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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如果想再见,总会再见的
日期:2017-09-28 作者:陈胖皂 来源:豆瓣阅读 阅读:

反正如果想再见,总会再见的

再次见到伍川,是在杭州,接连下了十多天雨后一个难得的晴天。彼时我已经和大圣分手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我都已经结婚,腹中还有了两个月的小东西。

他才辞职,来杭州散心,拍了西湖里落败的荷叶和灵隐清澈的溪流,我恰巧在朋友圈看到,便约个见面,叙叙离阔什么的。离开北京之后,我跟他就再没有特别多的联系。虽然在那段故事里,他并不是什么主角,但他在我眼里,真的是关于那座城市,如今仅剩的最好的朋友之一。老朋友来到我的地盘,我无论如何都想见一见;而且,我也真的挺想他。我们约在杭州大厦的星巴克。那里其实不适合叙旧,太嘈杂,太拥挤,所有人都像是各不相同的磁极,凑到一起,噼里啪啦的拒斥拒斥拒斥,不停不息。

我到的时候,伍川胖硕的身体已经窝在角落里,正透过落地窗出神地望着马路,手中红色的咖啡杯映在玻璃上,像一块胎记,标识着这场景的唯一。

他们,也是我那段绕不开的岁月里的唯一,甚至比那块斑驳的红色胎记还要鲜艳。

「你怎么胖了这么多。」我摘掉围巾,脱掉厚重的外套。

伍川还是那么绅士,他起身接过我的衣服,笑笑,「你也胖了很多,该不是怀孕了吧?」

「这可不是我说的哟。」我摇摇手指,诡秘地笑。

他一愣,小心地扶我坐好,「你能喝什么,我去买。」

我拉住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自己的保温壶,里面是老公兑的蜂蜜水,说什么喝这个对孕妇身体好。我是真不明白,为什么人一怀孕,忽然就变得金贵无比。不过,我还挺享受这种金贵的。

「预产期啥时候?」伍川坐回咖啡色的沙发,瞬间被吞掉半个屁股,问。

「十一月左右吧。」

「估计又是个小天蝎。」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挺好的。」

「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明白他的尴尬,「他还好吗?」

「我不知道,我……也很久没有跟他联系了,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他就是那样。他之前还说呢,好多时候,保持联系也仍旧感觉孤单,倒不如想着彼此,少些联系。」我自嘲地笑笑。「就是矫情。你们呢,怎么样?」

「辞职之前觉得什么都不好,这一辞职,忽然就什么都不错了。」

安否离阔问完,似乎忽然就没有什么话题继续了。我忽然有些伤感生活的断层割裂了太多的关联,他的生活我没有什么参与,我的也一样。其实有一些过去的话题仍旧可以说吧,可是说的时候,总会提到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大约也是尴尬的。

不知道这样的忽然安静,到底是因为没有了话题,还是因为心照不宣,等一个开头。

「你……」

我们俩几乎同时开口,这种唐突的小默契,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伤怀。

「你先说吧。」我笑,「之前你总让着我,也让我让你一次。」

「那好。其实我想问……」他搓搓手,一口咖啡喝了很久,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望着我,像是要捕捉住我所有的表情。「你,有他的消息吗?」

「有。」我本不想说,但我看着他的眼睛,眼角向下,里面晶莹剔透,好像装满了希望期盼,或者还有委屈,心忽然就软了。「他现在毕业论文做差不多,工作签证也有了头绪,开始考虑怎么留下的事情了。伍川,这么久了,你也该慢慢放下了。」

他动动嘴,低下眉眼看着桌面斑驳的纹理,「我已经放下了,就是前几天梦到了他,才问问你。」

我抿着笑斜眼看着他,不说话。

「你别不信,真的。」他看我一眼,失声笑了出来。「你刚才想说什么?」

「也没啥,就离开北京那阵子打算跟你们一块儿吃个饭来着。」我清清嗓子。「说实话,在北京,我也就你们这一波朋友,当时觉得就这么悄么声地离开,挺难过的。可后来想了想,我跟大圣也分了,跟丁洛又早就闹翻,我知道你那段时间心情不好,就算了。」

听到我这样说,伍川抬起头看我一眼,又低了头。

我看到他鼻头上都溢出汗来,也不知道到他到底是紧张,还是真的热。于是拿起一张纸巾,递给他,「没有想到杭州的料峭春寒这么暖吧?」

「其实想到了。但没相信自己想到的事情。」伍川先是擦了鼻头,又抹了额头上的汗,最后还反复地擦了手。「我们不经常这样吗,能想到很多的事情,却宁可相信一些虚无的东西,反倒不相信自己。」

「你看你这升华的。」我不由得拍着手笑,「我这未来三年可都是傻的状态呢,你可别欺负我。」

「我怎么敢呀。」伍川挠挠头,「其实跟丁洛吃饭的时候,也偶尔提到你们,他一直在问我,为什么你俩最后会那样对他。」

「他这样问吗?说实话,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最后的这个结果,至于原因,已经过去这么久,对我来说,首先这件事情已经不重要,再就是……我也不太想记得了。」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伍川端起咖啡杯,玻璃上映出他的侧脸,很亲切。

「大圣肯定记得,他事无巨细都记得很清楚。」我说,「回头有机会,你可以问他。不过关于丁洛,我最惭愧的一件事情是,最后那段时间里,我穿着拖鞋踩了他刚拖干净的地,他擦干净,我又踩下去。其实我只是想看一下我的鞋底,免得把他刚弄干净的地弄脏。」

伍川望着我,很费解的样子。

「是脏的。在刚拖干净的地面上的鞋印,更脏。」

「这点儿事,丁洛不会介意的。」

「他介意。」我拢一下垂落在眼前的头发。「他当下就收起拖把丢回了卫生间。你不知道那一半干净一半肮脏的客厅有多刺眼,而我又没有跟他解释,跟他道歉。」

「嗐。」

「如果你,你们真的好奇,有机会可以问一下大圣,真的。他能把缘由说的很清楚。我相信。」我想想,说,「他憋在心里,估计也不太好受。」

「嗯。大圣其实挺让人捉摸不透的,虽然表面上看着老实巴交,很容易相处的样子,但内里又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对吧。」

「他就是那样一个别扭的人,有时候疯疯癫癫,有时候又内矜得不得了。那些他称之为矫情的爱,他称之为造作的关怀,他都会做,羞怯地,赧然地。」

「我懂。我也偶尔会这样跟自己别扭别扭,我能理解。如果时间再久一些,我觉得我能跟他成更好的朋友,只是……」

缘分未到的感觉,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啥,我有一种缘分尽了的感觉。」

话题忽然又尴尬了起来。之后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他辞职的事情,我丈夫的事情,聊了一些新近的生活,他又追问了我一些小墨的生活,不多久便散了。

「反正如果想再见,总会再见的。」

我走的时候,他起身送我到门口。从商场穿到马路的那一段时间,我真有种回到了北京的感觉。

可是真的回不去了。

在我眼里,他和丁洛都是无性别的,小墨于我俨然就是闺蜜一样的存在,他们都是那种我可以搭肩牵手肆意拥抱的男性朋友。回想和他们一起热闹的那段时光,我几乎都能把自己从时间里给摘出来,从一个上帝视角俯瞰,或者只是一个画外音和旁观者。大约,在有些男人的故事里,女人真的不太容易找到存在感。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出租车里,外面阳光正好,照射在道路两旁的建筑上,又折入我的眼中,循着我回家的方向,联结成剑,把世界割开一道口子。

我不知道到底要在这座仍旧陌生的城市里生活多久,也许是要一直待到孩子长大成人,甚至结婚生子。那是怎样一个漫长的时光?大约就像被后半生绑架一样吧。可是到那个时候,我怎么敢再回看过去呢?

我和他们,真的就在步向后半生的旅途中,越走越远。

像午后的阳光缓缓滑过窗棂,落入墙角,缓缓地滑过一生。

反正我有我的丈夫,会有可爱的孩子,大约,也不至于太孤苦无聊

「你有什么话想要我带给他们吗?」收到微信时,我刚从菜市场买了丈夫喜欢的鱼和据说吃了对肚子里五官还没有明晰的孩子好的菜,塑料袋一股脑地挂在我的右手上,沉甸甸的,我佝偻着身子,用左手去掏放在挎在右侧的包里的手机。

「就替我转达一句……请各自屯好脂肪,好好生活。」最终,我还是把手里所有的东西放到地上,才顺利地回了微信,又一兜一兜地捡起来,拎着回家。

很多时候,只有卸下包袱,才能轻巧回头吧。

其实,那几乎所有发生过的,我都记得,包括丁洛和他都疑惑的那件事情。可是如果我都告诉他了,是不是我就会忘记大圣、忘记那段过去了?那段时光会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可有可无

我并不想结婚,并不想怀孕,我只是想让自己稳定在一个城市里,稳定在一个疼我爱我的人身边,哪怕这个人我不那么喜欢,总好过我执拗地沉浸在无边的空想里,追逐一场早已一拍两散无法回头的爱情

越到这样的时候,我越能理解当时的丁洛。

丈夫知道大圣,他知道我会在一段时间里爱一个「虚无」的人甚于他,但他不在乎,这让我感到自己很可耻,当然也不妨碍我感动

其实我知道,我像一颗执拗的栗子,外壳迟早会毫无保留地炸裂,袒露在我丈夫的温柔乡。只是现在,我才喝了上岸的毒药,还没有蜕变得足够坚强

我知道,淡忘,是济世济我的精髓;我也知道,回忆,无疑漫天弥散的劫灰。我懂,我都懂。

但我真的需要时间给肠胃蠕动、消化。

好在,我丈夫不着急,他也没有觉得不公平。其实我已经在他身边了,肚子里也有了他的孩子,公平不公平,至少在孩子出生前,都不重要吧。而那所谓的公平,大约等不及孩子出生,便会迫不及待地铺散在我的家庭之中了。

真的,时间能杀死太多回忆。

而我,也不太想让记忆死得像是被偷去。

我讨厌所有的贼,窃钩者滚,窃心者猪狗不如——反正太多人都猪狗不如,多一个少一个在我眼里都没有区别。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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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文选自豆瓣阅读原创作品 - 

脂肪收在烟灰缸

陈肥皂

豆瓣评分 7.8

已在杭州开始了稳定生活的胡二朵和多年未见的朋友伍川重逢,聊了一些关于过去的人和事。内心已经逐渐归于家庭的胡二朵,又一次整饬了那段混杂着爱情和友情的时光。

爱情的开始,可以是一见钟情,可以是勉强将就,也可以是不断试错,而结局无非美满和分开。那些不同的开始,终归于相似的结局。

那些以各种方式经历过各种爱情的人,早就已经走出了胡二朵的生活。 她不知道,她的这一次追忆,到底是为了缅怀还是准备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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