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入伍后，马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罗雪。
他每天强迫自己训练，拼命完成老兵都完不成的特种兵集训，以至于身体有了各种伤。人一累了，也就没时间瞎想。
有时不小心被拽进回忆，马明就一个人去跑步。五公里不行，十公里。十公里不行，二十公里。战友们都说，他是疯子。
疯子就疯子吧。时间一长，马明想起罗雪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以为自己忘了她，心也就定下来，寻思着就这样留在部队。
可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一切，在一次演战过程中被打破。那天，马明乘坐的装甲车发生侧翻。生死关头，他下意识想到的是罗雪。
对，是罗雪，而不是父母。这有点白眼狼，却是生死来临之前的一种本能反应。
也算他福大命大，同车的战友基本都是缺胳膊少腿，只有他是骨折。在医院醒来时，马明对父母有些愧疚。却也更加确定，罗雪一直在他心里。
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
02
那时，他去杭州上大学。
因为家里有事，马明没来得及参加军训。等他赶到学校时，班上的同学都已经混熟。性格孤僻的他，越发的孤独。
站在台上做自我介绍，马明就说了四个字，我是马明。然后，就没了下文。人人都说马明高冷。其实真的不是故意耍酷，而是他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天罗雪迟到了，趁老师不注意，溜进教室，就近坐在马明旁边。是有点无聊的马哲课，她递给他一个耳塞，跟他搭话，诶，要不要听歌？
马明从小说里抬起头，心莫名动了下。罗雪的眼睛很好看，里面像是有一汪清泉。他愣了下，接过耳塞。
后来时常这样，他们坐在教室后排，一起听歌，很少说话。马明的心里，有了一份牵挂。
有天马明鼓足勇气去牵罗雪的手时，她没有拒绝。他牵着她，像是要奔向一个美好的未来。
03
马明是留守儿童。小时候，父母在苏州，他在老家，只有过年才能见上面。小学之后，他住封闭式学校。两个月一次的假期，别人都欢呼雀跃，对他来说，却是煎熬。
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孤独是常态。
父母的感情也不太好。就在他来杭州上学之前，父母闹离婚，闹得有点严重。这些年，他们很少管他，但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家散掉。他不会说话，只好守在他们身边，不肯去上学。
后来婚没离掉，但那个家也越发不像家了。
他白天上课，晚上去酒吧打工，挣来的钱给罗雪买东西。罗雪不喜欢他喝酒，千杯不醉的他，为她戒酒。他对西瓜过敏，但罗雪喜欢吃，他就买来，看着她吃。
罗雪对他也挺好。但那样的好，只是朋友的好。就像那个牵手，也只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她没有立马抽回手。
马明已经很知足。不管怎样，因为罗雪，他的世界有了色彩。他的心，有了依托。
可马明没想到，有一天，罗雪告诉他，她有了男朋友。对，是那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走路恨不能黏在对方身上的，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马明的心，黯淡下去。可他什么都不能说，因为那些陪伴的日子，他们也仅仅只是牵过一次手而已。
有人替马明打抱不平，马明替罗雪回，我和她本来就只是普通朋友啊。
那天之后，马明最怕的是在校园里遇到罗雪。她的喜怒哀乐全都不是因为他。
浑浑噩噩晃到大二，看到学校有征兵的消息，马明毫不犹豫去参加了。都说当兵苦，累点应该就能忘掉罗雪吧。
可惜，他还是没有忘掉她。
04
确定了这点后，马明递交了离队申请书。
因为侧翻事件，再加上之前训练留下来的伤，很快被批准下来。回到杭州，马明第一时间去找罗雪。
专科毕业后，罗雪在一家公司当文员。看到马明，她笑着说，诶，你怎么回来啦？要不要一起去唱歌？
这是马明第一次说表白的话。经历过生死后，表个白算什么？嘴笨的他，说不出花言巧语，只能这样赤裸裸的问她，能不能做他女朋友。
罗雪说，傻瓜，我有男朋友呢。
是啊，罗雪这样明媚的女孩子，从来就不缺男朋友。只是这一次，她谈的这个男朋友，家里不够有钱。而罗雪的父母，要求男方在杭州有房有车。
这让马明觉得自己多少还有机会。他没有回学校完成学业，而是直接办了辍学。因为他要赶紧赚钱，买房买车。如果哪天罗雪和男友分手了，至少他有底气抓住机会。
05
两年后，马明全款在杭州买了房。
父亲在苏州承包工程多年，他利用父亲的人脉，没日没夜地开发市场，加上一点运气，赚了一笔钱，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在杭州买房买车。
她曾经说过想去看北极光，他就把房顶装成了星空的模样。她喜欢玩偶，他就买了几百只玩偶，摆满房间的角角落落。她的名字带个熊字，他就拖朋友专门定制了一张床，是她喜欢的布朗熊形状。
房顶是星空，客厅是大海，书房是森林，厨房是巨人餐厅。每一个细节都在说明，罗雪是这个房子的女主人。
可这两年，虽然罗雪和男友吵吵闹闹，却也一直没有分手。
所以，马明也一直没有等来机会。
和男友吵架时，罗雪会在微信上和马明抱怨。在她那，他是她的男闺蜜。有次，他陪罗雪去KTV唱歌。她唱着唱着，就哭了。
罗雪谈过很多恋爱，这一次很认真，却遭到父母的反对。反对的理由，是房子。
因为房子的事，她和男友时常闹别扭。马明看得心疼，他挣到了房子，但这个女孩的眼里没有他。他只能这样远远看着她，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马明个头高，长得也算好看，时常会有姑娘表达好感。但他就是放不下她。并不是他认死理，而是在他最孤独的岁月里，她让他的人生有了意义。
那种感觉是，一个走在沙漠中口渴的人，看到了一杯水。哪怕这杯水有毒，也会控不住地喝下去。后来即便来到绿洲，也还是忘不了那杯水。
对马明来说，罗雪就是这杯水。
06
可马明没想到，自己会把罗雪的男友打得住进医院。
那天，他下了班，被朋友喊去酒吧。在那碰到罗雪和她男友，以及她的一帮朋友。
马明不想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他躲在角落里，陪朋友喝酒。
是的，当初因为罗雪不喜欢他喝酒，他戒了酒，从此滴酒不沾。所以来酒吧，也只是安静地坐在那。
马明和朋友闲聊时，罗雪的男友却突然走过来，直接给了他一巴掌。他质问马明，听说你喜欢罗雪？这是老子的女人，你少招惹。
他只是默默喜欢，却没想到这份喜欢，在罗雪朋友眼里，早就昭然若揭。罗雪的朋友那天喝得有点多，就开起了玩笑，然后就有了这场打架事件。
起初，马明并没有还手。
从部队出来时，队长就提醒过，出去后尽量不要动手，当过兵的人，控制不好力道。
罗雪看到男友打马明，就过来阻止。对方正在气头上，转身狠狠推了罗雪一下，罗雪摔在了地上。马明一下子恼了。他那么拼命想要保护的一个女孩，怎么能容忍别人这样对她？
马明直接暴走。
力道终究还是没控制好，他将罗雪的男友打进了医院。对方父母赶过来，给了马明一巴掌。他一句话都没说。不管怎样，理亏的人是他。
可是不久后，马明却听到罗雪和男友订婚的消息。这么一闹，两家父母各自做出让步，凑足首付的钱，让他们结婚。
07
罗雪订婚后，马明决定离开这座城市。心里没了依托，留下来好像就没了意义。
他将房子挂到中介，打算卖掉后彻底告别杭州，也告别罗雪。他的余生不能有她，那就让自己永远不要有见到她的机会。
罗雪的准公婆不知怎么打听到马明要卖房子，他们找到马明说，你和我儿子也算认识，不如把房子卖给我们吧，顺便给个优惠价。
马明愣了下，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拼死拼活买的房，装修成她喜欢的样子。现在卖给她的未婚夫，给他们当婚房。说起来，都有点心疼自己。
但马明犹豫了一天后，最终还是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把房子卖给了他们。
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那让她住在自己为她准备的婚房，这样也算是一种圆满吧。
离开杭州的前一天晚上，马明买了一个大西瓜。因为对西瓜过敏，他从小都不知道西瓜的味道。
以前他就喜欢看罗雪吃着西瓜唱着歌的样子。那是他生命里，最单纯快乐的一段时光。终究，她不属于他。她说，谢谢你，耗子。
那天，冒死吃了第一口西瓜后，马明站在大街上，听到罗雪在电话里叫她耗子的时候，哭成了个傻逼。
他是马明，上大学后，他只告诉过罗雪，他的小名叫耗子。
因为过敏厉害，马明住进了医院。朋友们都说他傻，其实他只是想给自己，也给过去一个交代。并不是罗雪有多好，他爱的大概是那段岁月。
从此之后，放过岁月，也放过自己吧。
他理所当然的亏欠过一个人
远嫁后，她成了单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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