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
黄昏,落日余晖浸进晾台。张亮,像名垂暮将死的老者,无力瘫在躺椅上。
爱妻宋丽刚给他喂食了一小碗人参汤。他们家并不宽裕,这样做大家心里都很酸楚——他大限之日临近,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他舍不得爱妻。当初经人介绍,两人谈了恋爱。宋丽小张亮整整10岁,皮肤白皙,骨小肉多,是妩媚美少女。她看上他的成熟、善良以及高大威猛。婚后,宋丽为他生下两个女儿。张亮疼爱娇妻,重活从不让她插手。
命运突然在一天露出了狰狞。张亮忽觉肚子痛,到医院查出了肝癌晚期。
那天,宋丽见他神情恍惚,再三追问之下,他才说出实情。她一头扑进丈夫的怀里,大哭:“如果你有个好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张亮也哽咽失声:“我死不足惜,但舍不得你和女儿们啊!”
在妻子陪同下,张亮来到医院接受治疗。进行放化疗之后,张亮担心耗尽家财又于事无补,坚决要出院。回家后,张亮坚持保守治疗。前后一折腾,家里经济捉襟见肘,想到一个大男人竟是拖累,张亮热泪长流。
发病前,张亮除了本职工作,业余还凭电脑特长四处揽活,好让宋丽全心照顾家人。他病倒后,宋丽一边给丈夫治病,一边去超市打工。里外连轴转,有次上班时突然低血糖,倒地人事不省,被人灌了糖水后送回。
看到妻子疲惫不堪的样子,张亮抱住妻子,号啕大哭。出于爱惜,出于责任,张亮忽然产生一个大胆想法:有生之年,为宋丽物色一个可托付终身的男人!
2
那天深夜,张亮心事重重地对宋丽说:“我没多少日子了,趁我还活着,再给你找个男人吧!我死后,让他当家中的顶梁柱。”
宋丽惊呆了,一口回绝:“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张亮含泪说:“我也没法呀,你是个好女人,你心善,我怕我走后你遇人不淑,我想亲自把关给你物色一个可靠男人,让他替我为父母养老送终,好好爱你,好好养大女儿们!”
这遗嘱式的交代,让宋丽肝肠寸断,她不忍心答应。张亮见状,便请双方的父母来做工作。大家流泪轮番相劝,说这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尊重,再说家里也的确需要一个男人来支撑。实在拗不过,宋丽含泪答应了丈夫的恳求。
张亮想到了黄旭。黄旭35岁,和张亮是同事,两人亲如兄弟。5年前,黄旭妻子病逝,一人带着儿子。他乐于助人。张亮病后,黄旭常经常过来帮衬。
这晚,黄旭再次前来串门,张亮心中一暖,支走了妻女后,他诚恳地对黄旭说:“兄弟,我活着的日子不多了,可我放心不下妻女,如不嫌弃,你来我家吧。”
黄旭诧异地说:“亮啊,你说啥胡话,宋丽和孩子都离不开你呀。”
张亮眼噙热泪:“我舍不得又如何!宋丽是个好女人,是我没福气和她共度此生,我怕自己走后她们娘仨孤单。你来照顾她们,我死可瞑目!”
说着,张亮攥住黄旭的手再三乞求。消息太突然,黄旭不知所措,心想也许是张亮生病时间长了,走火入魔地胡思乱想吧……他赶紧选择了回家。
黄旭没有想到,第二天,张亮竟委托母亲做工作。他终于心软了。见黄旭答应了,张亮当着妻子和黄旭的面写了份遗书:“我死之后,据我本人要求,同意黄旭来我家落户,且宋丽与黄旭两人也表示了同意。”
3
张亮想活着看看他们成为一家人的样子。这样,黄旭走进了张家。上门后,黄旭主动挑担子,与宋丽一起赚钱,闲空时悉心照料着张亮。
根据张亮的要求,黄旭白天在张家吃饭,晚上则回家睡觉。这样过了一些日子,黄旭觉得别扭——认为这样在张家无名无分!几个人就又出台一份协议:黄旭与宋丽共同管理家庭,完成张亮应承担的义务,共同抚养女儿、赡养老人,负责给张亮送终,将来和宋丽成为夫妻后继承一半家产。
有了这份协议,黄旭觉得担子更重了,伺候张家一家老小更加尽心。张亮病重,张家拿不出钱。黄旭二话没说,拿出自己的积蓄,解了张家的燃眉之急。宋丽十分感动,觉得黄旭有良心。黄旭再次上门时,她不仅留他吃饭,还留他睡在张家,以免张亮病情发作时没个帮手。
然而,当黄旭真的吃住在张家时,面对两个男人,宋丽不知对谁的好要多一点。黄旭看出了尴尬,明确说:“亮是个病人,一切都以他中心吧!”
黄旭的大度,让宋丽对黄旭的好感更加深厚。这年夏天,天气闷热,疼痛折磨得张亮浑身湿透,宋丽和黄旭两人一起伺候张亮洗完澡,给他服了镇痛药,张亮如释重负地沉睡了过去。
这时,黄旭和宋丽才发现他们也早浑身湿透。宋丽没有穿内衣,那对丰胸若隐若现,让黄旭禁不住多看了几眼,而等她发觉时,久违的羞赧,像朝霞一下铺满了她的脸颊。两人蹑手蹑脚去洗手间,宋丽找到一件干燥汗衫,直接背对黄旭当面换了。
她没想到,那对扑棱如鸽子的尤物,被一双男人发烫的手掌给牢牢握住……宋丽骨子里的一阵酥痒,一种神秘力量像是从体内突然苏醒。她情不自禁地转过身,被黄旭刚好紧紧搂到了怀里。但这只是瞬间的接触,两人又像触电般地弹开……
此后,黄旭与宋丽越来越亲近。张亮也发现了妻子的变化:以前,宋丽看他的眼光里有痛惜与依恋,和他说话也温柔;现在,她看他的眼光多了种哀怨。反而,只要她和黄旭在一起,就像焕发了青春一般,笑意盈盈,活力四射。
张亮吃醋了,但他一直隐忍着。
4
一天晚上,张亮见宋丽迟迟不上楼睡觉,心里很不高兴,便摸索着下楼去看个究竟。走到楼梯口时,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听到这里,张亮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死,却已被妻子和黄旭看成是活死人了!他强忍痛楚摸回楼上,蒙在被子里放声大哭。当他醒来,已是深夜两点——宋丽还没见到!张亮意识到了什么,拿根木棍径直下楼,拉开灯竟发现宋丽正光着身子,甜甜地睡在黄旭的怀里。
一股热血冲上张亮的脑门,他大吼:“你们……你们竟背着我干这种勾当。”
看着满面通红、青筋暴出的张亮,宋丽吓呆了,嗫嚅着说:“你,你不是刚吃了镇痛药的吗?”黄旭则翻身跪在张亮前,哀求:“亮,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嫂子,你打死我吧!”宋丽也“扑通”跪下,痛哭流涕,发誓再也不做对不起张亮的事。
想想黄旭对家人的照顾,想想膝下两个女儿,张亮的心最终还是软了。他颓然说:“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但有一条,你们必须等我死后才能同房做夫妻。”
当晚,黄旭搬回了自己的家。但几天后,宋丽和黄旭又开始偷偷幽会,又被张亮逮住,张亮破口大骂:“宋丽,你想找别的男人,也要等我死了呀。”哪想到宋丽这回嘴硬,反问:“你生病这么长时间,可我也是一个女人啊,你要让我就这样在你身边一直守活寡吗?”
张亮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扬起巴掌,狠狠地给了宋丽几个耳光。
这场风波之后,张亮的性格开始变得孤僻,时常生气和沉默。他内心里很明白,棒打鸳鸯拆散宋丽和黄旭不是办法,他相信自己和宋丽做了10年夫妻,她应该还会有点良心。他又低头哀求宋丽,求她看在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份上,与黄旭不要做得太过分,给他留点男人的尊严。
5
然而,宋丽与黄旭依然我行我素,形影不离。几个月后,宋丽和黄旭又忍不住再次同居了。
为了维护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张亮召集了三方父母,当面主持公道。这样,这桩家丑就彻底公开了。张亮没想到,宋丽当着所有人的面,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没有背叛丈夫,10年来,她苦心经营这个家。
而作为一个女人,她也想找个男人依靠。而黄旭在家中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他们,她无法拒绝他的真情。她只是把两人做夫妻的时间提前了一点。黄旭也申述,说这是张亮一手安排的,有他的遗书和协议作证,他承认与宋丽提前同居不对,但也是情非得已……
本来,张亮召集大家是想找安慰和公道的,结果反被说得像是无信用,他心里有种难言的内疚,确实,替妻征“夫”的点子是他出的!他后悔不该轻易召开这次亲属声讨大会。尤其丑事公开后,黄旭觉得无脸见人,赌气要离开。这让张亮有种初衷落空的巨大挫败感。
黄旭走了,宋丽含泪准备牵张亮回家,婆婆却拦住说:“这种女人还要了干什么,我们回家,不管她。”
宋丽怔住了,心里忽然明白:即使丈夫原谅了自己,公公和婆婆也不会原谅自己——她没脸回家,只好租房另住。
张亮回家后,看着冷冷清清的家,听着女儿天天吵着要妈妈,想起宋丽和黄旭在家时一家人的热闹场面,他心如刀绞,终于倒床。半个月后的一天,张亮用微弱的声音对母亲说:“我想见一个人,她为什么就不来呢?”
“她已经不是我们张家的人了,你还想见她干什么。”
张母的话没有说完,张亮就闭上了眼睛。宋丽辗转得知丈夫去世的消息,得知他临死前一直惦着自己时,她不顾一切赶回,却在门口被公公拦住,婆婆冷着脸吼道:“你已经不是张家的人了,你回来干什么?是来给我们丢脸,还是想来夺我们的家产?”
宋丽惊得说不出话来。两个女儿哭喊着向她奔来,却被公公和婆婆拉进了屋里,然后将门锁上。
宋丽伤心地离开,一个问题纠结着她:现在有家不能回,有女儿不能见,该怎么办?公婆都老了,他们身边没别的亲人,今后怎么办?她想找到黄旭,再把这个家的担子挑起来,但她还可以这样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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