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触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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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表姐姓尹,单名一个姗字,小名姗姗。
如果人的一生只有七十年,三十五岁的她恰巧过完了自己的前半生。
1
尹姗表姐其实是我母亲的姐夫的二弟的侄女,我们这里用“裹脚亲”来形容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十二岁,她十九岁。
饶是农村孩子读书晚,但十九岁的她才刚上高一也算是“超大龄”了。她家里让她读完初中之后就到外头打了两年零工,后来是她初中的班主任找到她父母好说歹说,才为她争取到了读高中的机会。但这么一来,她年纪也就大了。
表姐所在的那个村最高学府只是XX中学初中部,想要读高中,就必须到县城来。她家在县城没有其他亲戚,因而便将她托付给了母亲。
我还记得那天,天灰蒙蒙的,雨已经连着下了三四天,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我窝在床上睡觉,被母亲一把揪起来,冰冷的空气拂过毛孔,冷得我打了一个寒颤。
母亲并没有意识到她打搅了我的好梦,仍旧笑嘻嘻地道:“陈清,这是你表姐!”
她背后站着一个个头不算太高的姑娘,我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皮肤黝黑,上身穿了件果绿色的衬衫,下身套了条玫红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透明的塑料凉鞋,整个人打扮得不伦不类,看起来像一个大号的火龙果。她朝我笑笑:“陈清。”
我打着哈欠叫了她一声,“表姐。”
母亲显然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她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朝我道:“陈清,快收拾收拾,以后你表姐就和你一起住了。”
母亲是从农村来的,为人很热情,因此家里亲戚到城里办事时,常会来我家借住几宿,一来生活方便,二来也省了不少住宿费。可母亲没说表姐到底要来住多久,这个“一起住”到底只是一两天,还是更长?
于是在母亲走后,我又问了她一遍:“表姐,以后你要和我一起住?”
她正忙着收拾床铺,听我问她,转过头来答道:“嗯,我来这里读高中,丽姨说让我住在你们家。”我母亲名字里有个丽字,表姐就叫她丽姨。
我还不死心,但小学毕业的我已经懂得说话不能太直接,我假装关切地问她:“你们不用去学校住吗?”
她可能意识不到我对她有这么浓厚的兴趣,有些受宠若惊地答:“要的,不过丽姨和我们教务处主任是朋友,姨跟他说了,让我在这儿住,一家人有个照应。”她扯好床单,又补充了一句,“丽姨真好!”
2
那个时候,我正暗恋小学班里的一个男同学。升入初中之后,他去了县城一中,我因为成绩不好,考进了二中,两所中学之间距离两公里。
我没有交通工具,这么一段路大概要一个小时才能打个来回,我本想着能找机会和他表白,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表姐来。
初中部七点上早自习,比小学的作息时间提前了半小时,我睡觉沉,闹钟根本叫不醒我,表姐听说后,便自告奋勇地约我一起上学。晚上下自习之后,她又总来约我一道回家,我连递情书的时间都没有。
真是天亡我也。
于是,半个学期之后,那个小男生和本班的一个女同学在一起了,我的第一次暗恋就这样被表姐不经意间扼杀在萌芽状态。
我一直觉得表姐是导致我初恋夭折的罪魁祸首,因此一直对她有很大的看法,有事没事就和她作对,好在她也不以为意。
她仍会在每天六点准时叫我起床,代替父母检查我的作业,帮我管理零用钱,作为寄宿在我家的回报。表姐像一个小大人一样,井井有条地替我打点一切。
表姐聪明,又舍得用功,虽是从村里来的,但很快就适应了县城的学习环境,成绩也一路突飞猛进。
在所有科目中,她最喜欢的是英语,每天都要花上至少半个钟头练习口语。
彼时我已经从失恋的痛苦中彻底解脱,却仍陷于言情剧的泥淖不能自拔,望着她倚窗读书的背影,我问她:“表姐,你费这么大劲学英语干吗?你又不是在外国。”
她合上讲韩梅梅和李雷故事的课本,有些羞赧地说:“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我“嗯”了一下,实际上内心早已被她少女怀春的表情搞得满身鸡皮疙瘩。
她眼睛熠熠生辉,“因为,我想出国。”
彼时我对“外国”的理解,只有电视剧里常说的韩国以及与我们毗邻的缅甸。一个祖国西南边境小县城里的姑娘,心心念念想要出国?反正我是不信的,去缅甸还差不多。
3
虽说开始我极不喜欢这个土里土气的表姐,但女生的感情往往建立在一起吃零食或是分享小秘密上。在表姐常用零食收买我,并且告诉我她也暗恋本班的一个男生之后,我开始慢慢接受她。
过了一年,表姐和我已经十分亲密。因我学习不上进,母亲担心我考不上高中,她又额外承担起为我补课的工作。
她常让我要多努力些,以后才有机会到外面看看。我一边算着数学题,一边有些戏谑地问她:“表姐,你还想去国外?”
她没有像我第一次问她那样干脆地回答我,而是把眼神扭向别处,过了半晌,才不确定地答道:“想啊,如果可以的话。”
那天表姐要期中考,我便先回了家,还没踏进家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嗓门大而沙哑。
母亲和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妇女坐在桌旁,见我进来,她拉住我,“陈清,这是姗姗表姐的妈妈,你要叫姨妈的。”
我皮笑肉不笑地叫了声“姨妈”就想退出屋去。妇女突然伸出手来要摸摸我的脸,想表示亲昵。
她手上有一股浓重的饭菜味,我下意识地避开,她将悬在半空的手尴尬地收回去,挤出一个笑来,一颗金牙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
母亲有些责备地看我一眼,继而转头向妇女道:“不是说好了,要读完高中才回去的?”
妇女搓搓手,有些无奈地告诉母亲:“姗姗她爹前几天不是跌到腿了嘛,家里没有人干活。”
母亲问:“姗姗的哥呢?不是二十多了么,先让他顶着不就得了,姗姗一个读书人,年纪又小……”
妇女扣着指甲里的泥,漫不经心地说:“老大么,媳妇还没一个,天天在家里闲着,干什么活?”虽然明里说大儿子懒,却一点也没有责备的意思。
母亲叹了口气,“媳妇慢慢找,姗姗成绩不错呢,你总不能让她高二就辍学吧,陈清,去把你姐的奖状拿来!”
表姐的抽屉里放了一大摞奖状,有的是三好学生,有的是作文比赛获奖,有的是优秀班委,我没有细看,将奖状一股脑地堆在妇女面前,“姨妈,你看这些都是表姐的奖状,她一直都是班级前三呢。”
我以为母亲和我能说动她,没想她却讪讪一笑,“阿丽,不怕你笑,农村里的女娃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要嫁人。”
母亲一愣,问她,“你要叫姗姗嫁人?她才二十岁呐!”
妇女又咧开嘴,“二十岁嘛不小了,我十九岁就生老大了,姗姗也差不多了。”她看我母亲面色铁青,语气又稍微缓和一点,“姗姗要嫁的那家,开了家酒厂,条件好,你以为我不心疼姑娘?”
母亲脸涨得通红,她生气了,但又想控制住自己时就是这个样子,“让他家再等姗姗一年,明年她就高中毕业了。”
妇女收起笑容,“阿丽,我跟你直说了吧,老大前两天打架,把人家打伤了,要赔钱,姗姗嫁过去,拿了彩礼钱刚好可以赔。”
母亲冷笑一声,“大姐,你是要卖姑娘呢?”
妇女脸上挂不住了,她急躁地站起身,“不管再读多少书,以后还不是要嫁人!嫁出去的姑娘就是别家的人了。儿子是自己家的,要是老大关起来了,谁来照顾我和他爹?”
妇女骂骂叨叨地走了,谈话不欢而散。
4
母亲并没有将这事告诉表姐,表姐仍旧像之前一样努力用功,除了吃饭就是学习。只是大概又过了一周之后,她收拾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说是要向母亲道别。
母亲很诧异,忙问她出了什么事。
她满脸焦急地告诉母亲,“我妈打电话来,说我爹把腿跌断了,要我回家做农活去。”
母亲在我那远房姨妈来了之后,特意打电话去求证过,表姐的父亲根本没有跌断腿,不过是在踩到青苔上崴了脚,一个多月前就已经能够下地干活。她母亲说他跌断腿只是个幌子,不过想把她骗回去嫁人。
“姐,你不能回去。”
她停下手中的活,转过头问我:“怎么了?”
我将那天她母亲所说的话转告了她。她显然不愿意相信,在原地怔住了,过了一会才说:“不会,我妈说,要让我读完高中的。”她怕我担心,又补充道,“我回去看了没什么大事就回来,我被褥还放你这里呢。”
母亲见状,也不好挽留,只得一再叮嘱表姐如果家里人一定要让她嫁人,就给她报个信,她再想办法。表姐点头答应了。
一个月后,母亲果真接到了表姐的电话,不过不是等着母亲去“解救”她,而是告诉母亲,她要嫁人了。我未来的表姐夫就是酒厂老板的儿子。
我跟着母亲坐了几个小时的班车,终于在表姐结婚前夜赶到她家。表姐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收拾着她的嫁妆:两套被褥,一双人造革的新皮鞋和几套新衣服。
母亲拉过她的手,“姗姗,怎么说嫁就嫁了?”
“我大哥把人家打伤了,不赔钱就要抓人,那家给了三万彩礼钱,先赔了钱再说。”她木然地回答,表情平静。
母亲瞟了一眼她的嫁妆,“你妈给你准备的?”
表姐点点头。
“给了你三万,用在你身上只有这么点?”母亲用手拍了拍着那两床被褥,灯光下飞起无数小小的棉絮灰尘,呛得人喉咙里发痒。
表姐有些尴尬,她从老旧的衣柜里扯出一条红色的连衣裙,上面缀着些大大小小的亮片,像极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歌舞厅里常穿的服装,“还有这个。”她呵呵地笑着,却眼神落寞。
母亲临走前悄悄给她塞了两百块钱,嘱咐她如果家里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自己。
5
表姐嫁人后两年,我已经升入大一。她开始还时不时地给母亲打电话,过了一段时间,稍稍适应了婆家的生活之后,电话也就少了起来。
父母只是在闲谈中向我透露,表姐夫长表姐十岁,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左腿不大灵光,但好在待表姐不错,表姐的大哥已经靠她的嫁妆娶了妻。母亲每每说完这些,总要叹一口气,“哎,姗姗命不好啊。”
父亲安慰她,“姗姗找了个好婆家,也算是不错了,人各有命嘛!”
那天夜里,我外出回家。
我家住在巷子最深处,门口有一盏老路灯,一个臃肿的人影在灯光下晃悠,我以为是小偷,扔了单车就要跑进家里,却听到人影叫了我一声,“陈清。”
“失联”一年多的表姐又来了我们家。
母亲问她怎么来了城里、吃饭了没有,她只顾呜呜地哭,待她情绪稍微缓和些,开始一边哭一边叙述。
她说自她嫁过去后,表姐夫一家人对她都不错,特别是表姐夫,除了常给她饭碗里夹肉之外,还偷偷塞给她零用钱,给她买各式好玩的物件。唯一不好的是,表姐夫一家重男轻女思想极为严重,半年多前她怀孕之后,婆婆高兴之余,也透露出另外一层意思:如果她怀的是个男娃娃,就皆大欢喜,如果怀的是女娃娃,那么就再考虑考虑。
表姐说,她婆婆虽然说得隐晦,但意思谁都明白:只能生男,不能生女。
表姐一边摩挲着肚子,一边对母亲说:“丽姨,你晓得的,我怀了半年,就算怀的是个傻子,我也有感情了,怎么舍得打掉!”
母亲点头称是,又问她表姐夫是什么态度。
表姐突然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要是我公婆是这样态度我也就认了,大不了我两个出来单过,但是偏偏阿国(我表姐夫)也是这种态度,说要是生了姑娘,就打掉,再怀一个。”她用衣服擦了擦眼泪,“我今天去县医院请医生看过了,说是个姑娘,你说怎么办啊!”
坐在一旁的父亲呷了口茶水,问她,“阿国知道了没?”
她摇摇头,“今天他去送酒了,我自己来的。”
母亲宽慰她,“不要急,医生总有看错的时候,明天我再带你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我见母亲和她从医院回来时的样子,就知道情况不好了。
表姐哭哭啼啼,一个劲地问母亲怎么办,母亲叹了口气,“看着办吧!”
谁知当天中午,表姐夫就摸到了我们家,他兴冲冲地进了门,看见表姐哭得红肿的眼睛,就知表姐怀了个女娃娃。他蹲在地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姗姗,先打掉吧,我们又生。”
母亲让姐夫到屋里坐,又为他泡好一杯茶水,“阿国,农村户口可以生两个,就算头胎是女娃娃,再生一个就可以了嘛!”
表姐夫苦笑一声,“丽姨,我晓得,只是我爹妈……”
6
表姐夫还是没有劝动他父母,过了一个星期,他们全家“押送”着表姐来县医院流了产。
表姐的婆婆暂时住在我家里,她兴冲冲地告诉母亲,“姗姗年纪还小,好生养,调理几个月又可以再生了。阿国又给姗姗买了一个金戒指!”那样子倒根本不像刚刚失去了个嫡亲的孙女儿。
我在旁边听着,只觉得一阵反胃。
表姐回婆家住了一个多月后,找到了母亲,说是在家太闷,想来县里住上一段时间。碰巧母亲刚从印刷厂下岗,就暂时承担起了照顾表姐的重任。
开始的几天,表姐夫总要给母亲打电话询问表姐的饮食起居,每隔两三天又要到城里看看表姐。母亲本来对表姐夫有些反感,但见他如此殷勤,还是劝表姐说:“阿国心里过意不去,经常关心你呢,虽然说那件事是他家不对……”
表姐冷笑一声,“丽姨,你是不晓得,我要跟他离婚,他才这样的。说是关心我,其实害怕我自己跑了。”
我们这才知道,表姐流了产回家之后,就一直吵嚷着要跟表姐夫离婚,表姐夫只当她心情不好,也没太当真,直到表姐要跟着同乡去外地务工,他才慌了起来。如果放她走,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果真,又过了一两天,表姐夫开着送酒的小货车来接表姐了,他一边往下提些山货,一边不好意思地朝父亲道:“叔,姗姗麻烦你们了,我先接她回家,家里卖酒忙不过来。”
母亲“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他:“怕是你爹妈要叫姗姗回家生儿子吧?”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再听到表姐的消息,又是一年之后,母亲的电话响个不停,是个未知号码。
我接起电话,是远房姨妈打来的,我还来不及“喂”一声,就听到她在那边连珠炮似的叫了起来,“阿丽,姗姗不见了,去哪里了?”虽是问句,却是一副“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的样子,我将电话递给母亲。
电话又叫起来,“阿国家打电话来,说是姗姗不见了,也没有回娘家。”
我心想,你都把姑娘卖了,她会回去才怪!
母亲显然对她的态度也十分不满,“你找公安局去,找我们干什么!”
电话那头不信,又问了一句,“没有去你家?”
母亲不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远房姨妈找来了我家,她悄悄摸进院子,偷偷将我家每个房间都看了个遍,直到看见母亲满脸怒色地望着她,“你来做什么?姗姗不在我家。”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屁股坐下,将沙发压出一个坑,母亲还未再说话,她就骂开了,“阿丽,你说姗姗怎么这么不懂事,阿国对她多好,离什么婚!打了娃娃又不是不会生了,还天天跟阿国吵架。”她没有注意母亲铁青的脸,自顾自地说下去,“还打电话跟我说要离婚,我告诉她‘要是你离婚,我就死给你看’,她才消停了点。”
母亲借口要做饭,她也屁颠屁颠地跟到了厨房,“阿国家说了,离婚也可以,要把彩礼钱全部赔回去,三万块呢,我们去哪里找?你说姗姗怎么这么不省心啊!”
她望望我,又露出她的那颗大金牙,“还是陈清不用你操心。”
我瞥她一眼,“我妈又没有逼着我去嫁人。”
她这才闭了嘴,悻悻地离开了,临走前又对着厨房喊了一句,“阿丽,要是姗姗来找你,你就告诉我,离什么婚!”
7
离家出走后的表姐最终没有来过我家,后来表姐夫听说她在深圳打工,也去找过她,却一无所获。
远房姨妈逢年过节还会给母亲打电话,无非是抱怨表姐多不懂事,留下一摊子的账要两个老人去还。母亲有一次回了她一句,“你不是有个儿子,怎么不叫他还,反正钱还不是他用的。”
电话那边没了声响,以后再也没有打来过。
今年春节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正聚在电视前看春晚,母亲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深圳。
母亲正要接电话,被我叫住了,“现在诈骗这么多,不要接!”
过了几分钟,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条信息:丽姨,我是姗姗。
母亲抬着手机朝我道:“陈清,是姗姗表姐。”
我吃着年夜饭,含混不清地回答她,“骗子,表姐都走了十多年了,怎么可能是她!”
母亲不依,还是将电话拨了回去,“嘟嘟”地响了两声之后,那头接了电话,“丽姨。”真的是表姐的声音。
母亲有些激动,也有些责怪,“你怎么这么久没有消息啊?你在哪里?”
表姐在那边一一答着,说她从婆家跑出来之后去了深圳打工,开始是在一个纸箱厂打工,后来读了夜校,找了家私企当了文员,此后一直在那里工作。
母亲问她:“和阿国怎么说?”
她在电话里答:“那个时候没有领结婚证,分开也就分开了。”
母亲又问:“那彩礼钱?”
她笑着说自己在深圳打了几年工,攒够了六万块钱,还给阿国家了三万,给了她父母三万。
“你就是心好。”母亲抬着电话絮絮叨叨,“不过,有时间还是回来一趟,你爹妈年纪也大了,能看一次是一次。”
表姐笑着答应了,电视里响起跨年倒计时。电话那头响起噼噼啪啪的礼花声,表姐扯着嗓门对着电话喊:“丽姨,春节快乐。”
这一年,表姐三十五岁。(原标题:人间事:姗姗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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