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Josie乔 图|《神级秘书》
01
“你走吧。”罗晓松说完这句话，把拉杆箱往李钰跟前推了推，万向轮转动的声音压过了他轻微的叹息声。
“你……不送一下我吗？”李钰抬头看了一眼背对自己沉默不语的男人，眼里的泪水一直在打转，迟迟没有等来回复，不禁苦笑道，“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遇到事情总是比我先退缩。那就这样吧，我走了，你保重。”
拉杆箱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罗晓松终于转过身，望着关好的房门愣了一会儿，确定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以后，两腿一软瘫坐在地板上，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红双喜，抽出一支，点燃，吞云吐雾的片刻，应景地掉了几颗眼泪便收拾收拾出门了。
不是去追李钰，是去上班。今天轮到他上夜班，所以就连分手也跟算好了似的，都是赶在上班前结束的，他没时间失恋。
毕竟有谁会在意一个出租车司机的情绪波动呢？罗晓松这样想着，突然释怀了一些。
02
罗晓松跟李钰的感情还得从五年前说起，那会儿罗晓松才21岁，从安徽老家一所大专学校毕业，只身一人来到北京闯荡，梦想在高档写字楼工作，现实却狠狠打了他好多巴掌。十几个面试失败后，眼见着钱包里带出来的钱所剩无几了，再找不到工作可能就真的要沦落到睡天桥了。
那年李钰20岁，江苏姑娘，在北京某高校念大二，学中文的，浑身透着股文青气质。
李钰经常从网上淘些诗词绘画类的宝贝回来，一来二去，跟罗晓松混了个眼熟。
有一次罗晓松在女生宿舍楼前等人领快递，被代班的宿管大妈误以为是社会不良青年，李钰出门路过的时候给解了围。
罗晓松说要请李钰吃饭，李钰爽快地答应了，“好啊，二食堂有个红烧肉特别好吃，你就请我吃这个吧。”
这是他来北京后第一次感受到异乡的温暖。多年以后每次回想起这一幕，罗晓松总爱开玩笑说自己用一顿红烧肉就俘获了世上最善解人意的女孩。而李钰则不忘损他几句，“还不是因为你的名字跟高晓松一样，虽然没他有才华，但胜在皮囊不错。”
03
年轻时的喜欢多数是简单纯粹的。虽然那会儿两人都过了早恋的年纪，却都为彼此保留了初恋。
罗晓松和李钰都是南方人，年纪又相仿，饮食和玩乐都能搭到一起，两个人在北京一起度过了两年幸福的恋爱时光，直到李钰本科毕业，顺利保研，要留在北京继续上学，矛盾才开始浮出水面。
罗晓松本来的计划是等李钰毕业后，两人一起回合肥或者南京做点小本生意，李钰可以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再过个一两年就结婚。现在计划被打乱了，罗晓松有些措手不及，问李钰为什么不跟自己说读研的事。李钰有些纳闷，“我保研成功是好事，你干嘛不高兴啊？而且我又没有嫌弃你专科学历。”
“嫌弃”两个字让罗晓松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恼怒还是自卑，罗晓松一改往日对女友的宠溺和迁就，冷脸说道，“你说你不嫌弃，那就说明你还是想过这个问题的。行吧，我就是一送快递的，确实是我配不上你这位大才女、高材生，那分手总行吧！我就不高攀您了。”
“罗晓松，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李钰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情绪激动的男友一脸无奈。她其实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什么，但是她无法阻止身边的同学和亲友说三道四。她以为罗晓松能懂自己的心，却没想到还是不小心戳到了他的痛楚。
李钰本想给自己也给罗晓松一个台阶下，罗晓松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妈上个月就让我回家去看看我奶奶，我正好也想休个假，顺便可以冷静冷静，你好好照顾自己。”
04
罗晓松在老家待了半个月还是没有回北京的准备，李钰不止一次在微信和电话上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罗晓松也说不清自己在逃避什么，大概是北京让他感到压抑，现在李钰也让他压力倍增。
好几次他走在街上闲逛，遇到小县城里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女人抱着孩子去散步，罗晓松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有一丝丝羡慕，但很快就清醒过来，“李钰怎么可能跟我来这种地方生活呢？”
那段时间，罗晓松经常在思考要不要分手？他爱李钰，但他也深知以后两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他现在已经快追不上李钰的脚步了。放弃很难，但他更不想成为她的牵绊。
罗晓松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应该耽误李钰，也不想再给自己做梦的机会了。不过没等他下定决心，李钰就来安徽找他了。
当他在火车站看到李钰四处张望一脸疲惫的样子，心一下子软了，并狠狠骂自己不是人。
李钰在小县城里待了四五天，罗晓松带着她去看自己以前上学的地方，开着家里的小破车去镇上采摘水果，去河边钓鱼捉虾。尽可能让李钰体验一下小城生活。
李钰从小在南京长大，除了北京，就没在南京以外的城市待过。这几天的生活对她来说的确是很特别的体验，但当罗晓松问她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时，李钰还是保持了清醒，“这里挺好的，但我还是更喜欢大城市便利的交通和丰富的物资。”
罗晓松笑了笑，没说话，塞了一颗葡萄到李钰嘴里，“尝尝吧，这个很甜。”
“既然她喜欢大城市，那我就再陪她奋斗两年吧。”回北京的飞机上，罗晓松看着窗外的云朵，心里也软绵绵的。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坐飞机，两张经济舱的票价是他妈妈一个多月的工资。这个从没出过安徽半步的中年女人说什么也不肯让儿子陪女朋友坐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回北京。
05
回北京以后，罗晓松换了两份工作，一份是房屋中介，但因为销售能力不好，连续拿了几个月底薪后换了现在的出租车司机工作。
李钰的一个同门师兄明里暗里跟李钰示好，虽然李钰明确表示自己有男朋友，也不会喜欢师兄，罗晓松还是不止一次看到自己女朋友收到情敌的礼物，有时是象征友谊的黄玫瑰，有时是李钰喜欢的作家的签名书。罗晓松看在眼里，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就翻江倒海。
在接连三本师兄送的书都莫名消失后，李钰跟罗晓松摊牌了，“我上次看到你翻我书柜了，你说你有必要跟一本书过不去吗？他送我的项链、香水我都拒绝了，但书是无辜的啊。”
罗晓松也怒了，“不就几本破书吗？我也可以送你的，你想要什么书，我都去给你买！”
“呵呵，”李钰冷笑了一声，“对啊，就是几本破书啊，可我也没见你哪次真给我买过啊。上次让你陪我去签售会，排了一个小时的队，你跟我叨叨了多少遍浪费时间啊？”
以前她觉得理想的爱情是美好如三毛跟荷西，现实是甜蜜期过后，只剩下一地鸡毛。
那次吵架，最终以罗晓松道歉和交出师兄送的签名书，以及李钰尽量避免与师兄接触而宣告结束。
06
不过感情的事，只要有了第一次争吵，就无法避免后面的无数次争吵。
后来的日子，两人继续吵吵闹闹，虽然怄气的时候也说过分手，但真要分开还是舍不得。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说决裂就决裂，似乎也不太现实。
只有一次例外，那是李钰临近硕士毕业的时候，她导师建议她攻读博士，一方面可以继续安心做学术，另一方面可以解决落户问题。吸取了上次保研的教训，李钰这次提前跟罗晓松商量，但这一次换来的却是真正的分手。
罗晓松说，“我很累。我不想再仰望你了，也不想再这样耗下去了。是我配不上你，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以后不用顾及我了，也不会再牵绊你了。”
罗晓松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语气也听不出难过。李钰怔怔地望着罗晓松，心里无限伤感，其实她已经预料到这次会谈不拢，但亲耳听到罗晓松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贪婪了呢？她也不知道，但起初纯粹的喜欢是真的。罗晓松不知道，其实他们之间，是李钰先动的心。他第一次给李钰送快递的时候，李钰就被他干净清爽的外形和礼貌的言行举止吸引了。
那天以后，她在网上购物都会跟卖家留言指定快递，指定的就是罗晓松上班的那家快递公司。
李钰也曾鄙视过自己的心机，但事已至此，逆水行舟是不可能的。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了。她想留在北京，想在北京安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罗晓松注定是无法再跟她共进退了。
李钰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把话说开了，“对不起，当初是我不该招惹你。”
罗晓松没说话，转身进了浴室冲澡。按下水龙头洗脸的时候，罗晓松看着镜子里因为熬夜眼睛通红胡子拉碴的男人，不由得一阵难过，自己才26岁，为什么却活得比36岁的中年男人还累？他在北京五年了，搬了不下五次家，这次租到昌平，才住了不到三个月，又要面临分离。犹记得几个月前李钰跟自己一块来看房子的场景，那时他丝毫没想过她会在几个月后突然离开。
“真是失败。”罗晓松自嘲了一句。
从浴室出来后，李钰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罗晓松刚想说速度真快，却才想起这次搬家，李钰其实没带多少东西过来，除了几套衣服和基本的生活用品，再无其他，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东西。
07
李钰拖着拉杆箱上了地铁，拥挤的车厢里，压抑感阵阵袭来，无处可逃。隔着涌动的人群，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团随时可能融化的棉花糖。
中途换乘的时候，李钰在站台边上给罗晓松打了个电话，却显示正在通话中，转换到微信，“真的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快速打下这句话，刚发出去就显示被拒收了。
李钰茫然地看着聊天页面上跟罗晓松的合照壁纸，愣了好一会儿，确信自己已经被罗晓松拉黑以后，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其实从踏出合租间的一刻开始，她就后悔了。因为她发现罗晓松到底还是爱她的，藏在衣柜抽屉里的求婚戒指出卖了他。
李钰当时想的是，只要罗晓松说一句挽留的话，她一定留下来。“去他妈的博士学位和北京户口，我要的是爱情！”
可是他没有，从始至终都没有，他只会沉默和退缩。
李钰最怕的不是他跟不上自己的步伐，也不是无法掌控的膨胀欲望，而是没有被人坚定选择过，没有人拉着她，没有人给她托底。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罗晓松就像她的父母，他们从来不在意她要考什么大学，要在哪里工作和生活，因为他们更爱她姐姐。所以她才会想逃离南京，留在北京。
想到这儿，李钰擦了擦眼泪，托着箱子重新挤上了拥挤的地铁车厢。
08
另一边，罗晓松在出租车里给老家的一个哥们打了个电话，“去年跟你说的创业的事现在入伙还来得及吗？”“行，没问题，我最迟下周末回来。”“要什么爱情啊？又不能当饭吃。”“是我配不上她，既然帮不到她，那至少别拖累她。”
……
窗外夜色茫茫，忽明忽暗的灯光把北京衬托得像海市蜃楼。途经国贸，罗晓松看了一眼窗外灯火通明的写字楼，想起朱自清散文里的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等红绿灯的时候，罗晓松摸出口袋里的香烟，刚想破例问后排的乘客介不介意自己抽根烟，却发现红双喜已经抽完了。他扫了一眼烟盒上喜庆的图案，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事到如今，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北京没有爱情，就算有，那也是别人的故事。
PS：好像已经很久没写小说了。突然动笔写这个故事是昨天看到一篇讲北京房租不断上涨的刷屏爆文，看完以后心情略沉重。一线城市有一线的好处，可我们享受了它的好处，注定也要承受它的不好。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这种局势变化，以前是买不起房，现在觉得租房也好难。只能说，选择在一线留下的都是勇士。
本来想写一个因为买不起房子而分手的故事，但想着其实很多情侣分手好像并不是因为房子，就换了个角度写。原创费时费心，如果喜欢本文，就帮我转发分享一下啦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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