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
文字 ：杨怀娟
喜欢极了白居易的《问刘十九》，以致每遇它，常常不自觉吟出，欣喜溢在言表。
因为太喜欢，不禁向往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雪夜，有一个“刘十九”，可以让我贸然相邀或是忽然造访，道一声“能饮一杯无”。事实上，这份梦境重复又重复，“刘十九”仍是不知深隐何处。
常常想像有魏晋或唐宋的古人穿越茫茫莽莽的时空，携带一壶清酒，飘然而至，在晚来天欲雪时，喜问“能饮一杯无”。知道这是天外来客，只归妄想，却也舍不得断了妄念。于是在读古书时，不自觉地就将这份期盼寄望。古人多诗性情怀，在古文里邀游，看风流人物“能饮一杯无”，有望梅止渴的功效。
现代社会讲究高效率，快节奏使人失去了慢慢品味杯盏佳酿的雅性。而慢下来的人大多被人视为不入流，或者不学无术，或是玩物丧志附庸风雅，诗意情怀不仅不能放上台面，有时还被人不齿。而我自小无惧别人目光评判，可遇上“能饮一杯无”的人也总不易。
我因天性喜爱天真烂漫，以致从小不愿随俗入流。喜欢独自来来往往，喜欢独赏天地万物大美，喜欢行走青石板老巷，想像古人朴雅的生活方式，想像雪夜里有一个可以共饮可以同听雪的“刘十九”。有些时候，仅仅因为念想的美好，天气阴沉心情不济却也不觉寂廖落寞。
曾对外子诉说此情怀，理科的他对此稍有不屑。也罢，茶酒不沾唇的人，哪能完全懂如此闲情雅趣。半个“刘十九”，不纯粹的是一份心怀意念，“能饮一杯无”只好搁浅。
以前喜欢流连古城巷陌，如今这心情逐渐消褪。年岁渐增，发觉古巷里大多只是明清房屋古旧，其实情怀古雅之人并不多，相仿年纪的更少。朴素淡然已与人生了隔阂，情怀失去古意，古城底蕴就少了风味，如今便不大去了。怀旧时更愿意在台灯暖光下，伴杯盏清茗，在一本古书中寻觅“刘十九”。如此沉静领略，更觉妙趣。
今晚难得好天气，外面小孩嬉戏，有人打篮球，有汽车不断发动或停泊，是个寻常日子，但因心神特别清宁，只觉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倚窗西望，青山巍峨，红亭寺庙端然。想起青山下的古村古湖古城，心想身处浓浓的诗意气象，缺了“刘十九”，实是人生憾事！而伊人“刘十九”——宛在水中央。不能落实的“能饮一杯无”，化作浅浅淡淡的惆怅，蛰伏心底。
一直有雪夜饮酒情结。想像居所有鸟鸣哇叫的庭院，有喜欢的藤桌椅。若是可以，住在半山或青山下就更好，春天看一树花开，夏天静守一帘梅雨，秋天观明月高天，冬天赏微雪飘洒；或者在老旧巷陌，有梁燕檐水，花影朗月。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或几个“刘十九”，一起品茗，酌酒当歌。
如此，家中硬是应心景安置了小张藤桌，配了不大的藤椅，因地点局限，只能放在客厅。藤椅少了清风朗月，意境就大不相同。可是，最重要的还是“刘十九”，坐藤椅的人有拙朴雅致情怀，才是最深邃的风雅。
今晚惠风和畅，有明媚五彩的落霞映窗。天气之佳，禁不住又使人想起人生可能的一些美好。当中，“能饮一杯无”是最引人入胜的——天气再好，环境再好，其实都好不过一个“刘十九”。
我想，如若有一天，你来了，只是席地而坐，在天欲雪或落霞或冰雹或神伤的美好黄昏，只一声“能饮一杯无”，没有藤椅，就是外面风雨大作，雷声阵阵，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看，新醅酒在红泥小火炉上氤氲的酒香，弥漫了我们一生全部的冬日。
End
作者 | 杨怀娟。别名千青夕子，白族，公务员，云南剑川水寨人。好古，惜今。愿明月在，照彩云，归林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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