

临行前再次确认新来的小牛犊Greta没有受到排挤，等太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我一天的工作结束了。

▲Slawek Fedorczuk 插画作品

牧羊犬Layla在我身边绕圈圈，我吸了一大口混合着些许牛粪味的青草香，很奇怪的，我并不讨厌这种气味，反而很喜欢这种纯纯粹粹自然的气息。

当路过土豆地的时候，我望着那些野蛮生长的杂草，有些心痛地上前查看“战后现场”——没有看到任何土豆苗生还的迹象。如果自己手快一些，在雨季来临之前把草除完，会不会就好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手电筒的光亮在一片嫩绿的叶芽上面稍作停留。我一愣，赶忙拨开上面一层的杂草查看——哎呀！原来还有土豆苗藏在杂草的下面，贴着地面，顽强生长。

嘿，它们在等着我拯救！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名威风凛凛的女骑士。

我起身再次望向夜色中的农场，突然记起小时候去探望住在乡下的外公外婆时，每每也在田间地头疯玩到忘乎所以。爬树、下河、钻草垛，在自家大狼狗的护送下昂着头上山摘野酸枣，那份天然纯粹的快乐至今还清晰的留在记忆里，只等着我去唤醒。

后退？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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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

一旦下定了决心，我首先找到了曾经在农场工作、如今独立主持面包房大局的法国女孩Alice帮忙。她将自己曾经旧的工作服、工作靴全部洗干净，一股脑儿给了我。这其中许多衣物，都是曾经在社区农场工作的女孩子们留下来的，大家悉心保存，把这些旧物一届一届地传递下去，直到磨损为止。

农场主Jenny给了我一个手册，里面详细记录着农场一年四季的工作安排。许多个夜晚，我为自己沏一杯奶茶或是咖啡，拿出了泡图书馆的尽头，翻开这本宝典仔细研读。

葡萄喜水，苹果耐旱，给植物浇水的花洒可以喷出六种不同形状的水柱……大棚里的蜘蛛？不要伤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