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杨扬 新世纪以来,有关上海题材的长篇小说层出不穷,其中不乏像《繁花》那样引起广泛关注的作品。这些围绕上海城市生活的文学书写,激起了人们对城市生活、对文学创作的新的热情和想象。在这一文学探索的长廊中,邹平的长篇新作《戆大阿二传》,无疑是应该引起关注的。
《戆大阿二传》写的是一个上海平民百姓的生活故事,时间跨度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在当代上海文学的人物谱系中,人们熟悉的诸如上海名媛、资本家、知识精英、白领人士、里弄居民乃至外来打工者等,都曾粉墨登场,唯独上海人日常生活中挂在嘴上的那只“戆大”,一直在文学中缺位。邹平选择戆大阿二作为他的文学焦点,不能不说有他自己的考虑。他笔下那位戆大阿二,有很多经验来自于作者自己的生活体验,这样的创作理念,我觉得应该是文学审美经验中的一种常态。曾有评论说,新世纪以来,中国当代文学有一个明显不足,这就是文学作品中能够让读者记得住的人物形象实在太少。或许正是出于长期文学批评的经验总结,邹平在描写上海城市生活时,不是将写作重心放在各种故事和历史的叙事上,而是集中于人物,他是要用心塑造自己心目中的那个普通上海人——戆大阿二。
在邹平的《戆大阿二传》中,人物塑造是第一位的。在这42万字的长篇中,戆大阿二似乎从来就没有从作者的视野中淡出过。“戆大”是上海文化的集中代表,如此强势的人物造型,在今天的很多小说创作中,文学辨识度还是很高。戆大阿二是父母近亲结婚的结果,哥哥是完完全全的智障患者,阿二自己似乎时好时坏,有时某个方面隐隐透露出智障的特征。从这样一个带有智障的视角来开始人物的叙事,有很多地方耐人寻味。阿二兼具正常与智障两重视野,他眼中的上海城市生活与以往诸多关于上海的文学叙事有所不同,譬如他对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诸多荒唐事件的描写,透露着反讽的喜剧色彩,这一点在整部小说的创作中表现得非常抢眼,体现出作者在人物塑造方面的创意。作者在小说前言有过明确的表述,他认为像 《堂吉诃德》《好兵帅克》《汤姆·索亚历险记》《第二十二条军规》以及鲁迅先生的《阿Q 正传》等作品,开启了文学写作的另一条审美通道,这不是悲剧式的反省,而是喜剧式的嬉笑。记得有一位上海作家说过,上海人好像天生地比较生活化,与京城气派相比,总是严肃不起来,但也不像滑稽戏表演得那么低俗,而是有点接近于冷幽默。有人称这是上海人的冷感表达,但又不同于冷漠。对照邹平的长篇新作,你不能不相信,他以一种近乎嘻哈的方式展示上海城市生活的书写,的确别有一功。那位戆大阿二绝对是上海人,不仅是因为他说上海话,更在于精神气质与这座城市似乎非常匹配。上海的精神气质是非常平民化的,没有一成不变的高低贵贱之分,只有事业成败的区别。戆大阿二身上流淌着上海人的这种平民气息。他从来不想祖宗三代的荣耀,即便是八十年代阴差阳错地考上复旦大学,也没有龙门一跃,自诩为精神贵族。他自认是一介草民,一只戆大,他没有政治野心,没有奴颜,不仗势欺人,富有同情心,对人善良,但他绝对不是道德标兵,有时也会出格,瞎来来,但尺度都在人欲所限范围。这种大都市里的小市民,我们似乎并不陌生,但在当代文学作品中,这样的“戆大”形象实在是不多见。
《戆大阿二传》在语言探索上有自己的鲜明特色。方言入小说,这是文学批评和文学创作领域讨论过很多年的问题,但在邹平的长篇新作中得到较大的拓展。从《戆大阿二传》中,我们看到作者着意于人物性格的开掘,但这种开掘并不是传统现实主义文学意义上的典型塑造,而是有着现代和后现代文学烙印的人物个性气质的叠加,换句话说,作者追求的是要让戆大阿二一看就像是一个上海人。在这一点上,邹平与很多注重语言实验的作家有所区分。他不是刻意追求语言的形式特征,而是努力寻求那种有地方辨识度的东西。譬如他在小说一开始就说明上海话中“戆大”是什么意思,然后顺势展开对戆大阿二的描述,这样的叙述语言,让人觉得自然贴切,没有太明显的语言隔阂。不像一些作家在方言问题上表现得那么纠结,叙事用普通话,人物对话用方言,还生怕读者读不懂方言。其实,只有突破方言被当作一种语言手段或是文学写作中的某种点缀因素,才能让方言在小说语言中生动起来。邹平是从八十年代文学批评中经历过来的,对这一时期文学语言探索中的成败得失,或许有较深刻的体会和认识,轮到他自己在创作中处理文学语言时,能够尝试自己的路径。他并不认为方言入小说只能保留在人物对话之间。在叙述之中,他通过叙述者的口吻,用上海人的说话腔调,将那个戆大阿二的神态突现出来。整部作品中大量使用的还是普通话,但你觉得有一股上海味道。所以,邹平在小说中不是仅仅在人物对话这一外部层面使用方言,而是从小说的整体氛围营造中,在更大的文学表现空间,来为方言所具有的地方特色谋取存在的条件。譬如,作品中描写戆大阿二为了省五分钱车费,不惜从虹口公园走到复旦大学。这一细节在不少电视小品中常常被用来讽刺上海人的小气精明,但在这里却突现出戆大阿二的“戆大”精神。在恋爱描写上,戆大阿二与两位女生纠缠不清的关系,也较充分地体现出这只“戆大”的含混心理状态。说到底,戆大阿二根本搞不懂世俗生活中男女之间门当户对的等级关系。戆大阿二之所以在沪语语境中会被称为“戆大”,就是他始终对人际关系中的高低等级关系没有清醒的意识,在一些老于世故的人看起来,戆大阿二真是拎不清,是有点“戆”。像这样的细节处理,《戆大阿二传》中并不少见,它传递出上海都市生活的某种神韵。
王晓棠:给远行的王丹凤写了一封信……
薛鲁光:王丹凤与陕南邨
董改正:大宋的猪,为何在《水浒传》里成了牛?
喻军:“我想去桂林”
朱鸿召:江的源头是爱,流向是海
龚启和:吃茶那些事
这是“朝花时文”第1591期。请直接点右下角“写评论”发表对这篇文章的高见。投稿邮箱wbb037@jfdaily.com。 投稿类型:散文随笔,尤喜有思想有观点有干货不无病呻吟;当下热点文化现象、热门影视剧评论、热门舞台演出评论、热门长篇小说评论,尤喜针对热点、切中时弊、抓住创作倾向趋势者;请特别注意:不接受诗歌投稿。也许你可以在这里见到有你自己出现的一期,特优者也有可能被选入全新上线的上海观察“朝花时文”栏目或解放日报“朝花”版。来稿请务必注明地址邮编身份证号。
“朝花时文”上可查询曾为解放日报“朝花”写作的从80岁到八零后的200多位作家、评论家、艺术家和媒体名作者的力作,猜猜他们是谁,把你想要的姓名回复在首页对话框,如果我们已建这位作者目录,你就可静待发送过来该作者为本副刊或微信撰写的文章。你也可回到上页,看屏幕下方的三个子目录,阅读近期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