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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盆凉水兜头淋下来，怎么会这样？去年底，存折上就有了10万，我们每个月都往里面存钱，现在只有一万？难道是网银被黑客黑了？
我顾不得他口气里的不耐烦，嗓音颤抖着说：“老公，你们单位不是有人的网银被黑过？咱家钱少了10来万，要不要报案啊？能找得回来吗？”
电话里意外的沉默，过了好一会，他才低低地说：“这事，晚上回来再说吧。钱，是我取了……”
随后，电话就挂断了。
我无法等到下班，心急火燎地请假回家。在电梯间遇到顶头上司肖成义，我手里抱着一堆收拾好回家的东西。他替我按了电梯笑：“那么快就做准备了？不过，早做准备也好。”
出电梯，他接过了我手上的纸箱，帮我拦了出租。我坐上出租，他低下头说：“你今天看来情绪不太好，如果需要帮助，别客气。”
我点点头，赶紧别过头去。
2
老公用我们的钱炒股了。
入市是10万，出来就只剩1万了。
他知道，这个能到国外进修的机会，我等了多久，做了多少努力。一年后回来，就是分公司的经理，年薪30万唾手可得。这钱的用途，是我们商量好的。可他倒好，炒股炒得血本无归。
我骂得累了，陷在沙发上问他，怎么办吧？这个男人居然挠挠头，要不，我去借一下？我冷笑一声，好。
他还真去了。
下午灰头土脸地回来，拿出可怜巴巴的一万块，狠狠地喝口水，小声说：“今天只借到这些。”
我不看他，这样的结果，是我预料到的。
看着那叠薄薄的一万块，他油腻的头发，凌乱的衣服，再看看我已经穿了两年，脚尖蹭破皮的皮鞋，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绝望。我扑倒在沙发上，痛哭出声。
哭累了，抬起头，已不见他的踪影。这就是他，遇到事情就喜欢逃避。好像这个家里，幸福只是我一个人的任务，只是我一人在努力，他是一个不相关的旁观者，不，他是个只会分享幸福的旁观者。
3
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接到婆婆的电话，让周末回家吃饺子。听到婆婆电话里略微的吞吐，我心里直哆嗦，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还真有事。
吃完晚饭，跟婆婆收拾厨房时，她犹豫了好一会才说：“你知道的，他弟弟下半年要结婚，现在想买房子，还差点钱。他们不好意思向你开口，你们能不能先借两万？”
看我半天没反应，婆婆愣了，强撑着笑脸说：“如果不方便也就算了。”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头走出了厨房。婆婆跟出来时，脸上有隐隐的泪痕。
如果老公没把钱拿去炒股，我肯定就答应婆婆了。我们买新房时，他们拿出了大半辈子的积蓄交给了我们。不然，我们肯定还艰难地做着“房奴”。老人的要求并不过份，按照我跟老公的收入，一年攒5万是没问题的。可她怎么会知道，钱被老公全投进股市亏了？我也不敢告诉她，怕引发她的高血压。而且，即使说了也于事无补。
临走时，婆婆照旧拎出了一堆水果，塞到我手里，说这是后院自己种的，没农药。低头看她弯下腰整理水果袋，瘦弱佝偻，我鼻子就酸了，喊，妈。
她抬头勉强笑笑，快回去吧。晚了就没车了。
4
接下来的几天，面对同事们恭喜的时候，我脸上就堆出了言不由衷的苦笑。再三犹豫，下班后，还是去了父母家。
父亲又生病了，满屋子浓烈的药味，母亲正蹲在炉子前为他熬粥。我看到母亲身上的棉袄，早洗得泛白。
我帮母亲削土豆，刚削两刀，她就叫起来：“怎么结了婚的人，还不知道过日子？照你这样削，皮完了，土豆也没剩多少了。”
她拿过我手里的土豆，一片片削得薄如蝉翼，如果不是土豆皮，那会是一件艺术品。
回到家，老公已经睡下了，还睡得酣畅淋漓。一阵无名火起，我端起一杯水就泼他脸上，被惊醒后，他一言不发地裹着被子去了书房。很快，里面的灯就熄了。
老公的态度让我陡然生出一种悲壮感。现在我只能靠自己，身边这个男人，胸无大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甚至想到了离婚。
拿出纸笔，找出通讯录，一个个地浏览，思索借钱的可能性。想好借钱的说辞，还有还款日期。
第二天带着熊猫眼去上班，空闲时掏出昨天拟好的名单，刚拨完号，我就立刻挂断，觉得实在开不了口。
午餐后，肖成义走进我的办公室，他端了一杯热茶给我。茶的温度从指尖渗入心间，我借着低头闻茶的香，掩饰就要滴落的泪水。
我简单地叙述完毕，肖成义叹了口气，走了，我心乱如麻。想当初如果不是肖成义显赫的家境，也许我会选择他的。第一次去肖成义家，他母亲待我客气而疏离，毫不掩饰眼睛里的清高凌厉。离开时，我刚换上鞋，他们家小保姆就很嫌弃地把我穿过的一次性拖鞋扔到了屋外的垃圾桶里。
只此一次，我信心全无。不管肖成义如何解释，我都没有回头。至今 我都记得第一次去老公家的情形，婆婆拿出了一双崭新的毛线拖鞋，她亲手做的，穿上去轻软舒适。第二次去老公家，刚站在门口，他就从鞋柜下的小抽屉里拿出那双毛线拖鞋，解开上面密封的玻璃纸。
那时，我想连鞋子都爱护的男人，肯定会视我如掌上明珠。我不奢望他有钱有势，只想他能给我最妥帖的呵护。
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上了一双毛线拖鞋的当。
5
时间越来越近，我开始犹豫是不是放弃算了。可是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就这样放弃确实不甘心。
他递给我手机，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老公的脸，跟在一个女人身后，焦灼，迷茫。接下来的一张，他们在咖啡馆里……还有很多，无一不是他们出双入对的身影。有一张拍到了女人的正面，比我想象中的漂亮。她看着老公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内容，那是爱慕的眼神。
我手脚冰冷，游魂般地走回办公室。肖成义的声音听起来，飘渺遥远，他说：“你也别太生气，一切都没证实。”
还要什么证实？我拨打他的电话，关机。打到他们公司，说他主动要求到业务部，出去了。最不擅长跟人交流的他，居然去了业务部？没鬼才怪。
我在办公室里一刻也呆不住了，心跳得像沸水在扑腾，抓起手机就冲了出去。肖成义跟在我身后喊，等等我。
上了肖成义的车，我才想起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肖成义不说话，就载着我开车满城转，越转我心里越慌。我脑袋在不停地盘算，找到他我该说什么？结果我沮丧地发现，除了伤心，我更多的是恐慌。
是的，恐慌，我怕他对我说：“我爱上她了，我们离婚吧。”
到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害怕失去他。他确实是一个平凡、普通、崇尚过安份小日子的男人，可我就是完美的？我敏感，暴躁，霸道，得理不饶人，想哪儿是哪儿，喜欢折腾。连母亲都说过，这世界再没有其他男人，能像他一样的容忍我。
我职位的节节高升，没有他的奉献吗？报考了MBA以后，他没买过一件新衣服，张罗着为我购买复习资料；上夜间辅导班，下课是晚上11点，寒冬腊月，他裹着棉衣在操场上等我下课，冻得直哆嗦，他怕我一人回家不安全。我熬夜学习，他总是蹑手蹑脚连电视都不看，躲在厨房里熬烂熟的银耳羹。每当婆婆旁敲侧击地问抱孙子时，他总是说自己不想要孩子，可他抱着邻居的孩子都一脸眷恋，不愿放手。
我看过一本杂志，上面说男人的出轨有80%是女人逼出来的。想到这儿，冷汗汩汩地从背脊里渗出来。
那天，还是没能找到他和那个女人。
6
第二天，肖成义载着我去老公的单位，偷偷地跟踪他。
他从单位出来，搭公交去了温泉中心。
他远远地站在树下，拿着一瓶矿泉水，一板一眼的西装与周围环境极不协调。我没下车，远远地等着女主角的出现。可这一次出现的女主角是一个肥婆，看着老公殷勤地跑过去，替人家拿饮料，我恨得牙痒痒，开了车门冲了过去。
老公热烈地跟肥婆说话，肥婆有些懒洋洋地心不在焉。我走过去，背对我的老公还在滔滔不绝。就在靠近他时，我听见他正在一本正经地介绍一份保险。
霎时，我呆住了。虽然他很热情，满脸堆着笑，可介绍得并不怎么样，结结巴巴，还词不达意。
我悄悄地走回车上，脸上全是泪水，我对肖成义说：“他在推销保险。”
肖成义也沉默了。在送我回家的路上，前面发生了车祸，路被封了，交警提示：请绕行。车子绕了一条小路驶上了回家的路。
临到下车，他说：“出国进修的事情，我帮你解决。赶紧回家吧，给他烧顿好菜。”
7
晚上，老公喜滋滋地举着一张银行卡出现在我眼前。
刚进门，他就兴奋地说：“老婆，这里面有三万元，以这样的速度，不仅你的出国费用没问题，连老妈那的问题也能解决。”
我洗完澡，本想摇醒他，问问那个女人的事情。可他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熟了，发出了均匀的鼾声。我一直挺讨厌他睡觉打鼾，可今天听起来格外亲切。
我给他搭上毛巾毯时，特意仔细地看了看他，黑了不少，搭在沙发边上的脚上，新增了许多老茧。我掉下泪来。
周末，我们提着蛋糕，揣上他卖保险的三万块，去了婆婆家。饭桌上，我把钱交给婆婆。可婆婆死活不要，我对老公使眼色，老公说：“妈，就当我们借给弟弟的。你替他收下吧。”
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老公：“去年你不是说找到了赚钱的门路。赚到钱给小琴买辆车吗？说她的同事们都有车，只有她还天天挤公交。这钱，我还是不能接。”
我看老公一眼，原来他炒股是为了给我买车。我只是向他抱怨过，每天都是最后才敢离开公司，因为同事们都有车。
我把钱放到婆婆卧室，对她说：“妈，是我不想要车了。每天堵得太厉害了。多走走路，还能锻炼身体。”
老公连忙附和。婆婆笑了：“你们别骗我了。等缓过这阵，妈就跟你们一起凑份子买车。这辈子，咱也要有自己的车。”
那天婆婆还是没要这三万块，我们揣着回来，老公说：“我再努点力，你出国的费用很快就够了。”
我说：“没事，我去找几个朋友借点。现在咱们紧点没什么的，以后会越过越好的，对吧，老公？”
“对！”
后来他跟我说了那个照片里的女人，是他青葱岁月里的旧同学，没想到再次相遇时，却被他缠着推销保险，还让她介绍客户。
她真的介绍了不少客户给他，包括那个肥婆。
我听了，笑着说：“嗯嗯，你同学挺仗义的，改天我们请她吃饭。”
我想只要我们还爱着，我们还信着，所有的困难都会过去。
数月后，老公送我去机场。路上又塞车了，车子半天挪三米，老公频频看表，我轻声说：“没关系，耐心等一等就好了。”
有时候想，婚姻何尝不是一辆共同驾驶的车，遇上了障碍和阻塞，有人抱怨，有人争吵，有人下车分道扬镳。可我们明明都知道，没有人的婚姻能一路畅通无阻，即使是坦途，也会有停滞的风险。更多的时候，需要我们拿出耐心，去等一等，绕一绕，迎接峰回路转的幸福。
天高云淡，车子在高速路上像蜗牛一样缓慢行驶，耳边是老公絮絮叨叨的各种叮嘱，而我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幸福又不舍的眼泪轻轻落下来。
今生缘散不相见
迷路女孩的归途